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什么的?”
“就赌一首诗。我若赢了,你要为我写诗为贺。”
“呵,你这是稳操胜券呀。真要是你说得对,别说一首诗了,我要叫你吕爷爷。”
作为历史穿越者,吕祉感到教育好子羽这个孩子,责任重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估摸着,按大宋那条件,裹个裹尸布下葬不可能。军中流行火葬还是有道理的。
第231章 终章 燕云(61)
从应天到平江一千五百余里,金字牌急递日行五百余里,三天可到。当然,官路多阻,实际要花费八天左右得时间。官家自打收到前线奏报后,脸色便阴晴不定。历来逢到这种时候,宫中有经验的太监都知道,必须小心侍奉,万一触怒了官家,轻则棍棒重则脑袋不保。
黄彦节当天本不必当差,但他宅心仁厚,主动把侍奉官家的活揽了过来。安排完香烛笔墨等事,他便一旁静立等候官家吩咐。按理,以他的职位是该被官家派出去传班师诏的,但官家却把他留在了身边,名义是让他替张去为当家,实则按他的想法,怕是官家忌讳他与诸多大将来往密切。所以今天他一句话也不多说,虽然无比好奇战报的内容,却安心把自己当成个哑巴,绝不敢有任何分外之行事。
没想到官家主动问道:“黄四,你最近可曾听见些街头巷尾的传言不曾?”
黄彦节神情紧张,不知道官家此问何意,泛泛答道:“行在最近都很平静,民庶乐业,市面繁荣,米价比前年又便宜了些,一石米不过两贯省陌。”
官家清瘦的脸上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黄四,你在朕面前不用隐瞒。你对朕的忠心朕都清楚,也知道你不怎么愿意议和。这也没关系,朕没有怪你的意思。现在就朕和你两人,你如实说,百姓们对宋金此次大战有什么议论没有。朕听说,百姓们都在传一封信?是也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黄彦节不好再假装。官家不是深宫中不谙世事的,时常微服,间或还叫些个卖馄饨等小点心的商贩入宫,就为了尝一口鲜。官家知道些民情还是很及时。
“官家,是在传吕相公给国夫人的一封信。”
“哦。听说是吕祉和家眷相约,明年正月十五要在东京看灯,花朝节去洛阳赏牡丹?”
黄彦节叩了一个头:“天下事都瞒不过官家。吕相公自出征以来,每隔几日便要给国夫人写信。这话,是最近一封信中所言的。”
“吕祉倒是个多情种子,也不枉朕当初提他撮合了。”官家不屑地说着,拿起茶盅来饮了一口,“看来,你也知道得颇多呀。那你知道不知道,这闺房里的密信是怎么传出去的。”
黄彦节一凛,觉得官家话里有话:“这个,小的也不是很清楚。”
“那还是晓得一二的?”
“小的也是听人说的。楚国夫人(李娃)、吴国夫人(吴氏)、雍国夫人(张秾)她们闲暇时候经常小聚一日。自从各大宣抚司出兵之后,因为悬念前线,聚得就更勤了一些。几位国夫人难免互相通一些消息。这信就是吴国夫人读给楚国夫人听的,只是读完之后,吴国夫人一时忘了拿信,被楚国夫人的家人无意间窥到,传抄了出去。是以,是以……”
黄彦节搜索枯肠难以为继,官家似笑非笑地打断道:“信写的好,传也传得好呀。双绝。”
“也是事有凑巧。”
“黄四呀,”官家叹了一声,“这看灯赏花的念头恐怕还真要实现了。嗨,你高兴不高兴?”
黄彦节既惊又喜,却不敢流露出欢喜的样子,只叩头道:“小的替官家高兴,替祖宗社稷高兴。”
官家脸上又现出了平日里既倦怠又冷淡的神情,挥挥手,说道:“黄四,你替我叫个人进来吧。”
“是,不知是赵相公还是万俟相公。”
在黄彦节的想法中,官家既然突然这样说,必然是前线有重大捷报传来。叫赵相公是商量进兵之事,叫万俟相公自然是继续强令退兵。他颇为忐忑地提出这两个人名,等待官家决断。
“蠢才呀蠢才,都这时候了,还叫赵鼎和万俟卨干嘛?你立即把杨沂中给朕找过来,朕要命他出兵淮西。”
黄彦节一时目瞪口呆,连礼都忘记行了。
“还不快去,是打算等到正月十五吗?”官家不耐烦地催促道。
“小的遵命。”
黄彦节飞跑出殿。
官家突然改弦更张,也算是其来有自。
自建康府军事会议之后,官家受到了极深地伤害。他的文臣公然矫诏,他的武将唱着高调自行规划进攻战略。大宋前所未有之事竟然发生在自己一朝。官家由衷地感到对不起列祖列宗。但他有时候又有些迷惑,不知道祖宗们对哪个感到更加痛心疾首:是偏安江左,还是大臣有跋扈之态。
然而究其实,祖宗们也不过是官家为自己的懦弱自私找的借口罢了。在渡过了战争初期寝食难安的几天后,各个战场频传的捷报终于让官家有了既可以对祖宗交代又能对得起自己“良心”的资本。项城、蔡州、颖昌这些地名,足够他做个中兴明主了。他甩开伤透了自己心的中枢,兴高采烈地下诏勒令班师,自以为这种做法既能保胜利又不会招致金人疯狂地反扑。官家还很体贴地在给李纲的诏书中,指示李大卿不要匆忙给前线断粮,要保证各军撤回来的时候不能饿肚子。真是知兵的马上皇帝!
