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老师们投过来的怀疑目光,顾悠尘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原来无论什么时代,什么国度,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还真的比比皆是。 顾悠尘站起身,手掌轻抵在桌上,开口道:“各位老师,我暑假在唯夜就是个单纯的服务生,这一点夜总会的职工记录上有明确记载。我从没有做过任何违反校规的行为。”顾悠尘坚定的眼神让老师们消除了不少疑虑,他又道:“叶氏的全程赞助,我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至于我与叶氏总裁的关系,恐怕要让蒋老师与沈译同学失望了。”他的目光从蒋瑞与沈译身上扫过,唇边露出一丝冷笑,接着道:“叶唯骏,是我失散十八年的亲生父亲。” 说完,顾悠尘掏出那张鉴定报告,道:“如果各位老师不相信,大可以仔细的看看这份报告。”冷眼看看急忙抢过报告的沈译,顾悠尘接着说:“蒋老师,我让我的父亲赞助我们共同的母校校庆,有什么不妥吗?” 鉴定报告在每个人手中传阅。传到蒋瑞手中的时候,她看过最后一页的结论,表情与沈译一样的震惊。 ——「DNA鉴定结果:等位基因99.99%相同,可以认定为亲父子」 校长看过报告,心里对顾悠尘更加满意了。顾悠尘不仅能够为可能发生的状况做好应对准备,面对威胁到自己的质疑也能冷静的回应。这样的能力,只怕不只小小的学生会,就算日后走入社会他也难有对手吧。他看向蒋瑞,对她今天的意外发言感到很不满意。 “蒋老师,你今天很让我失望。”他看向政教主任,后者会意,再一次宣布:“关于顾悠尘同学担任学生会长散会后会在校宣传栏上对全校公示三天,若没接到举报,周五将举行会长就任仪式。顾悠尘,好好准备就任演说吧。”他看看校长没什么要说的,便站起身道:“散会。” 老师们走出教室,沈译连忙冲到蒋瑞身边急道:“小姨,你说过会帮我的,你说过……” 还没说完,就被蒋瑞凌厉的眼神打断,“现在在学校,别这样叫我!你自己没有能力,我怎样帮你?!”她再次看向顾悠尘,竟然不知道他是这样厉害的角色。只怕到了叶唯骏那个年纪会更加难以揣测吧,还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不再说话,蒋瑞甩开被沈译拉住的手臂,走出了会议室。 沈译看着最后的希望消失,气急败坏地指着顾悠尘喝道:“顾悠尘,你,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别的话,最后只得握拳在桌上用力击下,“罢了,谁让我能力不如你,还没有叶唯骏这样能干的父亲!” 顾悠尘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走出会议室前却不知为何对沈译说出了自己心里真实想法:“如果可以,我宁愿他不是我的父亲。” ——我宁愿,从来没有遇见他,也就不会,爱上他。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如流水账一般的过。上课下课,吃饭睡觉。这个冬天,顾悠尘感觉到了从所未有的寒冷,甚至超过了前世的南翕国。 公示期并没有意外的状况发生,周五上午举行就任仪式后,顾悠尘成为了A大新任的学生会长。 与顾悠尘同宿舍哥们却都觉得顾悠尘似乎在一夜之间改变了许多,虽说过去的顾悠尘也很少话,但最起码主动找他的时候他就会微笑着与对方交谈。可现在,他却常常失神,尤其是下雪的时候就会站在小阳台上仰头看雪飘落,跟他说话也是多半没有回应的。 完全没有当上学生会长该有的喜悦。 生怕这个样子的顾悠尘会出状况,三人都决定这周不回家陪陪他。 