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一怔,眼底满是惊诧。仅只是懂医术就知道他让人给毒瞎?该不会,他便是池天凡所说专种毒草药的人? 想起他们和池天凡的关系,他心下一紧,再起身想离开。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也顺利躲过池天凡的追捕,说什么都不能再被抓住。 他伸手欲拉开身上的被子,随之而来的,是椎心刺骨的疼痛,他不仅无法抓住任何东西,就连抬起都变得格外困难。 “叔叔,你不能乱动啊!”男孩连忙止住他乱动的手,可才一碰上,也让他立即的挥开。 “你别管我,我要离开这!”这一次,他咬牙动了动双腿,同样的撕裂痛感让他几乎无法动弹。 “叔叔……” “你别乱动,会扯裂伤口的。”低沉的嗓音蓦地从旁传出,让常千岁赫然愣住,身子也在瞬间僵住不动。 这人几时出来的?他怎么没听见半点靠近的脚步声? 看着他似是害怕的神情,男子轻叹口气,来到床沿旁轻扣住他手腕,柔声道:“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怕?他看起来像害怕的样子吗? 他咬牙再往他的方向用力瞪视,内心底因他的话而稍稍宽心。只是……他毕竟是池天凡的朋友,说什么都得小心才行。 男子不语地替他把卖了好一会儿,抬眸再审视了他的面色,这才点点头,放心地松开了手。 “在下姓蔺,名方以,你刚听见的是我的宝贝儿子,叫仲辰,是他发现坠崖的你,这才能赶得及救你一命。” 儿子?是那小男孩?这么说,男孩说的没错了? 抿唇再忍痛着,半晌,他缓缓开口:“谢谢了……” “别客气,人有危难,本就该互相帮忙。”蔺仲辰展笑道,为安抚他,还轻握住他的手。“可叔叔,你是自己一个人走进山区吗?这样很危险吧,你的家人呢?” 常千岁眉头微地一拢,撇撇嘴哑声再道:“也不算自己一个人……我被骗上山,等发现对方图谋不轨也已来不及,只能想法子逃了。” “骗?”蔺方以纳闷地看着他。“他骗了你什么?” “他说这里有复原我双眼的草药,而我竟然笨得相信他的话。”现在他什么都不求,只求能平平安安回家就好。 五十八 蔺家父子俩疑惑地互看了眼,蔺仲辰开口纳闷问:“那个人是谁啊?怎会知道这里种植药草?” “还能有谁,不就是你们的朋友,池天凡。” “朋友!?”蔺方以夸张地挥挥手,激动道:“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从不和江湖人士打交道,更不可能和池天凡结交为好友。” “但他说他认识你,还说你和他是至交好友。”难不成,这也是他骗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至交好友?才见过一次面就成了好友?这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见。”蔺方以语带不屑地说道,对江湖人的厌恶更清楚显现在脸上。 常千岁再面露愕然,半刻后,自嘲地苦笑出声。“我那句信任的话说得太满了,早知道就听石邵弦的话,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地步。” “石邵弦?你认识他?”蔺方以追问着,眼底闪过一抹奇异的光。 他愣了下,直觉地点点头,反问道:“你也认识?” 闻言,蔺方以爽朗地大笑几声,道:“不只认识,他爹石靖秋和我可就是真的世交好友,只不过咱们两鲜少见面,但只要一有机会聚在一块,那便是说上整夜的话都说不完。” “是吗?”他低喃着,脸上的苦笑渐渐收起,内心虽诧异这巧合,倒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他早该想到了,当年师父用尽一切办法来治疗他的双眼,如果说世上真有毒草要能够救治他,师父定是不会隐瞒,看来不仅是池天凡这人是假,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而他识人不清,会上当也是活该。 提及极为想念的好友,蔺方以难掩兴奋地再问:“你既然认识石邵弦,那也一定认识他爹了?” “嗯,认识,他是我师父。”他心不在焉地回答,脑子里开始想着该如何回到京城。 来这的路上是由池天凡驾着马匹载他,现在他得靠自己回去,就不知他身上的钱够不够他租马车回京城? “师父?你是靖秋的徒弟?”他几乎忍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握住他的手喜悦道:“还真是老天助我啊!我早说了他收的徒弟我也要分一半,既然你是他的徒弟,那自然也就是我的徒弟了。” “……”分一半?没人把徒弟拿来分的吧? “他先前是怎么也不肯答应我,现在可好,让我当面碰上他的徒弟,这可就没办法拒绝了吧。”语毕,蔺方以又大笑了好几声,直到一旁的蔺仲辰发现常千岁微白的面色,这才拉开他的手,轻斥道:“爹,叔叔身上还带着这么多伤,你就让他好好休息,别吵他了。” 