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子,要是难受就说出来。别撑着。”老邪仙看着云中风看似清醒实着精神早已溃败的举动终于忍不住叫了出声。 “不、我不难受了。无涯真的活着,他还真的活着。这就够了。我、我这、这不是酒喝多了吗!”云中风看着老邪仙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 老邪仙脸色阴郁,高志远却已沉不住气了,他伸长了手一把夺下了云中风手里的杯子,“嘭”的一声扔在了地上,然后在老邪仙和云中风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又接着“嘭、嘭”的两声把桌面的两壶酒全扔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小子,师父只想喝点酒。”云中风抬眼愕然的看着高志远一副山雨欲来的脸色,扁了扁嘴呐呐的道。 “不是醉了吗!”高志远冷眼的扫了眼云中风接着道:“师父,从我跟你开始就见你没有停过,豪饮海饮总有时,酒不是神仙水喝了也救不了命救不了心,有些话不说出来积 郁是解不了的。” “酒不是神仙水,却可以暖人身。师父喝些小酒是因为暖和。” 高志远一听神情一滞想起了小时候与云中风相处的点滴,以前夏天他喜欢抱着云中风睡,因为对方身体总是冰冰的,比泡凉水还要舒服,他曾经问过云中风为什么,对方只是笑而不语,后来长大了也就以为云中风天生体格奇态罢了。怎么…… 高志远不解的将目光逡巡在了老邪仙和云中风的身上。这些老东西到底还瞒了他多少东西。 “哎,你师父以前曾经吞下寒冰石。”老邪仙叹了口气,还是道出了其中玄机。 “什么?”高志远大声惊叹。那是北极之端的异石,石身成银白之姿时冒寒烟,四季皆是冰冷,四周之内要是有水状之态毕成冰态,即使明火烤之亦不能烧化之其一二。 师父却是…… 这人故事太多了,太匪夷所思。高志远听得太是心惊。 “哎,都是些往事。都忘得七七八八了,还提着干什么。这酒喝不成了。”云中风神态轻松,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步至炉火前,挑了挑火炉,让其烧得零星火星升了起来。 夜色披靡而下,安逸扬抱着一推东西回来了,但是却没有找到云无涯。 “吃过饭了没?”高志远迎了上去。 “吃了,你们呢?” “都这时候哪能没吃。”高志远嗔嘴。 高志远坐在凳子上抱住了安逸扬的腰身,看着对方分门别类整理着买来的东西。都是新生小孩儿要用的。鞋子、帽子、衣服小褂兜,而且还一式两份,女的和男的。 “安逸扬以后我们孩子的奶娘除了喂奶之外都不用做其他的了。”看着安逸扬的细心妥当,高志远由衷的叹道。 “怎么会呢?逸扬有时候会很忙。”安逸扬好笑的言道。 “安逸扬,寒冰石被人误食能解吗?”高志远将头埋进了对方的身上吸着冷香闷闷的开口问着。 “寒冰石其实并不是真的石头。它要是被人吞下久了便会化成积寒之气游走在对方的四肢五脉之间,那人最终也会心寒聚集而暴毙。你师父吗?”安逸扬摸了摸他的脑袋问。 “你怎么知道?”高志远讶异的抬脸问道。 “不难。平日见他唇色暗红而微带紫色,眼白血经细且泛透,畏寒怕冷得不能与常人而语,今日又听你这么一说,也就猜到了。” 高志远一听,脸色阴暗,腹思道:怎么就我觉得我师父天生非凡命才会体态异常呢? “那能解吗?” “北有寒冰,南有赤练。天地 玄元一物克一物,要是能找到赤练的话也是可以的。” “真的。” “不骗你。” “那我们去找那赤练吧。” “好,等你生了孩儿后,我们一同去寻。”安逸扬看着那星光闪闪的眼眸终是不忍告诉他,那赤练已经绝迹江湖近百年了。 28.此生怨恨此生结(一) 孤御斐心里憋慌一路埋头冲跑,等到跑得气喘不过而停下脚步时早就不是来的那条路,看了看四周人烟绝迹,树木粗大且形体怪异,鸟鸣悲切,丛林里满是枯枝败叶,环境阴森,也幸得是白天,今日阳光直好,要是晚上或者下雨阴天简直吓人。 