林殊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一下忘记了疼痛,但却注意到汪子牧的手正欲褪去自己的裤子,急忙挣扎。 “别……别动我……” 他的嘴角已被咬破,但此时却坚决的拒绝旁人的碰触。 “林殊,不动我怎麽帮你检查啊?配合一下就不痛了啊。”说著手上加大了力道,但这句话丝毫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林殊仍然奋力挣扎,尽管肚腹的巨痛消耗了他大半的精力,但他还不想在爱的人面前这样丢失脸面。已经对不起他了,已经犯下了无法弥补的错误了,那麽至少,在他还是他名义上伴侣的的时候,维持住自己的尊严,维持住陆锦随的尊严。 没办法。汪子牧只能求助似地再次看向陆锦随,也只有他有能力让林殊乖乖听话配合了。 “快点!”陆锦随突然有力却不乏温柔的握住林殊的手,催促汪子牧快点检查。 林殊在被他强硬的抓牢双手时,就只能疲乏的认命地阖上眼睑。 陆锦随看到林殊的颤抖与脆弱时,只把他虚弱的身躯更近的靠近自己,随即轻轻地道了一句:“没事。继续。” 这句话像在对汪子牧说,又像是对林殊说。然後便感觉到握在手里的骨骼分明的手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汪子牧无奈地回望了一眼已困乏的睡去的林殊,轻轻地阖上了门。 客厅里,晨曦已微微地透过华丽的落地玻璃窗柔柔地洒在了有些冷清的地板上。陆锦初因为刚到新公司工作,要做的工作还很多,所以早早地就被陆锦随赶回房间睡觉了。 暗灰色的皮质沙发旁,一盏立地灯兀自散发著冷冷的光芒。 汪子牧看著昔日好友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烟,尴尬地呛咳了一声,想打破该死的沈寂。他笑著习惯性地挠挠头,尽量轻松地问: “ 嗯……那个……这孩子……” “打掉。” 汪子牧期期艾艾地还没说完,就直接被那个一身冷酷的人给打断了。05 什麽?!汪子牧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辛苦了一夜才保住的孩子,他竟然就这麽轻易地说不要!开玩笑!他才不会理会这个疯子的意见。况且……看刚才林殊拼命要保肚子里的小家夥的样子,如果没了的话,实在不敢想象他会变成什麽样子。毕竟,林殊就像是他的弟弟一样,曾经他和陆锦随都那麽想扶助的可怜的弟弟。 可是,孰料……唉,造化弄人啊。 “我不会同意!”汪子牧的语气一下子正经起来,一双炯炯有神的丹凤眼此时早已褪去了玩味,只严肃地盯住他,眼中写满了坚定,“林殊更不会同意的。” 空旷的客厅里响起了寂寥的断断续续的笑声。 “呵,我的事情什麽时候轮到你反对了?”说著充满危险地瞟了他一眼,“至於他……”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半明半寐中仿佛有著深刻入骨的恨意,“从他决定跟我在一起的那天起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太阳挣脱了黑夜的禁锢,羞涩地露出未睡醒的眼睛。 林殊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了。昨天刺痛的肚腹已经安静下来了,然而这种安静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孩子? 虚软无力的手试探性地伸向平坦的小腹,眼里戚戚然得竟似有迷蒙的水光。 “放心好了,他还在。” 这麽冷的声音! 林殊这才发觉原来那人就站在墙角,直直地看著自己。原本的惊喜在感受到他眼里凌厉狠决的光後瞬间暗了下来。 林殊微微地侧转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压抑住心里涌上的彷徨无助与刺痛。依旧憔悴不堪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干涩的唇瓣吐出无力的字节: “你都知道了?” 