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门外又有人在试探性地叫他。
他烦闷皱眉,手中的折子一页也没看进去,眼睛一撇,不耐烦道,“母后不要派人来问了!我没事。”
内监的声音更加的小心翼翼,“不是皇后,是赫王府有话。”
白修泽的眉头始终深深拧起,赫王府?白修临早已被废,还能有什么话?他顿了片刻,“你进来说话。”
那内监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生怕开门的声音大了些又惹得眼前的主子不高兴。他走到白修泽跟前,“太子殿下,七殿……是赫王府的白修临想见一见您。”
“见我?”白修泽将手中的折子关上,“他见我要做什么。”
“奴才也不知,只是赫王府里传来的话。那边说是有人故意陷害……”
白修泽不耐烦地拂袖,“我听这些还听得少吗!他自己私制龙袍触怒天颜,已是人赃并获,闹什么诬陷!”
内监见他这般动怒,便讨着好说,“也是,他已是皇上厌弃之人,太子殿下不见也罢。”
白修泽却气极,“他终日咒骂,我倒要看看他能编出个什么花样来。你给我备轿。”
“太子殿下真要去?”内监微微压抑,“今儿个是四殿下大喜,您不去吗。”
“他府上如此热闹,我还去凑什么。”白修泽脸色僵住,“派人送份厚礼去,传我的话,祝他子孙满堂福寿双全!”
话是好话,可内监怎么觉得眼前的殿下脸色十分难看呢。
也不敢多问,内监只敢照着去办。又听得白修临吩咐道,“备轿去赫王府,动静小些,别让旁人知道了。”
当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子出现在赫王府小门的时候,守在门口的侍卫将其挡住,“什么人!”
白修泽从轿子中递出自己的玉佩,并不露面,只在轿内说道,“我来看看故人。”
内监看着眼色顺势塞上去一粒黄金,侍卫了然,给旁边的兄弟们打了眼色,让出一条路来。
不过个把月的光景,赫王府已没了当日盛景,杂草丛生,荒芜苍凉,呈一派倾颓之象。白修泽掀起轿帘,“他可还有伺候的人?”
内监忙不迭地回答道,“皇上仁心,仍留了两个从前的亲信伺候,其余的全逐出去了。”
白修泽点点头,“带我直接去见他吧。”
当见到白修临时,他既无传说的疯癫之态,也未破口大骂,倒是见到白修泽以后情绪起伏,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你来做什么!”
白修泽挑眉看他,“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白修临从喉中发出嗬嗬的阴森笑声,“我被困在这赫王府不见天日,如何能叫你来?”
白修泽心下疑惑,如果不是白修临叫他来,谁会让他来这种地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听得白修临阴恻恻笑道,“你是来看我如今的惨状的吧。”
白修泽拢一拢衣服,端出高高在上的架子,“那是自然。”他扬眉道,“只是父皇仁心,你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依旧许你住着这赫王府。”
他环视屋内陈设,又道,“看来你的日子还不算太惨,衣食供应不缺,竟还用得起香料。”
白修临淡淡瞥一眼在角落升起的袅袅青烟,“用再名贵的东西,我也无法踏出这赫王府一步。”他冷笑着看白修泽,“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白修泽不甘退让,他们向来是见了面便会掐的性子,嘴边扬起笑容,“我不做亏心事,自然得意。不像七弟,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我从未私制龙袍,何来自作自受!”
白修泽斜着眼睛看着情绪略显激动的他,“这话你去说给父皇听,看他信不信你。”
“我若有辩驳的机会,你又如何会站在这里。”
白修泽不欲与他多说,转身想要离去,却听到白修临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你以为除掉我你的太子之位就稳了吗!”