孤御斐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俨然已经迷路了,抬头看了看高悬的日光也是无法辨别方向只得无奈。他停下了脚步,这么的一顿发泄奔跑使得刚刚发生的事也得到了时间的消化,反而平静得多,他想了想左右无人,一时间也是难以出去,便施展轻松纵身上了树梢之上打算稍作休息。 只是,心情一静了下来,与云中风的对话又再度响在了耳边。 “那么那个男人呢?” “他、他……” “死了吗?”看着云中风难为的表情,他大胆的估测着。 “不、不是。他……” “我不能知道他是谁吗?我不能知道自己的爹爹是谁吗?”他坚持的问。 “不,爹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能不能答应爹不去找他。” “他不要我们吗?”孤御斐心里难过,但是看着云中风隐忍但也不愿多说的脸还是应道:“我不找他,但我还是想知道他是谁。” 话虽是这么说孤御斐心里却是另外打着算盘,他倒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这么狠心,要抛弃自己的儿子。 “不、你不要去找他就行了,那人我们惹不起。”云中风紧紧的抱紧自己失而复得的儿子,心里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嗯、我不找他。那你能告诉我是谁吗?”孤御斐表面上乖巧的应着。 “他、他叫孤月鸿。” 他叫着那名字的凄怆余音还在耳边袅袅萦绕。可是他在听到那名字的时候没有多想的就推开了那人更是对着他怒吼。 那是他大师兄啊,那个无比强大在自己心目中最为敬重和崇拜的人居然是不要他的爹爹。 虽说自己是师傅抱回来的,但是却是大师兄在教养自己,无论是武功还是习字又或是生病时偶尔的温柔对自己来说都是那么的珍贵。 在他记事以来的十几个年头里,身边不是安逸扬就是孤月鸿。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那个狠心舍弃自己的人。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答案。 心里又是一阵烦乱,他想不到自己的身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复杂,他居然是男人所出,而且另一位爹爹既然是自己的大师兄。 为什么会这样呢?大师兄知不知道我是他儿子呢? 应该不知道?可是他为什么会毫 不知情呢? 他跟他之间到底又有什么恩怨,让云中风不惜恳求自己不能去找他呢? 明明找到了‘娘’为什么又会变成了没人要的孩子呢? 孤御斐想了想又是悲从中来。 突然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打断了他,他抬头往声源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身白衣的人被几个大汉一起围击着,招招阴冷歹毒,时而还阴险的发着暗器,看势头是势必要至那白衣男子于非命间了。白衣男子也不见慌乱,他剑法飘逸,衣袂翻飞之间已经将暗器拍落,可见内功深厚,剑在手中宛若灵蛇,刺、探、挑、劈以与持剑之人相合相融,那几名大汉手段用尽也不见占了丝毫上风,反被白衣男子伤了不少。 白衣男子引剑一翻,剑直接刺近了对方是心脏,内力注剑一挑轻易的将剑上的尸首甩在了想趁虚而入的另一名大汉身上。那大汉被突如其来的尸体一撞,连连退了几步。 孤御斐认出了人,施展轻功而去,只是脚步刚落之时,那些大汉已经被横七倒八的撂倒在地上了。 “……大、大师兄。”孤御斐呐呐的喊着。 “你怎么在这里。”白衣男子抬眼看着眼前的少年,声音比安逸扬的清冷更是冷上了几分。 “我、我本来跟着逸扬过来的。”孤御斐闷闷的解释着。 “那逸扬呢?” “……还在卧湖镇。”孤御斐不知道孤月鸿知不知道安逸扬的事,所以回答的有点犹豫。 “带我过去。” “我、我走不出这里。”孤御斐红着脸羞愧的说着,他从小方向感就差,现在来天上的坐标都不偏不正的挂在了正中,他就更是没办法。 孤月鸿闻言轻挑眉峰,无言的走在了前面。孤御斐看着慢慢走在前面的背影,只好悻悻的跟了上去。 “大师兄,我、我、我……”孤御斐跟在了后面亦步亦趋支支吾吾的‘我’着,令孤月鸿不得不出声:“有什么事就直说。” “大师兄。”孤御斐带着哭腔的喊着,突然冲了几步从背后抱住了孤月鸿。 孤月鸿对于孤御斐突如其来的举动表示不解的拧眉,他将人拉到了前面表情严肃的问:“发生了什么事。” 孤御斐眼泪鼻涕都抹在了对方白色的衣襟里,然后狠狠的吸了吸鼻子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心里一惊,连退了几步垂头丧脑的等着孤月鸿的责罚却没想到等到了对方关心的问话,心里又是一阵矛盾。然后摇了摇头,无法否认冷酷成性的孤月鸿对着他总是多了那儿一点不太明显的宠溺,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是由他一手带大的原因。 “那就走吧。”言毕,孤月鸿再次提步走在了前面。 走出了森林,回到了山道,已是天色昏暗了。孤月鸿带着孤御斐回了镇里打算明日再去找安逸扬。 孤御斐在床上辗转反侧,心底里甚至有一种巧幸的期盼。 他希望孤月鸿与云中风能够见上一面然后发现那些不好的事都是一种误会。 那样他既可以有爹又可以有娘了。 可是世事又哪有这么多从人愿的,那被震飞的身影残忍的告诉他,他想的太天真,他做事太冲动了。 29.此生怨恨此生结(二) 安逸扬和老邪仙一同躲进了药房研究着高志远不久后生产的事。 高志远和云中风一起坐在门前晒着日光,脚边还有几只小麻雀跳来跳去的,经过这么段时间的喂食,眼下这些鸟儿还当真有着人来鸟不惊的胆量了。 时间哗哗的溜走了一大半,高志远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感受着小家伙的活力。 “我、我们找逸扬。”孤御斐扭扭捏捏的站在了云中风和高志远面前,后面还跟着一身白衣的孤月鸿。 高志远先是吃惊然后又转回欢喜,他愿意回来多少表示他接受师父了吗?他高兴的转头看向云中风,却见云中风非但没有半点兴奋的样子,表情甚至还带着点慌乱和痛苦还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凄凉感然后又归于释然的平静。 云中风木讷的朝着孤御斐点了点头,目光直直的盯着他身后的人。 那人还是一身白衣,记忆里他好像没有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呢?岁月似乎很爱惜他,还是那么的萧疏淡远凤容俊貌明明都是四十的人了看上去却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与孤御斐一同站在一起,两张脸竟然是那么的相似,心里不由苦叹果真是父子。 云中风心里不得不低叹命运弄人,穷尽一生要寻找的儿子居然一直跟在了自己千方百计要躲避的人的身边。 命数尽了不如坦然接受。 他苦涩的笑了,然后收起了自己的视线。 孤月鸿冷眼看着那个举杯自斟自饮的男人,然后冷冷的笑了。 笑容很浅却让云中风寒彻心扉,他强壮镇定的说“我就在这里,不走了。志远你带无涯去找逸扬吧。” 他这话言下之意只是提醒孤月鸿,他们之间的事等这些孩子离开之后再了。孤月鸿挑眉但是没有说什么就是表示他答应了。 “师父。”高志远心里头没有来的觉得慌闷,他担心的喊。 “没事,都是熟人。”云中风笑着摆了摆手。 “哎呀,都说没事啦。