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来做什么!”
“明教这些年已经断了触动可观隐身术的技能的教学,当年那些会此秘术的人,大多数逃的逃、散的散、死的死。所以,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来找到你的。”
程湾看着他们,眼中是少有的厌弃。自己已经怀胎五月了,就算是其他的理由她也定然不会跟着曾经的雇用团队走的,更何况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冲着明教人的。
“不要为难她,我跟你们走!”
零拥抱了程湾一下,“好好照顾孩子,等我回来。”
程湾看着零离开的背影,突然眼泪就掉了下来。若不是自己正怀着孩子,这些人根本不是他们夫妻的对手。若不是为了保护孩子和自己,零也不用再跟着这些人离开踏上重上战场的道路。
程湾是知道的,他们的伙伴也是知道的,零能看见明教的隐身者是天生的,虽然零根本不曾在明教学习过,他也不会隐身,但是他就是能够看见隐身的明教人。程湾知道,恐怕零的祖辈氏族和这隐身技能的开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过了四个多月,程湾诞下了一个男孩,双色瞳漂亮得让她惊喜。但是让程湾最想知道的是他的孩子,是不是一如他的父亲,天生就具有看见隐身明教人的能力。但身在明教所属地的程湾并没有机会去验证这件事情。
一过就是六年,新一代的明教弟子们甚至不知道在外面有可以看见隐身的他们的人。程丞很乖巧,从来没有给程湾添过什么麻烦。所以离开明教去寻找零,程湾便带上了程丞。
果然不出所料,离开之后,无论程湾隐身或是现身,程丞都能找到母亲。
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程湾就找了自己的丈夫。只是让夫妻二人都惊奇的是,雇佣兵团的首领竟然爽快地就放过了他们,让他们离开了。
故事听到这里,程丞看着晋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疑惑。
“但是,你的父亲是怎么知道的呢?”
晋然叹了一口气,望着天空突然身子一松躺到了地上。
“因为六年后,我的父亲又前往了西域,精心制作了第二批秘饮并带回了中原。这就是我上次给你们喝的我说是珍藏九年的秘饮。”
吕清弦点了点头,这样说来,所有的时间点都穿起来了,无论是程丞的年纪还是明教关于秘术的举措还是晋然的父亲的行踪时间。
“所以,我的父母是怎么死的?是他们曾经进的雇佣兵团队干的么?”
晋然突然认真地端详着程丞的眼睛,一句破天荒的话,让程丞差点没能招架住。
“程丞,可能,我是说可能,你的父亲没有死。”
程丞看着晋然,又看看吕清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回明教的时候父亲背着他的回忆是存在的,但父亲死的印象的确没有。对于晋然的父亲,程丞是完全没有印象,但是母亲死在怀里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久久不能拂去。
的确,关于父亲的死其实很模糊。他进明教的时候是因为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但不代表他的父亲已经死了啊!
“如果他没有死,他会在哪里?”
“我的父亲怀疑,你的父亲被抓以及你的母亲惨死是因为隐元会。而你能免遭毒手完全是一个巧合,可能当时行动的人看你还是个孩子就手下留情了,而你很快就被明教收留有了天然的屏障,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恐怕下达命令的隐元会上层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以及不清楚你和零的关系。况且这么多年来,你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西域,你的师父也为你封印了眼睛。”
吕清弦听到这里,感觉到了一个深植于大唐江湖的疑云渐渐浮出了水面。隐元会!这个隐元会向来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只要给重金就能得到答案。每一个城市每一个小镇都有隐元会的人驻守,他们单线操作,难以摸清系统到底是怎么运作的。据说最厉害的人也只摸到了隐元会系统的第十三人,离这个系统的核心层还隔着千山万水。
“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程丞这些,为什么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其实在洛阳,第一次见到程丞的双色瞳的时候我就怀疑了。后来没过多久他再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看得见我铺子里雇的隐身的伙计的时候,我就确信了他是父亲曾说到过的明教人家的孩子。”
吕清弦突然有些自责,若不是在洛阳非逼着荆蒙解开了程丞的忘忧蛊,程丞可能不会那么快得暴露人前。只是那时候想得太简单了,没有想到程丞的眼睛背后隐藏着这么多。
“我选择这个时间,这个点来找你们的原因是,有人想要程丞的眼睛,而且我是隐元会的人。”
程丞和吕清弦惊讶地看着晋然,突然无数种可能发现的情况冲进了脑海。什么叫作有人想要程丞的眼睛!
“你们知道的,隐元会只认钱不认人。”
☆、结果。
第九十七章
吕清弦看着晋然愣了一下,隐元会的只认钱不认人是世间皆知的,但是隐元会的最高原则就是保密,晋然为什么跑到了他们的面前,说出现在这么多的话。
“你···你快死了?”
