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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酊(近代现代)——它似蜜

时间:2018-05-12 11:45:46  作者:它似蜜
  “没事吧?”祝炎棠见吴酩捂着眼睛,立刻慌了,扶着他肩膀问,“到眼睛里了?”
  “有点儿……”吴酩声音都带哭腔了,“祝炎棠你变态!”
  “下山,快下山,”变态拽着受害者走得飞快,“抓紧时间洗一洗。”
  “你先让我哭会儿,哎,走慢点!”吴酩还真哭了。
  “你哭什么!”祝炎棠叫道。
  “我停不下来!”吴酩眼泪那是哗哗地流,他好像液体比正常人丰富那么一点,满脸都是亮晶晶的,还散发着浓重的清凉味,他想从指缝间看看停下脚步的祝炎棠,可他睁不开眼,“我眼睛就这样!我哭一下就好了。”
  祝炎棠没多说,只是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在山路中央,看着他流泪。
  结果哭了没多久又是一声惨叫,吴酩终于睁开眼睛,却是一脸的伤心欲绝:“我把隐形眼镜哭掉了,两只都。”
  祝炎棠简直要仰天长啸,他先前一点也没发现吴酩还有近视眼。“多少度?”
  “五百。”
  “那你现在是瞎的。”
  “……我带了框镜,还有替换的镜片,我得回屋取,”吴酩拽上他的腕子,“祝炎棠,你现在要对我负责!”
  “刚才谁说我变态?”
  “变态也要负责……变态更要负责!”
  “好啊,让我们大艺术家哭这样狠,我负责到底。”
  根本看不清祝炎棠的表情,可吴酩觉得他应该是笑了,之后,就这么任人拉着手,一松一紧都握在手心里,走在崎岖山路上,磕磕绊绊地下了山。
 
 
第14章 
  令人惊讶的是,虽说吴酩是个时常受骗并屡出意外的笨蛋,似乎还打小娇生惯养,但他干起农活来从不含糊,从住下来第二天开始,他除了画画,还经常帮剧组的忙,从总导演到小场务,很快就打成一片。按他自己的解释,是因为上学的时候每年都去荒郊野岭写生,一群细皮嫩肉的孩子在山沟沟里自生自灭,同系院又基本都是女孩,他作为稀有男同胞,需要担起为人民服务的重任。
  而祝炎棠则不同了,他虽然自认还算比较吃苦耐劳,可他的苦都是在大城市吃的,即便拍戏是在此类山村,也有一大堆勤务人员跟着,把他当老佛爷供,自然没干过重活杂活。
  于是,吴酩一边“祝老师祝老师”地叫着,一边教了祝炎棠不少神奇技能。劈柴烧火之类不用多说,祝炎棠这位只会看着小砂锅文火慢炖的主儿,居然跟从高中就开始学着自己喂饱自己的吴大厨请教了不少菜色,短短几周过去,他的刀工可谓是进步巨大,剧组弄了什么新鲜蔬菜,他全都想切成丝,弄得主要负责炒菜的影后梁晚晴时常跟他开开玩笑,护崽似的护着那堆儿尚未死于快刀之下的无辜蔬果。
  那位正当红的清纯小花徐子苓更是对祝炎棠感兴趣得很,经常穿着各式裙装,缩在烟熏火燎的大柴伙房里给他打下手,没事可做的时候,她就靠在被火熏得发黑的木柱上,含笑看着祝炎棠挥舞菜刀对付拔好毛的公鸡,再放进锅里噼里啪啦地炒。
  其中缘由,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利益上,祝炎棠固然明白得很,但毕竟是合作过两部影片的同事,美好回忆在,默契也不错,他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某天,挑了没镜头在拍的时候,他提醒道:“这种明火一直烤,对皮肤不好的。”
  徐子苓则仿佛没听懂,拿着毛巾上来给他擦汗,温香软玉汗津津湿漉漉的,甚至攀住了他正准备颠勺的手臂:“祝老师都不怕,我怕什么?”
