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 46〔男男生子,慎〕 手心间感觉到明显地脉动,皇甫聿惊喜。 "他动了!" 右手覆於皇甫聿的手上,交叠,拔拓无弱温煦地露出笑容,"已经八个月大,当然会动。" "还可以摸到宝宝的手呢。"拔拓无弱带著他在肚间摸索,手指一顿,摸上微凸的部位,"在这里。" 眉一挑,"好小。" "两个月後,就能实际摸到宝宝了。" 看出他脸上不自然地苍白,皇甫聿摸了摸他的脸颊。"身体还受得住吧?" 身体微顿,一会儿後才点下头。"嗯。" "真的?" "嗯。" "你的脸色很难看。" "今天比较累。" "不要太累,你现在的身体不比以前,肚子大了很多,能躺著休息就尽量躺著休息。" "好。" "今天散步了吗?" "还没。" 白天他根本不敢出门。 "等等朕陪你去外头走走。" "可不可以等到晚上再出去?" "为什麽?" 拔拓无弱略为迟疑,踟蹰一下後才道:"已经春天了,没办法再穿著厚衣出门......" "所以?" 为难了一会儿,"别人会看见──肚子......" 皇甫聿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 "朕不介意。" 抬头,他快速地回答:"可是我会在意!在意──"视线左右瞄了几眼後,他才犹豫地继续说:"别人对你的评价......" "朕不介意。" "皇甫聿,你是君王。" "朕知道朕的身分。" "让一名男子为你生下子嗣......传了出去,会引起轩然大波,底下会有反弹声浪。" "那又如何?朕总会有办法治他们的,那群老古板。"他冷哼。 "皇甫聿。"他握住他的手,认真地盯著他的眼,道:"要当个明君,顺应民心,千万不可过於固执。" "朕明白。" 反握,右手牵住拔拓无弱的左手,十指交扣。 拔拓无弱身子明显一僵,想抽回手,却被皇甫聿握得紧紧。 他怪异的举动引起皇甫聿的注意,"怎麽了?" "没有。" 他低头,被皇甫聿紧握的左手,想握住,却力不从心,左手比起午睡醒来时,更加无力。 指尖的颜色由紫转为黑,有些怵目惊心。 皇甫聿似乎还没看见,拔拓无弱有些庆幸,一指一指扳开,他不著痕迹地抽出,摆到身後,换了另一只手让皇甫聿牵著。 虽然知道总有一天会被皇甫聿看见,但现在──他想继续隐瞒,至少能拖一天是一天。 隐隐约约间,拔拓无弱明白这是身体发出的警讯,坦白地说,他的身体的确一天不如一天,疲惫感日日加剧,能不能撑到生下孩子还是个未知数。 害怕了,在乎的东西越多,越是开始害怕失去。 他想活下去,他不想死,他要看著宝宝长大成人。 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在心里祈求奇迹能够出现。 他的性命到底还剩多少日子?身体是否允许他撑到那时候?太多太多的未知数充斥在他心口间,闷得难受。 四十七 害怕了,在乎的东西越多,越是开始害怕失去。 他想活下去,他不想死,他要看著宝宝长大成人。 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在心里祈求奇迹能够出现。 他的性命到底还剩多少日子?身体是否允许他撑到那时候?太多太多的未知数充斥在他心口间,闷得难受。 "在想什麽?魂不守舍。" 微笑,他摇头。 "每次朕问你时,你总是这样的表情。"皇甫聿盯著,"笑,浅笑,微笑,然後说‘没有、没事'之类的话。" 拔拓无弱愣了愣。 "我从不知道我会有这样的反应......" "你説出的话就跟你的个性如初一辙,不想让别人多加担心,而说出一些安慰人心的话,勉强自己,即便身体真的不适也不会说出口,滥好人。" 从前,皇甫聿一向是最瞧不起这种人,但自从认识他後,却被他这样的个性所吸引,渐渐地,也不讨厌他,反而──有些佩服。 明明傻得很,有时候却会莫名地认为拔拓无弱或许是聪明的。 很矛盾的感觉。m 例如怀孕的事,真不知该说他傻还是他聪明。傻得是他为了爱愿意牺牲男性尊严;聪明的是,拔拓无弱成功地抓住他的把柄,似乎料得他吃软不吃硬,因此当他说出打掉孩子时,他哭著恳求他,甚至於使出逃宫的伎俩。 真要说他傻吗?也许不尽然。 思绪飘回,皇甫聿及时拉住,回过神。 "滥好人......不是第一次你这样说我了。" "因为你从以前就是一付滥好人的脾气。" 拔拓无弱只是笑了笑,并未表示什麽。 又是这抹笑! 皇甫聿翻了白眼,受不了的叹了一口气。 忽然间,他像是想到什麽事情未交代,因此又再度开口:"对了,之後有一段日子朕会不在宫内,不要让太过操劳,朕已经特别交代丫环要牢牢盯住你。" 拔拓无弱闻言後,紧张地追问:"......