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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看珍珠倒卷帘——右之伽蓝

时间:2016-04-12 20:10:54  作者:右之伽蓝

  “站住。”我朝着他喊了一声。
  那个年轻人竟然真的站住了,他回过头来惊恐的看着我。
  “你去哪啊,下面的坐也满了。”
  “我去池子边廊那站着看去。”
  “算了,你就坐这看吧。反正今天也没人陪小三爷儿看戏,算你运气好,也赶上我心情好。”
  “小爷儿,我又怎么敢做这种位子。”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坐就坐。再多说一句,我就把戏园子的老板喊来。”
  那个年轻人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做到了离我最远的一个位子上。
  我笑了笑说:“做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你。”
  “谢谢小爷儿赏戏看。”那个年轻人一脸卑微的看着我说。
  除了喝茶,我在看戏的时候还喜欢吸几口水烟,在晕乎飘忽之中,我觉得花旦看上去会更美。
  摆台的间隙,我无聊的和那个陌生的年轻人聊着天。他说他是河北人,老家发了旱灾,他就跟着要饭的队伍流落到了北京,平日里靠给人做些短工混日子。他说他的名字叫陈大壮,我立刻笑着说:“看你这个人长的跟瘦猴子似的,叫什么陈大壮。”他立刻笑着说“这不是闹饥荒嘛。”

