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眼,强忍心里的怆働。 "都是你......害朕也跟著软弱了。" "你说,你想要朕的爱......恭喜你,你终於如愿以偿,朕爱上你了,可是你却要离开朕......真是狡猾。" 爬上床,将虚软的身体带入怀内,"快点醒来......朕命令你马上醒过来,然後就跟往常一样,笑著对朕说‘没事'。" 他是皇帝,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皇帝可以主宰生死,皇帝可以满足所有人的欲望...... 皇帝──皇帝── 皇帝是这世上最可悲的身分了。就算是皇帝那又如何?皇帝仍然无能为力,想救活一个人,根本是痴人说梦。 什麽权势、什麽地位、什麽江山,他都不要。 不要了,全都不要了! 他只要、只要......拔拓无弱活过来。 陪在他身边,天天牵著他的手,天天和他到外头散步,然後,在他耳边说著爱语,说他永远爱他,永远也不分离。 收紧力道,悲怆著,泪水再也无法自制地落下。 "啊啊──拔拓无弱──"五十五 拔拓无弱陷入昏迷,皇甫聿成天沉浸於悲伤中,连早朝也不再上,政务更是扔於一旁。 他的荒废,全朝大臣都知情。 劝戒,更是少不了的。 只是,每当大臣进宫劝戒,全被皇甫聿赶出宫里。 他听不进去那些狗屁道理。 他不是皇帝! 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同样拥有悲伤、拥有爱人的权利。 那些奏章、那些政务,他都不想管了。 他要陪著拔拓无弱,陪他走完最後路程,他不是孤独一个人,他还有他。 几日未正常进食,皇甫聿的脸颊消瘦,精神看起来萎靡不济。 房门被一股力道推开,一名蓝衫青年走进。 "皇上......" 目光没有离开拔拓无弱,皇甫聿冷淡地道:"连你也要来向朕说道理吗?" "不,不是,皇上......那个──"魅影低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麽?" "属下......认为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救拔拓公子。" 闻言,皇甫聿并没有做出任何激动神情,冷冷淡淡,"魅影,你别开朕玩笑了。这些日子,朕从民间请了无数个大夫为无弱看诊......每个大夫都说他这病是治不好的......" 魅影往前走了几步,"不,拔拓公子的性命是有救的!这世上......只有‘那个人'能救拔拓公子。" 魅影的坚决语气,引起了皇甫聿的注意。 沉默了会儿,他回头,"你所指的那个人──是谁?" 抬起头,魅影迎上皇甫聿的视线,头一次正面和他对视,"那人是名神医,隐居於深山之中,所以还是请皇上亲自上山和他会面。只有这样,拔拓公子才有救命的机会。" □□□自□由□自□在□□□ 古木高耸,直入天际。 在魅影的带领下,皇甫聿不敢稍作担搁,一路跟随在魅影後头。 翻越了崇山峻岭,没有休息、没有停滞,最後,花了将近一日的时间,费尽千辛万苦,他们才来到山林深处。 皇甫聿停伫於矮舍前。"他真的能救拔拓无弱?" "请皇上放心,依他的医术,肯定能让拔拓公子脱离险境。" 因魅影话里的肯定,使得皇甫聿信心大增,忐忑不安渐缓。 抬起脚步,朝矮舍迈进。 魅影则停留於原地,踟蹰不前。 迳自往前走的皇甫聿也未注意到魅影的异样,停於紧闭的木门前,敲了几下。"有人在吗?" 未有人应声。 再度敲几下。"不好意思,请问有人在里头吗?" 在外头多待了一会儿,虽想离去,但一想到拔拓无弱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生命正一点一滴的消失,这或许是唯一能救他的机会,他不能轻易放弃。 抬手,继续敲著。"有人在里头吗?" "......是谁?" 一听有人应声,皇甫聿欣喜,赶紧回答:"朕是炎夷国皇帝。" 话落,里头顿时没了声音,过了许久仍是未传出声音,皇甫聿以为那人没听见,又重复了一次,"朕是炎夷国皇帝。" "......回去。" "啊?" "回去。" 听见他跋扈自大的口气,皇甫聿心里头怒气升起,却又顾虑到拔拓无弱的生命,只好缓下愤怒。 "朕是皇帝,只要你肯随朕回皇宫一趟,你要多少金银财宝朕都可以给你。" "我不需要那些置身之外的东西。回去。" 五十六 听见他跋扈自大的口气,皇甫聿心里头怒气升起,却又顾虑到拔拓无弱的生命,只好缓下愤怒。 "朕是皇帝,只要你肯随朕回皇宫一趟,你要多少金银财宝朕都可以给你。" "我不需要那些置身之外的东西。回去。" 一向高高在上的皇帝当然受不住此人狂妄的语气,终於,他怒气爆发,"你──别敬酒不吃想吃罚酒!" "皇上!"後头的魅影心里一惊,连忙拉住皇甫聿,压低声音,"皇上,为了拔拓公子,请您多多忍耐。" "拔拓无弱"四字涌入脑中,徒升的怒意霎时消逝。 