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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出书版)by 平遥——

时间:2011-08-15 18:28:55  作者:

柏实细看,仍不清楚是哪家医院,日期是今天早上,时间是他出门后不久,显然是已有预约。
柏实深吸口气,双手微颤,不知该如何处理这张收据。
一股热气涌上眼眸,他收好收据,放在西装口袋里,拿过换洗衣物往浴室去,让热水冲刷他全身,连带地将填满他心

房那黑色的不安冲走。
待在浴室的时间比柏实平常待的都还久,柏实特地检查自己的神情无异才出来,房里没人,U2的音乐仍在放,代表绿

仍在客厅。
「说要睡的人是他,不睡的人也是他。」柏实摇头笑叹。
他走出房,没在客厅看见绿,于是往厨房去,只见绿弯身不知在做什么。.
「绿,你要找什么吗?」家里的东西柏实最清楚放在哪里,绿连杯子在哪里都不知道。
只见绿一震,将柜门大力关上,「我看到老鼠,想捉它。」绿的声音怪怪的,柏实没有多想,「老鼠?我看看,一定

要捉到它,不然我们都不用睡了。」
「不用了。」绿转身档住柏实的视线,「你洗完澡啦?」不对劲。绿在隐瞒什么。柏实难过到胃痛,他不喜欢怀疑的

感觉,更不喜欢绿太过刻意的行为。
「实?」绿的声音唤回柏实的心绪,「你怎么了?都设说话。」
「没事。」胃好痛。
「不是说要睡觉?」
「对,我想睡。」绿打了个好大的呵欠,这回不是假的。
「可是包里......」
「噢,对,包裹,先拆再睡?」柏实牵着绿的手,往客厅缓缓移动。
「好。」绿点点头,揉着眼睛,跟着柏实坐到沙发。
柏实戴上阅读眼镜,他的近视不深,只有在看书或从事较细微事情时才会戴,拿出美工刀将胶带割开,拆开一看,是

一本相簿.
绿眼带疑惑地看向柏实,后者摇摇头。
柏实取出翻开,第一张是婴儿照,写着:实,出生三小时。
「实,是你的相本耶!」绿认得出「实」字,大感兴趣,拿着相本与柏实坐上沙发,心情愉悦的翻看。
「我没有相片。」小时候他家发生火灾,东西全烧光了,那时他才一岁半,根本没有记忆,因此他从小就在寄养家庭

里转来转去。
「可是,这个字是「实」,不是吗?」绿指着「实」。
「是。但是我不记得我有相本。」柏实一张一张的翻着,发现照片中的「实」并不是他。
「不是我,你看,日期是这今年的。」
绿皱眉,瞪着柏实,似乎联想到什么可能性,眸光与脸色皆一沉,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说,是不是你儿子?」
「我儿子!?」柏实瞪大眼,「我是同性恋钦!」
「同性恋也可以生孩子,精子又没问题!」绿揪住柏实的衣领,深沉锐利地看着。
「说实话,实。你是不是瞒着我跟别人交往?」
「我没有。」柏实喊冤,绿的醋意之大,出乎他料想之外,「你想有可能吗?」
「在我之前呢?」绿紧迫盯人的问,一副要将柏实生吞活剥一样。
「你连之前也要计较?」柏实无奈。
「那就是有罗?」
「绿,听我说......」柏实眼角瞄见地上有封信,「绿,那儿有封信,我们先看看好不好?」
绿怀疑地看着柏实,松开手,让柏实捡信,拆开看,「亲爱的柏实:你一定很讶异我怎么会写信给你吧?这本相本是

我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我将他取名为实,是感念你先前给予我的帮助,啊,写到这儿,你一定仍然不知道我是谁吧?

