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他大掌上传来的温热体温,让他内心的怒气顿时消去了些,也再想起他仍丧失记忆的事。 现在所有的人都认定皇上因病而丧失记忆,至少不能因为他急于复仇的心来搞砸这整件事,得等到抓出叛贼,才能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只是,到时他拿什么本事去杀人?他双眼看不见,就算让他拿着武器去杀人,也不一的能成功把人给斩除,仍是得依靠旁人来帮忙。 “我果然很没用。”他忽地开口道,低垂着头,一脸的失落。“我不仅无法保护自己的儿子,还得由旁人来帮我报杀父之仇,我这为人子、为人父当的还真差劲。” 龙雁行深深地凝视他,眼角瞥见后方不远处的池天凡似是想上前安慰,早一步抬起他的头,对上他深邃却什么也看不见的双眼。 “做得好不好得由你儿子和你爹来说才能算数,在你爹心理,只有你被迫入宫的事让他在意,其馀的,则没再多抱怨,他甚至还曾说过有你这儿子他很开心,就像然儿带给你的感觉一样。” 常千岁眉头微地一拢,撇撇嘴,拉开他扣住自己下颚的手,道:“你不是失忆了吗?应该不记得这些事吧?”这么毫无顾忌地直接说出来,就算现场无外人,也该堤防隔墙有耳吧? 龙雁行轻笑出声。“这些是你告诉我的,你忘了吗?” “……是吗?” “在一起睡的那几晚,你跟我说的,还说了许多以前的事。” “……”这家伙,果然记忆一恢复,劣根性就跟着跑出了。 五十 就算他对自己说了这么多,也坦白了一些事,但这不代表自己能原谅他找女人陪寝的事,事后他一定和他算这个帐。 “你还在意着差点害然儿受伤的事吗?”龙雁行蓦地再道。 常千岁抿紧双唇,不想去问他怎么知道这件事,缩紧双臂将怀里的孩子在抱紧些。 他也不是刻意的去在意,只是偶尔回想起,会有些埋怨自己。 再看着他好一会儿,龙雁行垂眸看向被抱在怀里的龙昀然,见他一脸天真地把玩着佩挂在颈项上的玉佩,似乎早忘了当时遭遇过的危险。 “也只有你才能让然儿露出除此安心的神情。”他柔声道,下意识地,再逗弄了下玩得正开心的龙昀然。 这只玉佩,是他特地刻来送给千岁的,上面清楚雕着一个龙字,除了示意他是自己的人,也想让他在摸上这只玉佩时,能间接地想到自己,可没想到,在孩子生下后,这玉佩反成了孩子爱玩的小玩意,他见孩子如此喜爱,便让人圈个红绳佩挂在孩子身上,供他随时把玩。 虽只是不经意的小举动,但对他来说,却有着不小的意义,还想着如果这玉佩能代代的传承该有多好。 安心?那是因为孩子还小,怎会记得自己曾遇过的危险,如果再大一点,说不定会怨自己没能好好保护他,就像当时他遇见善尧一样,清楚记得谁待他好,谁待他不好。 “爹爹,睡睡。” 稚嫩的童音声打断他自责的思绪,下一刻,感觉到孩子软软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一如他平常想睡时的反应。 “你瞧,他只有在你怀里才睡得着,其他的人怕是怎么哄,都无法让他安心入睡。” 常千岁眉头再皱了皱,这话是要安他的心吧?为了不让他再为了那件事内疚。 可他就是很难不去想,就怕看不见得自己,会又一次让儿子受到伤害。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龙雁行忽地开口,看着开始昏昏欲睡的龙昀然,神色不自觉严肃再道:“等解决这件事情后,我不会再心软,哪怕是恶名缠身也无所谓,也一定要给你们安逸的生活不可。” 常千岁抬头往他的方向望去,一如平常的漆黑,让他无法得知他此刻的心思。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查出幕后者的身分?如果是,那幕后者是谁?是会让他染上恶名的对象吗? 那句安逸的生活几乎打入他的心,他知道自己想要平淡的日子,才会对自己这么说,只是,真的能这么顺利吗? 他有点担心,却也因他的话而心里泛着甜意。 平静的生活,如果能再放他出宫到处走走是最好了。 ※ ※ ※ 人离开,常家立即回复到以往的宁静,只剩下还不打算离开的池天凡继续待在大厅内,若有所思地不停盯着失神的常千岁看。 虽然没明说,但他隐约感觉出黄上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是恢复记忆了吗?还是,他想起以前的些许日子? 他直觉认定人恢复记忆,否则在那天,不会突然出现阻拦他,更不会在事发过后,还跑来这说上一大段话。 不管人是否真想起以前的事,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在意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 据说千岁在失明时,用过无数的方法来尝试治愈双眼,可惜全都无效,如果说他有办法让他再看得见,是不是代表着自己也能在他心里留下些什么? 思及此,他来到常千岁落座的大椅前,微弯着身柔声道:“千岁,你想不想再看得见?” 再看见?常千岁拉回飘远的思绪,眨眨眼,一脸疑惑。“还有其他的方法吗?