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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火(穿越重生)——无敌国外患者

时间:2018-02-18 11:32:01  作者:无敌国外患者
  二月十六,郗县姑娘被杀死那天,遥远的邺城正在焚纸。一刀又一刀白腻如雪的新纸,过年贴的春联,乱七八糟的杂书,还有数箧文书字画,皑皑一山,付之一炬。
  火光熊熊,烤红差役们的脸。他们多半不识字,也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要等到科举将近,而大羌窘迫到连充当考卷的纸都凑不出时,他们才惊觉自己作下了平庸的恶。真正痛苦的人沉默不语,看着火焰上气流如游鱼般穿梭。在拉拉家常都会被有心人曲解的时候,他们不能说,不敢说,也没什么好说,只有眼睛不会骗人,人们对视,在他人的眼中看出了嗡鸣共振的悲哀。
  三十四年,王益严,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
  这是周朝的掌故。
  一千年过去了,原来什么都没变啊。
  街角的那家小酒馆也在查封之列。
  白惨惨封条贴住门窗,栓门的铁链沉坠着。过去一冬里,这家小酒馆用自酿的烧刀子烫热了不少行客的肠胃,如今它被封了,也总有人过来看看。从窗缝里瞧两眼,知道那盏黄润润的油灯不会再亮起来,老板娘秘制的卤花生也再尝不到后,叹口气,慢慢地走远了。
  偶尔有人驻足。圆圆脸的少年呆站着,眼神说不出是空洞还是悲哀。
  隶卒本来要直接把人赶走,近了看出是胡人面孔,衣着也富贵,说话就稍客气了那么一点:“看够就走吧,别站这儿挡路。”
  和玉充耳不闻,一动不动。
  隶卒又重复一遍,还不见反应,脸就拉下来了。在他肩上搡了一把,隶卒凶得很:“起开!没事少在这乱晃,你有几个脑袋砍?”
  和玉紧抿着唇。隶卒还要再赶人,斜伸出一只手稳稳扼住了他手腕,竟不能再动分毫。隶卒愕然抬头,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笑道:“别动粗。”
  隶卒讪讪放下手,躲到边上跟同伴嘀咕。和玉还跟失了魂一样发愣,那男人三两下解下披风,不由分说地把他裹成了一个大粽子。和玉开始还扭动着想掀掉,被拍了一巴掌就老实了,安心缩在带着体温的厚实织物里。披风实在很暖和,让他近乎哽咽。
  “我……”
  “知道。”顾文章勾住他肩膀,目光搜寻着落脚处,“走,找个背风地方说。”
  顾文章熟知三教九流的窝点。他领和玉七拐八拐绕进了一个荒僻院子,看着久无人迹了,烈风终年不息,野草依着风向贴伏在地皮上。
  “我点根烟。”顾文章擦擦灰,让和玉坐门槛上,自己蹲在下风处抽烟。初春风大,吹得他眯着眼,眼角显出细细的纹路。顾文章笑起来眼睛依旧明亮,仿佛还是老样子,沉默时轮廓却愈发冷肃。那种轻狂张扬、不识愁滋味的少年气,永远地随着某些事埋葬了。
  “周容这个事,我老早就料到了。”他脸冲着门外,深深呼出一口烟气,“记得咱俩在小酒馆那天吗,我说他人不行,让你俩分了。小锦鸡,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他就坐在我斜对面那个小包间里。我来的时候他就在那了,桌上一碟花生米,估摸是跟了你一路。”
  “我心想,这是图啥呢,这么多年我身边一对一对成了,就没见过比你俩还作的。我那么说,一是激你,二是激他,他受不了出来把话说开,那敢情好,分了也落个清净。但他啥都没说。”
  顾文章掐灭了烟。“就那么一粒一粒拣花生米吃,一句解释都没有。”
  “后来他走前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我没法形容,难受,看了真难受。”顾文章看和玉一眼,伸手擦了擦他的泪珠子,把人搂到怀里轻轻拍背,“你说,他真想不到有今天?王府容不下他,怎么熬都熬不出头,他能看不出来?就因为那是你家,是你爹你爷爷,他只能闭眼睛装不知道。最后他被王府坑死了,我一点都不意外。他只要不走,就只能被王府坑下去,坑到死,没别的路。”
  和玉泣不成声。
  顾文章沉默。他有点焦躁地想摸一根烟抽,还是忍住了。天是几乎透明的蓝,人的影子很浅,草叶被风吹得抖动着。
  和玉听懂了弦外之音。他的贴身侍卫不能再继续保护他了,年少旧友,终究要分道扬镳。
  顾文章走的时候,从怀里摸了样东西递给和玉。是枚果子,已经风干了,皱成了褐色的一团。
  端王府里,被和玉秀了一脸恩爱的顾文章笑嘻嘻说,“这果挺甜的我再揣一个。”
  昱合门前,顾文章记起从和玉那还顺了个果儿,掏出来扔给明秀,煞有介事地挑挑眉:“端王府赏的,御赐,知道吗?”
