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莫南飞这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话,符西宇摸了摸嘴唇,故作思索状,问道:“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你那个朋友很喜欢他的女朋友?”
“这个是重点吗?”莫南飞很烦躁。
符西宇很淡定:“这个当然是重点了,如果他没那么喜欢她,你就可以直接把这事告诉他。”
“你说的是没错,但……”莫南飞轻叹一口气,“你是不了解我这个朋友,他这个人在感情上特别执着,甚至可以说是偏执,很难对一个人动心,可一旦要是真动了心,那就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一条道走到黑的类型。”
“啊,这样啊。”符西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眸光一闪,一脸善良地建议道,“不如你先去试试那个女朋友的口风,顺带也能敲敲警钟,要是她心里喜欢的是你的朋友,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
莫南飞却不太赞同:“这样对我朋友也太不公平了吧,被绿了还被蒙在鼓里?本来我就觉得他找的那女朋友哪哪都配不上他……”最后一句是嘀咕出来的。
“那你就去跟你那情圣朋友如实相告,刚好检测一下他的抗打击能力有多强。”符西宇满不在乎地笑笑。
莫南飞一头栽到课桌上。
季明稀转过脸,看了看莫南飞的后脑勺,视线一转,对上符西宇玩味的目光后,挑了挑眉。
——隔墙都能有耳,何况前后座的距离,即便后面的人降低了音量,只要前面的人有意去听,也总能听到个八九不离十。
最终,莫南飞还是采纳了符西宇的方案,课间的时候,尾随着胡婧溜出教室,在楼道口叫住了她。
看到是莫南飞后,胡婧面露讶异,不自然地问:“是你在叫我吗?”
“有个事想问问你。”说着,莫南飞环视了一圈四周,确认季明稀没有在附近出没后,才切入正题,“你跟季明稀之间,没出什么问题吧?”
“额……”胡婧的眼神飘了飘,“没问题啊,挺好的。”
然而这个回答并没能令莫南飞感到满意,但他又不能没头没尾地直接说人胡婧在撒谎,于是刻意摆出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沉声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么问?”
胡婧咽了口口水,尴尬地笑道:“你肯定有你的理由嘛,我就不多问了。”
面对这明显敷衍的态度,一股怒火蹿上莫南飞的胸口。
给自己的兄弟戴绿帽子已经够不能忍了,竟然还一点儿愧疚的意思都没有!根本就完全没在害怕!
被偏爱的果然都特么的有恃无恐!
可毕竟对方是个女生,莫南飞再生气,也不能真拿她怎么样,只得压着火警告道:“如果有问题,就沟通解决,如果没问题,就别制造问题。”
胡婧却不仅不领情,还“反呛”道:“我觉得真正有问题需要沟通的,不是我和他,而是你和他。”
莫南飞成功地被“呛”住,等回过神的时候,胡婧已然扬长而去。
——卧槽,这么嚣张的吗?!
山呼海啸般的喧闹中,长假前的最后一节课终于落幕。
莫南飞一反常态,非但没有急着赶在季明稀和胡婧之前离开,反而故意磨磨蹭蹭,最后跟着二人一起走到了停车棚。
“哎呀!”他惊叫出声,感情十分饱满。
季明稀车锁解到一半,闻声朝莫南飞望去,就见他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一副天塌了的架势。
“怎么了?”
莫南飞回过头,苦大仇深地说:“我车的链条被人卸了!”
季明稀走过来,弯下腰,看了看空荡荡的牙盘,轻蹙起眉头,说:“不知道现在调不调得不了监控……”
莫南飞连忙摆手,一扫上一秒的惊天动地,异常冷静地说:“都已经这么晚了,调监控地话估计得看到后半夜。再说也不过就是跟链条,没必要兴师动众。我现在就是发愁该怎么回去。”
季明稀不露声色地看完莫南飞表演变脸,说:“你可以打车。”
莫南飞咬了咬后槽牙:“我爸走得急,忘给我留钱了。”
听到如此之扯的话,季明稀却跟脑子瞎了一样,十分轻易地买了账,转头冲似乎想要融化成背景墙的胡婧抱歉道:“不好意思,今天不能送你回家了。”
胡婧原本放空的双眸一下就亮了,像是生怕季明稀反悔,丢下句“没事,那我先走了”,拔腿就跑。
见状,莫南飞心中暗道,跑这么欢,肯定是奔向另一艘小破船了。
链条没白卸!
