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要权贵不要真心的男子值得你为他付出性命么?
阿娘,他值得么?
她顺手拍掉竹筒上的灰尘,将它们也放回原位。此时的她,却不知自己无意之举能影响了两个人的人生。
徐有墨提着食物返回时,申小枝靠坐在椅上,桌上的一酒坛已空。
有墨放下食物,恼道:“你将我的香雪都喝完了?”边说边将衫裙脱下还给她,再套上自己的衣裳。
“还有五坛呢!”
申小枝打了一个酒嗝,举起手掌应道。
好友的酒量虽称不上最好,几坛酒尚不会醉倒她。一入门瞧她神色落寞,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给她披上衣衫,徐有墨问:“有什么烦心事?”
申小枝摇头,抓起肥油鸡啃了一口,三两下解决了一只鸡。毕竟是青梅竹马,徐有墨没有被她敷衍过去。
他拆穿道:“你一烦躁就爱吃,越烦躁吃得越多。你该不瞧上孙家的男人吧?”一想到孙五,他就头皮发麻。
好友若嫁入孙家,他要和她绝交。
申小枝继续啃食,没有回答。
孙家男人没有看上她,看上她的是孙家姑娘。今日她倒在张姑娘怀中的画面,令她隐生一丝不悦,莫名地让她烦躁。
夜深人静,长长的回廊之下烛火明灭不定,夜风习习,似乎有妖魅潜伏在黑暗之中突然扑向她。
申小枝踏上回廊,脚步不稳。
酒不醉人人自醉,与有墨喝了五坛浊酒,不知不觉已到深夜了。其实是她不愿回孙府,一直拖延。
廊下有一道黑影。
一见她,便冲了上来。
呛人的酒气让孙苓刹住脚步。
宿醉让她沉醉了半日,一觉醒来发现申画师不在府中,从破碎的记忆中搜寻到她竟跟随高参领外出,压抑不住担心。
于是她来西厢等待,一等就等到深夜。
与他出去游玩,很欢乐吗?
黑夜中,申小枝忽地见孙苓出现在眼前,她嘴角一扯,似笑非笑。
孙苓柔声劝说:“外间危险,莫要这么晚归。”
“呵呵……”申小枝挖苦道:“装什么清高善良。孙姑娘你来是责问我和高右出去游玩的事吧!是啊,我和男子出游了,怎么样?又与你何干。”
孙苓一怔,心口抽痛。
申小枝一跨步,身子一歪,直直倒向她。她伸手扶住,却被她无情地推开。“别……别随意碰我!”
一想到是被张姑娘碰过的身子,她就不愿碰触。
孙苓眼眶一红,歪着脸,苦笑道:“申画师与谁出游的确与孙某没有关系。夜已深,孙某就不打扰了!”
说罢,越过她,大步离开,独留下一脸呆傻的申画师在漆黑之中摔倒在地。
这……
这是怎么回事?!
申小枝呆坐在地,望着那已消失在黑暗中的女子,百思不得其奇。
那夜在金乌楼,师弟不过是搂着她唱了首小曲,她便怒火上扬,将她压住姿意缠吻;她还会在无星无月之夜趁她不注意时留下吻痕。
今日她明明和高右出游,可她既没有死缠烂打,亦没有怒气冲冲,只是对她不理不睬,丢下她一人。
这到底在闹什么剧码?
第四十章
这几日孙府的气氛有点微妙,除了孙二嘹亮吓人的歌声依旧在孙家回荡外,热闹的西厢客房显得有些冷清,仿如一地调零的杏花没人踩踏。
三日了,
孙苓三日不曾踏入西厢。
孙四见此并没有开怀。妹妹没去西厢与申画师见面,却有意外之客日日前来牵夷居报到,整日纠缠不愿离开。
同是女子,孙四对张玉杏没有摆过好脸色。
都说狐狸阴险狡诈,而狐狸王眼中的狐狸更是如此。
申画师每日吃吃喝喝,没有外出饭量却变大,连李大娘都忍不住搔头喃问:这巴掌大的小肚子是怎么装这么多东西?
