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也中枪的聂锐宁明显被老先生的医疗器械们调教得十分不爽,听见吕慕发话,只得不情不愿地咕哝了一句,“鸡汤。” “呵呵,喝了鸡汤胃不能受凉,估计小朋友吃了饭又吹了空调,胃痉挛引发呕吐,最近天气热,很常见的,很常见的。” 老先生笑眯眯地捋胡须,要不是此时人在屋檐下,聂锐宁绝对要扑上来把他那把长胡子扎成麻花辫——你才小朋友!你们全家都小朋友! 吕慕走过去摸了摸聂锐宁的头,顺手安抚自家正霍霍磨牙的小狗,又转头向老先生请教了几句调理肠胃的注意事项,他拿着写好的处方单拉着聂锐宁就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转过头。 “先生?” “嗯?” “锐宁……我是说,我弟弟他只是胃痉挛,没有怀孕对不对?” 纵使仙风道骨如老先生,也被吕慕的问句震撼到老花镜滑落。 不等老先生回答,吕慕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太过唐突荒谬,他冲对方抱歉一笑,拖着聂锐宁快步离开了房间。 身后肠胃科检查室内,老先生捋着长长的白胡须,笑得很深邃,很深邃。 08.风波 在吕慕的精心照料以及吕妈妈的亲切关怀下,聂锐宁的胃病很快就好了,健康宝宝聂锐宁从来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主,他百无聊赖地窝在床上躺了两天,对放心不下的吕慕左拍胸右保证,再三声明小强也没有自己活泼健康后,总算重新获得了人生自由。 这天中午,提前下课的聂锐宁照例骑上他的宝贝坐骑去设计院接吕慕,自从那个不幸中奖的消息在吕妈妈心中深深扎根之后,两人就不得不大幅度地增加了回家吃饭顺便汇报最新孕情的频率。聂妈妈虽然因为儿子先上车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补票的任性行为大为震怒,但是如今二人生米煮成熟饭,舌灿莲花的吕妈妈又时不时前来串门和稀泥,聂家多多少少也有些松动口风的兆头。 聂锐宁哼着小调美滋滋地奔驰在希望的大道上,他刚骑到设计院大门口,却看见铁门外黑压压围了一大群人,吵杂的叫骂声此起彼伏,有几个牛高马大的混混模样的大汉挽着袖子站在最前面,俨然一副砸场子的架势。 聂锐宁赶紧跳下车,一位穿保安制服的大哥正好从人群中艰难地挤出来,聂锐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刘哥,怎么回事?” 被称作刘哥的保安认识聂锐宁,一见是他,立马急急道,“小聂你来得正好,出事了,你快去帮我报警,我得回去帮忙。” 说完扭头就要走,聂锐宁立马拦住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吕慕呢,他在不在里面?” 刘哥眉头皱得死紧,“都在里面。院里领导今天正好去市里开会,这群人来势汹汹,单位里又全是些文化人,哪里见过这架势,多亏小吕出来顶着。” 聂锐宁正待再问,却听见人群里有个大嗓门的男人粗声粗气道,“去你妈的!这事儿不归你们管?收钱的时候你们管,出问题了就靠边站?我告诉你,天底下没那么便宜的事!” 刘哥压低嗓子道,“是龙锦江山那个楼盘的开发商整出的事,施工的时候偷工减料,第三期交的房质量不过关,据说天花板上的裂缝深得跟被地震震过似的,开发商躲了,这群房主全都跑来设计院闹。” 聂锐宁皱眉,“找设计院有什么用?房屋质检不是归监管部门管吗?” 刘哥道,“谁说不是呢?可是这年头,哪家买房不是掏的压棺材底的钱,如今出了事找不到正主,业主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只能刨根问底追到设计院头上,非说是咱们的图纸不合理,一大早就叫了好多人来闹场。” 聂锐宁听完刘哥的话,扭头就往人群里挤,刘哥拉了他一把没拉住,“小聂你给我回来!”聂锐宁头也没回全当没听见。 好不容易挤进包围圈,聂锐宁隔着人头看见吕慕正站在设计院正楼大门口,身边跟着几个戴眼睛的年轻人,估计都是院里的人。