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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看珍珠倒卷帘
作者:观水
文案
我爱上了一个花旦
我陪他喝了二十年的茶
我看他唱了几百出的戏
他是挑班的花旦
我是茶楼的伙计
但他不是一个合格的花旦,因为他爱上了我
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伙计,因为我爱上了他
一曲荡尽千古愁
莫道闲愁空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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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标签:恩怨情仇 民国旧影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商君秋,沈连城 ┃ 配角: ┃ 其它:
第 1 章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活这么久,走到今天,我只是一直被命运赶着走。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我的纱窗时,我其实早就醒了,在一片静谧之中,我安然的躺在床上,你可以说我在享受阳光,当然,也可以说我是在等待死亡。
吴妈每天早晨九点会准时来给我做做饭,洗洗衣服,再收拾收拾屋子——她是我请来的一个保姆,她在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留下来陪我聊会天,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一直看电视,一直到中午的11点半回家。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她会再来,然后继续重复上午的那些事情,直到下午五点钟离开。她会把我的晚饭帮我准备好,如果我没有其他的需要,那么她就可以走了。之后就是第二天。
我一直躺在床上,这种生活从我三年前患病就开始了。
吴妈总是劝我出去看看,我拒绝了,因为我坐不惯轮椅。如果躺在床上的话,我还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正常人在睡觉,可是一旦上了轮椅,我就会打心眼里认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废人了。虽然这是一个现实,但我却觉得难以接受。我就是这么倔,到老了还是这么的倔。
让我庆幸的是,吴妈看电视的品位不是那么差,不然的话,整日埋没在一片嘈杂的谈情说爱中,我一定会死的很快。
她喜欢看戏,这对于一个六十来岁的人算不得稀奇,想想当年的样板戏,她大概每一出都要听了不下一百遍。只是这时的戏曲频道已经很少播放那些东西了,除了那些生瓜蛋子们稚嫩的演出,电视里有时也会播放一些旧时的录像,至于什么京剧、昆剧、豫剧什么的,吴妈统统分不清楚,她把这些统一叫做“老戏”。老戏就老戏吧,我对这个名字还不算太反感。
有时,看到吴妈听戏的时候,我也会收回自己的思绪,然后静静的听一出。我很奇怪,像我这么大年纪的人有时竟然还会有那么一丝心动——当然不是对吴妈(我看不上她),那熟悉的胡琴,熟悉的腔调,如果再带上我的老花镜,我还能看见那套熟悉的行头。
大概是梅兰芳诞辰110年的时候,电视里播放着先生以前唱戏时候的录像,吴妈看的就像入了迷。当大幕被拉上之后,她意犹未尽的感叹说:“这个先生打扮成女人的样子真是好看。”
“我见过比他还好看的。”我不以为然的说。
吴妈回过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我说,“您老当年没少看戏吧。”
“我啊,看戏,也唱戏。”
吴妈听了立刻来了兴趣,她走到我身边坐下,“那您给我唱一段听听。”
“这么大年纪了,算了,已经不中听了。”
“您就来一段吧,好歹也算听个现场。”
我微微笑了笑,“那我就献丑来段《牡丹亭》的游园。”我理了理嗓子,唱了起来:“原来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唱着唱着,我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得朦胧。我有些诧异,因为我明明记得自己的泪腺早就干了。
吴妈递过一张纸,我擦了擦眼睛说:“见笑了,老了,就剩下这点出息了。”
“您这老调儿还真好听,下次来了,我还听。”
我冲着她摆了摆手说:“今天,你就先回去吧。”
“电视用开着不?”