我试过了无数次,都没能成功治好双眼。” “有,在城外靠近夏洛国的地方,一座偏僻的山区里,种植着许多从未见过的草药,不过以毒草药为居多,我朋友就在那,我想带你去给他看看,说不定会有希望。” “毒草?”他眉头再皱紧了些。“既然是毒草药,也就没法治好我的眼吧?”若不小心吃死了,那岂不亏大了? “不一定,世上的草药就是如此,一定有能相克的东西,就看那东西是良药还是毒药。” 毒药克毒药?意思是他得吃下毒药草才能让双眼再看得见? 五十一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如果是在以前的他,或许还会考虑一试,可现在他已有家累,如果不小心试出了什么意外那该怎么办? 届时他的两个儿子肯定大笑他笨,哪有人明知这是毒药,却还硬是要尝试。 “去试试也好,至少是个机会。”池天凡轻覆上他抱着孩子的手,柔声再道:“我知道你奢望着能看见孩子的面貌,就当是为了他们吧,说不定真有在复原的机会。” “如果没有呢?”他反问,美颜上不自觉流露出许久没再出现的绝望。“你不是我,不知道我为了能再次看得见,吃了多少的苦,我甚至还曾为此而有过轻生的念头,想一死了之,至少不用接受这残酷的事实,也不必再感受到接连而来的失望,只是,我不能这么做,所有的人都在为了我而努力,如果我还轻生,就真的对不起他们了。” 池天凡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从他平静的面容上看出了一丝挣扎,没有人会愿意终其一生失明,但若不停在期望与失望中排回,也没人会受得了。 只是……他真的很想让他试试,毕竟是个机会,如果成了,他便再也不用受失明之苦了。 静默半晌,他上前轻捧住他的脸,让他的眼对上自己,低声道:“的确我知道你的挣扎,也知道你怕再次失望,可你真不想试试吗?不敢保证一定能复原,可至少是个机会,就当是能看见你儿子的机会吧。” 儿子……果然说中他最在意的事,他之所以能够释怀,是因为他还记得身旁亲人的样貌,而唯一遗憾的,就是他无法看见他两个儿子的模样,就算他摸了无数次,也没感觉出什么,只能以想像来弥补。 他抿唇思索着,本想拒绝的心,开始跟着动摇。 既然试过了无数个方法,那多这一个应该无所谓吧?反正最坏也不过如此,不会再有比这更糟的情形了。 半晌,他缓缓开口:“那些是毒草药吧?贸然吃下,不会有什么危险吗?” 闻言,池天凡扬起嘴角,露出淡笑。“这你放心,那些药草的毒性我朋友可是再清楚不过,容易致死的药他可不会让人尝试。” “是吗……?”他沉吟着,想起他说的地方,再道:“那地方靠近夏洛国吧,依我的身分,去到这么近的地方不会有问题吗?”虽然他极度不想承认这身分,可有着皇后头衔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夏洛国正心怀不轨,他去到那个地方,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平日往返两国的百姓不在少数,就你跟我两个人去,不带任何侍卫,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那时间呢?往返大约几天?” “快马加鞭的话,五天即可返回常家。” 只需五天?时间比他所想还来得短,应该无需担心家中的一切,出这远门一趟。 沉默半晌,他同意地点点头。“好,我跟你一块去。”只不过这次他不能再抱着太大的期望,否则届时若失败,他肯定要得难受好一阵子,但若是成功的话,他……他可以奢望有这样的好运吗? ※ ※ ※ “不行!我不答应这件事!”在隔天一得知这件消息时,石邵弦毫不思索地拒绝,且直接开口大骂出主意的家伙。“让你来这,是要你协助皇上,不是来让你搞这么多小动作,现在可好,还提出了害死人的提议,你如果活得不耐烦大可自己先去死,用不着拖人陪死!” “那些虽是毒草,但不一定会致命。” “不一定不代表没有危险,那些东西可是有毒的,就算他命大吃了没死,可如果反害到其他的部位,你拿什么来赔?” “这次去是为了治愈他的眼,我保证不会让他再受到其他的伤害。”对上他火冒三丈的脾气,池天凡的平淡显得格外冷静。 “保证?”石邵弦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道:“你以为就凭你一句保证,就能够抵销所有的危险吗?他双眼失明正是因为喝了毒酒,现在你还带他去吃毒草,你是想害他听不见或不能说话吗?” “我相信他。”在旁安静了好些时候的常千岁蓦地开口。 五十二 他循声来到石邵弦身旁,把因他暂时离开而哭闹不已的龙昀然交给他,道:“我会答应,不只是因为他说可能成功的话,而是我自己想试试。” “千岁……”石邵弦面有难色地看着他,回想起他以往承受失败打击时的痛苦,不住地抚上他颊面,在以指腹轻抚过他眼角。“我以为你已经释怀了这件事,你是不是还在想着能有看得见的一天?” “也不是无时无刻都在想。”