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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昼(穿越重生)——MODERCANTA

时间:2018-06-10 11:19:31  作者:MODERCANTA
  子谈闻言,脚步微微迟滞了一下,手指有些僵硬地攥紧了丝绸。半晌,才讷讷道:“楚公子过……过誉了。”
  三门宗祠所立之处非常幽静,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加上被设了重重阵法,可以说是杳无人烟。
  宗祠楚湫当然是没有资格进去的,他就在外面四处张望着看看水,扑一扑虫子,捉一捉鸟,玩的不亦乐乎。他好久没有这样释放过本性了,仿若那位孙行者,从什么冷眼密布的不透风的钵中挣脱出来,用尽力量去呼吸新鲜的生命的空气。
  最后楚湫玩的累了,抱着酒壶靠在门口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他是被一声声呼唤叫醒的。
  “楚公子?请醒醒。”
  楚湫挣扎着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放大的子谈的脸。
  他睫毛好长。
  楚湫朦胧间这样想着。
  他呆愣了两秒,跌跌撞撞站起来:“啊,公子,你好了?我……我睡着了……”
  子谈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我……拖的太久了,害的楚公子这样疲累。”
  楚湫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酒壶:“那么……酒……”
  子谈伸手指了指东南的方向,他身后的夕阳正烈,指尖一半都浸入了红色,勾勒出十分美好的线条:“玉然山脚有座青歧镇,现在过去,应当还来得及。”
  这是楚湫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感受到烟火人气。
  已经是傍晚,镇上人家倶已掌灯,光芒星星点点,一路延伸过去,十分好看,十分温暖。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生他养他的江南小镇,那是被熟悉的怀抱重新接纳的回归感,是浪子归家,是飞鸟还巢。
  楚湫一步三跳地踏在青石板上,鼻尖微微发酸。
  他有些想哭。
  路上人群熙熙攘攘,有赶集回家的,有上夜市的,有挑着担子运货到码头的。
  路边的店门口还有几个妇女拾了条长凳坐在石阶上,拿着竹筛翻着新晒的谷子。有一个正好和楚湫对上视线,笑着招了招手:“小郎君,要不买点炒花生,很好吃的!”
  楚湫有些调皮地摇了摇头:“铜甸少嘞!”
  相比之下,子谈显得颇为拘束,甚至是十分紧张。他的身形有些僵硬,偶尔悄悄地看一眼挂着的灯笼,店铺,人群,露出好奇的神色,还有一点害羞。
  他看见楚湫和那位妇女的对话,开口问道:“楚公子,你对市井之情好像很熟悉。”
  楚湫转头,他欢快地笑起来:“我是很熟悉,公子你看,热热闹闹,是不是很好?”他又十分留恋地望了四周几眼,说道:“公子没有来过吗?”
  子谈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家规有禁令,不许子弟出入……卑贱之所。”
  楚湫抬起下巴哼了声,有些不满:“我最听不了家规啦,什么不得,不得的,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多没劲!”他的语气俏皮又生动,一起一伏,十分好玩。
  子谈听着这新奇的说法,也不禁微笑起来。
  不知不觉,二人已行至酒铺。
  “公子,请稍等,我马上回来!”楚湫对子谈打了声招呼,便向铺里奔去。
  这家店的掌柜人很好,满满地灌了一壶,飘散的味道像茅台,香的不得了,楚湫闻着闻着,都觉得有点晕。
  他心满意足地走出店门,却发现不远处熙熙攘攘地围了一圈人,十分吵闹。他踮起脚尖眯着眼望了望,发现人群中央的白色人影看上去很像子谈。
  楚湫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急急忙忙地冲过去,一头扎进人群:“不好意思,请让让,请让让!”
  小小年纪,战斗力惊人,楚湫左冲右突,瞬息之间,已经挤到了最前面。
  只见得一位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娘子穿着一身寒酸素衣,头上插着草标,在那里抽抽噎噎哭泣。她一旁的是一位矮胖的年老妇人,扎着褐色短打,正拽着子谈的袍子,死不放手,一双嘴皮飞快地动着:“可怜我们母女,遇上这么个不讲理的相公,翻脸不认人,天可怜见的哟……”
  她声音尖利,极具压迫力,旁人一时竟没人盖的过她。
  楚湫听了会,觉得脑壳疼,他悄声问身边的人:“请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那人也是一副凑热闹的样子:“谁知道,据说是这位小哥说要买下那小娘子,结果翻脸不认人,只领人不给钱,真是仗势欺人!”