  此话刚落,守在门外看时间的Brit,以及徐子苓的经纪人,就一同救火般冲了进来。眼见着对方经纪人揽过面色苍白徐子苓,扶着她肩膀切切地叮嘱着什么,又带些歉意与试探地看向自己,祝炎棠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当即撂下锅铲,从Brit手里接过护肤湿巾和防晒的帽子,边解衬衫扣子边往外走,把桃色麻烦和辣子鸡都交给自己的苦命助手处理。
  反正,鸡肉炒出来,他也不会吃,小花聊两句,也是无意义的捆绑。
  此类暧昧他经历过太多太多,现在还好,不是在镜头前,哪天拍摄期间那女孩上来一擦汗一楼胳膊,导演再收点人家公司的钱,特意不剪干净……蛛丝马迹流出的结果,必然是两人的名字一起,被铺天盖地的娱乐号软文提及,连带某些连祝炎棠自己都没印象的细节,盖上一个“祝徐恋终于坐实?!”的标题。
  届时,泱泱祝粉必定如以往每次那般迅捷而至,浩浩荡荡占领评论区,和徐子苓的粉丝以及两人的cp粉厮打在一起,好不热闹。
  至于女明星为什么要买通告找骂,祝炎棠完全可以理解,但却感到厌烦,并且不想掩饰。
  这种耐心的缺乏,或许也是他在圈里那“脾气差劲,性格古怪”的传闻的由来。
  祝炎棠越想越觉得可笑,插着兜走在山路上,收到Brit“已经协调好,摄制期间此类情况不会再发生”的信息之后,倒是松了口气。
  等走到吴酩经常写生的那片野湖边,祝炎棠已经脱下亚麻衬衫,拎在手里,身上则只留了件纯黑色的竖纹背心,配着宽松的九分牛仔裤。放眼看,那人也穿着背心牛仔裤,果然站在湖边竹下,对着画架上半人长的画布,一下一下地描绘着什么。
  祝炎棠把衬衫系在腰上,走近一看——这片碧透的湖已经在画布上成了型,背后是重重林浪山影,空空茫茫,安安静静。
  “你不是专攻水墨?”他心情明亮了点,偏着脑袋问。
  “油画也学过,不经常练练,手艺不就彻底丢了吗,”吴酩最后添了几笔,把一块石头的表层阴影画好,抬眼一乐,“这回就是想练练厚叠色彩,我可不想变成局限于一种表现手法的老顽固,那是自取灭亡。”
  湖边的石头整齐地长了厚实的青苔,摸一把,什么脏东西也沾不到。祝炎棠在专心画画的家伙身后,找了块平整的坐下,仰头看着叶隙间,那几片悠悠飘荡的云,道:“今天下午要去田里收菜。”
  “那我就继续去当苦力呗。反正镜头拍那一小会儿收上来的肯定不够吃。”
  “哈哈,那我们现在可以休息到两点半。”
  “想睡了吗?”由于几乎每天中午于此会面,吴酩对他的作息已经十分了解,他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那人已经像猫似的在眯眼睛。
  “嗯。”
  “对了,祝老师,又没吃午饭吧?”吴酩又问,“没吃我包里有点菜,今天是芦笋炒蛋和烤杏鲍菇,你吃点再睡。”
  “会长胖的。”习惯“生食青草”的祝炎棠进行他例行的挣扎。
  “米饭别动,给我留着就成,傍晚你不还跑步吗。”吴酩进行他例行的安慰。
  于是祝炎棠打开飘香的密封盒,用筷子尖戳着弹性十足的菇片,道:“两点二十五叫醒我。”
  “得嘞。”吴酩应着,又画了一会儿湖光山色,直到背后完全安静了,他才回头看看,然后默默从画夹里取出另一块画布固定好——那也是一副油画,色调温和而静谧,勾画的是一个伏在膝头沉睡的身影,清瘦的,安宁的,映在树叶筛下的柔软光斑中,漾在水波般的绿意之间,好比胎儿沉睡于母亲的身体里。