难道是失恋了?宿舍老大同另外两位说出了这个想法,看到他们也表示赞同,就从抽屉深处翻出自己藏着的三五与打火机走到阳台伸手揽住了顾悠尘的肩膀,故作深沉道:“小四啊,不就是失恋了么?有什么放不下的,走了一个她就会有成群的她向你走来。给,抽根烟,让一切随风而逝,明天起来又是一条好汉。”想想又道:“你会抽烟吧?这玩意,超解烦恼!” 若是以前的顾悠尘是坚决不会接过来的,只是现在他却伸手接过了老大递过来的烟盒与打火机。道了谢,开门走出了宿舍,把老大的声音“都到睡觉时间了你去哪啊”关在了门内。 顾悠尘上了宿舍顶楼,蹲在墙角抽出烟点燃了一支往嘴里送。 呛咳十分钟后顾悠尘学会了抽烟,一学会抽便到了半夜。 半夜起来上厕所的小三看看临床没有顾悠尘的身影,吓得差点从床上摔下来。随着一声惊叫,被惊醒的老大老二知道他们的小四失踪了。 早已熄灯,三个人亮着手电在宿舍开了一个简短的紧急会议,决定不告诉宿管先自己找找看。才当上会长就闹个夜不归宿,这怎么得了?! 偏偏此刻宿舍楼大门已关,老大正想沿着塑料水管往下爬时,小三灵机一动,提议先去顶楼看看。 结果三人在顶楼发现了身上还有未化积雪的早已冻晕过去的顾悠尘。 这下子不通知宿管都不成了,比较壮实的老大背起顾悠尘,老二在后面当把手,小三则飞速下去叫醒宿管开门。 好在顾悠尘平时表现绝佳,看到脸上已无血色昏迷的顾悠尘,本来不相信的宿管赶忙开了门一起将顾悠尘暂时送到校医务室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顾悠尘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雪白的房间,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又转世了。上天何苦再让他转世呢,似乎他到哪都是一个祸害,那为何还不早早的把他收了去? 颇费力气地支起上半身,顾悠尘看到了或横躺或斜倚在长沙发上的宿舍三兄弟。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没有转世。那就是让他继续为害人间么? 在心底苦笑,顾悠尘坐直了身体。他记得昨晚明明是在顶楼抽烟的,老大不是说抽烟会让烦恼减少么,怎么他只觉得心里似乎更难受了? 三人睡的都很沉,想必昨晚被自己折腾的不轻吧。现在除了比较没有气力,顾悠尘并没有感觉到有别的不舒服。不想再呆在医院,顾悠尘下床换好自己的衣服,到医生办公室问了医师能不能离开。 医生顾悠尘清醒了精神好了,便同意他离开。拜托了护士不要吵醒那三人,顾悠尘付了医药费便离开了医院。 一个人走在清晨的大街上,顾悠尘不知何去何从。双手插在衣袋里,他看着街道对面正在清扫一夜积雪的清洁工。都说雪融化的时候是最冷的,果真是这样。 雪。冬天。南翕国。 顾悠尘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而去。 21.离殇 看着眼前紧闭的店门,顾悠尘暗自嘲笑自己的心血来潮。这么大清早,哪家饭店就开始营业? 入神地看着眼前未变的景致,顾悠尘心里很是感慨。 依旧是古朴的两层木楼,依旧是小桥流水红灯笼,依旧是,竹林深处云烟渺渺。 这里,是浣溪沙。依旧,给他前世南翕国的感觉。 闭眼深吸了一口来自“南翕国”的清新,顾悠尘正打算离开却听到一阵幽雅的琴音传来,而曲调,竟然是他前世所写的《离殇》! 怎么会?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听到《离殇》?难道这里竟真是南翕国了么? 循着琴声走到竹林深处,顾悠尘看到了一间不大的木屋,木屋的门半掩着。琴音,就是从屋里传出来的。 带着满心的疑虑推开木门,顾悠尘居然看到了一个不似现代装扮的男子。