  十四岁在一些地方,的确已经是可以娶妻的年纪。
  楚湫之前生活的小镇,治安一直不太好。一大帮的无业青年幻想着能成为和那些横行香港的大盗一样的人物,别说骗钱抢劫,砍人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从小对着这些轶闻耳濡目染,他立即明白,子谈是被讹上了。
  而这时,子谈被那婆子抓住一通哭骂,显然是完全乱了阵脚,他有些慌张地解下腰间的钱袋,伸手去拿银子:“这位老人家,我……我并无……”
  他正说着,不知人群里谁扔出了一棵白菜,气势汹汹,堪堪擦着子谈的额头飞过去。
  子谈一下被砸得懵了,怔怔站在那里。他手里的银子撒了一地,在昏暗的光线里裸露出诱人的光芒。
  婆子瞧见了,眼睛顿时睁大了,忙着弯腰去捡,一边嘴里嘟囔着:“贵人发慈悲,贵人发慈悲哦……”
  捡了没两颗,剩下的银子被一双脚踩住了。
  婆子仰头往上去,只见一个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里轻轻脆脆地说着:“臭婆子,你,撒,什,么,泼,呢?”
  楚湫现在是满腔的怒火。他气子谈被这样欺负,他气子谈就任凭自己这样被欺负,他更气子谈那副低头掏钱的模样。
  那副模样,无力的,软弱的。楚湫不忍心再看见,他已经看了很多次,太多次。
  楚湫见那婆子暂时被镇住了,于是回头直直望向身后的人:“子谈,我问你,她说的是真的吗?你是要抢人不给钱吗?”
  子谈的脸色是一片惨白的,然而耳朵却泛出病态的红色,他看着楚湫的目光,终于慢慢说:“不……”
  楚湫说:“好。”
  他回过身,蹲下来,伸出手把婆子那双攥着银子的胖手掰开:“他,说,不,你听见没有啊?”
  婆子眼看着手被他一根根掰开,到手的银子就要没有,终于使出相当经典的招式——她往地上一倒,开始哭喊起来:“现在的世道啊……老爷们都欺负我们娘俩哟,没有天理了!”
  她哭起来十分刺耳凄厉,伴随着她那女儿的啼哭,一时场面十分混乱。
  楚湫哼了一声,俯身一把抓住婆子的领子:“你嚎什么丧啊——!”
  婆子被他拎住衣襟,有些唬住了:“打……打人啦……”
  “我打的就是你!”楚湫挥了挥拳头,摆出一副恶霸的脸色。“你讹人讹到我朋友头上,真是活的越长胆子越肥了!看我不把你打得筋骨稀烂,让你女儿喝西北风去!”
  事实证明,遇上这种事,谁骂人路子比较野,胜算就比较大。
  人群早已散了。楚湫从地上把碎银子拢好,装进钱袋里,放到子谈手上:“你的钱。”
  子谈默默接过了。两人一时无话。
  “我……我可能……今天有些……脾气……”楚湫站了会,有些别扭地小声说道。
  “不。”子谈摇了摇头,他的脸色没有刚才那样白了。“楚公子,你胜过我很多。”
  “我……我只是气不过……”楚湫忍不住开口道。“公子,你不能……不能一直这样让别人白白欺负你……你……不值得……”
  子谈认真听着楚湫结结巴巴的说——楚湫现在没有刚才那副凶巴巴的模样了。
  子谈的眼神里有些东西沉淀下去,沉到无底的深渊去,他说:“楚公子,你教会我很多。”
  两人上山的时候夜已经很深,露寒夜重,寒气逼人。
  月色倒是很好,幽幽照耀着石阶。
  子谈提着灯笼——那是在镇上买的——安静地走在山路上,一时只有窸窣的脚步声回响。
  走了会,楚湫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悄声问:“公子……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
  子谈回道:“当然可以。”一边往石阶外侧靠了靠,把相对安全的里侧让给楚湫。
  楚湫小心翼翼的跟上去,也离那温暖的光芒更近了一些。
  灯笼就在子谈的胸口来回晃动,昏黄的光照在子谈脸上,把原本就秀致的面庞映得更加朦胧,他胸口带着一个精致的银项圈,此刻也微微发着光。
  “公子……你的项圈真好看。”楚湫模糊间能看见上面雕刻的繁复的花纹。
  子谈伸手摸了摸项圈,低声道:“我母亲……”
  楚湫露出羡慕的目光:“你母亲一定很爱你。”
  子谈静默了一会,只是笑,并不说话。
  楚湫继续扯七扯八地在瞎聊,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经过这次下山,子谈好像和他更亲近了一些,他为此而感到快乐。
  下意识地,楚湫说道:“禹章……他们都叫你禹章,很好听的字……我……我也可以叫你……禹章吗?”