  日子就这么缓缓地、轻飘飘地流,七月流过去,八月眼见着也要见尾巴。祝炎棠终于成功驯服了那头不喜欢干活的老牛,虽然是在某无名英雄的协助下,那位牛兄现在不在出棚前被他喂点干草,就绝对不肯好好犁地,反之,被吴酩和祝炎棠一块摸两下,就会有极高的生产积极性。天黑前经常没事干,吴酩还带领一众小孩儿,把塑料瓶当成杀手锏武器,捉来一瓶又一瓶的地老虎喂鸡,这其中不时也有祝炎棠的身影,衣服脏了也不怕,反正有崭新崭新的洗衣机。
  最奇的是,不知吴酩到底为什么那么擅长和各类动物打交道,母猪新下的崽也能摸了,祝炎棠在某个月黑风高夜,如愿以偿地用手掌按了按那带花纹的,肉嘟嘟的肚子和屁股,突然有种自己正在逛肉摊的错觉。
  那看起来颇为浮夸的放映机和烧烤架,最终也派上了用场,经过几次村民精神文化丰富活动的进行,吴酩似乎已经被拥护为“全村的希望”,姑娘小伙,老头老太,还有那一群哇哇大叫的小孩,全和他相熟,他居然也学会了点方言,几乎能叫上每一个朋友的名字。
  每天,这已经成为日常,祝炎棠不时在拍摄间隙看到他,就会带点探究地琢磨:是不是当一个人用简单的态度为人处世,他的人际关系也会随之简单起来?
  之后这问题的答案,就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当祝炎棠按照剧本安排的周折,陷于节目中各种鸡毛蒜皮无伤大雅的矛盾,最后又见矛盾因为大家的“彼此理解”“相互扶持”之类的鸡汤,得到个温情结尾,他就会觉得所谓“真诚”都是装出来的、毫无价值的东西。然而,又当祝炎棠穿着沉甸甸的隔水服上岸,放下装满莲蓬的背篓,紧接着被吴酩一脸兴奋地扑上来拥抱时,他看着吴酩的川久保玲T恤沾上的淤泥,也看着自己沾了油画颜料的手腕,就会坚定地认为“真诚待人必会收获真诚的回报”。
  不过,无论过程如何,“温柔”“关心他人”“没有架子”之类的真诚标签,通过此次回归自然的节目,也成功贴到了祝炎棠身上。面对那些有关他在片场耍大牌闹脾气的传闻,粉丝们也有了反驳的依据和空间,诸如“祝炎棠刀工”“祝炎棠收菜”“祝炎棠唱歌哄牛”等等正面热搜,更是每周都没断过。
  离档期结束还有一周的时候,远方的谢明夷发来贺电,这次的节目达到了预期效果,谢氏的祝炎棠比亚光的周睿冰夺目太多,他这做老板的,当然是扬眉吐气。
  不过是Brit接的电话,汇报了具体情况后,他为难地通知老板:“祝先生现在不在,没带手机,晚饭前应该可以给您回电话。”
  “喔,在拍摄吗?”谢明夷问。
  “没有,应该是和一个朋友喂鸡去了,最近小鸡孵出来了。”
  谢明夷像是有点忍俊不禁,也有点惊诧:“谁家的艺人?”
  “不是艺人……”Brit努力解释,却又念着答应过祝炎棠的事,“就是单纯的,朋友。”
  Brit没说谎,这会儿祝炎棠的确没在拍摄,不过也没和吴酩在一起,他正扶着老腰在菜地里撒辣椒籽,等着吴酩挑水回来浇。最近跟两人关系很好的一只小黄狗围着他转,蹭他挽起裤脚的小腿。吴酩则挑着扁担,带着满满两桶水,在菜地另一头大汗淋漓,晒着午后的阳光快步往回赶。
  不过,半路被截胡了,那位聊过几句的周睿冰戴着墨镜听着歌,似乎很悠闲,“嗳,小吴,”他竟然走上来,扯下耳机,“做什么呢?”