男子背对着他,双手在琴案上行云流水,很是优雅。 深知弹琴的人不喜被打扰,顾悠尘退出屋外想等到曲终再进去问个清楚。 可刚刚抬脚,就听到男子清朗的声音:“有佳客到,亦欢自当焚香以迎。公子何不进屋一叙?” 顾悠尘早已被眼前似曾相识的摆设弄得忘了现在到底身处何地,进屋缓缓步至男子对面坐下,只见案上的琴已撤下,古朴的茶盘上一套紫砂茶具,两杯香茗正袅袅逸出轻雾。 抬眼打量眼前的男子,但见他束发长衫剑眉星目,完全是古代人特有的清俊儒雅。只是不知怎么有点面熟,又想不起在哪看过他。 苏亦欢对顾悠尘打量的目光不以为意,只拿起茶杯轻抿一口,道:“公子何不品尝一下这雨后龙井?” 没有心思喝茶,顾悠尘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弹刚才的曲子?怎么可能?” 苏亦欢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我是这屋子的主人。至于曲子嘛……”他停了停,接着道:“顾太傅的次子含冤而亡,禁卫军到其卧室搜寻所谓的罪证时,只搜到琴谱若干,这首《离殇》便是其中之一。”苏亦欢迎向顾悠尘越来越布满疑云的目光,又道:“天子是好乐之人,命宫中乐师一一奏出,曲终竟被感动得流泪,直呼错杀好人。当下天子便把琴谱收入御书房,却不知何故,一夜之间琴谱尽数失踪。苏亦欢不才,有幸得其一。勤练数十载,谱子早已烂熟于心,却一直弹不出悠尘公子的韵味,虽然在下从未听过公子本人的亲手弹奏。今日万幸,得遇公子,还望公子能不惜赐教。”语毕,又把琴奉上。 顾悠尘听他洋洋洒洒的说了一篇,发现居然有听不懂的感觉。看看案上的琴,更觉得陌生。快二十年没碰过的东西,将手搁在琴上,却是连指法都不得要领了。 把琴往前一推,顾悠尘再一次问:“你到底是谁?!” 苏亦欢又是微笑,终于道:“在下姓苏名亦欢,曾是‘欢情阁’的头牌。如今徜徉山水之间,终日抚琴自娱。仅此而已。” “欢情阁”?那不是南翕国最负盛名的小倌馆么?顾悠尘再问道:“这里,到底是哪里?!” 苏亦欢道:“悠尘公子大梦方醒,仍不能摆脱梦境,也很正常。可梦只是梦,窗外天已大亮,继续沉浸在梦里不过是自寻忧愁罢了。” “梦?” 竟然只是梦?他不是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八年了么?竟然只是一场梦? 双手微微颤抖,顾悠尘又问:“这里是,南翕国?我,我回来了?” “准确的说,你死过一次。现在是重新活过回到了南翕。悠尘公子,可以安心了。” 安心?他回到南翕了,是该安心。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却有那样浓烈的不舍呢? 唯骏,竟是再也见不到他了么? 顾悠尘想到这里,只觉胸口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折磨他?他真的,没有得到幸福的资格么? 苏亦欢抬手在琴弦上随意一拨,道:“公子似是仍对梦中之人有诸多不舍?” 呆呆的看着琴旁袅袅逸出青烟的香炉,顾悠尘喃道:“我……”唯骏,唯骏,我到底该怎么办? 苏亦欢道:“我已说过,那只是梦。现在梦醒,梦里的一切也该烟消云散了。” 烟消云散? 不!他不要,他不要!顾悠尘猛地抬起头,抓住苏亦欢的手,急道:“你一定知道怎么回去是不是?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 管他什么父子,什么世俗。他爱唯骏,这才是重要的啊! 苏亦欢道:“公子难道还不明白么?那只是梦,苏亦欢纵使再有能耐,也不可能织造一个梦境给公子。何况,那梦让公子如此痛苦。何苦还要回去?” “与现在比起来,我情愿回到梦里!我要见他,我一定要再见到他!”顾悠尘已接近癫狂了。 苏亦欢看着渐已失了心神的顾悠尘轻叹一声,道:“公子如此不舍,却又如此自苦。