陆锦随又从喉咙里发出轻蔑不屑的笑声,却让人凉得只想逃离这种鄙夷。 “怎麽?难道我没有资格知道吗?还是你打算暗怀珠胎,生出一个怪物之後再来让我负起这个可耻的责任吗?你是不是还想以此来让我觉得亏欠你,来让我与你一样这麽卑贱?!” 无情的话语像一根根毒针,提醒著过去,提醒著现实的残忍。林殊本来就有些苍白无生气,在听到那人如此伤人的话语之後有一瞬间的呆滞,继而深深地呼吸,手却仍温柔地按在腹侧,不管怎样的掩饰,此刻的他都像一条离开水面濒临死亡的鱼。 即使是做了最坏的猜想,可是在听到他赤裸裸的厌弃与对孩子的憎恶之时,他的脸还是一下煞白如雪,心由原来的不定游离到此刻比煎熬更难忍的死灰一样的空白的疼痛。 深吸口气,他极力控制住声音里的颤抖,好像在脑中回环了千万遍一样,说出自己的决定。 “随,你怎麽会认为我想用孩子来控制你呢。”话语里尽是凄凉与哀伤,“我这样的身体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的,亏欠你的等宝宝生下来以後我再任你处置行吗?而且,你们陆家毕竟得有承继的血脉啊.” 陆锦随却突而走近了林殊,戏谑地捏紧他的下颔,逼迫他正视自己,看清楚他对他的厌恶。 “你以为我会承认他吗?我们陆家就算断了香火也断不会可耻到去承认这样的血脉!呵!你难道到现在还没有觉悟吗?”陆锦随眼里有一刹那的狠决让林殊的身体更加颤抖起来,“他跟你一样,从一开始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说完後,陆锦随不顾身後之人的惊慌绝望,直接摔门离去。 狭小的床上,林殊瘦弱的身躯死死地蜷缩在一起,手紧紧地抵住被他捏痛的下颔,仿佛要克制住心里的害怕与死一样的绝望,有哀哀的低吟与喘息自他的喉间溢出,就像一只被猎人遗弃的垂死挣扎的小鸟。 “喂,汪大哥吗?我是林殊……” 午後的阳光并不火辣,反倒有徐徐的风吹进来,舞动起纯白色雅致的落地窗帘。 阳台的躺椅上,林殊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脸色并没有多少好转,依旧是病态的苍白,而且仔细看来又觉得有一种无力与虚软。一阵风吹来,他紧了紧身上的毯子,一只手温柔的搭在小腹上,仿佛在感知到里面小生命的痕迹,远远望去,仿佛他要与那窗外的蓝天融为一体。 “汪大哥,我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林殊背对著再一次赶来的汪子牧,略带些疲累却是不容改变的语气。 “不用你说。我会尽我所能去保住这个孩子的。可是,林殊,他……你们这到底算什麽呀?”汪子牧实在是被这两人搞得晕头转向了。 午後宁谧的华光里,汪子牧被一股物是人非的苦涩冲开了记忆的闸门…… 06 彼时是草长莺飞的春季,阳光绚烂,他和陆锦随是校足球队的成员,正在足球场上玩的兴起,陆锦随一脚飞起,球落。他们却看见一个白衣少年就这麽准准地被砸中了。 等他们赶过去道歉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只稍一停顿便又继续著他原来的路线,丝毫不去理会身後那张满怀歉意的脸孔。最初的相遇,林殊就是这麽特立独行的。 直到後来,又有接二连三的机缘,他们才渐渐熟识,并以兄弟相称。可是林殊并没有太大的转变,他从不多话,大多时候都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看著别人玩耍,他就这麽静静地呆在一个角落,眼里有点点的落寞,可是看著他们的眼神又是如此专注,这样的他任谁去拉也拉不走。。 林殊的家他们从来没去过,他也并不提,直到有一次他生病,他们去看他时,才发现他蜷缩在那个小出租屋里,已经高烧一天了。陆锦随当下坚持把他送到医院,可林殊就是死也不肯。然後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老早就已经搬出了那个所谓的家,因为他的身体是世人不容的畸形。