我是季如,不知道你还记得吗?去年我昏倒在路边,是你刚巧路过,把我送到医院去,要是没有你,这个孩子一定留

不住,我与先生商量过,决定叫孩子『实』......我们想请你当他的教父,如果你愿意,请和我们联络好吗?我们的

住址与电话......原来是她。」柏实露出笑容,折好信重放回信封。
「她是谁?」绿的脸色缓和许多,但仍没好到那儿去。
「去年认识的准妈妈,她就在我眼前昏倒,所以我送她去医院,等到她平安无事才走,没想到她还记得我。」
「她为什么会知道你住哪儿?」
「我有留名片给她。」柏实还有接到他们夫妇的感谢电话,因为那时季如差点流产血崩,要不是柏实经过,只怕梁砌

一下子就失去妻子与儿子,他们夫妇很感谢柏实。
对柏实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却没想到对梁砌夫妇有若再造之恩。季如一见柏实,就觉得跟柏实很投缘,柏实对季

如也很有亲切感,两人一见如故,但柏实却不希望这样的情感交流太深。
有时候太轻易获得的东西,一旦付出了同等的心力,在消失的时候会格外心痛。但季如因与柏实有相同的背景--都是

父母双亡,而将柏实当成兄长一般看待。
柏实不习惯,因此选择避不见面,他怕的不是付出,而是失去后的痛苦与空虚,只是没想到他们真有毅力,一点也不

肯放弃。
「你是不是有乱捡东西回家的习惯?」绿不高兴的问。
「你怎么知道?」柏实的确有这个习性,否则绿怎么被他捡回来的?」我在路边看到没人要的小猫小狗都会伤心个老

半天,然后带回家。在你之前我养过拉不拉多、黄金猎犬、混血土狗,还有看不出血统的狗......」
「它们都上哪儿去了?」绿的脸色更臭了。
柏实的胃更痛了,垂眼,「以前的寄养家庭都不让养,有的好一些的,狗狗在我离开时就留给他们,之后,我一个人

住,租的房子不能养宠物,现在这个房东人很好,自己也有养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养宠物,有捡到小

猫小狗都是给人领养。」
「实,你只要养我就够了。」绿紧抱着柏实,在他耳边说着。  
「是啊,养你就够花钱的了。」柏实摸摸绿的头,发现他那双漂亮的绿眸下有黑色的暗影,「绿,你没睡饱吗?」 
「没,我有睡饱。」
「可是你有黑眼圈。」
「大概是作息不正常吧!」绿捣住黑眼圈,暧昧地笑笑,柏实脸一红。
「又胡说八道,不是说要睡觉?」
「对呀。」
「那就去睡吧。」柏实起身关掉音乐,绿也跟着站起,缓步走着,柏实见状,上前扶住他,绿趁机偷吻,但柏实从绿

的吻里头吃到一股药味。
药?
柏实忧心忡忡地看着绿,后者毫无所觉。.
半夜,柏实惊醒,转头看身旁熟睡的绿,他在做梦,而且像是做好梦,说着柏实听不懂的法语,还露出个傻傻的笑。
柏实的胃痛到不行,他掀被,以不吵醒绿的细微动作下床,到厨房去拿胃药和水吞下,然后,他想到不久前绿在柜子

前的鬼祟举动--
「这是止痛药。」
「止痛药?」
「药性十分惊人,通常用在患有恶性肿瘤的人身上。」
「恶性肿瘤!?那、那不就是癌症?」
「对,柏实,你在吃这种止痛药?」
「没......是一个朋友的药......」
「如果他没有什么病的话劝他少吃,这吃多了会白头发,严重的还会掉光头发,还会没食欲......」  
「那水呢?会喝很多吗?」恐惧化为黑色的手紧扼住柏实的脖子,化为一条黑色的大蛇缠缚住他,抒散他的气力,挣