他坦白道:“我早当作世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复原我的双眼,如果不是他告诉我能尝试毒草药,我也不会再有这念头。” “但这也是你一辈子的遗憾,对吧?” “就明白你能了解我,虽然现在的我能够适应看不见得事实,但我却很难不去想,我一直希望能看见孩子的样貌,就算不在意他的模样,也能靠自己的能力保护、照顾他,不像现在,什么事都得由旁人来着手,我甚至不曾亲手喂他们吃饭,每回只要想到这,都会让我感到自己很没用,没能尽到做爹的责任。” “但你花了不少时间来陪他们,这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对我来说就是不够,我好想看看他们的样貌,好想知道他们笑或哭泣时的模样,那天喜乐说然儿已经会走路了,我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不能亲眼看见,每回只要想到这,都会让我感到痛苦。” 见他一脸的坚决,他顿时明白无论自己说再多,都无法打消他的念头,不住地叹了口气。“你要试我绝对赞成,但我担心的是你的安危,再者就算那些草药没问题,那地方特别靠近夏洛国,你跑去那,难保不会有什么危险。” “只要不带侍卫,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只要外表与一般百姓相同,量他们也无法从面貌来确认他的身分。 “不带?那怎行!如果遇上了抢匪,岂不更危险?” “我不会让人有机会伤害他。”池天凡再次做出了保证,不料话才说完,就遭到石邵弦的怒瞪。 “你别再说你能够保证的话了,你答应帮忙皇上的事让我感谢不已,可你怂恿千岁外出试药,这我是怎么也无法接受,就算是他自愿前去试药,我也不会原谅你。”他怒气冲冲地说着,如果不是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他定冲上前狠狠揍他一顿! “邵弦,你会支持我吧?”常千岁再道,抬手握住他手臂,脸上带着些许期待。“你如果不支持我,我也无法安心的出这趟远门。” 石邵弦挣扎地看着他,很想说出自己其实不愿意他出这趟门,但又看出他对这件事带着期望,就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沉默半晌,他反手抓住他伸出的手,咬牙道:“只要是你想做的事,哪一件我不支持了?只是你也得答应我,必须安全无事的回来,不许有半点损伤,还有,别奢望我替你养儿子和照顾皇上,那是你的责任,明白吗?” 闻言,他轻笑出声。“明白,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变弃儿的,只是龙……皇上那你得多帮忙点,那些人似乎已经开始动作,我就担心在我出去的这段时间,他们会做出其他的事。” “放心吧,皇城内该布署的我全都布署好了,你只需专心想着你双眼的事,其他的就别想太多了。” “好。”他笑着点点头,再一次抱了还在抽噎哭泣的龙昀然一会,这才拿起喜乐为他准备的包袱,随着池天凡一块出门。 头一次跟主子分开的喜乐,一脸担忧地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他可不管池天凡是不是武功高手,只要少爷不能平安回旯,他一定誓死替少爷报仇! 五十三 为了不耽误返家的时间,两人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着路,只在夜晚夜宿时休息,一整天下来也仅吃一餐。 在将抵达目的地的前个晚上,池天凡担心他身体会受不了,硬是留他在不远处的客栈多些息一夜。 当天晚上,担心家中事物的常千岁辗转入眠,便一人摸黑想出客房走走,不时在注意着他的池天凡见状,连忙扶他来到客栈后方用来堆放空酒瓶的空地,让他能在那吹风散心。 自从他允诺帮忙后,他们两的相处时间变多了,虽然已对他表明过自己对他的感情,但他仍感觉得出,他对自己的感情似乎没因此而增多,但又不至于因此而刻意回避自己,持续维持在友好的关系。 这或许不算坏事吧,但又与自己所期望的完全不同,会不会到最后,自己的感情仍得不到想要的回报? 这一切虽是他心甘情愿做的,但他多少也带着些期望,至少在这件事情过后,他能选择自己。 与他并肩地站在一起,池天凡视线洛在前方不远处的山上,轻声道:“明早在赶一个时辰的路,就能抵达目的地了。” “一个时辰吗?”感受着微风吹拂在自己的脸颊上,他抬手抚去散落在颊边的些许长发,低喃道:“比预定的时间早了半天。” 池天凡转头看向他,将他袂飘飘的天仙模样尽收眼底。 他从没看过比他适合穿白衣的男子,还有那张动人的绝色美颜,若长在女子身上,便是个不折不扣的倾城美人,只是无法令他动心,不过就因为长在男子身上,这才让他快速沉沦,仅在初见面的那一刻,就为他失了心神,不仅是他动人的外貌,也为他豪爽的性子。 凝视着他好一会儿,在任凭感情驱策下,池天凡抬手抚上他的脸,转过他的身子让他面向自己。“千岁,那天我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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