再次启口,话里多了几分请求意味,"拜托你,朕需要你的医术救一个人。" 里头沉默一下子,"救谁?" "朕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爱人?" "是的。" 之後,里头又再度呈现沉默不语的状态。 站於外头的皇甫聿,除了忍之外,也只能选择继续忍耐下去。 许久後,矮舍内发出声音,"魅影他──回到你身边了吗?" "魅──影?"他转过头,一脸不解地盯著身旁的人,後者脸色顿时刷白。 "他是不是回到你身边了?" 迟疑了下,"是。" "那他过得快乐吗?" 他怎麽可能会知道? 瞥了魅影,他则是慌乱地作势皇甫聿点头,皇甫聿顺从他的话,应诺:"是的,他过得快乐。" "是吗......真是太好了。"停顿须臾,"行了,你进来吧。" 听见他的话,心里大喜,推了门便打算进入,这时魅影拉住他,说了句"属下在外头等候皇上",他点头没有为难魅影,欢悦地走入矮屋内。 一进入屋内,便瞧见一名男子坐於方桌前,有礼地朝他笑了笑,并未皇甫聿心里所想那般难相处。 "皇上,请坐。" 他依言坐上。 "得什麽病?"那人开门见山地说道。 迟疑了会儿,"病名......朕不清楚。" 倒了杯水搁於皇甫聿面前,"不知道病名......这可就难倒我了。这样吧,你不妨说说发病的徵兆,也许我能知情。" 因此,皇甫聿钜细靡遗地说著,从三年前的咳嗽、胸闷,到这阵子的四肢肢末发黑等徵兆说得一清二楚。 "这病我大略知道。" "真的?!" "嗯,一年前,我曾从山下救了个如你口中所言,发毒徵兆一样的人。那人中毒太深,意识陷入昏迷,在床上整整躺了十多日。如今依然健在,平平安安的活在世上。这毒并不难解,但会解这毒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大夫言下之意,是表示愿意救人?"说著,皇甫聿眉飞色舞地说道,脸上的喜悦之情不言而喻。 "谁说我愿意救人了?" 恍若当场被浇了盆冷水,所有的希望顿时歼灭。 "我不是个好人,并不会平白无故地做白工。" "你的意思是......" "要我救你的爱人?行,但是──得拿魅影作为交换。" 皇甫聿怔住。 神医温文儒雅地笑著。"你听清楚,我、要、魅、影。" 五十七 几根细长的银针刺入四肢的周身大穴,不到须臾的时间,原本泛黑的四肢末梢渐渐退去。从皮肤渗出的汗水本该是无色的,但此时的汗水却是黑色,犹如墨汁般。 苍白的脸颊红润著,有了血色。 等四肢淤黑都散尽後,他飞快地拔除银针。 "帮我扶起他!" 遣退了所有宫女太监,全房内只剩皇甫聿一人,全身精力皆专注於拔拓无弱,听见神医的命令,未有不悦,反倒听话地顺从,不敢怠慢地扶起虚软的身躯,盘坐在床上。 神医盘坐於拔拓无弱身後,从後头喂一颗黑色圆形药丸进拔拓无弱的嘴巴里面,反手运行气脉,双掌覆於後背,一推。 "唔......" 眼睛仍是紧闭的他微微发出声响。 手掌在後背打转,运导著体内毒素。 扶著拔拓无弱的皇甫聿,发现到他的身体渐渐发热,额上汗水一颗颗滴落,团团烟气从他的髪顶窜出。 运行了一刻钟,蓦然地,紧贴後背的双掌用力一推── 前方的背脊一弯,黑如墨的血倏然地从拔拓无弱嘴里喷出。 起身,离开床铺,"行了。" 皇甫聿仔细擦拭拔拓无弱嘴角的血迹,让他躺回床上。 "你的意思是......他已经没事了?" "嗯。"摊开纸张,在上头写了处方,吹了吹,确定字迹乾了後,递给皇甫聿,"去抓这处单,五碗水熬成一碗,早晚喝下。" 接过,"他什麽时候会醒?" "不知道。" 不知道?什麽意思? "你不是已经救回他了?" "我只是帮他驱毒,将体内的毒素排除,是否清醒得看自己的意志。若他的求生意志薄弱,自然不会醒过来。" 沉默了会儿,"我知道了,他一定会醒来。谢谢你。" "不用跟我道谢,我只是为了要取回我的东西才救他的。"收拾了桌上的物品。"他人呢?" "宫外。" 他转身,朝皇甫聿挥了挥手,"谢了。" 推开木门,这欲离去时,皇甫聿突然地唤住他,"等等!" 回身,"还有什麽事?" "你和魅影......到底是什麽关系?" 他微笑,一字一句清楚地说著:"你──不、够、格、知、道。" 皇甫聿面容僵住。 "问完了?"耸肩,"那我走了。" 见他要离开,皇甫聿再度开口,"请你善待他!还有──麻烦你告诉魅影,朕永远欢迎他回来朕的身边。" 停顿,他勾唇有趣地笑了笑,"真是有意思......很抱歉,我不会让你有这机会,他是我的。"他占有欲十足地说。 朝房门走了几步,身形又是一顿。 "我,原本不打算帮你的。但,你毕竟照顾了他十年,我为他替你道谢,从今以後,他和你再也没有关系。" 话落,他头也没回离开。 望著他的离去,皇甫聿压下徒生的感伤,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自己这麽做是对亦或错。 