是的,他的身子是双性的。母亲一生下他便一直闷闷不乐,直到後来有了小弟,一个小他2岁的可爱至极圆园胖胖的孩子。後来不知为何,林殊初3那年就搬出了那个家,从此没有回去过一次,他的父母也没有寻来找他。 汪子牧至今还记得当时他听到这些时震惊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他本就学医,可在听到这件事情之後还是掩不住满脸的不敢置信。而陆锦随,却远比他沈著冷静,他抱起蜷缩著意识模糊的林殊,把他放到那张窄小的木板床上,帮他盖好被子,买来退烧药,又帮他煮粥,而汪子牧只能回家慢慢地消化今天的所闻,然後每天去给那两人送夥食。就这麽几天,陆锦随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他们的友情的坚固,消除了林殊内心久久压抑的担忧。 至此,他们也真正的戳破了这最後一层隔膜。 而彼时陆锦随已与金琉在一起了,金琉与锦随便像是上天安排的一对,在陆锦随父母车祸去世的那段日子里,就是金琉时刻相伴左右,默默地给予他各种各样的帮助,而金琉的父母作为他家的至交,也从美国赶来帮助他料理後事,安抚这个年轻却坚强的青年人。此後,陆锦随与金琉的关系自然而然更近一步,更是顺应了两位老人的意思,准备大学毕业後不久便完婚。他们也如交颈鸳鸯般,亲密相携,互相爱慕。 但当他从国外做完交换生回来时,就已经面临天翻地覆的改变。金琉,这个他曾相识的温柔体贴的江南女子却已过世。令他震惊担忧的事情接踵而至。 陆锦随开始变得沈默,而林殊也消失了一年。然而陆锦随却没有在痛苦里沈沦,他毕业後就更加努力,甚至是拼了命的苦干才换来今日的成果。 後来林殊竟回来了,而陆锦随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娶了他。而林殊的身体状况,他们两个本就知道。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後,他震惊之余也表示了作为朋友的祝福。 可是,今日这局面,实在是…… “汪大哥,这个孩子是我唯一能偿还给他的了。尽管我承认,我抱有很大的私心,可是他应该会有为人父的高兴吧?等把这事了结,我也该没有遗憾了。”阳光下,他的发丝被照得有些刺眼,脸上是一副平和的表情,嘴角甚至好像还噙著笑。 “你不用顾虑到他,我会想办法让他答应的。” 微风过处,仿佛有了决然的味道。 07 陆锦初因为市中心的房子已经装修安排妥当了,而他回国後的一系列转接事务也慢慢地都处理好了,东西不多,马上就搬到新居去住了。临走前,他朝那貌合神离的两人尴尬地笑笑,感谢林殊多日来的饭菜照顾。对於这个陆锦初其实是舍不得走的,林殊的厨艺真的很合他胃口。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兄弟俩口味差不多的缘故。 想著顺便瞟了那个只顾著搬东西神色冷冷的大哥一眼,内心感慨,大哥以前也没有这麽迟钝和不解情趣过啊!於是可爱的陆锦初,趁著哥哥陆锦随帮他把东西搬到车里时,他悄悄地在林殊耳边耳语了句,弄得林殊的脸腾的一下绯红一片。接著因听到哥哥狂按喇叭的声音,陆锦初才风也似的跑掉。 锦随,全世界都知道我对你的情意,就只有你把它当作完全的赎罪,弃之如敝履吧。 林殊揉揉发胀的额头,手又覆上平坦的小腹,也不知道为什麽,自从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体正在孕育一个他和他的孩子时,他总是时不时地就摸摸肚子,极力地想感知到一颗小生命的跳动,并且第一次庆幸自己这副特殊的身体。 仿佛只要有孩子,他就不会孤单,那麽再大的打击和痛苦,他都能一并承受下来,甚至是欣於接受。 他的心中有了对陆锦随和孩子的无限爱恋,他始终相信这些足以支撑他走过那麽多个难熬的日夜。所以,他不愿放弃,也不会放弃。他甚至有些自私地想不去放开他,他们这个特殊的家庭也能像平常家庭一样幸福祥乐。 可是,不行啊!