  子谈笑了一声:“当然可以。”
  楚湫得到肯定的答复,心里有些雀跃,他大步往前跳了几步,走到子谈前面,面对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咳……禹……禹章……?”
  “是。我在的。”
  “禹章!禹章!”楚湫又叫了两声,觉得有些顺畅了。
  “我在的。”
  “哈……那我一直叫下去啦。”楚湫退回到子谈身边,又小声嘀咕了一声。
  夜晚爬山路,对于楚湫来说,的确有些吃力,他到后半程就不说话了,一心一意应付起脚下的台阶。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望见山门的影子影影绰绰就在远处,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时,楚湫听见子谈低低说了声:“楚公子,今天……谢谢你。”
  声音好轻,仿佛下一刻就会破碎在夜风里。
  09
  山门口亮着几盏灯,整整齐齐站着一排子家的侍从。看到子谈,他们立即无声地围拢上来,恭恭敬敬垂首跪好:“公子,请回。”
  子谈回望了一眼楚湫,把手里的灯笼给他:“夜深,楚公子……请拿着。”
  楚湫接过灯笼,望着子谈在黑夜里远去了,灯的木柄上还残留着子谈的温度,十分温暖。
  ……  ……
  近来,玉然山上的子弟听说,楚家的“那个”,和子禹章走的很近。
  当然,消息又是从云康的嘴里传出来的,他这个人当真很有些异禀,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第一个知晓。
  “据说是二更天才回山,早过了宵禁了!真是不像话哟。”云康语气高低错落,十分生动,他一双胖手抚摸着怀里的猫——那是他新养的鬼,很得宠。
  围拢起来的一众公子立时十分应景地惊叹起来。
  “禹章怎么也跟着玩的这样野?”
  “成什么体统!”
  云康那个瘦高个的兄长云庚,抚着把扇子,摇了摇头,一副颧骨突出的脸上摆出十分痛惜的神情:“我觉得,禹章近来确是有些昏了头了。”
  楚慕依旧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笑着。
  子谈和楚湫结交,从身份上来讲,的确是把青阁的脸面丟尽了。公子们一边匪夷所思着,一边暗自放肆地嘲笑着。
  楚湫并不知道这些人背地里和子谈说了些什么,他的确是察觉了什么,以往旁人看他的眼神只是冷漠,是鄙夷,但如今那里多了点刺一样尖锐的攻击性。
  然而子谈并没有疏远他,还是那样温和地笑着,仿佛永远也不会变。
  楚湫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他想着,自己在子谈应该……应该印象还不错罢,他应当是挺喜欢自己的。
  但愿,但愿。他暗暗祷告着。
  麻烦还是会自己找上门。
  一天楚湫在山路上恰好碰到子谈,两人便相伴同行。
  正走着,楚湫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楚茯。”
  那声音极冷,不带丝毫感情,语气也很十分别扭,像是在叫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
  楚湫一时没反应过来,继续走了。倒是一旁的子谈微微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楚湫见他望自己,觉得很奇怪:“怎么了,禹章?”
  “璟钰唤你。”子谈指了指身后。
  楚湫看了子谈约莫两秒,才反应过来。可不是么,楚家的小公子不叫楚茯还叫什么?他竟忘了。
  楚湫连忙转过头去,果然看见楚慕在两三步台阶的远处冷冷瞧着自己,眉间隐有怒气。
  楚湫干笑了一声:“四公子……你叫我……有事?”
  楚慕双手抱臂,用一种刀割似的眼神把楚湫打量了一下,冷笑一声:“我是找你有事。”言毕,他冲着楚湫抬脚便踹过去,楚慕根骨很好,这时候修为已经不低,那一脚的来的突然,气势非常凶。
  楚湫根本没料到对方一言不合就开打了,直到子谈上前一步,极快地把那一脚挡了下来,楚湫都没有很清醒地反应过来。
  “璟钰。”子谈微微皱了眉。“同门之间不得相伤。”
  “同门……谁和他是同门?”楚慕眉头一拧,脸上显出几分凌厉的艳色。“子禹章,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身份,什么腌臜货色,轻巧就被哄骗去了么?”
  子谈沉默了一会,慢慢把手挡在了楚湫前面,他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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