白修泽转头冷冷看他一眼,“即使坐不稳,我也不会落得庶人的下场。”
第55章 人亡
轿子摇摇晃晃的回到宫中时,天已经擦黑了,许是两人抬的小轿子太晃的缘故,白修泽的脑子昏昏沉沉的,脸色也苍白着,回宫便睡下了。
只是睡得不怎么安稳,沉睡中有噩梦缠身,一会梦见白修隐的脸,梦到他抱着两个美人朝自己笑,一会梦到皇帝费了他的太子之位,一会梦见白修泽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窒息感让他醒来,额间有豆大的汗珠滑落,外面的天色还如墨般漆黑,他问道身边的内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太子殿下,才子时呢。”
白修泽却是睡不着了,莫名觉得有些心悸,子时,大概这时候白修隐正在享受他的洞房花烛夜吧。
内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殿下的脸色不太好,可要宣太医来看一看。”
白修泽无力地挥了挥手,一夜无眠。
而施王府的白修隐又是一夜酩酊大醉,独自而眠。
醉酒后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白修隐睡到了日上三竿,而刚起床便听到了身旁的人说道,“殿下,赫王府那位,死了。”
白修隐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昨儿个晚上,今天早上被送饭的侍卫发现的。据说太子殿下昨天去看过他,现在太子殿下已被皇上带去问话了。”
白修隐一听情况不对,蹬起鞋子就往府外跑,“给我备马。”
府外的宋行安仿佛在等着他一般,见他衣冠还有些凌乱,笑道,“四殿下好睡。”
白修隐冷冷看着他,咬着牙道,“宋将军的动作也太快了。”
“只是帮殿下一把罢了。”宋行安似笑非笑地看他,“其实就算太子殿下娶亲,殿下依旧狠不下心,是不是?”
白修隐顿了顿,撇过头道,“我自有计划。”说罢便要策马进宫。
宋行安拦住了他,“殿下实在不必着急。”他挑眉轻笑,“知道殿下舍不得,我留了一手,他死不了。”
“那还要多谢宋将军了。”咬着牙说出的话语气中实在是没有太多感谢的意味,他一蹬马镫,疾驰而去。
“你昨天,去见修临做什么。”
白修泽知道自己被人算计,挺直了背,尽量做得坦然,“七弟说要见我,我便去了。”
皇帝脸色疑惑不减,“且不说修临出不了赫王府无法向你传消息。你们俩向来不睦,怎么他一叫你,你便去了?”
白修泽只能如实禀报,“儿臣昨天听闻七弟想见我,儿臣去见了七弟之后才发现七弟也并不知情。其中缘由,儿臣也不知。”
皇帝正想继续询问,却听得门外一声哭嚎,贵妃竟不顾宫人阻拦,披头散发地闯入宫内,“皇上,修临是枉死的啊!
他一抬眼便看见跪得挺直的白修隐,直指他道,“必是你!你一直与修临过不去!必是你害死了他!”
见她形如疯癫,皇帝不由得皱着眉头,“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先退下!”
贵妃将头磕得砰砰作响,不一会儿额角便渗出血来,她满脸泪水,“皇上,修临是冤枉的啊。”
“朕知道了。”皇帝脸上有不耐烦之色,“你先退下吧。”
贵妃依旧跪着,哭得哀恸,“皇上,当日龙袍之事疑点众多,皇上为何不信呢!修临不是太子,继位的可能甚少,他费什么心思去做龙袍啊!皇上明鉴啊!”
此话的矛头直指白修泽,白修泽不由得挺了挺背,“若是太子,就更不需私制龙袍了。”
贵妃恨恨看他一眼,又哭着看向皇帝,“如果真是修临私制龙袍,为何不偏不倚要在皇上到府上的时候拿出去处理掉!这么重要的东西又为何让一个新来的侍婢去处理!又为何这么巧巧被太子看见,禀了皇上!修临如今枉死,分明是有人蓄意陷害,杀人灭口!”
她说的如此言之凿凿,将矛头全部对准白修泽,纵使他没有做过,也不由得担心,他语气僵硬,“贵妃娘娘不要血口喷人,当日看见那个侍婢的不止我,还有四弟。”
提到白修隐,白修泽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闪雷,好像瞬间都明了起来。
“哥哥若应了我,我便不与你争这天下。”
心如同被针扎一般抽痛起来,原来是他。
等白修隐到了皇帝的宫中,却听见太监将他拦住赔笑到,“皇上与太子殿下在里面呢,四殿下不如等会再来吧。”
白修隐不管其他,袍子一掀便跪在门外坚硬的青石地砖上,“儿臣白修隐前来求见。”他叩头,“请父皇念在多年父子情分,无论发生什么,都请饶恕太子殿下。”
门内的人听到这样的高呼,白修泽一直挺直的背突然一松,兀自垂着头,嘴边扬起嘲讽的笑。
既然陷害于我,又何苦来为我求饶。
门外突然脚步匆匆,白修隐看着数个侍卫拥着一个太医进了门,又吱呀一声关上。
“皇上,七殿下的死因查出来了。”太医神色复杂地看了白修泽一眼,“七殿下是因为中毒而死。且那毒……和皇上所中之毒一样。”
白修临之死种种证据皆指向白修泽,若是中毒和皇帝中的毒一样,岂不就是说白修泽用同样的毒谋害了皇帝后再去谋害白修临。
弑君之罪,他如何担当得起。
白修泽冷汗涔涔,心中五味陈杂,他竟不料那人会至他于死地。
立于一旁本已平静的贵妃突然厉声尖叫,趁着内监没注意便朝白修泽冲过去,内监拉都拉不住,“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你陷害修临意图皇位,还妄图弑君!好大的胆子!”