蔺方以闻言愣了下,连忙审视他的面色,而后再尴尬地搔搔头,笑道:“对、对,瞧我一兴奋就忘了你还带着伤。你就安心在这养伤吧,池天凡那家伙若出现了,由师父我替你挡着,别怕!” “……”他面皮不自觉地抽了抽,他会不会认徒弟认得太快了?他可还没说要当他的徒弟吧? 虽然对这突然冒出的人感到疑惑不已,但在得知他并非与池天凡一伙后,便再度让痛感蔓延至全身。 略为疲倦的他由蔺方以搀扶着躺下,决定先好好的睡上一觉,等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在来思考该如何返回京城。 只是,不知京城那现在状况如何了?他离开前,池天凡找来的江湖人士也都安排进宫里去了,那些人反叛了吗? 皇城内的兵力在这段日子减少许多,突然多了这些江湖人,如果打了起来龙雁行岂不没胜算? 罢了,现在烦恼这些也无用,还是想法子通知他们比较重要,等他醒来后,再问问有没有能帮忙传信的信差吧。 闭上眼陷入昏睡之际,他脑中再次浮现出亲人们的面孔,可与先前不同的,是仅有龙雁行的面容。 他真的……把心交出去就是吃亏啊…… 五十九 因身体剧烈疼痛而躺着歇息的他,这一躺便是陷入深沉的昏迷之中,这段时间他不停发着高烧,等到意识再度清醒,也已过了将近五天的时间。 他一醒来,就听见屋内传来些许声响,且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顿时间,他回想起自己被蔺家父子救起的事,也想起他昏迷前的那些对话,同时再次意识到自己遭池天凡的欺瞒。 他甚至无法确定他带自己来此,是为了治眼还是拿他来威胁龙雁行? “叔叔你醒了!”忙着准备早膳的蔺仲辰惊喜地冲至床沿旁,探了探他苍白的面色,再以手辅尚他的额面试探温度,而后才握住他的手把脉。 “你也懂医术吗?”常千岁问道,感受从手腕上传来的温热体温,再次确认自己还活着。 那段坠落山崖的回忆他其实不敢再去想,就怕哪天他发现自己真的死了,而现在这所有的一切都仅是梦而已。 “懂一些,还在学习。”蔺仲辰笑道,确定他身子逐渐康复中,这才放心地缩回手。“爹说你伤得重,烧上好几回是正常的事,可只要一熬过,就都没问题了。” “真的?那如果我想现在赶回京城呢?” “回京城!?”蔺仲辰讶道,见他似是要爬坐起身,连忙伸手搀扶。“现在回去太冒险了,你的伤都还没复原,要是在赶路的途中不小心扯裂伤口,那该怎么办?” “可我有急事得赶回去,再慢怕会来不及……”那些人会不会趁机杀了龙雁行?如果他们知道密召里写着然儿的名,会不会赶去常家对然儿下手? 这些事令他越想越心急,巴不得现在立刻回到皇城,告知所有人池天凡的假象。 外出摘取草药的蔺方以在门外看着他好一会儿,进屋后把草药递给一旁的儿子,淡声道:“你是皇后吧?当今圣上的妃子。” 常千岁蓦地瞠大双眼,直往他的方向瞪视,心里也升起些防备。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皇后的,我怎可能是。” “谁都知道皇上选定的皇后是个男人,为了他,皇上还破了不少的例。” 他心下顿时一紧,下意识地握紧双拳。“就算皇后是男人那又如何?我可不是那个人!” “你身上有疑似皇朝的重要东西,若非皇朝的人,不可能拿着那东西。” 皇令牌! 常千岁连忙往怀里一摸,熟悉的形状与重量令他松了口气,可内心的疑虑也越渐加深。 他被人救起又昏迷在这,被发现身上的东西倒不算太奇怪的事,只是,就算真看见了皇令牌,一般人也不太会直接猜出他是皇后吧? 想起他认识师父的事,惧怕的情绪顿时消去,也隐约明白他怎能猜出自己的身分。 他转回头,抿唇沉默半刻,低声道:“在下姓常,名千岁,蔺公子喊我千岁吧,我不爱人这么称呼我。” “我也不爱人喊我蔺公子,尤其是你。”蔺方以笑道,上前落坐在床沿旁,执起他的手把脉。“幸好开始复原了,我还真怕你身子不见好转,毕竟你的身子可不同于平常人,犯病的话可不容易好。” 他怔了下,道:“哪不同了?”他不觉得自己有变得比较虚弱啊。 “你生过孩子是吧?不瞒你说,仲辰就是我师弟为了我而生的,他自小体弱多病,担心自己没法活得长久,便替我留了个孩子,让他能在日后陪着我。” 常千岁一脸的讶然,没想到除了自己,还有别的男人与自己相同生下孩子。 他还以为这种事几乎不曾发生,毕竟还得先喝下那奇怪的药改变体质才有可能。 该不会,他说自己的身子不同于常人,就是因为他喝下了那个药? “我倒觉得我身体好得很。”他直觉地开口低喃,压根不觉得自己有哪跟别人不一样。 蔺方以笑看着他,直勾勾地看着他明亮深邃的双眼,道:“那是你运气好,通常改变过体质后,会较为虚弱,人也容易犯病。”话再顿了顿,抬手摸上他的眼,仔细打量。“你这双眼瞎了多久了?” 六十 常千岁眨了眨被他撑开而有些不适的双眼,道:“五年多。” “五年?”蔺方以眉头一拢,再执起他的手把脉。“你的眼是让毒药给毒瞎的,如果找点服下解药,或许还有机会复原,可现在隔了五年之久,就算再让你吃下解药,也是枉然。” 枉然?这是说他的双眼再无恢复的机会?