  第 9 章

  很快,演出就开始了,我懒得再搭理那个那个叫个陈大壮的瘦猴子,而他也一直安安分分的坐在一边。包厢对于他来说一定是一种从未想过的奢华,我只有在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才会做出一些成人之美的事情。
  当最后一出戏唱完之后,我依然安静的坐在我的包厢里,我漠然地看着楼下如潮的人流渐渐退去,心中算计着商君秋卸妆的时间。
  陈大壮起身说他也要走了,我笑了笑说:“你今天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怎么说走就要走啊。”
  “谢谢小爷儿抬举,这还是我第一次坐着看戏呢。”陈大壮说完,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来到我跟前,拿起烟纸和烟丝,手脚麻利的包了一颗旱烟递给了我。
  “看你这手法,也是吸烟的人?”
  “吸过几年,只是后来家道破落了,就少买了。”
  “你原来是做什么的?”
  “就是一个穷种地的,也读过几年书,但是没什么用处。”
  “还读过书啊,不简单。”
  没过一会儿,商君秋来到了包厢,他看了看那个年轻人,又看了看我说:“这位又是谁啊?”
  “禀报二皇娘,这位就是一个蹭戏的流浪汉。”我笑着说完又看了看陈大壮,“你走吧,我等的人来了。”
  陈大壮听我喊完二皇娘后脸上一脸诧异地瞄了一眼商君秋,转身要走。
  “年轻人是什么地方来的?”
  “河北闹饥荒,一道要饭要过来的。”
  “河北什么地方?”
  “肃宁县。”
  “肃宁啊,还是同乡呢,我是安国的。”
  “不远,不远。”
  说到这里,商君秋才又把陈大壮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看着我说:“外地人在北平城也怪可怜的,不如给他找个差使,随便子出点力气就能混口饭吃也行啊。”
  “你的意思的让我把他带我家茶楼里去当个伙计?”我对于这样的安排并不情愿,因为对于这些事不关己的事情,我一向懒得过问,一是嫌麻烦,二是懒。
  “这个也不一定,你在这里的朋友多,随便问一问就行。举手之劳,善莫大焉。”商君秋说。
  “小爷儿不必为难,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看戏,既然看完了,我就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就是,二位不要为我惦记了,好意,我已经心领了。谢谢小爷儿赏坐儿看戏。”陈大壮说完走了出去。
  “你等等。”商君秋又喊住了陈大壮,“等我去后台问问孙老板,看看戏班里还缺不缺打下手的。”
  我带着陈大壮走下了楼,商君秋则直奔后台去找孙碟仙。
  没过一会儿,商君秋兴冲冲的走过来,看着陈大壮说:“孙老板说戏班里还真缺个打下手的苦力,你去不去?”
  “当然愿意了。”陈大壮一脸兴奋的说着,看上去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你小子运气不赖啊。”我瞟了他一眼说。
  第二天,我带着陈大壮去冲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然后把他送去了春喜班。临走的时候,我叮嘱他说:“你可是商君秋带进戏班的,没有他的话,你可能还在街头要饭呢。所以,进了戏班,你必须时刻都要站到商君秋的一边,不许有人欺负他,要是有了什么不好的苗头立刻就来告诉我。”
  陈大壮听了点头称喏,然后就欢欢喜喜的去了。
  我为自己安插的这个特务有些沾沾自喜。因为平日里,商君秋总是喜欢把自己藏得很深,在我的面前,他的心情总是那么好,他的笑容总是那么多,这让我怀疑他是不是故意露出笑脸摆给我看的。就算他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名角儿,我也不相信他就一定没有烦恼。我有些迫切的想知道他的一起,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爱恨情仇,我不希望他在那些我看不见的角落里悄悄落泪,我不希望他的笑脸在转过身后就变成了黯然神伤。而这时候,我有了陈大壮,我希望他能为我提供一些信息。就算我要天天去茶楼跑堂,我的眼睛也要时刻不离的落在商君秋的身上,陈大壮的确帮了我一个忙。
  那个时候,北京的戏班很多,名戏班也很多。戏班老板们为了把观众拉到自己的戏楼里,可谓耍尽了心机。当然要让别人去听你的戏,最关键的还是你要有自己的好戏。所以,很多的戏班都在不断的推出新戏,京剧的火爆程度也算是盛况空前。常常是这家戏楼挂了新戏的牌子没多久,对面戏楼也挂出新戏的牌子。所以,就算是一个名角儿,如果没有十几出拿手的好戏的话,在这里也是站不住脚的。
  商君秋在成了戏班里的头牌后,开始有了自己的包银,戏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演出的收入坐地分成,这个时候的商君秋已经算得上是富裕了。我笑着跟他说:“现在是不是到了你请我看戏的时候了?”
  他说:“别急,我的钱也没舍得花呢。咱再找张五爷订两个本子。”
  对于他的提议,我当然没有意见。后来,我们又跟张五爷订了两个本子,商君秋拿来之后,唱一出火一出,这次算是彻底烧透了整个北平城。
  民国二十年,《新民晚报》举办了一次名旦评选活动。因为十年之前已经选过一个“四大名旦”,这时候的评选颇有几分革新时代、再树新标的意味,北平城一时风起云涌。但是新人中唱的响的名角儿凤毛麟角,能和梅兰芳、程砚秋、荀慧生和尚小云这四大名旦一决高下也只有商君秋一人。我曾经问过张五爷商君秋夺魁能有多大胜算。他毫不掩饰的说:“五成。四大名旦虽然各有所长,但也是各有所短。相对来说,赛珍珠却要显得更全面一些,虽然现在当红的花旦是梅兰芳,但在我看来赛珍珠的扮相已经超过梅兰芳了。”
  我对于五爷的评论毫不怀疑,但我觉得自己还是要做一些努力,我希望商君秋可以走的更高,高到让所有的花旦都望其项背。
  那时能够有评选资格的人,除了士农工商的代表,就是梨园中各个行当的领袖,然后还有一些名票儿。我建议商君秋自己去拜官访友拉些选票,但他觉得那样有失公平。所以,我决定由我来做这个勾当,然后让他去享他的荣光。
  沈家茶馆在京城还有一些名声,我也算是一个名票儿,所以那些平日里连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我也都去寻了个照面,走亲访友这种事于我来说并不是太难。对于那些固执己见的人,我还是要花一些真金白银,毕竟,撬开一张嘴就是一张选票,积水成渊,聚沙成塔,我每天都为自己的点滴成就而沾沾自喜。
  放榜之前,我特意去报社问了问评选的情况,那个朋友说“商君秋已经毫无争议的夺魁了。”
  我为此兴奋不已,并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商君秋,我说他是花魁。
  他听了只是淡淡一笑,“结果还没出来,说什么花魁。”
  “我已经问过报社的人了,你就是第一。”
  “虚名而已,有何炫耀的。”
  “什么虚名,这可是实至名归。你付出了那么多,这是你应该得到的,而且——我也做了一点点努力。”
  “难道你又去拉票了?”
  “所有的人都去拉票,你不拉票,难道就公平?”
  “我不喜欢这样,这样的结果也不是我喜欢的结果。”
  “无论怎样,结果都一样,如果大家都不拉票,你也一样是花魁。”
  “这不一样,如果我要真做得一个花魁,我希望是凭我舞台上功夫,而不是台下的伎俩。这样不干净的夺魁,我不要。”
  “你傻啊,这些明明就是属于你的东西。”
  “我不要,我傻。”商君秋说完,转过身走去了后台。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平添了一股无名的烈火。我所有的努力被他付之一炬,而一起烧掉的还有他自己的那份努力。我咒骂了一声,离开了戏台。
  第二天,商君秋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关于放弃评选名旦的声明。看到这个消息,我把那张报纸撕得粉碎。
  我怒气冲冲的来到了商君秋租住的房子,猛地推开门,见他正拿着一个剧本在看。我几步过去,抢过剧本甩了出去,“你发那个是什么声明?”
  “上面已经写得很明白了,我放弃了。”
  “你凭什么放弃,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考虑了,我考虑了很多,所以,我才决定要放弃。花钱买来的花魁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受之有愧,我会不得安宁。”
  “臭讲究,你这就是臭讲究。我把你的功名带到了你跟前,你却给踢开了。”
  “那个不纯洁,我不想要。”
  “洁癖,这个时候你玩什么洁癖!那你看我纯洁吗?你想要吗?”
  他抬起头看了看,又把目光转向别处,“你虽然不纯洁,但是不坏。”
  “那你是要,还是不要啊?”我赌着气厉声的说,想到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我很是心疼。
  他低下了头什么也没有说。
  我站了起来,猛烈的摇晃着他的肩膀说:“你倒是说话啊,你要不要我?”
  他依然没有说话,任我将他晃来晃去。那一刻,我忽然想把他推到床上去,但我还是忍住了,因为我看见他哭了。
  “你的事,以后我不管了。”我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第 10 章

