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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近代现代)——死在彼侧

时间:2018-12-18 10:30:35  作者:死在彼侧
    那是个年轻的女人,推着一个婴儿车,别里面躺着的宝宝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世界。
    岑里看着她,点点头,问道:“您是?”
   “也许你不认识我。”那女人有些局促,抬起手理了理头发,“我叫何之华。”
    宋行柯看见岑里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但岑里陡然攥紧的手让他有些紧张起来。他拉住岑里的手,丝毫不顾及眼前女人的惊讶,问他:“怎么了?”
    岑里像是被他的话惊醒,小小地打了个颤,他盯着那女人片刻,又冷淡地移开了目光:“我不认识你。”
   “你认识……”何之华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认识我的,对吗?”
   “认识又怎么样?”岑里突然变得极具攻击性,咄咄逼人,直指对方,令宋行柯看得心惊。
   “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女人说。
    岑里嗤笑一声,说:“就在这里说吧。”
   “我来是……想和你道歉。”那女人两只手紧张地抓住了婴儿车的把手,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哭腔,“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家。”
   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医院里的人流开始陆陆续续地走动,有人好奇地打量这里。岑里在那些目光下愈加烦躁,他说:“不要在这里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
   他毫不掩饰话里的讽刺意味,宋行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岑里,强硬又蛮横,他不太清楚那人是谁,竟能逼得岑里这样厌恶。
   岑里不太同他讲家里的事,他也从不主动去问,他始终觉得那是岑里的事,岑里不主动说,他就不该问。
   在漫长的时间里,他无数次后悔过这种想法,假如他当时对岑里多关注一些,假如他了解岑里的生活,那么现下的局面便不会这样让他束手无策。
   那女人难堪地低下了头,宋行柯皱眉,想说些什么,便听见岑里说:“你走吧,道歉就不用了,你好好过,别让他白白犯傻。”
    他说到一半,何之华已经偷偷地擦了眼泪,她说:“我想见见你爸爸。”
   “不用了。”岑里拉住宋行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不会想见你的,你回去吧。”
    何之华怔怔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突然推着宝宝小跑过来,岑里听到婴儿车的声音,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住了脚步。
    她气喘吁吁地赶过来,递给岑里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号码,我真的……真的想见见你爸爸,你能帮我问问他吗?我去找过他,他不肯见我……”
    岑里静静地盯着她,突然笑了:“真是好笑,你从前不是躲我们都来不及吗?”
    何之华揉了揉眼睛,低声说:“我欠你们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是啊。”岑里说,“那就别还了。”
   “至少我得当面跟他说句对不起。”女人很执拗,她看着岑里,不肯妥协。
    岑里的呼吸急促了些,他稍微提高了声音:“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说一句对不起,我们就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
    宋行柯听到岑里的声音,便知道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他握了握岑里的手,接过被女人攥得皱巴巴的名片,说:“您先回去吧,这里人太多了,之后我们再联系您可以吗?”
    岑里不说话,何之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宋行柯,低头说好,便推着宝宝离开了。
    宋行柯有些担心岑里,便轻声说:“吃饭了吗?我带你去吃饭吧?”
    “我吃过了。”岑里闭了闭眼,说,“你先回去吧。”
    “我来的时候你是不是正准备出去吃饭?”宋行柯没被他骗过去,皱着眉凶他,“天天不吃饭,瘦成什么样了都?”
    岑里里面无表情地往科室走:“你烦死了。”
    许念从科室钻出来,看见岑里,说:“岑医生,刚才有个人来找你,我看你在走廊那,就给指了。”
   “我知道了。”岑里说。
    宋行柯还跟在他身后,岑里叹了口气,说:“我过几天可能会出门,剩下的事,等我回来之后再说好吗?”
    宋行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妥协了:“你回来后就告诉我,对吗?”
   “对。”岑里想了想说。
    宋行柯碰碰他的脸,说:“什么都告诉我吗?”
     他有些怨念地语气让岑里满腔的愤懑消失殆尽,他忍不住笑了笑,说:“什么都告诉你。”
 
第6章 .
