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眶一热:“小……茶壶?”
却见男子突然露出恶意笑容:“什么小茶壶?琛哥,我叫向剑锋。”
他离得近了些,低声道:“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小茶壶了,琛哥。方天羽既然死了,我便替向剑锋活下去罢!”
周霆琛身体顿时一僵。
正在某处养伤的向剑锋侧躺在沙发上,急急叫了一声:“那个……柳公子麻烦你……”
柳思孝放下手里的苹果,过来帮他恢复了趴着的姿势。
“说了叫我思孝就好。”柳思孝见那张跟方天羽一模一样的脸在乖乖点头,还不住向他道谢,忍不住拍拍他的脑袋。嗯,手感真好!
时不时忙里偷闲过来给某人探病,确实可以缓解工作压力。
向剑锋皱眉扒拉开他的手。
柳思孝坐回沙发,继续削苹果,削好后,自己拿起来轻轻咬了一口。
向剑锋失望地叹了口气。
柳思孝“恍然大悟”:“你也想吃?我再削一个给你。”
向剑锋把脸埋在沙发里:“不用了……吃多了好麻烦的,对了,你刚才说想问我什么?”
“哦,你喜欢周霆琛多久了?”
“咳咳,咳咳……”
“没事吧?”
向剑锋摆手:“咳咳……水……”
柳思孝喂他喝了水,向剑锋脸上仍是通红。
向剑锋道:“我和琛哥没什么的。”
柳思孝微笑:“我相信,别咳了,你就是想有什么也不可能啊……”
向剑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柳公子,那你喜欢方天羽多久了?”
柳思孝咔擦一声把苹果削成两半:“应该是方天羽喜欢我多久了才对。”
他递了一半苹果给向剑锋,看他眉开眼笑的样子,突然心生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向剑锋啃了口苹果看看他:“方天羽是不是真的被琛哥打过一顿?琛哥可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方天羽,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柳思孝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听说是为了佟王府一位格格的事情,方天羽那个淫棍,居然抢了周霆琛的未婚妻,还逼死了她。”他叹口气:“可是据我所知,周霆琛根本没有什么未婚妻,他在北平读书时深居简出,跟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格格能有什么交集?”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柳思孝苦笑:“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呢,也是不知道的好。”
雨丝蒙蒙,笼罩天地。
周霆琛撑着一把黑伞,默默看着眼前的墓碑。
向秀云若是在天有灵,知道自己竟将她的儿子引入帮派,最后落得横死的下场,该有多么痛苦。
他定定看着,转头时,见到方天羽撑着伞走了过来,手中拿着小小一个坛子。
周霆琛觉得心被揪紧。
方天羽将坛子放在向秀云墓碑前,取香拜了一拜。转身离开时,听到周霆琛道:
“方天羽!”
方天羽转身,看向周霆琛。
“他……”周霆琛哽咽,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方天羽道:“他说他很感谢你,若是没有你,他这辈子就是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周霆琛觉得心脏大力抽搐了一下。
方天羽又道:“他还说,周霆琛,这辈子他最放不下的就是你,虽然你对他总是不理不睬,甚至横眉冷对。可是……若有来生,他会好好追求你,会好好宠你,他要做个医生,即使中了子弹的人也能救活的那种医生,他……要跟你相亲相爱的一起生活。”
这话倒不是杜撰,还在船上时,两人都睡不着,向剑锋突然挑起了这个话题。
“方天羽,下辈子由你选,你想做什么?”
“人死如灯灭,哪里有什么下辈子?”
烟头在黑暗中明灭,方天羽轻笑了一声。
向剑锋道:“我下辈子要做个有钱人,就像你一样,方天羽,有钱有势,就不必想什么出人头地,我……我就能让琛哥过上好日子……”
方天羽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方天羽,你生下来就什么都有,自然不知道我的痛苦。我可不是财迷,只是不想让他跟我吃苦。到时,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
良久,方天羽才道:“如果有下辈子,我要做个医生,中了子弹的人也能救得活的那种。”
向剑锋道:“你怎么跟我想的一样?我刚想说要做个医生,就像艾伦大夫那样的,又能治病又能赚大钱,那可就真是太好了。”
方天羽笑了:“这话倒是在理,那艾伦不但医术高超,敲诈勒索也十分在行,柳思孝被他敲了不少钞票去!不能便宜了他,下了船,你就到他诊所住下,让他好好伺候伺候你。”
……
望着面前的周霆琛片刻迷茫的眼神,方天羽冷笑道:“我们都是一类人,周霆琛,当年我是追求你不成,又把追求你的佟王府格格抢了。你因此懊悔愤恨却大可不必。扪心自问,你若是也喜欢一个人,难道不会像我这样想要占有他?”方天羽逐渐走近了周霆琛,几乎是在他耳边低语:“你也会这么做。若是没有,只是你爱得还不够深罢了。”
周霆琛听他提起往事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方天羽,我最后悔的是当时怎么没一拳把你打死。那样的话,佟王府的大格格不会死,小茶壶不会死,很多无辜的人都不会死。天道循环,你早晚会得到报应!”