  吴酩心想我在提水你看不出来吗,老实道:“从井里打了点水。”
  “又在帮小棠浇菜呀。”
  “嗯。”
  “喂喂,爱答不理的,”周睿冰又把墨镜摘下,垮垮地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开口,“我问你,你可以和男人做吧?”
  “啊?”吴酩差点一个趔趄摔田埂里。
  “想和小棠做?你喜欢他?”
  吴酩放下水桶,警觉地盯着周睿冰。
  周睿冰还是懒洋洋笑着:“有些太明显啦,可惜你们,”他两个拇指做了个碰撞的动作,“撞号啦。要不要同我试试看?”
 
 
第15章 
  眼见着周睿冰竟把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脸也凑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吴酩有那么一点发懵。他回想起刚刚高考完那会儿的惨痛经历——正是青春迷茫的时候,又好死不死地觉得自己怎么说也是成年人了,被丁纵蕊他们怂恿去GAY吧,结果酒没还喝上几口,就被莫名人士搭话,紧接着就往厕所里拽,吴酩鬼哭狼嚎连打带踹才逃脱,打着哭嗝飞快蹬车回家,不但交友失败,还被他那向来看得很开的老母亲好一顿嘲笑。
  吴酩后来总结,自己之所以难以像多数基佬那样,在此类场所找到排解寂寞的伴儿,从而迎来生命的大和谐,是因为他是个可悲又坚决的先爱后做的拥趸者,曾经喜欢的那位还对他硬不起来。而面对不喜欢的人,他一想到待会儿可能要掏鸟都会有恐惧感。
  好比现在的情况,就和当时一样尴尬且恶心。
  但他也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自己越不能露怯,就像那会儿他保持了清醒与行动能力,虽然过程未免丢人,但至少避免了艾滋病的风险。于是吴酩一脸正派道:“我直男,对祝老师单纯是崇拜,有幸能和他交个朋友,”说罢,他身子一错,避开周睿冰的倚靠,冲他融融地笑了一下,“对您这种大明星,更不可能高攀了。”
  “是吗?”周睿冰倒也不慌,用那种注视女主角的神情,专心瞧着他,“我很欣赏你。”
  欣赏?是要我说谢谢?吴酩心道,得了吧你,老子既不愿意和你睡,也不愿意和你聊。你这种长舌头货色,随便说人家是弯的还是零号,要是祝炎棠那种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主儿知道了,还不得揍死你……虽然祝炎棠长得确实比那小花还有味儿,吴酩也十分愿意祝炎棠就是弯的,但还是越想越来气,看着周睿冰脸上无所谓的神情,没忍住道:“反正,祝老师无论是直的是弯的是什么号,你们都是同事,您不该背后乱议论吧!”
  周睿冰扑哧笑了,他把墨镜戴回去:“果然,小棠的粉丝和他一样,正义到可怕的地步!”
  “……那您就当我是多嘴了吧,”吴酩气哄哄挑起扁担,头也不回道,“拜拜。”
  “晚上见呀。”周睿冰在他身后,把手挥得还挺倜傥。
  日子过得很快,吴酩之前就算写生,也没有超过一个月的,这回能在这种基本不通网的地方待上将近俩月也不腻味,他自己也觉得挺神奇,连阴阳师连着五十几天不签到也没可惜。不过解释倒也简单,美食美景美人全有,随便一呼一吸,都是山林草木的仙气儿,在村里招摇过市,还会被热情地打上一连串招呼,这生活,岂不惬意哉?随着两场沁着早秋凉意的雨落下,录制完毕的日子越来越近,写生攒了厚厚一沓,那副偷偷画的祝炎棠睡姿也完成了,吴酩还真有点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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