不在宫内?你要去哪?" "有些事要忙。" "什麽事?"似乎非得问个答案出来,拔拓无弱接连地问。 "和江将军一同出兵。" "出兵?要发动战事吗?" "嗯。" "你可以不必亲自前往,不是吗?" "这场战役非同小可。" 拔拓无弱没有说话,沉默了。 "身体若真的不舒服,不要勉强自己。" "......" "每天记得要出门走一段路。" "......" "朕有交代林太医要多加留意你的状况,肚子若泛疼,可以请林太医来看诊。" "......" 他的不出声,皇甫聿像是自言自语般,迳自地说著话。 无奈地叹气,轻晃著交握的手,企图引起他的注意,"生气了?" "可不可以──别去?" 拉过拔拓无弱,将他的头按在胸前。 "这些日子,朕已经挪出许多时间陪你了,拔拓无弱,明白吗?你该懂得知足。" 鼻间瞬时泛酸,眼眶里有些湿润。 他点下头,频频点头,因为除了点头之外,他不知道还能做出什麽反应。 他知道,他都知道。 这几个月里,不管皇甫聿多忙、多累,都会抽出时间和共进膳食,每天必定和他到外头走走。 也许见面的时间很少,但只要皇甫聿一有空閒,便会回到房里和宝寳说说话。 就算只是坐著不讲话,只要彼此的掌心是交握著,他也很开心。 但是,人的欲望果然是无穷尽的,一但尝到甜头後,便会变得贪得无餍起来,想要更多、想要时时刻刻和皇甫聿腻在一起。 想要永远、永远不分开。 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奢望。 他知道皇甫聿这些日子里的付出,他也明白不该强求皇甫聿......可是──可是── 他害怕,很恐惧...... 这次一别後,会不会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皇甫聿? 尤其在今日发现手指无法动弹後,惊恐的心更是加剧。 四十八 三天後,皇甫聿还是走了。 骑坐在马背上的他,是这麽地骁勇。 拔拓无弱披著大衣,混於人群中,目送他昂首地带领几万大兵离开。 身影渐渐变小,变小、再小,渺小得再也瞧不见。 随著皇甫聿的离去,心里彷佛缺少了一块,隐隐作疼。 很寂寞。 想落泪,却发现根本哭不出来。 一天、t两天过去了,如今已过了十日,拔拓无弱没办法适应。 就算天气已经回暖,夜里不会冷得发颤,可缺少皇甫聿的体温,每到深夜,总是冷得惊醒。 小腿发疼,也没有人能替他按摩。 少了他的声音,他不能习惯。 这个皇宫,让他感到陌生。 左手在他离去的第三天後,彻底地失去知觉。 胸痛发作得更是频繁。 身体开始发出警讯。 害怕,已不足以表达拔拓无弱此时的心情。 皇甫聿,你到底什麽时候会回来? 我好想你。 胸口好痛。 □□□自□由□自□在□□□ 连日的策马,经过十多日後,总算来到耶律国临界边,并在此扎营。 唤来鬼影,先到敌国探刺军情,他和江将军则在营帐内商讨进攻路线。 案桌上摊开草图,中年男子一边指著地图,一边说道,"皇上,耶律国城门共有四处,依微臣的看法,三面侧城门各派一万名士兵靠近,其馀数万名士兵则由正面城门攻入,包挟耶律国京城。只要先下手砍掉耶律国皇帝的首级,就不必一一攻落耶律国其他城县。"他朝著地图比画。 皇甫聿边听边点头。 "至於其他皇子也得顺便解决,免得以後落於不必要的麻烦。" 经过几番探讨後,皇甫聿和江将军终於达成共识,加上这时到耶律国探刺军情的鬼影也回来,并表示耶律国未发现他们在边境扎营,且城门及皇宫的警戒均为松散,这更加坚定皇甫聿攻城的决心。 两人一致决定後天进攻。 先请江将军回营地歇息,独留鬼影待在营帐内。 "有魅影的消息吗?" "回皇上,属下已经连络上魅影。" "什麽时候能赶到这里?" "回皇上,魅影此时还待在炎夷国,若来到此地,依他的脚程恐怕还需五日。" 皇甫聿低头想了一下,"算了,你叫他不用来这里,到皇宫里去,暗中保护拔拓无弱。" "是。"鬼影拱手後,欲离去,皇甫聿却又突然地唤住他。 "等等。" 他停下动作,回身,露出不解的表情。 "魅影消失踪影的这一年,到底去哪了?"他略微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魅影是个忠心的下属,这点是无庸置疑。但去年春日时节,却突然失去消息,哨子不管他怎麽吹,就是不见魅影的身形出现,连情如兄弟的鬼影也不清楚他的踪迹。 无声无迹地消失了一年。 魅影八岁时便在他身边,如今都已经十年了。 这十年里,他比任何御兵都还要注意他的安危,刺客袭击时,魅影冲得比任何人还要快,下手流利敏捷。 魅影是个既忠心又老实的部下,一但被他所认定主子,就算牺牲生命也会保护到底。 关於这点,皇甫聿相当明白。因此当魅影失去踪迹时,他非常地疑惑及担心,怕得是魅影并非故意撇下他,而是在外头出了意外。 如今听见魅影平安无恙,让皇甫聿顿时搁下心中大石。 不是出了意外就好。 这十年的相处,他和魅影之间已非单纯的主仆关系,他和魅影、鬼影两人间,有著......说不出的羁绊牵连彼此。 鬼影低头,逃避皇甫聿如炬的视线,"属下不知。" "哦,是这样子。你可以下去了。" "......是。"