方天羽也不生气,退后一步笑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有人引我入了洪门,并非我心所愿。可是世道如此,我也只能顺应。今后我们算是坐在同一条船上,过往种种不是,但愿你全都忘了吧。”
周霆琛并非公私不分的人,别说方天羽已经入了洪门,就是还没有,若他真有这种意愿,都是对北伐有利之事,他又怎么会因为个人恩怨阻拦?
方天羽说完这番话,转身离开。周霆琛当时未能体会深意,事后却觉得大有问题。
过往种种,指的是周霆琛当年与燕京读书时的方天羽有过一面之缘。那人当时刚从奉天回到北平,大概是在本地横行霸道惯了,一见周霆琛,便要行非礼之事,谁料当时便已经暗暗入了帮会的周霆琛身手不凡,先动了手的方老虎反被结结实实暴打了一顿。
他生平最恨仗势欺人的人,又因方天羽风评极差,听说身上还背了几条人命,本想下狠手废了他,却被同班的柳思孝上前阻了。
“方天羽,你认错了人为何不解释?!平白教霆琛误会。”
方天羽愣了一下,见与周霆琛几乎一模一样的俊俏脸庞上溢满关心神色,擦了擦嘴角鲜血,喃喃道:“是,我果然是认错人了……”
柳思孝出身富商家庭,虽然行二,却因受父亲宠爱,是以风头处处压过大哥。但他从来做人做事都是斯文得体,不但没有一般大家子弟的骄矜,甚至可说有侠义之风。
周霆琛对这位长相酷似自己的同学并无恶感,这个认错人的解释他当时虽然不完全相信,却因为柳思孝这么一拦,有了片刻犹豫。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顿揍,方天羽从此乖了许多,至少他读书期间,再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劣迹。
本以为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快毕业时却听说这人去了佟王府抢亲的事情。他义愤,却也觉得这种纨绔子弟的作为跟自己无关,待自己在上海偶遇旧相识佟香玉,了解始末,才知道这人胆大包天去佟王府抢亲,竟只是因为常扮男装出去的佟香玉十分大胆地追求过自己,还在公开场合扬言非周霆琛不嫁。
……直到今日,佟香玉心中怕是都没有完全断了痴念。这才引了杜允唐的嫉妒,甚至因此连累过小茶壶……
想到这个名字周霆琛觉得心中一恸。他强迫自己将思路放回方天羽的话上,所谓过往种种,所谓有人引我入洪门,似乎都在暗示什么。
那厢周霆琛费劲心思揣测不提,单表方天羽回了艾伦位于市中心的一处小小诊所,说是诊所,其实就是夹在两栋高楼大厦之间的一处小小院落。可是按照艾伦的说法:别瞧不起这小院子,累了老子半辈子。-_-!
过了前庭,就是向剑锋养伤的单独小院。方天羽正要推门进入,却听到里面向剑锋的声音传来:“柳公子,你怎么这么笃定方天羽喜欢的不是你呢?”
方天羽停了脚步。
屋里柳思孝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喜欢不喜欢,哪里有什么道理好讲?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八卦。”
“我每日困在这里快要发霉了,你再多说点方天羽的糗事给我听,解解闷吧?”
“刚才说到哪儿了?算了,咱们从方天羽最爱吃冰糖葫芦但是又不会吐核开始说起吧……”
方天羽当机立断推开了门。
柳思孝见他进来,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笑道:“回来了?”
向剑锋趴在沙发上叹道:“你姓方还是姓曹?”
见方天羽面色不善,柳思孝起身帮向剑锋又翻了一下身,才道:“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两人自从船上那次争执,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地说过话。柳思孝的态度也有些生硬。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错身的刹那,方天羽忍不住叫住他:“你现在住在哪里?”
柳思孝想了想:“住在陆家嘴,那里离银行近些。”
两人离得太近,方天羽觉得柳思孝身上一股说不上的诱人气息,无法言喻,却勾得他忍不住想要更加靠近些。
多久没在一起了……从下了船到现在,小半个月了吧?
“我在这里住不惯。”方天羽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既然你把我骗来上海,总要给我个正经地方住吧?”