白修泽在推搡中被弄乱了衣冠,贵妃也被内监拉开来,贵妃冷冷一笑,眼神锋利,“太子殿下好大一盘棋,为皇上下毒,又陷害了修临导致其永无继位可能,以保自己尽早登上皇位。光是这样还不知足,修临不过对你多有怨言,你竟对他杀人灭口。”
贵妃跪倒在皇帝面前,呜呜哭泣,“求皇上为修临做主啊。”
白修泽手中有汗沁出,“只是中毒一样并不能说明什么。”白修泽只能竭力为自己辩驳,“七弟并非我所杀,我也不知道这毒!”
皇帝眼神变得苍凉,“你说修临不是为你说杀,你可有证据。”
“儿臣昨夜回宫也有身体不适症状,想来是中毒所致。宫人和太医皆可验证。”白修泽的眼神无比坚定,“若儿臣下毒,为何不在离开之后才下,或是派人去下,非要自己以身犯险,落人口实。”
拿不出证据的辩驳实在无法让人信服,而白修泽杀害白修临同样也证据不足。
一个一口咬定,一个绝不承认。
闹得皇帝不耐烦至极,他挥袖,“搜宫!”
第56章 废君
宫中的侍卫向来是雷厉风行,白修隐看着皇帝宫中侍卫进进出出,不由得捏紧了拳头。他不知道宋行安说的留了后手是什么意思,但是一旦在东宫里搜出毒,白修泽必死无疑。
久跪的膝盖已经痛到麻木,白修隐知道,里面的白修泽跪得更久。
看着侍卫们押着太子妃沈溶月前来的时候,白修隐松了口气,只要有替死鬼,皇帝绝不可能让白修泽死。宫墙之内的事,若是传出去,子弑父,臣弑君,为百姓所理论,难免让人揣测皇帝为君不仁,千古之名何存?
太子妃被押至皇帝面前,听到侍卫说道,“皇上,毒是从太子妃嫁妆中找出。”
“儿臣不知!皇上明鉴啊。”太子妃显然没缓过劲来,哭得梨花带雨,“儿臣并不知情啊。”
皇上却冷冷看着,“太子妃谋逆弑君,意图动摇朝政,赐死。”
此话显然不能让人信息,别说她只是个小小女子,就算真是她下毒,她才嫁过来不过个把月,何时能下毒,又如何能下毒?
皇帝将眼神放回到白修泽身上,眸色沉沉,“太子白修泽,治内无方,恐酿成大祸,不宜治理天下。着废去太子之位,迁出东宫。”
白修泽绷紧的身子一软,不知该庆幸自己保住了性命还是该难过自己丢了太子之位。
皇帝疲惫地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朕累了。”
跪久了的膝盖让白修泽走起来一瘸一拐,他同情地看着沈溶月被侍卫拉走,只是如今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房门被吱呀一声拉开,沉重而缓慢,白修泽脸色青白,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白修隐,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如愿了。”
白修隐回到府上,宋行安在府中候着他,见他回来面色不霁,问他,“太子可保住了性命?”
“太子被废,迁出东宫。”
宋行安低低一笑,“如此,殿下可要感谢我了。”
白修隐拧眉看他,眼神中三分不解,七分愤怒。
“不仅扳倒了太子,还为你除掉了太子妃,一石二鸟,殿下可觉得顺心了些。”
顺心了吗,白修隐看到白修泽那张青白的脸,只觉得难过。
他抿着唇,“以后宋将军做什么事,还是与我商量一下吧。”
“知道殿下狠不下心,便替你狠心了。”宋行安站起来,留给他一个背影,“以后殿下若还有狠不下心的时候,我也会替你狠心的。”
“我知道我不该坏了计划。但是……”白修隐轻轻叹气,“你不要动他的性命。”
宋行安转过身来,似笑非笑,“自然。谁让他是殿下心尖上的人呢。”
白修隐看着他的样子,“宋将军……仿佛变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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