四十九 鬼影低头,逃避皇甫聿如炬的视线,"属下不知。" "哦,是这样子。你可以下去了。" "......是。" 看得出鬼影是知情的,或许是有什麽苦衷而无法说出口,皇甫聿倒也不勉强鬼影。 魅影平安无恙就好。 让他留在炎夷国暗中保护拔拓无弱倒也是件好事。 好些天没见到那家伙,也不知道他过得如何。 一向黏他黏得紧,少了他在身边,半夜里肯定又睡不著觉了吧? 那家伙、那家伙...... 一闭上眼,那人的笑颜便会浮在眼前。 什麽时候,他把那烂好人看得如此重了? 这三个月的朝夕相处,皇甫聿尽量把时间空出陪拔拓无弱。 一半是因为对他的承诺,一半则是──拔拓无弱的生命所剩无几,和他相处的时间或许......真的不多了。 怀中温热的人儿渐渐失去体温,终而冰冷僵硬。 一想到那景象,皇甫聿根本静不下心。再加上临走前拔拓无弱怪异的举动,让他非常地在意。 拔拓无弱快死了、已经快死了...... 心脏恍若被硬生生扯著,很痛。 眼眶有点发热,皇甫聿赶紧抬起头,抑制著眼里代表软弱的液体留下。 生、老、病、死,是人必经的过程,没什麽好难过、好伤心。 那家伙离开了也好,不会再有双如影随形的视线跟著他、也不会一回房内便被人缠著不放、更不用时时担心他的冷漠会伤害到人。 没什麽,真的没什麽。 势如破竹。 两天後的战事,并未如想像中困难。 一攻破城门,士兵们所经之处,皆成一片火海,曾经热闹繁华之地,已被祝融所侵吞。 火红的有些刺眼。 敌军在皇城上奋斗,坚守最後的岗位。 皇甫聿站於城墙上指挥士兵,由高处望去,四处城门都被攻破,近十万大军杀入京城内,百姓们脸上惊慌失措,逃得逃、跑得跑。 地上躺著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怵目惊心。 天空上窜起团团灰烟,京城上空已经被黑烟所笼罩。 这一天,对於耶律国的百姓而言,或许是他们的噩梦。 俯头,某一处街道边,才出生几月的婴儿都丢弃在路旁,哇哇大哭著。 皇甫聿撇开头,不愿继续瞧著。 "鬼影。" "属下在。" "耶律国皇帝的首级,就交给你了。" "是。" "还有那些皇子。" "是。" 鬼影的身子很快便消失在团团黑烟中。 皇甫聿又伫立了好些会儿後,才转身。 局势已定。 炎夷国,大胜。 胜利的消息传回炎夷国,经由柳儿的转述後,拔拓无弱的心情一整天都非常的亢奋。 仗已经打赢,他就快回来了。 两手交握,微微地发颤。 "宝宝,你父皇就快回到爹的身边,很开心吧?" 右手摸上腹间,来回抚摸,轻微地,他感受身体里小家伙的脉动。 "宝宝跟爹一样也很想父皇吧?"他呢喃几句,半倚在床柱边,他闭上眼眸,唇边明显地漾起弧度。 快点回来,我想见你。 五十 "你说什麽?" 鬼影跪於地上,深感自责地道:"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太过轻敌,才会让耶律国太子逃走......" 皇甫聿紧捏著椅把,绷著颜面,不吭一声。 江将军脸色也十分凝重。 空气间的气氛沉重得让人呼吸困难。 "属下愿意承受罪罚!"鬼影又是一次的磕头。 皇甫聿仍是未开口说半句话。 过了许久之後,他才冷道:"其他人的首级呢?" "皆挂於城墙上,以示众人。" 脸色渐缓,"算了,朕先饶了你,将功赎罪,赶紧追查太子的下落,在最快的时间内解决掉他。" "是,多谢皇上恩典。"再三地磕了好几个响头後,鬼影起身退至一旁。 看事情告一个段落後,江将军起身拱手,"皇上,朝政之上不可一日无首,善後之事就交给微臣处理,还请皇上快些回国。" 皇甫聿点头,"朕明白,之後的事就麻烦你了。" 吐了一口气。 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了。 他也想快回炎夷国,和那人团聚。 早点看见,那人脸上喜悦的表情。 "碰!" 拔拓无弱跌落在地,幸好即时护住肚子,这才没碰撞到。 右手摸上左脚,刹时全身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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