苏亦欢虽有心帮助公子,却力不从心啊。还盼公子能够忘却前尘,重新来过。” 忘却前尘?怎么可能呢?那个男人的温柔已刻进了他的骨血,怎样遗忘?怎能遗忘?! 他要回去,回去瑜园等着唯骏回家。对了,他不是死了之后到那个世界的么?顾悠尘抓过身旁小几上的茶杯,用力敲碎,拿起碎片眼看就要往手腕割去。 苏亦欢见到疯狂到这个地步的顾悠尘,赶忙拦住他要割腕的动作,冷哼道:“顾悠尘!既然你这样舍不得他,干嘛还为那些有的没的苦恼到昏迷的地步?真是笨蛋!” 顾悠尘带点恍惚地看着与刚才判若两人的苏亦欢,只觉手腕一紧,人已被苏亦欢扯起来,出屋往竹林外走去。 把顾悠尘拉到“浣溪沙”门外,甩下他的手道:“靠!睁大眼看看你现在在哪!” 顾悠尘看着已开门营业的饭馆,又看看饭馆前的车流穿梭,呆住了。他使劲揉了揉眼,再睁开来还是方才看到的模样,突然弯下腰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不是梦,原来他没有回到南翕,原来,他还可以等着唯骏回家…… 可是……像是想到什么,顾悠尘直起身看着身边装扮未变却已不见了儒雅气质的苏亦欢,问道:“你到底什么人?怎么知道我的过去?” 苏亦欢闻言送他一个白眼,“你以为只有你会玩穿越么?老子穿过来比你往前好几年呢!” 顾悠尘听到这个名词很奇怪,“穿,穿越?” 苏亦欢又是一个白眼赏过来,“不是都说你是A大才子么?怎么蠢成这样啊!你还真以为你转世了啊?这是穿越,懂不懂!” 被他这么一吼,顾悠尘就算还是不懂也只能道:“懂了懂了。” 苏亦欢又道:“我说你啊,干嘛庸人自扰啊?你不过是借他儿子的身体活着罢了,灵魂又不是他儿子,你还真想叫他爸爸啊?真是笨蛋!” 一语惊醒梦中人,顾悠尘忽然觉得自己这一个星期来确实活在庸人自扰里。想到这,再次笑出来。 刚从浣溪沙用了早餐走出来的两个女生看看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帅气的美男,捂住嘴惊喜的讨论着,间或顾悠尘还听到“好像苏少啊”“我们要上去问问么?”这样的话,顾悠尘正想问问苏亦欢是不是认识她们,下一刻却被苏亦欢拉着往浣溪沙跑,边跑还念叨着:“为了帮你,我都差点被人认出来,早点还没吃呢,饿死了。”又揉揉发酸的脖子,道:“靠!来这边几年讲的都是白话文,刚才那几句半文半白的没把我别扭死!” 顾悠尘看着身边本与他不相识却费心开导他的苏亦欢,心中很是感动,“亦欢,谢谢你。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请你吃早餐好了。想吃什么随便点。” 看着身穿素色旗袍的服务员走上来,顾悠尘正准备说话,就见服务员迎向了身边的苏亦欢:“老板,您今天还是紫米粥么?” 然后,情绪波动了一早上的顾悠尘刚坐下就晕趴在了桌子上…… 怪不得,浣溪沙这么有南翕国的味道,原来老板本就是南翕国的人。不过…… 顾悠尘再看向除去了假发与长衫的苏亦欢,只见他T恤仔裤帆布鞋,而短发居然挑染成了紫色。这样一个人前卫青年站出去,谁会相信他是古代人啊? 看着现在的苏亦欢,顾悠尘想到刚才两个女生口里的“苏少”,突然脑里有什么闪过,他猛地一拍桌子,叫道:“啊!我想到了,你是那个又演戏又唱歌的苏昱!我在同学的杂志上看过你!” 两人现在是在二楼的包间里,所以苏亦欢也不怕顾悠尘的叫声被人听到,他闲闲地道:“不错嘛,你还会看娱乐杂志?” 吃了一勺紫米粥,顾悠尘颇为激动地与明星老乡聊起来。 “你怎么当的明星呀?” “无聊咯,随便玩玩儿” “你怎么会知道我跟唯骏的事?还这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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