扎不得。
胃痛,柏实的胃在抗议他精神方面的过度紧张,然而柏实无法抒解那绷紧的压力来源,连带地,太阳穴也跟着隐隐敲

痛着。
「这吃下去药味颇重,也许有人会喝很多水来解那股味道。柏实,你还好吧?」
「没、没事......」
「你是不是犯胃痛?」
「一下子就好,麻、麻烦你给我一杯水。」  
「拿去。」   
「谢谢。」
「柏实。」  
「嗯?」
「季如跟你提的事......」
「教父的事吗?」柏实苦笑。 
就是料定他收到包裹必定会找时间回他们,所以才选择寄包裹的吧?
季如与梁砌这对夫妻真是......执着。  
若不是梁砌是医生,柏实也不想如此快自投罗网。
「对。」梁砌点头,「季如与我都十分希望你来当实的教父。」
「那只是举手之劳,不算什么,教父,这实在是......」
「柏实,那绝对不是不算什么,对我们而言,你等于救了实的一条
命,对我而言,你是救了我的妻儿,怎么能说不算什么呢?」
「你们以我的名字为孩子命名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柏实,我们夫妇都是乡下孩子,从来不知道都市人也......」
「梁砌,我想起来我还有笔交易要谈,先走了,下回再谈!」
「柏实!」  
回应梁砌的,只有门关上的声响。
吞进两颗胃药,柏实抱着肚子坐在路边,心绪纠紊。得知绿可能得病的消息就像少了绿的缠抱一般,空虚无比。 
想着想着,柏实忍不住红了眼。
男人也许不轻易流泪,但柏实无法克制情绪的波动牵引泪液的聚集.
怎么办?怎么办?
柏实抱着自己前后摇晃,低头饮泣。
他不要绿死啊......不要......绿死了他怎么办?柏实愈想愈焦虑,胃也愈痛,喉咙发痒,让柏实剧烈地咳了起来,

好像有什么跟着咳出,摊手一看,是血。
殷红的血于惨白的掌心看来格外怵目惊心,然而柏实知道他只是胃溃疡,死不了,至少他不必像绿那样吃止痛药--
为什么要瞒他?
他有那么不被信任吗?
难怪绿的头发黑亮得吓人,原来是染的,那他必定已满头华发;绿的食欲减退是因药性的关系;绿他削瘦是因生

病......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答。
为什么不告诉他?
为什么?为什么?
一连串的为什么击垮柏实,让柏实心头一阵波涛起伏汹涌不息,柏实捣住脸,低泣。
绿......绿......
大颗大颗的泪夺眶而出,柏实好害怕,前方的路一片黑暗,唯一的指引灯已成风中残灯,一明一灭之间,也将柏实带

入完全的黑狱里。
「实?」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柏实以为他在做梦,没有多加理会。
「实,你不上班在这儿做什么?」这回声音伴着推摇的动作,让柏实不得不分神搭理。
「别乱......绿!?」柏实睁大眼,不敢置信,还留在眼底的泪就这么掉了出来。
绿穿着T恤、牛仔裤,头戴鸭舌帽,口遮口罩,眼戴墨镜,看起来就像变态逛大街,若不是绿拿下墨镜,柏实还认不出

他。
「你怎么像个娘儿们一样在哭?」绿皱眉,但仍抡着袖子往柏实涕泪交错的脸上擦去,动作轻柔。
「发生什么事你哭成这样?」
「绿。」柏实不顾大庭广众,一把抱住绿,惊觉他瘦弱不少,「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坐捷运来的,反正无聊就到处逛逛。」
「你不是只爱躺在家里?」柏实问,凝望绿的眼眸专注异常。
「实不在,绿寂寞。」
绿展露笑容,毫不忌讳地回抱着柏实,亲吻他的唇,无视于路过的行人们惊愕的注目礼。
「所以你就出来晃?」柏实发亮的黑眸直视绿,责怪自己为何未曾发现绿的异样。   
明明、明明绿的脸色苍白透黄,原本美丽的绿眸眼白亦染上腊黄与血丝,他的手劲也减了不少,这些他竟然都没发