第10章 其实我是同性恋
夜色无垠,风微凉。
莫南飞跨坐在后座上,看着季明稀翻飞而起的校服下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洒满白衬衣的月光太皎洁,总觉得眼前的人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之中,柔和而圣洁。
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再靠近一些,又恍若隔着千山万水。
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怅惘。
“说吧。”季明稀毫无征兆地突然开口道,“为什么不惜卸掉自己的车链,也要阻止我送胡婧回家?”
正陷入陌生情绪里的莫南飞,全无防备地被拆穿,登时一僵,半天没接上来话,错过最佳的反驳时机,也就等同于默认了。
想想也是,从小到大,在季明稀面前耍心眼,他还真没一次成功过。
不过既然季明稀明知他的猫腻是和胡婧有关,还是陪着他把戏演到了这儿,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季明稀对胡婧脚踏两条船这件事一无所察?
毕竟是季明稀啊,眼睛亮,脑子灵,没道理自己都能发现,他还浑然不知。
莫南飞越琢磨越觉得季明稀是知情的。
那既然他知情,还故作不知,又是为什么呢?难道真地是太喜欢了,宁愿装傻也不愿失去?
怎么感觉这很符合季明稀的作风呢?
所以,上辈子因为自己,季明稀在感情上从头苦到尾,这辈子,又要因为胡婧,再跌一次跟头?
可凭什么一个才认识一个月的妹子,就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这样搞得自己很掉价啊!
莫南飞忽然就生出一股不甘心来。
“不肯说?”季明稀握紧手刹,一个脚点地,停在了路边。
他转过头,看到莫南飞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目光一柔,放轻了语气问道:“你从下午开始,就一直不太对劲,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跟胡婧有关?”
莫南飞迟疑了一下,反问道:“你喜欢胡婧,喜欢到什么程度?”
胡婧配不配不得上也好,是不是劈腿了也罢,真地面对着季明稀,他发现这些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季明稀的心情,只要他自己觉得幸福,觉得快乐,他就愿意装聋作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问出这个问题后,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车座下的弹簧。
季明稀看着他渐渐泛白的指节,眼中薄雾消散,亮起点点星光。
“南飞。”
听着这声久违的,透着无限亲昵的低唤,莫南飞的心漏跳一拍,有些发懵地缓缓抬起头,对上季明稀宛若有水波荡漾的双眸,心又漏跳了两拍。
季明稀却垂下了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白玉般的面颊上,投下两片忧郁的阴影。
“其实……”第一次显露出不自信,甚至还有些畏缩。
莫南飞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我不喜欢胡婧。”季明稀幽幽地说,“我喜欢不了她。”
“什么叫‘喜欢不了’?”分明是最想避开的话题,莫南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主动地往深坑里跳。
季明稀抬起手捂住脸,痛苦地说:“南飞,我是同性恋。”
出柜了……
季明稀出柜了……
果然是gay……
季明稀果然是gay!
再度直面这个前世把自己吓得死不瞑目的“告白”,莫南飞发现自己竟然涌出一种石头落了地的踏实感。
或许是已经被震惊过了一次,第二次就不会再那么惊讶。又或许是越是一直担心它到来的事,等到真地来临的那天,反而还会松下一口气。
至于心底隐隐浮动的一丝丝开心,莫南飞觉得,肯定是因为这样一来,季明稀就不会从胡婧那儿受到伤害。
等等——
“那你和胡婧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在早恋吗?”尽管困惑,他也不忘给俩人的关系扣上一顶坏帽子。
季明稀放下手,看向莫南飞,满目苍凉。
“是因为你,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真实取向。感觉到你有所察觉,怕你因此像躲避瘟疫一样远离我,所以找胡婧一起演了这出戏。”
听完这样一段信息量巨大的话,莫南飞关注的重点却落在了细枝末节上。
“也就是说,胡婧比我先知道你的取向?”语气里的不爽比空气中弥散的桂花香还要浓烈。
季明稀难得被问住,一时间都忘了管理面部表情,愣了会儿神后,才恢复沉痛之色,薄唇轻启,还未来得及吐字,就被莫南飞拦截了回去。
“喜欢同性只是一种选择,不是疾病,你更不是什么瘟疫,我不会因为这个就躲着你,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放心吧。”莫南飞安抚地拍了拍季明稀的肩。
季明稀瞥了眼他的手,没有再多说什么。
莫南飞仰面横躺在卧室地毯上,心跳如擂鼓。
“是因为你,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真实取向。”
在季明稀的面前,他可以装作没有听到这句话,但他没办法自欺欺人,从季明稀说出口的那一刻起,这句话就盘踞在了他的脑海中,无论他是用拍的,用推的,还是用挥的,都纹丝不动。
就算他的情商再低,反应再迟钝,也不会听不出来这是一句稍微绕了点弯的告白。
所以他才阻止了季明稀把间接变为直接的意图。
上辈子他可以咽气,这辈子他要怎么回应?