吕清弦一问出口就有些后悔,虽然这是自己最最确信的一个答案,但问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伤人。
晋然听到吕清弦的话,淡然地笑了一下。不知为何,程丞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好像面前这个叫作晋然的人正在悄悄远离。
“你不是喂了我毒药么,我当然快死了。”
晋然的笑语里渗透着些许自嘲和悲凉,让吕清弦感觉到毛骨悚然。
“我身上从来没有毒药,喂你的只是普通的解毒丸而已。”
晋然没有说话,手指在沙地上胡乱地划动了,没有图案、没有规律。
“是啊,我快死了。若不是跑得快,恐怕已经死在洛阳了。隐元会的势力比想象中要大,泄密之后除了逃我没有别的办法。”
吕清弦看着晋然苦笑的模样突然有些触动,他认识晋然的时候,晋然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博文广志、对于美酒佳酿的故事信手拈来。
这么说来,兰敬轩日日招待重金之客,且每日挂上题板引来文人骚客争相论辩的行为也可以解释了。信息的极大聚集正是帮助了隐元会的情报收集。
虽说有些不太礼貌,吕清弦还是产生了一个怀疑,既然晋然知道自己泄密之后会暗遭毒手,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还有,吕清弦太好奇一件事情,如果隐元会真的如同外界所传是单线联系,那么晋然的上线是谁?
“你的上线···”
晋然明显身子抖动了一下,虽然不明显但是是害怕的象征。他抿着嘴,隐藏着牙齿的打颤,最后说出了一个让吕清弦和程丞都大惊失色的名字。
“封猾。”
封猾!是封猾。程丞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在洛阳不仅是第一次遇见了晋然,还遇见了封猾。在回到洛阳之前,发现兰敬轩变成一片废墟之前,也是恰好遇见了离开洛阳的封猾。那个唐门的姑娘,那个听不见声音的姑娘竟然是晋然的上线!
程丞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吕清弦赶紧抱住了少年。这是本能的畏惧,对于未知的畏惧。就像兔子会害怕狼,猫会害怕水。
曾经以为的偶遇,曾经以为的缘分,每一件事情、每一个相逢都是因为是注定的,每一个人的身份,每一个人的动机,都注定了无论如何选择,他们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遇见。
命运和缘分到底是什么。程丞不敢再想下去,就好像就算人生再重新来过,他还是会在昆仑遇见吕清弦一样。站在他们个体的角度,他们的相遇是缘分;站在更大的角度上,他们的相遇是注定。
每一个认识的人,每一件遇见的事情,承袭过去所以决定未来。
吕清弦抱着程丞,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还有疑点、晋然的身上还有疑点。他为什么大半夜要来三生树这件事还没有解释。
吕清弦刚想张口问,却发现自己瞬间理解这个行为。对,晋然需要的是逃避,他在被追杀。
“所以,你知道三生树的秘密,知道三生树的汁液可以带来致幻性状,帮助你隐身?”
晋然坐在地上,突然撇了撇嘴。他就是不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对方从行为里分析意图的做法,虽然彰显着惊人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却让人有一种被窥探了大脑的窘迫感。
“那你是怎么知道三生树的秘密的啊!”
程丞一句话惹得吕清弦和晋然都扑哧一笑,程丞的智商低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嘴快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就显得滑稽了。
“他是隐元会的啊,笨。重金相购,什么秘密不知道。”
吕清弦拍了程丞一下,嘲笑程丞的同时也庆幸程丞这么单纯,知道的太多反而会让人变得沉重。他羡慕程丞这样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活得这么轻松。
“那你泄露的秘密···”
晋然没有说话,的确吕清弦本不该问这个,但是他总有一种隐隐的直觉,晋然泄露的东西和程丞有关系。否则他明明就是来西域求三生树的作用的,没必要在城外隐瞒他和程丞是来做生意的,除非来西域做生意这件事他已经在别的地方留下了线索,只是作为幌子而存在。他是准备在出现隐身能力之后,立刻离开西域,去完成别的事情。
“我,我···这个我不能说,大战在即,我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呆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后的奉劝了。”
晋然知道今天自己说的太多了,絮絮叨叨地透露了太多关于隐元会的事情,恐怕自己被隐元会抓到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不过,如果在短期内得到了隐身的技能还能被隐元会抓到的话,只能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程丞的父亲的确没有死,而且确实成为了隐元会发现隐身人的眼睛。
程丞发现自己现在知道了这么多,好像也没办法拿晋然怎么样了,他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那是他的事情。程丞只想和吕清弦安安静静地在西域过两个人的生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死假发,我们走吧。”