  多少天,我都没有去找商君秋。但我在百感纠结之中还是有些忍不住了,在这段痛苦的挣扎中,我度日如年,生活没有了一丝光亮。我有一次悄悄的问陈大壮商君秋现在过得怎么样,他说还那样。
  我忽然觉得商君秋是个无情的家伙,回首这些年来,我无怨无悔的帮了他那么多,他却悄无声息的把我“抛弃”了。他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名角儿,而我还是那个茶楼里的那个伙计,我恍然觉得自己应该为此感到自卑。我一脚踢翻一个长条板凳,仰天长啸着说:“商君秋,你不就是一个戏子嘛。”说完之后,我自己都忍不住哭了。
  很快,《新民晚报》公布了名旦的评选结果,四大名旦还是四大名旦,无数人为商君秋的弃权而惋惜,甚至在报纸上还登了几篇为商君秋鸣不平的小文。我又能说什么呢?该做的我都做了,不该做的我也做了。我能争到那个最好的结果,但他却死活不要。
  我渐渐地陷入到深深的惋惜之中,不是为大洋,而是为光阴。我觉得我似乎是找错了一个人,他的洁癖让我觉得不合时宜,他的冷漠让我觉得如临风霜。无奈之中,我们渐行渐远。如果算一算,我们已经有十来天没有见面了。
  之后的日子,他没有来找我,我也没有去找他。
  腊月二十三很快就来了,我甚至都没有提起兴趣去看那个别趣横生的“封箱戏”。之后,所有的戏园子都封台了,沈家茶楼也是,这意味在大年初一之前,全北京人都看不到什么京戏了。我倒是没所谓了,该过年过年,该放炮放炮,我只是在笑的时候才有些难受。
  过完初一,所有的戏楼开台唱戏。我家正月里连办了几场堂会。正月十五那天的堂会,商君秋来了。他和我的父母热情打着招呼,我的父亲喊我过去,我强拉着自己的双腿走了过去,然后冷冷的打了一个招呼。父亲见我这幅模样忽然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你们原来不是很好吗?”
  “伯父,我们之间有一小点误会。”
  “有什么话,敞开了说就是。”
  “我回头跟他解释解释。”商君秋话没说完,我已经走开了。
  正月的里堂会一般都是图个喜庆,唱的戏曲也大多是吉祥戏,像什么《天官赐福》、《赵延求寿》、《八百八年》都是堂会里经典的曲目。但是商君秋却在那天加了一出《西厢记》——这戏可是我以前非常喜欢的。
  听见那熟悉的音律,躲在书房中的我忍不住侧耳倾听。
  “但见她泪湿了淡白梨花面,
  但见她愁损了轻盈杨柳腰。
  难得她泣血曹娥孝,
  提什么捧心西子娇?
  我也是严亲下世早,
  断肠人相慰这可怜宵……”
  戏词丝丝入扣,声声入心,我知道他这戏是唱给我听的。
  我推开房门,来到了院子里那个临时搭建起来的戏台下。他看了我一眼,嘴角隐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我的心又是一阵砰然心动,那感觉就像是第一次在城外见他。
  唱过戏后,商君秋来到了我的房里。他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他,一起微微的笑了笑。
  他把自己的头饰摘了下来,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坐到了我的对面,“上次的事怪我不好,我后来听孙老板说那些人却是都拉过票的。”
  我笑着摆了摆手说:“其实你没错,错的说这个时代。今天我们就不说这个了。”
  他从我手中拿过那本《珠帘寨》的剧本看了看说:“这是?”
  “随便看看,除了西厢记,我最喜欢的还是这出戏。”
  他笑了笑,“等过了正月,咱们排一出?”
  “我这点本事,这辈子也登不上台了。王先生的话,你应该信。”
  “你要是想唱,等戏楼晚上打烊了,我陪你唱。”
  “这倒是个主意,那就明天。你把陈大壮也喊来,我演李克用,让他演我儿子,你就来那两个皇娘。”
  第二天,商君秋真的来了,父亲显得格外高兴。我递过一把二胡说:“麻烦您老给打个下手,我们唱一出《珠帘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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