  殿前司内,舍不得吃的小和尚把果子洗净,恭恭敬敬供在佛前,顶礼合十。
  清点遗物,顾文章捡起风干了的果子,笑着说:“明秀还是没福气吃啊。”
  一枚果子兜兜转转,最终又回了和玉手里。
  “物归原主。小锦鸡,最近少出门,外头要乱了。”
  和玉没懂,但听得出语气中的决绝之意。顾文章不打算解释,他洒脱地挥一挥手,转身大步离去。
  初春干燥的风扬起道边尘沙,顾文章扬起脸,眯着眼看天顶上的日头。
  最后一丝牵绊也已斩断。
  刀没有鞘,随手系在腰间。一把薄如纸片的杀人刀。
  周容下狱那天,顾文章站在明秀墓前,说:“哥,我不躲了。”
  顾文章时常想,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荒诞啊。
  谁都可以任意处置他姐,决定她活着还是死去,下葬还是曝尸,是个反抗权贵的烈女还是肮脏的婊子。只有她的丈夫,她的弟弟和她自己,没资格决定任何事。那年苦夏,顾文章在他姐的尸身前痛哭,哀求,下跪,撕心裂肺地喊,他喊到缺氧,喊到声音嘶哑,喊到眼前发黑,但世界听不见。
  那时的顾文章还不明白,他的声音本就不归他管。说话的权力被理所当然地上交给了老爷们,由他们作为救世主进行审判和救赎。老爷们替他做主,代他发声,决定在烈日下暴晒他姐的尸身,决定他哥是个耻辱的杀人犯,决定明秀是谋杀先皇的妖僧。舆论机器残酷地碾压过所有异议,它剿灭纸张、文字和语言,让所有的绝望和愤怒无可凭依。顾文章的抗辩被裹挟,被压迫,被窒息,最终化成蝼蚁濒死的呐喊。
  是啊,天下当然太平。
  因为那些流血和哭泣的人们,被人割断了声带。
  “哥,邺城敢站出来说出所有真相的,只剩咱俩了。明秀死了,我只想还他一个清白。”
  “你要去哪?”
  “自首。”顾文章眯起眼,笑得匪气冲天:“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做了什么我认,他们动了我的人,那就拼个鱼死网破呗。”
  白日炎灼。
  我不再沉默。
  哥,姐,小明秀,为我骄傲吧。
 
 
第四十三章 。
  长街空无一人。夜沉如水,潮气暗度,天边隐隐有闷雷滚过,扯几丝冷雨。
  一个士子打扮的人立于门前,袍角翻飞。他左肩已然半湿,显见是候了很久,屋中人却闭门不见。眉凝了凝,这士子再次抬手叩门,声音沉稳有力:“老师。”
  “今日是左君头七。我为左君来。”
  院角寒树经风,枯枝摇摆。杨谏山沉默地等待着。
  屋里有琐屑响动,是人在闷咳。断断续续咳了一会,苍哑的声音终于响起:“进来。”
  蓬门久闭,门前积了一层风沙。杨谏山开门,迈步进屋。
  房内冷如冰窖,却闻不到旧屋通常会有的潮湿霉味,浓冽刺鼻的酒气侵占了全部嗅觉。一坛一坛堆着,倒着,桌上地上床上,滚在垃圾里,卷在衣服被褥里。放眼望去,屋里全是酒和空坛子,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杨谏山注视着倒在酒精里的那个人。胡子鬓发久未打理,油腻脏污,乱糟糟篷着。面孔泛着不正常的红,皮肤衰老松弛,眼袋下两条深深的沟痕。一个潦倒邋遢的,行将就木的疯老头。
  他蹲下,直视老头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道:“老师,我为左君来。”
  老头盯着别处。脏胡子下的嘴唇蠕动,他含糊不清地道:“左思存?不是死了吗。”
  “周容也下狱了。我的学生都完了,完了。”宋小书醉醺醺地笑,长着老年斑,青筋毕露的手颤巍巍地,又去够酒坛,“没人请我喝酒了。”
  “我记得你,叫杨……杨什么的。你来请老夫喝酒吗?”
  杨谏山道:“不是。”
  “那就给我滚。”宋小书做了个挥手赶人的动作,不小心把酒坛刮倒了,酒液涓涓流出,淌了一地。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宋小书赶紧扶正酒坛,一手捞起地上的浊酒往嘴边送。杨谏山皱眉,拽住他的胳膊:“老师,别喝了。”
  “说了让你滚!”
  “老师,左君死不瞑目!”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能管他?我现在自身都难保,懂不懂!”