   岑里很快便请了假。
   刚转正就请假可不是一个好现象。但主任还是爽快地就签了字,他把岑里当重点衣钵培养,岑里又从来都很乖,一个又乖又勤奋的小孩,总是能轻易让人偏爱些的。
   岑里买了第二天的车票,他要回家告诉他奶奶一声。
   家里空的很,干燥的秋天让飘在空气里的灰尘不停地悬浮打转,岑里突然感到自己也是那蜉蝣尘埃中的一籽,闭上眼就一种脚不踏实地的空旷。
   他窝进了沙发里,疲累地看了看老太太的遗像,似乎在自言自语:“你一定想不到,今天我见到谁了。”
    屋子里安安静静,没有人回答他。
   “她要跟我们道歉,我不想接受,可以吗?”
   “人有多可笑,她带着孩子,看起来家庭幸福,脸上连一丝忧愁的纹路都瞧不见,那我呢,那我爸呢,你呢,谁来赔我们这些年?”
    岑里的声音越来越低,哑得像乌鸦难听的吼叫,却没有流一滴眼泪。
    他长大了以后就不太爱流眼泪,老太太从前总说他从小哭的时候总看不见眼泪,“这样好啊,我们小里有天大的福气,一辈子都没有苦头吃。”
    可是岑里这十多年,却吃尽了苦头。
    第二天,岑里便坐上了回a市的车。
    他在a市过了很多年,对这里小小旧旧的车站,城市里的每一条瘦窄的巷,宽阔的路,生长的草木,都熟悉的很,即使是后来离开了,他也一直保持一个月回来一趟的频率。
    他得去看他爸。
    出了车站,岑里打了辆车,跟师傅说:“去市监狱。”
    师傅一听他要去监狱,便不动声色地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他一眼。
    岑里在漫长的岁月里,早就要对这好奇和探究的眼神免疫,他不说话,偏头静静地看着窗外疾驰的风景。
    a市的城市规划并没有太大变动,岑里十七岁的时候离开这里,二十四岁的时候回来,它还是静静地矗立着,有时会让岑里觉得,恍然大梦过。
    他昨天就向监狱提交了申请,很快便被安排见到了岑青阳。
    岑青阳在监狱里待了十多年,是岑里十二岁那年,因为杀人进去的。
    岑里打小就被欺负,开始总有人说他没妈。小孩子的恶意没有大人会阻止,岑里却当了真。他把那些谩骂都记在心里,回去问岑青阳:“我妈妈呢?”
    岑青阳就一遍一遍告诉他:“小里,妈妈去世了,但她很爱我们,你想她的时候,她总是在看着你的。”
    岑青阳是个温柔的男人,岑里从没有想过他会因为杀人进监狱,十二岁的岑里拼命哭着跟警察解释,不是的,他不是杀人犯。
    没有人听他说话。周围大人的窃窃私语和同情的目光让他感到恐惧又茫然。他奶奶流着眼泪把他的眼睛捂起来,带他回了家,他至今都记得那双手温热的触感。
    他奶奶说:“没关系的,小里,奶奶还在。”
    岑里年纪小,只模模糊糊地知道他爸是被冤枉的,之后长大一些,老太太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他爸是杀了人,杀了一个强奸犯。那男人在巷子里强奸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正巧被下班的岑青阳遇到,小姑娘流着泪向他求救。
    于是岑青阳捡起了地上的红砖头。
    岑青阳在报社上班,戴着眼镜,瘦瘦高高,谁也没办法相信,就只那一下把人给砸倒了。
    那个女孩子就是何之华。
    被砸死的是当地有钱人家里的独生子,靠着家里的势力有恃无恐,才敢这样在路边意图强奸,没想到老天的报应来的这样快。
    可那人的家里人可不这么想,他们要岑青阳偿命。
    何之华的家里人被逼着收了钱,拒绝出庭作证,于是岑青阳顺理成章地被扣上了过失杀人的帽子,判了二十五年。
    老太太哭红了眼睛,找遍了关系和律师,才把过失杀人定成了防卫过当,但那也仅仅只是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少判了三年。
    在那个消息单一媒体式微的年头,家里出了一个杀人犯简直是要命的事,但无权无势的小户人家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于是岑里被欺负时,再也不只是没妈的孩子。大人也不再拦着,于是小孩子就肆无忌惮地当着他的面说,你看,就是他,他爸是个杀人犯。
    岑里从不愿意去想从前的事,因为他遇见了宋行柯,他在宋行柯的眼里看见了完全不一样的自己。宋行柯不会被他的冷漠吓跑,宋行柯不会理会流言蜚语,宋行柯会称赞他会爱他,他紧紧占有着宋行柯,拿宋行柯当命,可宋行柯是吗?