他无法再看见任何东西,也永远看不见儿子的样貌? 虽然是预想中的事,事前他也努力说服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可在真的亲耳听见这残酷的事实时,他竟仍再感觉到极大的失落,深深地被打击。 忽地,他苦笑一声,无奈道:“反正我早想过不可能会有复原的机会,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至少以后不用再抱任何期望了。” 蔺方以缓缓放下手,深深地看着他美艳中带一丝俊逸面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没有人会愿意自己一辈子看不见,尤其是还如此年轻的他,肯定曾用过不少方式来救治他的眼,只可惜没能找到解药。 再看着他好一会儿,蔺方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柔声道:“其实是有草药能让你再看得见,只不过这草极毒,就算恢复了也只有短短的几天,并且还会严重伤害到你的双眼,让你这辈子再也没机会看见任何东西。” 短短几天?他还是有机会能再看见,只是仅有几天的时间,之后则彻底失明? 他听得一愣一愣,不解道:“你是说,我只要别用那种方法,还是有机会找到治愈的办法?” 蔺方以笑着点头。“世上有许多你所不知道的草药,说不定哪天就让你找到能治愈你双眼的药了。” “但那只是有可能,不代表我一定找得到,不是吗?”再说,每找到一种药他就得试上一次,他就是为了不想饱受这种身心煎熬,才彻底放弃的。 “你想试?”他反问,双眼深深凝视着他,想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我……”顿时间,他语塞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想让双眼在看得见,很想很想,可这毒药一试下去就再也没回头路了,就真的得一辈子瞎到底,他该试吗? 他该为了短暂的光明,彻底弄坏自己的眼吗? 蔺方以加深嘴边的笑,安抚地在拍了拍他的手。“你慢慢想没关系,毕竟这攸关到你的下半辈子,别太草率比较好。” “如果我想呢?”他反问,手更抬起扯住他衣袖。“如果我愿意尝试呢?” 他怔了下,垂眸看了眼抓住自己的手,淡笑地握住。“你如果真想试,我一定帮你帮到底,就算会惹靖秋兄生气,我也会完成你想看得见的心愿,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吗?真的想清楚了吗?吃下药,便是一辈子都再也看不见了。” 他当然知道这会影响他下半辈子,但与其继续盲目地寻找不知是否有的草药,岛不如给他最后一次能看见的机会,让他能记住身旁所有亲人的面容,也能了他心中的遗憾。 反正他这辈子再也没其他亲人了,他愿意为了见他们一面来走上这条不归路。 思忖着。美眸闪过一抹决心,他抽回手,坚决地点了下头。“要,我要尝试,那怕只有短短的一些时间,我也要再看得见。” 六十一 一句想再看得见,就几乎决定了下半辈子的命运,再上药前,蔺方以再次问他是否真要如此,这次他虽肯定的点头,却是连半句话都没说。 如果他真是师父的世交好友,那必定会知道他专种植毒草,也肯定猜得出他或许有法子能救自己的双眼,只是,既然是毒草药,就一定会有无法避免的后遗症,这可能是师父不求助于他的最重要原因吧,不希望自己为了能再看得见,伤害自己的身体。 要是真如此,他们在得知自己愿意为了短暂的光明而废了双眼,定会百般的不赞同吧? 就算是,也改变不了了,现在的他就需要看得见好立即赶回京城,就希望皇城内的状况没变得太差。 在服下毒药后,蔺方以也把草药抹在他眼里。 起初他以为会很痛,可意外的是,他只感觉到些许的刺痛感,而后便很快地消失不见,之后双眼就被蒙上了,还说得包上整整五天才行,这五天也得喝着那晚毒草药熬成的汤药。 五天,会不会太久了点? 他才因为重伤在这住了好几天,现在又得多住上好几天,家中的人肯定开始担心还没回去的他。 虽然他归心似箭,但却也明白现在的自己要想连夜赶路回京城是不太可能,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他除了等拆下眼睛白布的同时,继续调养身子,每天定忍痛在屋外慢步走上好几个时辰,好让自己的伤能复原得更快。 果不其然,在连续走了三天后,他受伤的四肢,只是在康复的同时,他也遇上了另一个问题。 “好痒啊,有没有能让我止痒的办法啊?”练走的他,再也忍不住发痒的双眼,不停抓着眼睛外的白布。 从今早开始,他的双眼就隐约感觉到有些发痒,本以为是包的时间过长才导致如此,但后来他渐渐发现,是眼睛里面在痒,就像涂抹上的药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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