你带我去找逸扬啦!”孤御斐听云中风这么说很是高兴,觉得离自己的期盼不远了,于是他拉起了高志远的手臂说。 “十七年没见了吧?”云中风像是充满了回忆的想了想,将目光锁在了那身白衣之上。 “你欠我的一条命现在还吗?”孤月鸿却没有理会他的问话只是淡然的开口。 伴随着冷酷的声音那曾经的画面又再次闪进了脑里。 ‘滚。’ ‘现在给我滚,再见面我必将杀了你。’原本冷酷的男人抱着已经失去了温度的美丽女子竭斯底里的咆哮着,他双目成红,发丝凌乱,眼神既是悲痛欲绝又是狠毒暴戾,矛盾的交夹在一起狠狠的狠狠地怒视着失魂落魄的云中风。 云中风甩了甩头,将那凌乱的画面甩了出脑门。他淡淡的笑道:“嗯,拿去吧。” 拿去吧,我还有什么能留下。 身子给你了,你嫌脏,早就破败了。 心给了你,你弃之如敝屣,早就千仓百孔了。 想要留在身边的儿子,却爱你如神明,我还有什么能留下。 这卑贱的命也给你好了,全都给你拿走了,反倒成了我的全。 等安逸扬他们三人一同步出门口时,映入眼前的就是那被击飞撞在了粗大的树干上然后又宛如受伤的落蝶般坠下的身影。 孤御斐见状立马飞奔了过去死死的抱住了孤月鸿,口里喃喃的哭喊着:“大师兄,那是我娘啊,那是我娘啊。” 高志远见此更是不顾自己临盆身孕仰天长啸一声“师父”便奔了过去,心里着急脚下慌乱,一个不留神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但是他顾不上疼痛,他靠着安逸扬的扶挽挣扎的站了起来,走了过去将摊在地上的云中风抱进怀里。 “师父,师父……”他一声一声的唤着无比焦急。不是熟人吗,为什么会这样? “志远、不要伤心。师父欠了他一条命,现在还清了好,我怕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又会纠缠。师父怕了。”云中风嘴角袭着一丝血色,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的低言着。 “师父,不要。你不要这样子走。安逸扬、快点、快点救救我师父。老邪、老邪,你他娘的怎么还不来,师父就要死了。”高志远神情慌乱一会看看云中风,一会盯着安逸扬,一时又喊着老邪仙。腹中孩儿更是凑足热闹,疼得他时不时咬紧双唇,汗流浃背的,湿了一身。 安逸扬抬眼看了看孤月鸿,见他任由孤御斐死命的抱着,一脸平静却稍带疑惑的看着那垂死之人。听到高志远悲痛的求救也不敢再多作迟疑立即拉起了云中风的手替其诊脉,却被云中风阻止了,他无力的反握住安逸扬的手,露出了虚弱的微笑:“我跟你师父间有些事必须结。这样子就好了,我从未欠他了。下辈子可以安安静静的过了。志远心善,比我傻得多,替我好好待他。他、他值得的。呃……”云中风说着说着倒抽了口气,眼光开始涣散。 “逸扬知道。前辈莫要急,先让逸扬替你诊诊脉。” “不、不要了,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什么理由可以、活下去了。”云中风显然一心求死,他拒绝着安逸扬的援救,他拉起了安逸扬的手然后搭在了紧紧抱着自己的傻徒弟手上,然后眼神空洞 的看着不远处。 “真想、真想他能叫我一声……” “云无涯,如果你还是男人,就给我滚过来。”高志远闻言,收紧了手臂的力量冲着孤御斐咆哮着。 孤御斐闻言碰碰撞撞,脚步不稳的跌跑了过去,他“啪”的一声跪在了云中风的身边,早已泪流满面,他悲痛的拉起了云中风的手大喊道:“娘、娘。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想这样子的,不知道会这样的。我不知道他会要你的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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