柳思孝忍不住笑了:“你想住在哪里?”
对,就是这种该死的笑容,方天羽压抑着触碰他的冲动,没好气道:“你说呢?”
果然,柳思孝似乎是思索了一下,点头道:“好吧,暂时住我那里吧。”
☆、浪子回头
(十八)
令方天羽意外的是,柳思孝住得并不宽敞,虽然他应该并不缺钱,可是与方天羽住过的豪宅比,这处闹市中简单精致的公馆简直算得上寒酸了。
公馆里伺候的人也不多。看来柳思孝平日里竟都是自己动手打理私人事务的。
柳思孝先把他带到了公馆,又安顿好了他,说好了要去银行一趟,临出门却被方天羽硬是抱在怀里。
熟悉的怀抱令两人都有些迷醉,刹那间似乎有什么打开了阀门。
“天羽……”柳思孝觉得被他抚摸过的地方如同着了火,忍不住娇吟一声。
方天羽则熟练地把柳思孝的眼镜拿下,这才吻了下去。
以前他从未发现,这么做的时候,柳思孝身体会轻微僵硬一下。
今天听到的“你怎么笃定方天羽喜欢的不是你”令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难道在柳思孝心中,自己只是把他当作某人的替身?!
然而太多的念头来不及理清,感觉已经迫不及待取代理智。
两人在一起时,柳思孝本就不会拒绝,而方天羽则历来惯于索取,两人如同粘在了一起,从脱衣到急匆匆地相互抚慰,片刻都舍不得离开对方。
喘息着拥吻,被他按在床上疯狂地冲刺驰骋,柳思孝用手背遮住眼睛,却被方天羽拿开。
“让我看着你。”他命令道。
柳思孝双颊嫣红,嘟哝道:“有什么好看的?”却在对方一个大力冲刺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如同溺水之人抓紧浮木,在方天羽的后背留下道道抓痕,对方毫不客气地横冲直撞,令他在欲望的海洋中时而攀上峰顶,时而跌落谷底。
等到两人都觉得满足,窗外已经夕阳西下。
柳思孝觉得后腰酸痛,身上也脏兮兮的,挣扎着爬起来却被方天羽搂住了腰:“去哪?”
“洗澡。”柳思孝拉开他的手臂,走进里间的浴室。
刚有些困难地弯下腰去打开浴缸的水龙头,方天羽走了进来,将他整个人抱了。
“脏死了,你不会还有兴趣吧?”
“我来帮你洗。”
柳思孝以为他只是玩笑,进了浴缸后,方天羽竟真的拿起沐浴球在他身后轻擦起来。
柳思孝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回头道:“你……这是做什么?”
方天羽道:“擦澡?”
柳思孝上下打量他,见他一脸正经。笑道:“劳烦了,今天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方天羽道:“我这么被你诓来上海,如今手上无枪无人,连个正经住处都没有,将来如何全仰仗着柳公子,当然要好好伺候巴结才行。”
柳思孝细细看他神色,斟酌语词:“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说这个。方天羽,说来说去,你还是怪我引你入了洪门?”
气氛突然凝固了一刻。
方天羽用手抚摸柳思孝的脸颊:“怎么?事情你都做了,我还不能怪你?”
柳思孝把他恶意抹在自己脸上的泡沫擦掉,有些薄怒:“既然还在怪我,今天又过来招惹我做什么?”
方天羽笑道:“蹭吃蹭喝蹭住,顺便,蹭你。”
柳思孝觉得脸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气羞交加。
转念一想,两人虽说在一起有些年头了,可是说句难听的,都是如同嫖客同那什么的关系一般。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方天羽但凡有那些要求时,柳思孝无不满足。而他对方天羽也是如此,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想到这里,柳思孝的那股不平便被消了些。
他匆忙擦干身子,又躲过方天羽的“帮忙”,道:“蹭吃蹭住都没问题,客房还有富裕。方大少爷想住多久只要言语一声就好。想吃什么,吩咐老孟去做去买,周围店家那里都可以记账,报我的名字就是。”
说着,他已经穿好衣服,找到了刚才被方天羽乱扔在地上的眼镜,这才感觉镇定许多。对着镜子戴上眼镜,自我感觉又是那个斯文得体的柳思孝了。
“我去银行看看,晚饭你自己吃吧。”
“等一下。”
方天羽见他要开门出去,上前一步,替他把袖扣扣上,又上下端详了一下。柳思孝这才注意到他上半身还是□□的,又被浴室里水珠打湿了头发。被这么“伺候”,视觉冲击太大。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退后一步,开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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