觉......
拍实怨恨自己的迟钝。   
「没错。实,你......」绿握住柏实的手,随手翻过,见着血迹,「你受伤了!?」
「没,只是胃溃疡而已。」柏实想抽回手,但绿不放,于是柏实反手握住绿,与之十指交缠。
「死不了。」
「胃溃疡也是病。」
绿正色,拉着柏实起身。
「附近有医院,你去看急诊。」
「我才从那边出来。」
柏实停步,「你怎么会知道附近有医院?」
「因为捷运站名字不是叫『呆大医院』吗?」绿指着不远处捷运出口的红底白色,「Hospital是医院的意思吧?」
「是台大医院。」柏实叹息,「绿,你有没有事要跟我说?」
「有。」绿皱眉,狰狞的模样活像柏实欠他会钱没还。
「什么?」柏实一颗心提到喉咙口,蹦跳不已。
「我......」绿话还没说完,眼一翻,整个人就这么无预警瘫倒于地,鸭舌帽顺势脱落。
「绿!」
 

【第四章】

gris,灰色。
他想捉住柏实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可是为什么时间要走得那么快?
他不想死!谁知道死后的世界长什么样子,谁知道他杀了柏实再自杀,柏实会不会在地狱等他?  
「绿!」
「先生,借过。」
「对不起......绿......绿......」  
绿模糊的视界里只看得见人影的晃动,人们讲话的声音像在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所有入眼的事物全染上一层七彩光晕

,就像在看万花筒一样斑斓。
天使来接他上天堂了吗?
原来天使的光环像日光灯,真丑。
他比较喜欢柏实的微笑,柏实就算不笑,在他眼底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光芒,但在一片灰蒙的视界里,连柏实的模样也

开始模糊了。
如果是这样,那能不能在他开始不记得柏实之前,把柏实杀掉,跟着自杀?
他不想忘掉柏实,忘掉比死掉还可怕......他宁可......宁可选择死亡......
「实......」绿唤着,伸手想拉住柏实远去的身影。
不要离开......不要......
「我在,医生替你看病,好乖。」柏实略带哽咽的声音传入耳。
实,哭了吧?
实很爱哭的,看个电影也能感动到哭,即使同样一部电影,在电影院看一次哭过,出了VCD、DVD后借回来再看,也会

在相同的桥段红了眼眶。
然后,就是绿最爱的时刻来临了。
柏实会抱着他,将脸埋在他的胸膛,然后轻轻抽捂,深怕被他发现自己哭了。
这时绿会恶质的不断询问,直到柏实吐实为止,然后绿会好好地、爱怜地吻柏实,直到他臣服在自己的热吻中,忘却

电影情节带来的悲伤感动为止。
可是现在让实哭的竟然是他。
「柏实,他应该及早送医的。」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同柏实说话。
「我知道,可是我发现时已经太迟了。」
「之前他应该一直是以药物控制,但药物已经压制不住肿瘤的扩展......」   
别再说了,他都知道,但是他不想让实知道。绿睁着绿眸,失去焦距的眼眸搜索着柏实的身影,想阻止那名陌生男子

与柏实的对话,然而他只看见那七彩的光芒不停地幻化再幻化,转圈再转圈,转得他好难过,好想吐。   
「呜......实......」绿伸手想捉住柏实,无奈捉住再松开的手什么也捉不到。
「绿。」柏实的呼唤与力道同时到来,也捉回绿涣散的意识。
「实......」绿失焦的脾底总算出现了柏实的身影,一笑,「不要哭......」好奇怪,他的声音好软弱,就算用尽气

力想要让声音更大声些出口的也只有这么点音量。 
快死了吧?对,是快死了,他还没有杀掉柏实,就要死了,他不知道死后柏实会不会跟随着他,他在地府是否能等得

到人?实是不是会跟着他来?
会的,会的,实没有他会死的,他相信实没有他会活不下去,所以他要走时,要带着实一道走......
「我不哭,你乖乖让医生治疗好不好?」柏实红着眼眶。眼泪在眸里打转,强忍着不坠出。
「没用......」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知道。
原本他就是来台湾等死的,只因法国的医生断定他不动手术就活不过半年,但动了手术又有八成会失败,他才决定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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