只是在接到吕祉的捷报以后,官家的心灵受到了天崩地覆的震动。应天府,这是他继承皇位的所在。南京巍峨的城墙与高大的宫殿在官家的记忆中是永不会陷落的存在。现在,不可一世的金人居然被一只二流部队赶走了,还是丢盔弃甲狼狈逃窜。这一刻,早被官家丢弃的自尊重新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为了让跋扈的群臣看得起自己,也为了跟一众宣抚使抢功,他要严命自己的亲信杨沂中率部出师了。
“要让杨沂中打上主力,让杨沂中节制众将,让杨沂中第一个进入东京城。”官家在心中自誓。
然而,官家掌握的不过是八天前的情况,形势的发展早已超出他的预期。
就在吕祉取胜的同一天稍晚一些时候,兀术亲率主力对郾城的岳飞部发动了攻击。兀术的主力远比阿鲁补声势浩大,盖天大王赛里、龙虎大王突合速、兀术心腹韩常等人,整装倾巢而出。兀术的主力已经修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合三万精骑之众,是当之无愧的河南金兵的核心。兀术真实的想法是,命阿鲁补用他手下人马外加老(李成)弱(乌禄),拖住吕祉,让其不得增援岳飞一军。自己好集中主力打垮岳飞。打垮岳飞则河南危局可以迎刃而解。兀术或许不是大金中最好的战术家,但无疑是极其优秀的战略家。可惜,他撞上的是岳飞,如意算盘变成了一颗苦果。岳飞在得到右翼吕祉的有力支援后,无虞兵力分散,牛皋依城列阵,先挫了兀术的锐气。颍昌宋军得到确实探报后,董先率骑兵主动支援,前后夹击,在经过四个时辰的激烈鏖战后,将兀术杀得大败,当场阵亡的即有三千人,甚至包括了兀术最喜欢的一个女婿。兀术狼狈逃窜回开封的路上,再次遭到了王贵步军的伏击,又阵亡千余人。前后阵亡近五千人,兀术惊慌失措,第一次感到了前途的渺茫。
就在郾城之战的第二天,岳飞同样接到了责令班师的金字牌急递。岳飞不得不立即召集诸将与幕僚商议。
“班师、班师、班师,听说官家还怕咱们不听命令,特意让转运使司减少粮草供应!”徐庆第一个嚷嚷道,“五哥,咱们好容易逮住了兀术的主力,好好教训了一回四太子,你可千万不能退军,不然,不然岂不是功败快(垂)成来的!”
徐庆是岳飞的小老乡,发言的时候用了极其罕见的五哥的称呼,算是表达了心中对朝廷的极度不满。他觉得语气还不够强烈,又气呼呼地端了一把椅子,坐到岳飞对面。
岳飞扶额:“徐太尉,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待徐庆回话,薛弼已经上前拉起了徐庆。岳飞这些部将,除了张宪都对薛弼有三分忌惮。
“徐太尉,一条椅子也当不得退军,且先好生商量。”
徐庆就着薛弼的话下台:“薛参谋,你倒给自家们出个主意。”
薛弼的主意很多,可他不愿意直接说。
“薛参谋,军中存粮还有多少?”岳飞问道。
“尚够十天之需。”
黄纵见薛弼答得轻松,索性点破道:“宣抚相公无须担心粮草,缺了只拿薛参谋试问。别的下官不知道,反正河南转运司是李相公管。李相公曾经言道,咳咳,薛参谋是李相公的至交,最清楚不过了。”
岳飞觉得有些头疼,自己的幕僚接到班师诏后的表情反应,实在太过轻松了,朝廷若是知道后,大概会十分地不满。
“李相公是说过,他家的钱够买下半个福建的,所以江湖上又有个响亮的外号,叫做李半城。军中要是缺了一日粮,李相公就自己掏钱买。若非如此,他那河南转运使司哪能立即凑得出上千口子人。”
李半城,岳飞实在没法把这地主图财的外号跟素来尊敬的李相公联系在一起。
“宣抚,”黄纵说道,“兀术经此大败,必是要逃遁过河的。咱们若是趁此进兵,正中机会。倘若一时迟疑,竟然坐视良机白白错过,相公岂非抱憾终身?我等亦将抱憾终身。纵,不过一匹夫耳。白身未获功名,徒有经略之志。幼不治经史,却喜读兵略经济。及长,更游历天下,燕京、幽云、太原、相州,东京、洛阳、应天、襄阳,建康、镇江、常州、扬州,又从明州直到海上。蒙宣抚爱惜,纵得随侍于宣抚身边略尽绵薄。又一步步地走了回来,桂岭、洞庭、襄阳、郾城,东京已经矗立在眼前。”
黄纵所说的每一个地名,宋军都曾经有一场大败,无数人命丧黄泉。现在,宋军终于重新打回了中原。黄纵话中的分量,大家都懂了。既然懂了,便没有人肯再出声。他们的眼圈都含着泪水,看着岳飞。