台阶下一个光头男人正叉着腰骂娘,露出的画着纹身的光膀子上肌肉鼓鼓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这位大哥,我们领导今天都出去开会了,大家的情况我们很理解,等领导们回来,我们一定立刻汇报。这大热天的,您看您带着这么多人来,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要不今天先回去,我们一有消息就通知大家。” 说话的人正是吕慕。 光头男呸出一口浓痰,“回去等?万一你们跟那鸟开发商一样隔天就撤得连颗卵蛋都找不见了咋办?今天不给老子们一个说法,你们这群软蛋就别想离开这里一步!” 光头男此话一出,人群中立即群情激愤,“咱那可是攒了二十年的钱啊!”“就是,听王哥的话,今天不给我们一个交代,这帮孙子谁都别想走!” 聂锐宁从来容不得别人拿脸色给吕慕看,一听那个姓王的光头男对着吕慕唾沫横飞地满口喷粪,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这位大哥,咱们都是文明人,不是为了解决问题么,不用把话说那么难听吧?” 聂锐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嘻嘻的,眼睛里却压抑着两团火,吕慕没料到聂锐宁会突然冲出来,原本淡然的神色微微变了变,立马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你别瞎掺和,先回去。” 聂锐宁头也没回,胳膊用力一甩挣开了吕慕,俨然要跟光头男杠上的架势,吕慕知道他脾性,上火必定拦不住,只能跟着他往前走了两步。 吕慕上前这两步本来只是为了护着聂锐宁,看在光头男眼里却是赤裸裸的挑衅。“怎么着?他妈的不是装模作样自称是文明人吗,想动手爷爷我奉陪!难道老子还怕你这娘兮兮的白面小子?!” 这话分明是冲着吕慕去的。 聂锐宁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光头男的衣领,冷笑道,“你再骂他一句试试?” “娘兮兮的白面小子!老子还就骂他了,你敢怎……” 聂锐宁一拳就轰到了光头男的鼻梁上! 聂锐宁这一拳挥得又快又狠,光头男杀猪般惨叫一声,捂着鼻子就蹲下身去,血顺着手指缝大滴大滴地往下流,旁边的几个大汉一见自己人出血了,瞬间跟斗牛似的个个涨红了眼! “敢动手?!他妈的还有没有王法!弟兄们老子们上!” 一群人呼啦一下全都冲上来,拳头直接朝聂锐宁身上招呼。 设计院的保安和其他几个年轻人眼见事情要闹大,赶快冲下去拦,聂锐宁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当即就要还手,吕慕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拖到身后,然后一个本该落到聂锐宁脸上的碗大的拳头就重重砸到了吕慕的太阳穴上。 聂锐宁一见吕慕被打,眼睛差点喷出血来,他冲上去对准那家伙的命根子就是一脚,吕慕捂着太阳穴去拉他,没拉住,身边一下子冲过来好多人,推的推拉的拉,他被众人推推攘攘搅得头晕脑胀,刚想拨开面前的人去帮聂锐宁,却听见人群中有女人惊恐地尖叫起来! 被聂锐宁一拳揍扁了鼻子的光头男,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把匕首,他阴惨惨地甩了甩刀,迈开大步朝聂锐宁冲了过去。 “锐宁!” 吕慕大叫一声,甩开面前的人立即冲出去,聂锐宁一脚踹开一名大汉正好转过身,只听得扑哧一声,一柄白亮亮的刀刃便捅入了他的小腹。 09.热腾腾的小笼包 这一刀捅进去,所有的人都吓傻了。 光头男打红了眼一时气血上涌,真捅中了聂锐宁之后反而愣住了,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匕首不长,却已经没入聂锐宁的小腹右侧三分之一,他条件反射立刻就想将匕首拔出来,手腕突然被一股大力狠狠掐住。 “滚。” 