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先道别，我得把欠下的工作赶完。”撒弥尔摆摆手离开。 “这个撒弥尔——”之后，迈克问露西弗道，“不是一直都很积极吗？以前总是第一个提出去看小天使卵的——说什么欠下的工作，我才不相信他是那种会欠下工作的天使呢。” “他的确是不会。”露西弗挽了迈克胳膊，跟他一起朝诞生圣地走。 “还是有什么事吧，你们两个——”半晌，迈克低声说，“我以为昨天的事都过去了，真是的，最近阴影重重的。” “不是因为昨天，”露西弗缓缓道，“他不想去是因为那里的某只即将出生的小天使。” “那个小天使有什么特别吗？” “神打算叫他麦塔特隆，简称麦塔。就身体和力量上来说，它没什么不一样的。” “哦？” “我们天使是凝结宇宙之精华，依靠神的力量，通过天使树获得肉体诞生而出的。这个迈克也是知道的。” “嗯。” “出壳以后，它将和我们一样倒男不女，有羽翼，很漂亮。”露西弗说，“问题在于它的灵魂——它曾是个人类呢。” “人类……！” “很震惊吧。这是天界技术部的首次尝试，神没对外公开它，参与这项计划的只有拉法和少数几个天使而已。神把最忠心的人类子民的灵魂取出来，赋予它天使的躯体和力量。从今往后麦塔不会有人类的记忆和习惯，它将在我们之中作为一个天使获得永生。” 迈克抬眉，沉默了半晌，而后又喃喃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一个人类的灵魂怎么会生活在天使的躯体里呢？人类的灵魂根本无法支撑这样强大的力量啊。 “以往来说的确不可能。这次技术部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例如引导灵肉结合、附加一个纯粹为天使的双生天使等等。但据说最主要的原因是它有着比任何人类都更强的意志力和信念。”露西弗道。 “哦，我明白了。”迈克颔首，之后又抬头，“但无论这个前人类有多么优秀，撒弥尔那家伙对人类的偏见还是不能抹去是吧？” “嗯。” “撒弥尔的偏见哇，这真是个问题呢……” 这时他们停住脚步——目的地到了。 小天使的诞生地由数圈结界包围，其中栽有天使树万余颗，周边的较矮，叶片墨绿，这里大多是守护小天使的诞生树。越靠近中央，叶越浅、树木越高大、诞生的天使格位通常也越高（不过其中也有误差）。最中央的七棵树，干与枝叶是全白的，每隔一千到一万年才能接出卵来。 而那段日子，恰好是鲜有的中央天使树果实成熟期。 金色外皮的天使卵早已脱离枝头——它们没掉在地上，而是借助超自然力量在树冠之上漂浮——所有天使都是在空中诞生的—— 这些卵的个头儿超级大——大多天使从出生时就是少年貌，此后一生也不会改变。 “那一颗，神打算叫他小伽，从外形来看就是个美人胚子，是不是？……那个叫乌里尔……那就是麦塔——” 他们停下脚步。 麦塔的卵颜色有些深，或者是错觉吧，那深金竟像掺杂着猩红呢。 “我说露西。”凝视它半晌，迈克又开口。 “嗯？”露西弗淡淡答，他也注视着上方。 “麦塔的身世，应该只有你们以及技术部少数几个天使才知道的？” “啊。神之所以不透露，主要是不想让麦塔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希望它作为天使成长起来。”露西弗露出一抹淡淡笑容，“再者天使大多都有点民族主义情结的，倘这麦塔将来也变成撒弥尔一样的强烈厌恶人类者，知道事实对他来说简直是悲剧呢。” “的确，不过——你就这么信任我……” “呵……？”露西弗唇略微打开。 “你就这样相信——告诉我的话会万无一失？” “我甚至都没有去想要不要去相信迈克呢。”露西弗轻柔道，“迈克你无疑比我更加可信呢。” “可是老实说，露西，我却有点妒忌。”迈克道。 “喔？” “这件事是居然是你来告诉我而不是神决定告诉我的。尽管都说是神器重我，跟你和撒弥尔相比我还是差上一截子啊。” “呵呵，迈克。”露西弗扶住同伴的脑袋，轻柔拉到自己肩头，缓缓的拍，“器重原来是这么重要的事啊？” “哦，就算嘴巴上讲着嫉妒欲望是可耻的，”迈克一笑，“情感上来说还是无法避免吧。” “不对，迈克。”露西弗摇头，“在我看来，嫉妒和欲望并不是可耻的。