似乎是为了配合黄纵的表演,大帐外传来了嘹亮的歌声。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歌声悲而不戚。这是岳飞手下的军官团在为战死的勇士举行招魂仪式。这些人大多识文断字,唱的也是屈原的《招魂》。普通士兵远没有这样文绉绉的,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回家喽……”
回家,只有故乡才是真正的家。
“天下事,都在相公处置呀!”黄纵喊道。
岳飞凝视黄纵片刻,说道:“拿纸笔来吧,我亲自上奏。”
在招魂的歌声中,岳飞凝神写道:
“契勘,金虏重兵尽聚东京,屡经大败,锐气沮丧,内外震骇。虏欲弃其辎重,疾走渡河。况今豪杰向风,士卒用命,天时人事,强弱已见。时不再来,机难轻失。臣日夜料之熟矣,唯陛下图之。”
作者有话要说:
官家:小娘子们,喜欢不喜欢我呀
招魂就是召唤我中华军魂
第232章 终章 燕云(62)
鄂州、淮西、淮东三军继续保有阵地,既没有遵命退军,也没有进一步的军事行动。友军之间达成默契地防守,就是对彼此最大的支持。河南转运使司倒是把所有能够调动的人力全发动起来了,赶着大车推着小车的运粮运布。于是晚死些的重伤员们,总算捞到了一块裹尸布。而更幸运的则开始被护送后撤。
倒也不是宋军不想继续进攻,连下重镇名城之后,几大宣抚司军也已经是精疲力尽,急需休整。其中境况最好的应该属江东、淮东宣抚司联军了。刘光世听说收复徐州之后,“强扶病体”莅临前线,跟韩世忠这俩老冤家一起,一边拌嘴一边开始调动张宪,以轻兵扫荡东平为中心的鲁西南;而李宝、成闵继续从事打劫山东沿海这份极有前途的事业。胶东脱离了徐文的保护,几乎是不设防的;李宝抢的高兴,索性打发了几只船开回海州,送来了大批物资。
奔睹在山东经营得好呀,鱼米之乡富得流油。
韩世忠看到大批军粮,珠宝、黄金还算矜持,等他瞟到船上还有几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女娘子后,眼睛就再也挪不开高耸的酥、胸了。待得知这些美人乃是女真官眷,他便兴高采烈地携着女眷进入了后帐。
人生最得意的事情是什么?睡敌人的女人,听她们的呻、吟。
淮西和鄂州都打得非常艰苦。淮西除了刘锜犹然龙精虎壮,不战而夺淮宁,又进军太康、扶沟加强与岳飞军的联系外;主力在吕祉的率领下,于应天暂做休整。杞县、兰考虽然近在咫尺,却是可望而不可及。
淮西如此,鄂州一军也没有再接再厉。不过鄂州马多,骑兵也多。大仗不打,小摩擦不断。兀术和岳飞同时派出了以千为单位的骑兵,四处探伺。岳飞是想判断兀术下一步的棋怎么走,而兀术则是为了尽量迷惑岳飞。
几千、几百人规模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四天,临颍、鄢陵、尉氏、长葛,东京外围每一寸土地上几乎都留下了岳家军骑兵的战斗身影。张子盖目前归董先统领,这家伙在这种散兵斗勇的战斗中如鱼得水,已是立功良多。
吴拱重重叹了一口气,想起了昨天收到的家信。
随着金字牌急递送到的不只是班师诏,还有大量的家书。
吴拱也不例外,或者说吴玠也和普通爱子心切的父亲并无二致。他在信中亲切地问候了自己的长子。
“大郎,最近几场大战,是否立功?听说出征之前比武,你打赢了张子盖那混球,爹非常高兴,让人打了一把刀,随信寄给你。盼你多杀几个虏人,替我吴家争气。
又及,没事千万别哭哭啼啼的。要哭也学学你岳叔父,看他啥时候掉眼泪,这也是一门学问。”
吴拱哭笑不得。他的功劳不大不小。川军不是主力,作为二线帮着追追溃军,仅此而已。
“哎,似乎还比不上张花腿。”花腿是吴拱给张子盖起的外号。
这样默默地想着,吴拱把信折好,塞进贴身的口袋中,有些苦恼该怎样回复亲爹。
夸大战功似乎不太好,可是承认自己不如张子盖,更让吴拱良心上无法接受。
“干脆向岳宣抚请战吧。”
吴拱这样打算着,正要出帐去找岳飞,不想岳飞自己率亲兵巡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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