  “你能。”杨谏山深深吸气,扣住宋小书手腕,沉声道:“因为你是宋小书。”
  宋小书低着头。
  “学生幼时,即闻文公高裁。南有陈,北有宋,‘语如悬河写水,嶷似断山耸峙。’”杨谏山双唇紧抿,灼灼逼视着面前的人,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老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宋小书闭目不语,白发瑟瑟。
  只要阖眼,幻象就如附骨之疽般层叠涌现。当年青衫洗旧,笑睨诸侯,一篇《景云赋》名动京华。圣上来寻时,支颐醉卧长堤,笑言要贵妃折支花儿簪鬓的风流少年是他;善作青白眼,嬉笑怒骂针针见血,拐着弯儿挖苦朝上诸公的狷介狂生是他;觍着脸索贿吃请喝花酒,关键时刻丢下学生跳窗而逃的油滑官僚也是他。现在用酒精麻醉灵魂自我毁灭,疯疯癫癫的糟老头儿,还是他。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门窗大敞,惊风入户,杂着泥沙的雨点子噼里啪啦往下砸。雷鸣动如战鼓,隐有金石之声,恍惚间又是两军阵前,铁马金戈,漫天黄沙。五年前……五年前!
  “五年前,大羌惨败于缙。”宋小书佝偻的背绷紧,他的声音在极力克制,“我起草了降书。”
  “他们派了个亲王过来,知道我俩在哪谈的吗?你猜不着。”宋小书难看地笑了笑,“在床上。”
  “头一天,那边的刺客在我头上劈了两寸长的血口子。老夫头壳硬,没死,我说给我连着床抬去谈判桌前。我一刻都等不了,就用这道疤跟他们磨,一分钱一分钱,一寸地一寸地,慢慢磨。最后,”宋小书抬起手,比划了三根手指,“硬是让我砍掉了三十万两赔款。”
  “你要知道,对面那是什么人啊。完全没打算给你谈的余地,一张合约拍在面前,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轰了邺城。对着这么群土匪,我砍掉了三分之一的赔款。自那以后我落了个偏头痛的毛病,有时候疼得觉都睡不了,发作起来跟冰锥往你头皮里钻一样,就那么疼。”
  宋小书咧开嘴,惨笑:“小杨啊,可我落着什么好了吗?”
  铺天盖地的,只有唾弃和辱骂。
  那份割地赔款,屈辱到极点的合约,出自你宋小书的笔下啊。
  你在缙人面前低三下四,谄媚得像条狗啊。
  你是卖国贼啊。
  沸腾民怨倾江倒海而来,瞬间席卷吞噬了宋小书。臭鸡蛋砸在脸上,粘稠恶臭的液体顺着头发往下流。女人行经用过的布条丢在身上,一道刺目的暗红。背后飞来一根木棒,毫不留情地重重打在背上。成群结队的民众封住路,威胁要把卖国贼的脑袋割下来。上司劝他,你机灵点,躲一躲,别跟他们硬碰硬了。
  宋小书毫不领情:“这是我大羌的土地,宋某问心无愧,为什么要躲!”天子的威严压不服他,缙人的权势吓不倒他,他宋小书生来不知怕字怎么写。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脊骨被打伤了,痛得直不起腰,污物黏在脸上身上,宋小书却昂着头,任恶意的目光洗礼。
  他要让自己看清楚,他的同胞如何扬起剔骨刀,劈裂他的胸膛。无数个渺小的人聚在一起,无数个意见汇流成汹涌的众意,集体的洪流让人们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强大,强大到可以为所欲为。他们忍不住去审判,去惩罚,他们造神有多热忱,撕碎英雄就有多残酷。
  泛滥的洪水暴涌向宋小书,他们冲垮任何阻碍。污言秽语,信口造谣,挥起的棍棒和刀,小孩子眼中雪亮的恨意。利刃凌迟,一刀一刀剜下宋小书的肉,胸中跳动燃烧的那团火也终于熄灭。
  将军百战身名裂。
  宋小书突然觉得好笑。原来我委曲求全、尽心竭力,拼死也要保护的,是这些人啊。
  沉夜,烈风,两鬓霜。今日杨花似雪,当年雪似杨花。
  “老夫二十岁时,也同你一般。”呼出的冷雾飘远,仿佛那些年少激扬都在这一叹里了。宋小书举杯,送客。“宋某头壳再硬,也撞怕了南墙。”
  “……请回吧。”
  杨谏山不动。夜僵冷如铁。
  “老师,你心凉了。”
  “是。”
  “怕了。”
  “是。”
  “斗不起了。”
  “是。”
  “那你告诉我——”杨谏山猝然起身,逼视着宋小书,他的目光烧灼如电,“三年前你为何拟那道考题?”
  烈风骤起,扯得宽袍大袖几欲飞绽,杨谏山目眦欲裂,一字字从齿缝碾出:“邦有道,如矢。”
  “邦无道,如矢!”
  那一刻,四海云沉,天压三寸。风雷鼓震,疾雨落如走马,千年前那一箭刺穿青史沉埋,破空撞来。多少河山倾覆,多少黍离之悲,多少孤臣泣血,埋骨青山,多少掩袖工馋,弹冠相庆。多少耿耿傲骨被折断被砸碎,行尸走肉般苟活,多少燃尽骨血者被理想背弃,于垂暮之时痛悔虚度华年,多少怀疑、愤懑、心灰意冷,都在这劈海裂空的一箭下寸寸化为齑粉。
  热血难凉。
  纵使天要覆我,地要埋我,神降休祲,人言毁誉,我不改、不悔、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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