“关了。”我又摆了摆手。
吴妈走后,我又变成了一个人。我诧异于自己刚才的眼泪,因为,我一直觉得,到了我这个年纪,那些能分泌东西的腺体大概都已经报废得差不多了。想不到自己除了口水,竟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泪水,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收获。
我静静的躺在床上,眼睛看着窗外,想起了那个从前……
我叫沈冲,父亲是沈万鼎,他是个前清时的秀才,多少年一直对功名孜孜以求,无奈最后卡在了乡试那一关。父亲从我妈怀上第一个孩子时就去乡试,当我出生的时候,他还在乡试,而这时的我已经是家中的第三个儿子了。没过多久,皇帝被革命军赶下了台,什么科举啊,朝廷啊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后来袁世凯和张勋玩命的复辟,但朝廷还是没有站下来——清朝就这样彻底的完蛋了。那时候总会有一些扎着大辫子的满清遗老到了晚上就跟下饺子似的跳河自杀。我的父亲也为此伤透了心,如果没有我们这三个孩子,我想他也没准会被其他人蛊惑着殉了朝廷。
几年后,再也没有人敢谈复辟了,我的父亲对那些顶戴花翎也渐渐死了心。新政府中的那些职务是要花大洋去买的,可是这位秀才的积蓄却是连个看门的职位都买不起。这时的他才开始琢磨自己的营生。
父亲东拼西凑了一些钱,在阜成门外开了一家清茶馆,名字叫做“沈家茶馆”,和那些书茶馆、酒茶馆不同的是,父亲的茶馆只卖茶和点心——小本营生大抵都是如此。
民国时候的阜成门一带很热闹,往来买卖出城进城的人总是川流不息,而我的父亲又善于营生,沈家茶馆也是越做越大。没过多少年,曾经的“沈家茶馆”就变成了“沈家茶楼”,这里不仅卖茶,而且每逢当月的“四” “九”日,还会有戏班来此唱戏,当真是热闹的不行。
我生性厌学,私塾没上半年就被先生赶了出来。后来,我又去了一所小学,因为学习态度不端,差不多每天罚站,但父亲坚持不让我退学,我也只好坚持着在学校的小院里孤独的过完了我的童年。那个时候,我的屁股差不多都被打出了“茧子”。
后来,父亲见我实在学不成器,就让我去他的茶楼帮忙了,因为排行老三,我也就蒙荫有了一个“小三爷儿”的称呼。毕竟我的父亲是“沈老板”,所以到了店里,那些管事的和伙计们在给我派活的时候也都掂量着给,既不能太重,也不能太难,他们就像伺候那些客人似的伺候着我这个“小伙计。”
我对于端茶倒水并没有多少喜好,毕竟,但凡一个“公子”,谁又舍得猫下腰去看人脸色呢?也正是因为我的“狗脾气”,有一次,我竟把一壶的茶水倒到一位先是嫌茶浓后是嫌茶淡的顾客身上。“沈老板”为此大为光火,拿着一把鸡毛掸子把我追到了阜成门外檀家道胡同的尽头。那一年,我十七岁,正是民国一十六年。
虽然我这个人有些好逸恶劳,但对于京剧却有着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也是我能够一直待在自家茶楼打杂役的一个原因。那时,常来我家茶楼唱戏的是京城里非常有名的“五福班”。五福班有自己的科班,能进那里学戏是圈里的一种光荣。我也想去,但那个戏班的老板不敢收留,他说“小三爷儿是正经的人家,做不得这种下九流的事。”后来,我死乞白赖的纠缠,这才勉强做了一个“科外”的学生。而所谓的“科外”就是科班之外,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负责教戏的王玉卿先生说我这也是多少年来的头一遭。
虽然只是隔三差五的才去科班学戏,但我学起来却很认真,后来王先生“赏”了我一个艺名——连城。我喜欢沈连城这个名字,听起来大气。
除了唱戏,我还有一个爱好,就是逛堂子(以前叫做打茶围)。虽然在庚子事变后去逛相公堂子的人渐渐稀少了,但在廊房四条那里还是留下来几个颇为有名的馆子,而我也是在一次被朋友带着去找花楼的时候无意间撞进去的。和花楼里那些卖笑卖身的女人不同,堂子里的人都是男的,他们多是一些名伶的徒弟,有了这种底子,他们不仅可以陪你喝酒、打牌和睡觉,还能带腔带调的陪你唱几句。人们喜欢把这里的人叫做“像姑”,俗称就是男妓,而这里的营生被称作是“男人”之间的游戏。
去过一次之后,我就喜欢上了这里。又没过多久,我已经成了堂子里的一位“老斗。”
在这些堂名中人里,我最喜欢的是“一品红”。一品红眉清目秀,绛点朱唇,走起路来如轻风拂柳,婀娜多姿,凡人看过两眼就会被迷的神魂颠倒。所以在那时流行于堂子间的“菊榜”中,一品红位列三甲,那些流连于堂子里的人对他也是趋之若鹜。
一品红的本名是陈策,曾在“时代伶人”吴彩莲的科班里学艺数年,满科结业之后,一个人出来闯荡江湖,白天风花雪月于堂子之中,晚上则要去戏楼搭班唱戏。这些也正好契合了我的胃口。所以,一有时间,我就溜出茶馆,跑来堂子。在一品红的房间里,我们可以唱戏,可以喝酒,可以睡觉,他的妩媚和风流常常让我流连忘返。
和那些逛堂子的人一样,我们并不是有多么喜欢男人,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玩玩”。既去花楼玩女人,又来堂子玩男人,有时偶尔良心发现似的想一想,自己是真的被那几个旗人的朋友带坏了。
第 2 章
有一天,我在茶楼里又怠慢了一位客人,那位家伙就去找父亲发牢骚。父亲陪着一脸笑送走客人后,提着一根木棍子就来找我算账。我见势不好,慌忙跑出了茶楼。
我一脸沮丧的在街头游荡,走着走着,就顺脚来到了一品红的堂子前。
一个叫做“青莲”的童子立刻把我拦住说:“小三爷儿,您今天要相会哪位姑娘?”