一个生物之所以会嫉妒，无非是渴望自我完善的倾向不受阻碍，这可是非常向上的追求。” “是吗？”迈克漠然道。 露西弗把头倚在迈克脑袋上，蹭了蹭，“但每个生物是特别的，所以迈克……事实上也不必为了谁的肯定或器重而活着。” “哦？即使是神的器重也一样。” “即使是神的器重也一样。” “你这么说，或者只因为他最信任最器重的天使就是你。露西。” “现在是这样的。但这种器重和信任也不过是依附于某种条件的不太稳定的东西。” “一个全知全能的灵魂竟然会有依附于某种条件的不太稳定的信任吗？” “神全知全能吗？”露西弗轻声吐出。 慢慢拉开他，注视他。迈克突然觉得，自己并不太了解露西弗。 “倘自由意志是存在的，全知全能就是不存在的。”露西弗道。 “小心！！”迈克突然大吼，同时将露西弗推倒。 一道能量流从那只叫麦塔特隆的小天使卵中射出。若非迈克反应迅速，它已击在露西弗胸口。好在如今它只是擦坏了他衣袍，让那遮盖物从他上身滑落。 “呵呵。”露西弗垂头，笑道。 而迈克看着他光滑的香肩、薄嫩的胸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露西……我觉得，我们刚刚是不是不该在这里讨论这些？它们……”迈克指指那些小天使卵。 “出壳之前，小天使的感官系统不会被激活，记忆能力也处于休眠状态。它们不会知道我们在说什么，这是没有问题的。”露西弗说。 “……哦……” “不过这个麦塔么，”露西弗抬头望那颗卵，“并不是听到了什么。它用它尚无法产生知觉的灵魂直接体验着我的灵魂，接着一种激烈的情绪就暴露出来了。啊呀，好有趣。” 露西弗不紧不慢的拉起衣服，缓缓裹好身体，“……麦塔跟迈克一样是色狼呢。” “喂，这跟色不色没什么关系吧……”迈克说，即使露西弗穿好了衣服，他也再不好意思把脸转过去了。 第四章：新生天使 翻动书页，一丝风吹过，白色叶片缓缓飘落到他腿上。 迈克的思绪片刻停顿，手碰触旁侧堆叠的书籍，接着目光又被彩图上的尤物吸引去了。 这次是真正的风——是巨大翅膀舞动的声音。 他抬头，一阵紧张——黑色似乎……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当发觉那是露西弗的头发，他又笑了——有点无奈，又有点抱怨的意思。 “怎么那么轻？你吓了我一跳。”撩起脸前的黑发丝，抓住环抱自己颈部的胳膊，迈克抬起头。 露西弗微笑道：“你在害怕什么？” “也不是，惊了一下子而已。”迈克努嘴，“我会害怕什么？” “喔，某个据说要成为大魔王的天使的确只会惊不会怕——如果这两个字有什么重大区别的话。”露西弗坐到他身侧，跟他面对面。 “去——”迈克笑着推了露西弗一下，手抽回后恰好拂过那细腻柔滑的发丝，他有点陶醉。 “书好看吗？” “你不会喜欢的，纯洁的天使。”迈克打开极夸张的一页，展示给露西弗。 “这个比例弄错了，大魔王。”露西弗指着画里某生物的某部位，说道。 “这种东西不能用解剖学和逻辑学的观点来看啦。”迈克笑，头撞撞露西弗脑袋。 “哦？” 迈克忽又合上书，“好像有谁从我这领地瞬移过去了。” “哦，今天技术部会有得忙，”露西弗说，“今天是新生小天使出壳的日子。” “对——啊，你不说我都给忘了。”迈克仰起头，“光阴飞逝啊，上次去看它们应该在几个月之前吧？” “你没什么其他安排的话，我们一起看吧。”片刻的沉默后，迈克又说。 “我正有此意。”露西弗点头，若有所思。 “要不要叫上撒弥尔？”迈克尔又问。 “我很想。不过他作为英灵的第一长官，事情永远比我这隐灵天使多些，我不太好意思去打扰。而且这次出壳的小天使里……” “那个麦塔，我是知道的。”迈克点头。接着和露西弗相互做了不太夸张的鬼脸。 小天使出壳在天界是重要的事情，英灵最高长官若不过去确实不大好。作为友人，他们觉得应该劝劝他。他们商定一块儿去叫撒弥尔。 临走时，迈克发现一本书不见了。由于露西弗在催促，他也没大注意。 他们在名为“夜像旋梯”的地方找到撒弥尔。 “夜像旋梯”是球体结界笼罩着的漂浮之地，它内部分数百层，每层皆有山峦河流，森林草地。这儿饲养着一个少女——她是神提取各类优良基因而合成的生物。她自幼被天使们很好的照顾着，纯洁无暇，异常美丽。他们叫她夜。她平日无法出来，但饲养者天使们可以进去或在旋转楼梯上观看她。 