锦随对他只有刻骨的恨意,孩子也被自己当作偿还的筹码。与其让孩子因为特殊的生父而困扰,不如放手,让他娶一个更好的妻子,让他能重新回到平和安乐的生活,那麽自己不是也应该快乐欣慰了吗? 毕竟,自己的命本来就在爱上他的那刻就甘心全部给予了的。 林殊回房整理好自己拟定请律师校正过的协议书,上面写著孩子的抚养费将由林殊全权担待,他也不会因为孩子要陆锦随负什麽责任,上面声明一切後果都由林殊自己承担。 当然,他知道陆锦随不会答应与他取消婚约的,他能承诺的便是不实行妻子的合法权利干涉他的私生活,他与孩子不占有他的任何财产。尽管这样一来,林殊便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来给未来的孩子打造一个还算可以的生活,可是,他现在的这副身体啊! 心毫无预兆地开始抽痛,这样的他能不能生出一个健康正常的宝宝尚是一个问题,就算孩子健康,生活宽裕,可是这个畸形的家庭,他一个人能给孩子完备的爱吗?况且,他的身体,随时都可能走到终点吧。 林殊开始无法抑制地想陆锦随,他知道自己错了。他不该跑去搅扰他们正常的生活的,他不该那麽任性的放纵自己的感情的,他不该种下这个让他曾饱含希望与甜蜜的因。那麽优秀的锦随怎麽可能接受这样的自己,怎麽可能承认这段不伦的爱恋呢? 右手抚上仍在跳动的心脏,有那一刻他多麽想就此死去,那样他曾经造成的伤害也就该消失了吧?那个人还能微笑,那个人还是那样对每个人都如此温柔。 从柜子底层抽出那张被他偷偷保存的他们和汪子牧三人的合影,手指怕惊醒照片里和煦微笑的人般柔柔地贴上去。 他们还没有过两个人的合影呢…… 可是,好歹他现在下决定了,他会不顾自己,给宝宝和他一个尽量完善的未来。 宝宝,你不要怪爸爸好不好? 林殊尽力的仰著头,小小的照片被他宝贝似的贴在心口,仿佛那样就能让照片里的人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喉咙里漫出邈远的呜咽,像受了伤垂死挣扎的野兽般,独自地找个角落心碎的舔噬伤口。 手有一丝颤抖,但还是有条不紊地整理好文件,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等他回来,一切也好有个定论了。 08 这段日子林殊确实是身心疲累了,当月亮初上的时候,陆锦随的白色宝马就开进了山间雅宅。 进屋,桌上照例摆了3菜1汤,却没有动过的痕迹。 陆锦随眼光扫过满桌饭菜,丝毫没有要动手开吃的意思。自己对他的恨使自己对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有一种厌恶的唾弃与鄙夷,他径直走到那间客房。 客房里的窗开著,窗帘被吹得簌簌作响,柔和却清冷的月光洒进房屋,而室内却是黑暗一片。 陆锦随顺手开灯,却没有在房间里发现林殊的身影。 可恶! 陆锦随的眉毛习惯性的皱拢,回想起上次看到他在厕所里吐的七荤八素的虚弱的样子,心里竟冒出一丝烦闷。关上客房的门,扯松了领带,随手推开卧室的门,打开床头的灯,却意外的看到了那个身影。 林殊不知何时竟趴在那张黑色大床上睡著了,连陆锦随走近都没醒来。 床头的灯光与睡梦中的林殊仿佛构成了一幅无比柔和协调唯美的画面。他略长削碎的发线垂下来,半遮住闭合安静的眼眸,白皙的脸庞映在黑色床单上,更显得苍白透明,他的嘴唇本来就显薄,此刻正微微地张著。 陆锦随就这麽站在床侧,怔怔地看著他这样如初生婴儿般脆弱无防的模样,竟有点不忍心去搅扰。记忆里的林殊一向都是要强的,就算以前他们俩像兄弟时他也不曾表现得像此时这般柔弱无助。到底是什麽使他改变了,还是这才是他真正的自己呢? 林殊弄好文件,做好饭菜,就来到了这个他们相处了两年的房间里。就是在这里,真正的打破了兄弟之间的关系,也是在这里,他生生地承受了爱人的鄙弃蹂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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