直接当面拒绝?
“我们的性格虽然很合适,可惜性别不合适。”
作为一个活到21世纪末的人来说,这样的观念无疑是古板而守旧的,所谓“同性恋”、“异性恋”之类的说法都已被废止。在新的价值观体系里,两个相守泅渡一生的人,性格远比性别来得重要。
莫南飞其实也认同这一点,只不过他生来就是个直男。
如果季明稀是个女的,那就什么烦恼都不会有了,他绝对非他不娶啊。
长得好看,不啰嗦,什么都懂什么都会,而且还是全世界最了解自己的人,撇开性别不谈,简直是举世无双的完美恋人——反正他前世寻觅到八十多岁,也没能找到一个相处起来比跟季明稀在一块儿更舒服更愉悦的人。
所以……
性别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砰!”
一个熟悉的沙包从敞开的窗户飞入,不偏不倚地砸中莫南飞的额头。
“卧槽!”
他惊坐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台,看都不看底下站着的人是谁,张嘴就吼:“季明稀,你特么开了天眼吗,劳资的额头都被你砸出了一个坑!”
季明稀双手撑墙,利落地翻进院中,站定后,这才仰起头望向莫南飞。
“沙包还你了。”
莫南飞气得翻白眼:“你就是这么还东西的?”
季明稀火上浇油:“纠正你一下,你有坑的不是额头,是脑子。”
“你有种站那儿别跑!”
莫南飞撂下这句狠话,转身捡起沙包,扬起手就想砸回去,却在看到季明稀真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仰着脸凝望着自己的方向后,怎么都下不去手了。
以前也是这样,哪怕被季明稀的一张嘴气个半死,他也做不到把拳头往他脸上招呼。
脸长成季明稀这样,实在是太犯规了。
而且,他手里握着的沙包,触感变得不太一样了,好像多了些什么,布面凹凸不平的。
他收回手,想要细看,季明稀出声道:“今天中秋,要不要一起吃烧烤?”
中秋和烧烤之间存在着什么样的必然联系,莫南飞没想明白,但这并不妨碍季明稀轻车熟路地从小屋里搬出户外烧烤架和木炭,经验老道地升起火,把带来的牛排火腿整整齐齐地铺上烤盘。
莫南飞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不禁回忆,高中时候的季明稀就已经这么会烤肉了?可他怎么记得,季明稀这烤肉的手艺,是到了大学才被自己磨练得如此炉火纯青,渐臻化境?
再仔细一想,季明稀很多时候说起话来的语气,都不太像他记忆中那个十五六岁的季明稀,反而更像成年后,甚至是老年的季明稀。但这只是他的一种感觉,很隐约,也很抽象,除非是像他一样和季明稀形影不离一辈子,否则很难有这种体会。就连他自己,要不是因为触动到了某个具体的点,也很难去细想这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季明稀专注于给手中的牛排涂抹酱汁,没有注意到莫南飞探究的眼神,趁着翻面的功夫,才朝他瞄了一眼。
“怎么这副表情看着我?”
莫南飞一瞬不瞬地盯着季明稀,沉吟道:“我感觉,你哪里怪怪的。”
季明稀手下一顿,眉梢眼角染上一缕落寞。
“果然没办法真地做到和从前一样了,对么?”
见季明稀理解错了方向,而且还是朝着非常不好的方向跑偏,莫南飞连忙摆手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很像我“后来”认识的季明稀?
感觉说出来肯定会被认为是在瞎扯借口,欲盖弥彰。
为免越描越黑,莫南飞索性将错就错,顺着季明稀的方向说:“如果我跟你说还能和从前完全一样,显然是在骗你,但也绝对不会刻意地疏远你,更不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你,你季明稀是我莫南飞这辈子认定的兄弟,这一点不管发生么都不会改变。”上辈子也认定了,他默默地在心里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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