她的任务是做未来人之母，据说不久之后她将跟人类男子进行第一次“配种”。撒弥尔虽不是负责照顾她的天使，但经常与其聊天，对于这次“配种”，他很关注。 “恋爱是什么样的感觉呢？”露西弗到撒弥尔跟前，转身坐到水晶扶手上，双腿翘起。 “我听说爱情会把友谊冲淡。”迈克趴上栏杆，头顶着露西弗肩头，“撒弥尔很快会忘记我们。” 撒弥尔低喃道这不对，爱情是一池有限的水，无论汹涌澎湃还是细水长流，总有一天会干的。友谊则似点点星光，虽明灭不定，却在黑暗中给人指向。 “果然是恋爱了。”迈克还在笑，“这词句的浪漫程度竟然向我靠拢了。” 撒弥尔道别过头，有点不屑，说他没恋爱。 “这有什么可害羞的！我也觉得她不错。”迈克说，“你干嘛不去跟神商议一下，已经是有过如此之多功勋的长天使了，神肯定会同意的。” “不要开玩笑了。”撒弥尔仍注视前方，“虽然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但我又不是有明确性别的生物，怎么可能产生爱情？更不要说娶她之类的！我有点同情她是真的。” “只是同情吗？”迈克翘起嘴角。 撒弥尔忽蹙了一下眉头，有点粗鲁的推了栏杆，站起身子。或许他真觉得人类配不上那女孩，或许就像迈克说的——他爱上她了。总之如今他感觉非常不好……她要跟人类结合那件事让他感觉非常不好……人类！…… 啊……是露西的话或者倒可以接受。 他回头，看呆呆注视他的两个同伴，露西弗好像在闪光一样。 “我们走吧。” “走？”迈克抬眉。 “去迎接新生小天使。”撒弥尔瞟了他们一眼，两个天使联手起来绑架他了，他能不去么？ 于是迈克和露西弗相互瞧了瞧，都笑了。 到达诞生圣地时大多数小天使都已出壳了。 小天使们生来就是少年容貌，知识丰富，能力非凡，但个性上来说却仍是小孩子，他们需要被爱被照顾，所以中央区域聚集了很多技术部的天使，他们给新生同类洗澡、清理翅膀，为它们穿上干净衣服，等待神的祝福。 见三个长天使来，大家纷纷鞠躬。 之后迈克突然注意到某个新生天使。这小天使有藕合色的头发和眼睛，异常高大。他的年龄感更近于青年而非少年，但绝对是美极了……那美表面上是一种雄性动物的美，其中又掺杂着雌性动物的温存。他身上当然没挂标签，但迈克通过气息完全可以确定——他就是传说中的麦塔。 思索间，麦塔回转过头来，目光与迈克相对。他微微笑了一下，温和中带有些疯狂，那气质竟与露西有几分相似！——迈克顿时有种浑身酸软的感觉。 再回看露西和撒弥尔，他们其实也都注意到了，但都装作没注意罢了。一度充满偏见的撒弥尔能忍耐到这种程度已相当不可思议，迈克觉得自己都有点感激他。 不久之后，他们几乎看过所有的新生天使了。 只是最后一只还在蛋壳里。 几个成年天使焦虑的抬头望那漂浮蛋壳，小天使倒挂在其中捧着书本看，不肯出来。 “是身体或翅膀有问题？”撒弥尔于是问。 技术部的一位天使困窘说道那家伙似乎只想把书看完而已。 撒弥尔笑笑，飞上天空将小天使取出来。他见它柔软可爱，容貌异常美丽，于是问这只叫什么名字？ 它叫小伽。有谁回答说。 “小伽，以后我来教导你。”撒弥尔捏捏它雪白的翅膀，说道。 它抬头，有点顽皮的瞧他。 他们一见如故，彼此很喜欢。撒弥尔当时一定没想过，正是这只天使在数千年后将他的灵魂撕裂…… “这是什么书，好看吗？”撒弥尔翻过它胸口放着的册子。 迈克已捂住脸——他很清楚，那正是他适才丢失的违禁书籍—— 第五章：裂痕 “交代一下吧，这个是怎么回事？”撒弥尔摇摇手中香艳书籍，邪笑着。 出壳盛典结束，他们三个又到了僻静处。 “哦，真是奇怪，”露西弗手捻着一缕黑发，不动声色的道，“我的书怎么会被它拿去呢？撒弥尔，稍微通融一下吧，作为天界最高位长天使之一被另一位长天使制裁什么的实在好丢脸的。” “哈哈哈哈哈……我可没职权制裁你，”撒弥尔将书在迈克肩上拍来拍去，“而且我才不相信纯洁的露西弗会收藏这种东西，纯洁的露西弗最多只会包庇同伴。哈！天界里能明目张胆看它的恐怕只有……某位……决心做魔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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