握住光头男的力道重得几乎将腕骨捏断,吕慕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蹲下身将聂锐宁搂进怀里,匕首没入肉中不知伤了何处,聂锐宁的T恤染上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猩红色。 “小胡,麻烦帮我叫救护车。” 吕慕抬头冲身边围上来的一位同事低声道,被称作小胡的年轻人忙不迭地掏出手机拨打120,光头男见势不妙扭头就想跑,冲过来的几名保安立即将他按倒在地。 聂锐宁的嘴唇很快就没了颜色,他咧了咧嘴,朝抱住自己的吕慕勉强扯开一个笑。 “……太衰了,来救、救你……反而被死胖子……捅了一刀……” “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别害怕。” 聂锐宁很想说,好歹咱当年也曾打遍翔育无敌手,害怕个鸟啊,可是他嘴唇翕动,却没能再挤出一句话来。 急救中心的救护车呼啸着驶进设计院大门,之前围得水泄不通的闹事者们一下子作鸟兽散,生怕被当做光头男的同伙惹火上身,从救护车上下来的急救人员抬着担架快步赶过来,“先生麻烦你让一让。”一位穿白大褂的男医生示意吕慕先退开,然后几人合力将聂锐宁小心抬到担架上,推进了救护车。 手术室外,吕慕一言不发地守在门口,旁边坐着接到吕慕的电话匆匆忙忙赶过来的双方父母,聂妈妈一听见聂锐宁被捅伤的消息差点晕过去,眼下正靠在聂爸爸的怀里小声啜泣。吕爸爸和吕妈妈焦急地看着手术室的灯,不时轻声宽慰聂妈妈两句。 吕慕原本没打算在吉凶未定的状况下通知双方父母,偏偏医院血库的B型血告急,吕慕是A型血束手无策,万般无奈下,只能打电话到聂家简单解释了一遍事情经过,并请聂爸爸聂妈妈尽快赶到医院来输血。 聂妈妈跌跌撞撞地赶到医院,冲上来迎面就甩了吕慕一个耳光,“我们家锐宁好好的,怎么偏偏遇上你这个冤家!”她又急又气又哭又骂,差点一下子背过气去,快步追上来的聂爸爸赶紧扶住她。 “小慕你别太自责,你聂妈妈心疼锐宁,话说得重了,别往心里去。” 吕慕摇了摇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聂爸爸后来又给吕家打了个电话,将事情经过大概讲了讲,吕爸爸挂了电话立即就开车赶了过来,到达医院的吕肃拍了拍一直站在手术室外的儿子的肩膀,“小宁不会有事的。” 吕慕嗯了一声,盯着亮着的手术灯没有回头。 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好不容易灭了,脸色苍白的聂锐宁打着点滴被几名护士推了出来,一直站在门外等消息的众人一下子全都围了上去。 “医生,我儿子要不要紧?会不会有后遗症?” “大夫,小宁的伤严不严重?有没有伤到内脏器官?” “医生……” “医生……” 一群人七嘴八舌急切地东问西问,若不是几个护士在旁边竭力拦着,麻醉中的聂锐宁估计都能被摇醒,吕慕站在几步之外,隔着众人,默默地凝视着闭上眼仿佛睡得很安静的聂锐宁。 身着白大褂的主刀医生摘下口罩,长出了一口气,她转过头,冲围在周围的众人冷淡地问了句,“谁是病人家属?” 聂妈妈忙不迭地回答,“我是!我是他妈妈!” 这位三十出头的女医生看了聂妈妈一眼,淡淡道,“腹部的伤口缝合了,幸好匕首捅的位置偏了一点,没有伤到要害部位,住院静养一个月就没事了。不过……”她皱了皱眉看向众人,“我倒是很奇怪,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你们怎么能让他受这样的伤?” 医者仁心,严厉的口吻中指责的意味不言而喻,众人听了医生的话都愣了一下,然后才醒悟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您刚才说,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聂妈妈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女医生,女医生的眼神在听见聂妈妈的问句后情不自禁地又冷了两分。