开口询问魅影意见的那天,魅影脸上写满了不愿意,可他仍是点头答应了。 心里对魅影非常歉疚。 五十八 情况并未如皇甫想像那麽乐观。 自从被神医救回性命後,整整十日,拔拓无弱仍是未清醒。 只要拔拓无弱一天未醒,皇甫聿便每天来到房内报到,一待就是一整天。案桌上的奏章堆得如山一般高,他已十几天未碰触。 从一开始的信心十足到不耐烦,而後暴躁,十天过去,他慢慢冷静。 冷静,是他现在该学会的。 他只能等,除了等之外,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些什麽。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皇甫聿啊皇甫聿,你爱的人现在正受著折磨呢?你呀,真是活该。 谁教你先前要那样的冷酷无情。 他想大笑,却怎麽也笑不出声。 胸口间似乎破了一个洞。冷风呼啸,留下只不止的空虚与寒冷。 没有了拔拓无弱,没有了那傻家伙陪在身旁冲著他傻笑、没有了那烂好人在他身边围绕,什麽都不对劲。 这皇宫让他觉得窒闷,这皇宫让他觉得冰冷,所有的温暖在拔拓无弱昏迷的那天起,全消失殆尽。 无能为力,真痛恨自己。 这一定是拔拓无弱给他的惩罚,对於他之前对他的残酷无情所给予的处罚,他要他难受、著急,然後反省先前的所作所为。 将他的爱弃置於脚下,狠狠地践踏。 他的嗤之以鼻、他的不屑、他的狠毒言语、他的残酷作为,每回想一件,他的心口便作痛著。 以前的他不懂得珍惜,认为男人与男人之间不可能会有爱情的成分,若有,便是恶心、便是污秽。 拔拓无弱,对不起。 是朕不该,不该无视你的感情。 朕已经在反省了,朕非常後悔,到底......什麽时候才肯原谅朕? 只要你睁开眼睛,你要求什麽事朕都答应你。 你说你要朕的爱,好,朕给你,朕宣示朕会永远永远爱你。 你说你要专宠,好,朕答应你,只要你醒来,朕立即废除後宫,朕的皇后位置专属於你,朕的身边只有你一人。 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睁开眼睛。 算朕求你了,好吗? □□□自□由□自□在□□□ 从拔拓无弱那里回到书房,一瞧见成堆的奏章,他火大的一扫落地。 一旁的公公见著,不敢制止皇甫聿的举动,只得连忙弯下腰,拾起落了一地的奏章。 "咳咳......咳──"一股气涌上,皇甫聿上肢撑在案桌侧,频频咳嗽。 公公放下奏摺,扶住他,但皇甫聿丝毫不领情,挥开他的手。"走开!朕没有虚弱到需要别人搀扶!" "皇上,你的龙体这几日微恙,还是别勉强的好......" "滚!朕......咳咳──" 再次弯身,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皇上,要不要奴才去请太医为皇上诊断──"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皇甫聿凶恶的口气打断。"不需要!朕的身体,朕自己最清楚!" 可是...... 公公还想说些话,却又迟疑地止住。 担忧地望著皇甫聿日渐消瘦的脸庞,看起来憔悴非常,脸颊边鬓毛丛生,看似粗犷却又似狼狈。 十多日未打理面容,就连饭食也吃得少,连日下来,和以往神采飞扬的模样已然不在,一直待在皇甫聿身边服侍的公公不免感到心疼。 以前的皇上,不是这个样子的。 五十九 公公还想说些话,却又迟疑地止住。 担忧地望著皇甫聿日渐消瘦的脸庞,看起来憔悴非常,脸颊边鬓毛丛生,看似粗犷却又似狼狈。 十多日未打理面容,就连饭食也吃得少,连日下来,和以往神采飞扬的模样已然不在,一直待在皇甫聿身边服侍的公公不免感到心疼。 以前的皇上,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论做什麽事,总是自信满满、傲视群雄。 可是自从拔拓公子陷入昏迷後,皇上变得有些不同,以往的自信出现裂缝,参夹了些微的软弱,然後随著拔拓公子昏迷时间愈久,皇上像是失去魂魄,每天留连於拔拓公子的房间。 和拔拓公子说话,诉说著从前的往事,以及皇上的後悔。 每回听著听著,他总是不自觉地为皇上的那些话语落泪。 谁说皇上是残酷无情的?由他看来,皇上比任何人都还要痴情,一但被皇上所认定的人,便一辈子不会更改。 "你让朕一人静一静。" 公公犹疑再三。 "让朕静一静!"他用力一击案桌,心烦虑乱地大吼。 "是......" 公公吓了一跳,不敢再多惹怒他,只好忧心地望了他几眼,而後启门离去。 书房内无人,公公一走,皇甫聿立即弯下腰拼命地咳著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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