程丞从地上坐起来,脑子却是一片晕乎乎的,或许是这一天以来,自己知道了太多事情,一时间还没有办法消化。
吕清弦跟着程丞站起来,看了一眼仍然坐在地上的晋然,只道了一句“后会有期”。
走在回家的路上,程丞很安静,吕清弦也没有多说什么。快到午夜了,晋然拿到三生树的汁液,跟着手下雇佣的明教人学习隐身,恐怕很快就会离开明教的地域吧。
他不愿意说的秘密,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让程丞和吕清弦知道。毕竟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他说的“大战在即”和“不为人知”这两个词似乎隐隐透着提示和关心。
吕清弦其实很担心,晋然那句有人想要夺程丞眼睛的话,让他有些害怕。对方在暗处,他们在明处。本以为地图的风波过去,他们就能过上安定祥和的日子,这样看来,一切都还未有定数。
安安静静中只听得见两个人的脚步声和衣服拂动的声音,突然程丞伸手牵住吕清弦。吕清弦不解地停了一下,却发现少年并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只是和他十指紧扣,继续向前走。
“我,我不会想着报仇的。”
吕清弦听到程丞的话语是说不出的意外,但他并没有回应。
“过去了。那是他们的人生,他们的选择,与我无关。对他们的怀念是我这一生唯一可以对他们做的事情。”
吕清弦侧过脸看着一脸释然的程丞,突然感觉到少年似乎又长大了一些,变得成熟、变得沉稳、变得像个男人。
“所以,我这一辈子啊,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够了。再多点别的事情,我做不来~”
程丞说完,扭着吕清弦的胳膊,就翻身就攀上了他的背。
吕清弦习惯性地托起背上的少年,嘴角是一弯浅浅的笑容。
☆、你就是我的江湖。
第九十八章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就夏天的暑气就开始慢慢退散。贫瘠的沙漠地区,对于季节更替的唯一标识恐怕就是温度吧,可是沙漠的上的太阳在昭示着这份独特的气候。昼夜的温差和长期的缺水和缺少蔬菜,让吕清弦短短三个月就瘦了十几斤。
程丞和吕清弦在家过得也算是平静,每日带着小骆驼出门晃悠晃悠,天气好的时候一起去看沙漠独特的风景。
程丞很快就发现了,吕清弦有了和曾经的自己一样的一个爱好。吕清弦变得喜欢爬上屋顶,看浩瀚无垠的星辰。吕清弦也变得喜欢跑到远处,看看隐隐的昆仑。
这样的心态,程丞再熟悉不过。他长这么大,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这么过的。
“死假发!下来吃饭了!”
程丞看着陶碗里干巴巴的饼,觉得特别对不起吕清弦。自从吕清弦来了西域几乎没有一天能够吃好,浓烈的羊奶他喝不下、沁烈的酒他喝不下,干巴巴的饼他甚少吃得下。人看着一天天消瘦下去,却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怎么了?哭丧着脸?”
吕清弦刚从屋顶上爬下来,看见程丞一脸委屈的小模样就忍不住心疼。刮了程丞的鼻子一下,又捏了捏他的脸。
“没···没事。我们吃饭吧。”
两个人走进屋子,吕清弦突然咳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程丞着急地拍着吕清弦的背,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好转才想起来要去倒水,赶紧喂吕清弦喝下。
今日刚过中午,刮过一场风,当时两个人正在严珺家里,恰好躲过了与风沙直面相对。泥沙卷进家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程丞在西域多年,对尘埃已经见怪不怪了,可是吕清弦似乎根本受不了这样的空气质量。
程丞的确着急又委屈,因为吕清弦是水一样的人。自小在万花谷长大,青岩那地方鸟语花香、清泉汩汩,所以把吕清弦养成了这般。他受不了这样的西域,程丞的心里万分清楚吕清弦受不了西域,他只是在死扛罢了。
“去床上休息一下吧。”
程丞搀扶着吕清弦躺到床上,坚硬的石床因为渐渐落下的夜色也变得冰冷。程丞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给他的爱人宽慰,只好静静地抱着吕清弦。
程丞想,这些日子自己变了很多,变得学会照顾吕清弦,变得成熟懂事,变得想要包容和疼爱吕清弦。
似乎已经睡了一大轮,程丞感觉到吕清弦把他包裹在怀里反而醒了过来。透过黑暗,程丞感觉到吕清弦正在看着他。
程丞往吕清弦的怀里钻了一钻,感觉到两个人的体温相融,却有一种奇怪的心疼像冰水一样透到了全身上下。
“死假发,会不会吃不惯我大西域的饭菜啊。”
吕清弦明显愣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程丞的话。
“你,我不是吃惯了么。”
程丞刚刚酝酿好的忧伤的小情绪,一下子被吕清弦这奇妙的玩笑给轰没了。这是赤果果的复仇吧!不就是自己以前老说没气氛的话么,吕清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光天化日地就调戏他啊!等等,好像不是光天化日是月黑风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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