这日清晨,用过早膳,申小枝陪儿子秀到孙家后院练武场练武。
孙六早在此等候。
师徒二人在场上认真比划,申小枝坐在场外晒太阳。
鱼饵已放,很快就有消息了。
徐有墨的仿古技术出神入化,偶尔连她也分辨不出。拓印本一出,必然会引起轰动。这一着引蛇出洞是冒险之作,为了找出幕后指使人,只能兵行险招。
此时,不远处走来两道身影,一黄一白,像两只蝶儿依恋而来。
申小枝闻声抬首,托在腮边的小手一滑,小脸一偏两名女子直直撞见入眼帘。她挺直腰杆,目光坦荡地迎着她俩走近。
昨日下了一整日的雨,纷纷扬扬使人沉闷,今日太阳和煦令人精神一震。孙苓决定到后院练功。
一早,张玉杏带着自制的早膳寻来,以不容拒绝的姿态让孙苓吃用。
为免二人像昨日那样锁在屋内相顾无言,尴尬万分,孙苓寻了个借口外出。怎料张家姑娘非得近身跟随。
那日她因宿醉倒在门前,多得她细心伺候照料。只是一时的感谢,却让她产生误会,以为她的一往情深,终于感动了心上人,常找借口上门纠缠。
不论孙苓如何解释婉拒,她只认定心中所想。
孙苓无奈地见她每日兴高采烈地前来牵夷居。见自己喜爱的人自然欢快,而她自己却不敢去见申画师。
那夜,丢下一句绝情的话,她一转身已后悔。
这几日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她跃在屋脊偷望西厢客房,那漆黑的屋内躺着她所爱的女子。
就算是一片漆黑,就算见不着,触不到,只为了能离得近一些,能这样静静地想念她,亦是一种幸福。
猝不及防地她人就在面前,教她瞪圆眼眸,舍不得转开。
张玉杏大方地上前笑道:“听七公子说申画师暂住孙府。又见面了!”客套之话带着刺儿令人不悦,申小枝颔首,没有离座。
一旁的孙苓动作僵硬地向她行礼问好。
申小枝余光一撇,转向场内,没有搭理她。
孙苓心下一塞。
竟……
竟然连正眼也不愿瞧她一眼,啊,她真的生气了!
一旁的张玉杏没有察觉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搭着孙苓的手肘,与申画师炫耀道:“这几日玉杏常来孙府,却不曾见到你。不知申画师住哪?玉杏可以去拜访你吗?”
申小枝的目光仍在远方的练武场内。“客人自然住客房。我与张姑娘素昧平生,尚不需要来往走动。我喜静,就免了!”
这几日不来西厢竟是忙着与张姑娘玩耍。切!
闻得她断然拒绝,张玉杏也不恼。
毕竟眼前人可是三原国的国宝,高傲的申画师呀!
她说:“申画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嘛!玉杏瞧孙家上下对你极好极好的,想与你取一下经,套个方法讨他们欢心嘛!”
说罢,小脸一红,害羞地埋在孙苓的手肘上。
两人态度亲昵,教某人心生不悦,鹅蛋小脸微绷。
申小枝冷冰冰地反问:“张姑娘莫不是有眼疾之症,是从哪里瞧出孙家人对我极好极好的?”
她因担心孙苓的伤势,头一回登门拜访,孙四还着人乱棒打出呢!
这极好极好,她可受不起啊!
“哈哈……申画师莫要谦虚。众所周知孙家人排外,若不喜爱你,怎容你一家子上门作客。”仿佛听不出申小枝的嘲讽,张玉杏说出一个被她忽略的事实。
孙家一门怪杰,排外是正常的。
只是河东申家走水那夜是孙夫人亲自上门软硬兼施地将她一家带回孙府,并不是她自愿上门的。
若不是担忧家人的性命安全,她亦不会选择入住孙家。
张玉杏又说:“将来玉杏也……也是孙家人,得好好学习!”过于胆大吓人的话,她却轻松平常地道出。
张玉杏喜爱的孙家人是孙苓,这名过分俊俏的女子。
申小枝曾听说她上门向孙苓提亲,惹人非议。
“你,以为她会娶你?”她抬眼望着孙苓问,目光又冷又锐利,让孙苓脖子一寒,垂首不敢接住她火辣的注视。
张玉杏笑答:“呵呵……水滴能穿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有一日七公子会娶我过门的。”
她幻想着那一日的到来,却不知这只是她个人的痴梦。
“那就先恭喜张姑娘了!女子娶媳妇,我亦是首次碰见,届时定要开开眼界。”此话一出,孙苓羞得抬不起头来。
申画师的讽刺一箭双雕,谁也没放过。
张玉杏眼眸一眯,终于听出嘲讽之意。她跨前一步,轻哼一声恼问:“申画师你是不是认为女子相爱是有悖伦常之事?”
申小枝一愕,没有回答。
如果她承认,那刀锋必定指向她尊敬的姨母程又梅。
女子相恋,刚开始知孙苓对自己的心意只觉是一出笑话。她与孙苓相处后,从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间,看到了她的真心。
不是玩笑,亦不是错觉。
那是一往深情,足以让人溺毙。
“扪心自问,申画师能控制自己的心?感情一事不分对错。不是因她是女子,玉杏才喜爱她,而是我喜爱她,而她恰巧是女子。玉杏既没有杀人放火,亦没有伤害他人,不过是因太过喜欢她了,这样有错吗?悖了,谁的伦常?”