我摸了摸他的小辫子说:“我找谁,你会不知道吗?”
“小三爷儿,一品红今儿个病了,不方便见人,您还是回吧。”
我本来就在气头上,听了这话更是来了更多的怒气,“什么病啊,还不让我见?”
“惊风之症,早晨才请过的郎中,姑娘现在浑身无力,他就告诉我说今天谁人都不见了。”
“我又不是谁人,我是他的亲人,我现在就要去见他。”我说完就朝着垂花门走了过去。
那个童子见了慌忙又伸出双手拦住我,“小三爷儿,您今天是真的不能去的。”
“少来这套,他要真生病了,我就留下来给他盛汤端药,沏茶倒水,还用得着你这个小东西操心?”我说完,大手一挥把那个小家伙推了一个四仰八叉。
我生气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青莲,走向垂花门。
当我来到一品红卧室的门口时,听见屋里传来隐隐的狎媟之声,我立刻恍然了。我有些犹豫的站在那里,不知是进是退。
我不知道一品红为什么要骗我,因为他说过只会服侍我一个人的。是我不够阔绰,还是我不够喜欢他?我思前想后不知所以,思绪也随着变成一团乱麻。
“小三爷儿,您留步啊。”青莲这时候追了过来说。
“留他妈的步啊,都有人站到我的头上去拉屎了。”我暗暗叫骂了一声,抬起脚就踢开了那道门。
我一脚迈过了那道门槛,正看见一品红和城北的李二魁光着身子抱在一起。
“你怎么来了?”一品红惊讶的看着我说。
听到这里,一股怒气猛地就冲了上来,“我怎么就不能来?难道我想你还要分个钟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每日的这个时候你不是都在茶楼里嘛。”一品红说着,就从被子旁扯过一件衣服。
那个李二魁,扯着脸上的横肉,瞪大眼睛拉住一品红说:“你别动。”然后扭过头来,光着膀子坐在床上看着我说:“姓沈的,这里是堂子,又不是你们家,你管得着吗?”
“堂子怎么了?一品红是我的人,像你这种人也配?”看着眼前这个一身肥膘又挂着满脸络腮胡子的矮胖子,我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少他妈胡扯,别仗着自己老爸开个破茶馆挣两个铜板就找不着南北了。告诉你,小爷我在城北也是响当当的一个汉子,你以为就你有钱?小爷我比你多得多。”
一品红正要挣开李二魁的手去穿衣服,可是李二魁这时却一下子抱住了他,重新摁回了被窝里。
看到这里,我的怒火终于忍不住了。我抄起桌子上酒壶朝着李二魁的脑袋上摔了过去,“我草你大爷。”
李二魁咆哮着从床上滚了下来,又猛的扑向了我。
关于那次打架,我和李二魁打到最后都落了一个鼻青脸肿,满身伤疤,根本看不出谁占了多少便宜。如果不是青莲去街上喊了几个人来拉架,我想我们一定会打到一个吹灯拔蜡了为止。但我觉得自己至少还不是太丢人,因为我毕竟是穿着衣服的,而李二魁却是光着屁股的,这在坊间绝对算得上一个笑谈。
李二魁为此与我结怨,因为他的父亲是张作霖手下的一个幕僚,他也就跟着有些肆无忌惮。那一阵子,他三天两头的拉着几个大兵去茶馆闹事。到了后来,父亲知道了其中缘故,花重金买了一些礼物去城北的李家陪不是,事情这才算有了一个了结。我为此被父亲关了半个月的禁闭。
当我重获自由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一品红。他见我还是一脸的娇媚,一颦一笑之间似乎已经抹杀尽了曾经的那些波澜。但我却忘不掉,被关禁闭的那些天里,我每天都在思考,思考这个倒戈的家伙到底值不值得我去为他玩命。
我将他递给我的茶杯放到了桌子上,“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小三爷儿,瞧你说的,我可没有背叛你,我只是在给自己谋一条生路。我是一个伶人,我的青春就那么几年。如果有一个人抬举我,我当然喜欢,如果有两个人抬举我,我也会喜欢。”
“前几天你还说过只会服侍我一个人的。”
“小三爷儿,您又错了不是。来堂子里来找乐子的人多了,我那么和你说,只是为了让你有个心理安慰。如果那次没有被你发现,你也许现在还是开开心心的。你觉得那样不好吗?”
“不好,那是傻子的开心。”我看了看那床丝绸棉被,站了起来,走过去一把扯了过来扔到地上, “每次想到你跟一个遍身长满鬃毛的黑猪睡觉,我都觉得恶心。”
一品红瞥了我一眼,又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说:“你让我一心一意的伺候你,可是你能做到从一而终吗?当我年老色衰之后,你不也是也会甩甩袖子就走,然后你可以说不来就不来。像我们这种人,永远不会有人把我们真正的装进他们的心里。狡兔三窟,聪明人总要给自己多留一条活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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