    一阵开锁的声音把岑里从发呆中惊醒。他转头,看到岑青阳带着手铐走了进来。
    岑青阳看到他,眼里的欣喜几乎要溢出来,他温柔地笑:“小里。”
    岑青阳是个文化人,即使是这么多年的牢狱生活也没能让他的气质变杂,他仍然清瘦挺拔,眼窝深深,透着十足十的温润。
    岑里忍不住想,谁要相信这样的人是杀人犯?但他也只是笑了笑,喊他:“爸。”
    岑青阳坐下来,摸了摸岑里的手,皱了皱眉头,说:“手怎么这么凉?”
   “外面风大。”岑里说。
   “怎么了?”岑青阳问他,“这次怎么没到月底就过来了?”
   岑里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跟岑青阳的关系很好,即使是岑青阳刚刚进监狱的那段愁云惨淡的日子,岑里都没有怨恨过他。
    奇怪吧?岑里后来也想过,真的很奇怪。他偏不信所有人告诉他的话,无论那些人怎样欺辱他,怎样看他,怎样一遍又一遍地跟他重复,他就是不信。
    最开始,岑青阳每次见他,都会流眼泪,总是说着对不起,他从心底里觉得愧对岑里,反而是岑里安慰了他。
    十几岁的小孩儿总是重复着说:“没关系的,爸爸,我们都等你的。”
    却没人知道,他出门就开始哭。
    监狱外墙的角落有一块石头,每次见完他爸,他就坐在上面哭,哭呀哭,哭到夕阳都红着脸瞧着他,才擦擦眼泪回家。
    他从不跟老太太一起去,他怕老太太看见他哭。后来的岑里就想,是不是因为那时候把眼泪流干净了,长大以后才没有眼泪可以流。
    岑青阳看出了他的犹豫,他聪明的很,只想了想便说:“是不是那姑娘找你了?”
    岑里点点头:“她说你不肯见他,非要我来问问你。”
   “哎呀。”岑青阳笑着说,“干嘛非要见我,这么多年了,我有什么好见的?”
   岑里说:“你要是还恨她,我回去就……”
   “小里。”岑青阳打断他的话,“我从来都没有怨恨过她。”
   岑里微微睁大了眼睛,皱起了眉头。
   “她看起来过得怎么样?”岑青阳问。
   岑里低声说:“看起来很好,带了一个宝宝,应该刚出生没多久。”
   岑青阳笑了笑,说:“那就好。”
   岑里想要反驳他,岑青阳却不给他机会,他说:“小里,如果再来一次,说不定我还是会这样选择的。”
   “那我呢?”岑里第一次这样质问岑青阳,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岑青阳:“我奶奶呢?你要我们怎么办?”
    岑青阳沉默了,他说:“如果那天我走了,这将是我一辈子的噩梦。”
   “我现在虽然在监狱里,但我于心无愧,小里,人活着,求的不过也是一个于心无愧。”他拍了拍岑里蜷起的手指,“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你奶奶。”
   “那你怎么不愿意见她?”岑里紧紧盯着他。
    岑青阳叹了口气:“一开始我也是受不了的。觉得怎么好心倒成了灾祸。那时候你还这么小,我一辈子就折在里面了,你要怎么办呢?”
   “后来想明白了。”岑青阳停顿了一下,也没有说他想明白了什么。
   “那个小姑娘,她一辈子心里头都梗着这件事儿了,我怕她见到我就总是忘不掉。她现在过得好,归根结底,那就是我救她时想看到的。也许这样听起来愚善,但小里,我做这些事,就愿意去承担它的后果,无论是公平的,还是不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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