张玉杏的义正词严,字字在理,令孙苓眼眶一红,这正是她心中所思所想。
不过是喜爱上某人,却遭受所有人的反对,尤其是她最敬爱的家人将她的爱恋,她的感情,全部否决。
倾尽一生想爱的女子亦因此而拒绝她。
她亦想问:这是谁的错?
申小枝淡了孙苓一眼,反驳:“张姑娘能言善辩,厉声指责。张姑娘的喜好怎就成了莫申某之过?”
张玉杏满腔怒火,她不过是想为自己讨个说法,怎就成了指责了。这申画师难道是指桑骂槐,故意与她过不去?
“玉杏以为申画师乃是三原国奇女子,多见广识,不是迂腐之物。”
那一头的申画师,猛地起身,笑道:“申某不但是迂腐之物,更是腐烂之物。张姑娘既已认定,坚定不移,又何需申某这不相干之人肯定自己的感情?”
“你——”
张玉杏恼叫。
这什么都不懂的申画师竟敢质疑她对孙苓的感情?
“那申某这迂腐之物就不打扰两位了!”说罢,申小枝一甩袖,旋身离开练武场。
这一方张玉杏抓着孙苓埋怨申画师的无礼兼无情,而另一方在练武场上的师徒。师傅将场外三名女子的争执看在眼内,都说三个女子一台戏,刚刚那一台不是争锋吃醋,就是腹背受敌。
昨日,送阿秀回西厢,申画师难得与他谈话。
开始是向他道谢,最后竟有种托孤味道。她说:若申某他日有个不幸,还望六爷能替申某多护着秀娃。秀娃不是不能言,他只是慢了些,放慢了些脚步。
知她面临危险,却不知竟会危及性命。申画师是妹妹所爱的人,亦是秀娃最爱的阿娘,他不愿她出事。
师傅问小徒弟:“秀娃,你阿娘喜欢吃什么?”
阿秀抬头,翘起小屁股,双手拍打。
“哦!是鸡?”
阿秀点头。
师傅笑说:“一会练完武,我们去给你阿娘买只肥油鸡!”
阿秀猛摇头,一脸严肃地伸出三根手指:两只给阿娘的,一只给他。要三只,三只,三只才够!
孙六见此,仰头大笑:“哈哈哈……三只。师傅了解!”
申氏母子的胃口真是一道无人可解之迷。
城北某商铺,二楼书房。
冼屏丰刚搁下书,一转身便见书架后站着一人,他讶了一声,而后淡定地问:“有何要事?”
那人递给他一幅图。
拆开布帛,里头是一幅拓印图,浓浓厚的墨汁已脱落,显然有些年份。冼屏丰定眼一瞧,惊得嘴巴张大,激动地叫道:“这……这是……这就……是……”
他冼家祖辈日思夜念的巫罗宝藏图。
他遍寻不得,今日竟无端出现。收起激动的心情,冼屏丰问:“这是从哪来的?”
那人说:“前日收了一批旧书,今日整理时发现的。旧书多是青楼流出,故找不到主人。虽是拓本,也有上百年之久。你仔细瞧瞧,是不是战书体?”
洗屏丰点头。“没有错,这绝对是巫罗的宝藏图。我们赶紧准备去寻宝。”目光留连在画中的山川湖泊一山一石一草一林全都不放过,只因在某处就是藏宝之地。
那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们费了十几年尚寻不到一丝蛛丝马迹,结果现在不费吹灰之力,怕其中有诈。我现在确信一事。”
“什么事?”
“巫罗的宝藏图肯定在申画师手中。”那人嘴角一抿,露出笑意。他思思念念多年的宝藏,终被他找出来了。
“冼某之前无论如何说明,爷都不相信宝藏图在申画师手中。现下宝藏拓本已出现,你却认定宝藏图在申画师哪?”洗屏丰不解地问。
那人笑了笑,没有解释,坚定地说:“我想要的是原版。”
冼屏丰一愕,马上明白他的意思。“看来这一回,真得要请申画师来一趟了!哈哈……”
第四十一章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午膳后,有人昏昏入睡,有人坐卧不安,亦有人准备散步赏荷。
春风拂面,暖阳带温,绿意沾上水气更显翠绿,春景入帘教人缓步细看,辛劳的孙府仆人却无心欣赏,步伐匆忙。
回廊上一名女子提着半壶浊酒,溶入春景中。她步履缓缓,凤眸似开微合,廊上仅她一人独行。
忽地,廊下有人迎面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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