可这也怨不得聂妈妈,毕竟吕慕之前所说的消息太过荒谬,饶是这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聂妈妈仍然迟迟无法相信它的真实性。 “做家属做到你们这个份上,我还真是从没见过。”女医生顿了顿,犀利的目光越过面前众人,直直落在站在几步之外的吕慕的身上。“病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要是孩子他爹还想要这个宝宝,就别这么折腾了。” 10.生子科普讲座 聂妈妈听完女医生的话,一下子就急了,“医生,我生的可是儿子啊!我怎么不知道男孩子能怀孕?” 女医生冷冷道,“你不知道的东西就不存在?” 女医生的眼神太具威慑力,于是她说完这句话,手术室门外瞬间陷入了尴尬的低气压。 好在女医生虽然不喜欢这群把儿子照顾得又怀孕又被刀捅的家属,但毕竟也是救死扶伤队伍中的一员,她叹了口气,终于软下脸色。 “男性怀孕多数是由于生殖细胞在分裂过程中染色体异变造成的,从临床上统计,发生率不足千万分之一,其实西方国家早些年就有男性生子的先例,只是你们平时不关注,所以从没听说过罢了……” 聂妈妈听得云里雾里,有一句话却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儿子真的怀孕了?” 女医生投过去一记“你不仅怀疑科学,你还怀疑我专业水平”的眼神。 聂妈妈又道,“可是男孩子怎么生宝宝,而且会不会生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次女医生还没发飙,聂爸爸先崩溃了。 “真是越问越离谱……小宁和小慕两个健健康康的孩子,难道还能给你生出个蛋来?” 女医生对思想紧跟潮流的聂爸爸投去赞许一瞥,淡淡补充道,“病人先天身体素质不错,只要不再发生像今天这么严重的意外,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不过男性的腹腔承受不了女性那么大的压力,所以一般建议八个月的时候实行剖腹,这样安全性更大一些。” 经过女医生的生子科普讲座洗礼后,众人对聂锐宁怀孕这一事件的看法总算从火星回归到了地球,双方父母都松了一口气。护士小姐催促着先将聂锐宁送回病房,于是浑然不知世界已经发生了乾坤大逆转的聂锐宁香甜地睡着,被一群人前呼后拥地推进了病房。 聒噪的人群散去之后,走廊上顿时清净了,吕慕见女医生走进旁边的临时休息室换下手术服,于是缓步跟了进去。 女医生抬头,“有事?” 吕慕道,“请教一下男性怀孕的危险系数?” 女医生问,“什么意思?” 吕慕道,“如果腹腔承受不了怀孕的压力——刚才您提到过这一点,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女医生平静道,“只要是手术就会有危险,女性分娩尚且会难产,更何况是身体结构截然不同的男性。——不过我好奇的是,如果有危险,你打算怎么办?” 吕慕回望着女医生,沉默了。 单人病房内,聂锐宁的床头柜上早已被各式各样的营养补品塞成了一座小山,麻醉剂的劲儿退了,从来精力旺盛的聂锐宁完全没有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自觉,眼下正被众人围在中间,眉飞色舞地吹嘘设计院勇斗歹徒的精彩片段。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记庐山无影脚正要踹上那光头男的肚皮,突然……!!” “锐宁。” 推门而入的吕慕适时出声,将聂锐宁的庐山无影脚扼杀在了病床之上。 “今晚我留在医院陪你,爸妈折腾半天都累了,先回家休息吧。” 聂爸爸道,“小慕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还是我们轮流来陪夜吧。” 吕慕道,“不用,这里也有床,我打电话给单位请了几天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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