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要花远远不止一分钟。“我不能——”显然他没法说他究竟不能做什么。他闭上了嘴,嘴唇由于紧张而颤抖起来:他在等待。
“你要一直戴着面具和眼罩,晚上才能脱下来,不过……如果我把它摘下来,就一会儿,你会感觉好些吗?”
哦,天哪,当然好。“求你——”他听起来软弱得可怕,但是——必须把它摘下来。必须,如果要为此付出自尊的代价,那么就牺牲掉它吧,无论多少次,他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感到气流从面前流过,然后是衣料压向他的下巴——那是Erik的胸膛,他倾身过来够向他的身后——这就是他获得的全部预警,然后Erik灵活的手指开始解他脑后的搭扣。他尽可能温柔地拨弄着扣带,不拉扯到Charles的头发,然后,终于——谢谢,谢天谢地——这可怕的东西终于从他脸上拿掉了。
他最先看到的就是Erik的表情垮了下来,只剩满脸的心疼。“哦,亲爱的,看看你。”他低语道,听上去满是真诚的歉意,Charles试图把新一波汹涌的眼泪忍回去。至少他能安静地流泪——这项技能他还很少注意过,因为他从孩提时代起从没有哭得这么凶过。
虽然Erik又走回来蹲在他的面前,但他离得很近,可以伸出手去用拇指拭干Charles的眼泪。他的另一只手还搭在Charles的膝盖上,稳住他们两个——而他确实稳住了,天知道为什么。“对不起,”他喃喃地说,伸手去擦拭另一只眼睛,“Charles,我从来没有想要这样伤害你,一旦今天这些疯狂的东西都结束了,就只剩下我们两个,我保证不会再像这样了。”
也许会更糟——因为Erik要操他,不论他是否愿意,再多的甜言蜜语和再多的好意也无法改变这一点。说什么也无济于事,而且他也不能保证他有力气说话:事实上他也没有——非常简单——他只需要闭上嘴,泪眼朦胧地看着Erik就可以了。
他们在这边坐了至少几分钟。他们肯定还有地方要去,但Erik没有说话,就这样蹲在Charles面前,在每次Charles泪水涌出的时候把它们擦拭干净,直到他不再流泪为止。Charles看着别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又开始重新思考眼前的处境。他会撑过去的。这很讨厌,很艰难,但他别无选择,他不能永远坐在这间屋子里面自怨自艾,沉浸在震惊,怀疑和自怜中。打起精神来:他会的,因为他必须如此。
“好些了?”最终,Erik问道,用手背擦了擦他的面颊。
Charles沉默地点点头。
“准备好再戴上它了吗?”
他再下定决心也无法让自己点头同意,但Erik肯定知道,因为他站起身来亲了亲Charles的眉毛,然后就举起面罩温柔地戴在了Charles的脸上。面具扣住他的颅骨,像之前一样,又一次地,世界被隔绝在外。
他不断地握紧手指再放松——就一次。会没事的。他能做到。黑暗只是一种幻觉:在面具之外世界还在,虽然现在Erik的手可能是唯一可以稳住他的东西,但这不会是永远。不论表面上看上去如何,Erik不是他的全世界。
为了活下去,他最好别去想表面上看上去会怎样。
然而身体上的疼痛折磨着它。他的肩膀酸痛不已:他也无力缓解,只好拥抱疼痛。如果他不能反抗,那最好干脆不要去在意它。就让他的肩膀脱臼吧,而Erik关切地扶他站起来,稳稳地,耐心地等待Charles找到平衡,准备好向前移动。
“有人告诉我说那边有白葡萄酒。”在他们开始慢慢向前挪动脚步时,Erik评论道。“我很受宠若惊,你还能记得我的喜好。我猜你是想着我所以特意这样要求的吧?”
真是有趣,把事实扭曲成这样。对于一个相信人性阴恶的人来说,Erik有时也可以惊人地乐观。“是的。”他承认,但是……再补充两句话——任何尖酸刻薄的评论——都太费力了。
Erik轻轻地撞了下他的肩膀,Charles脚下的地砖质地变了:他们一定来到了一个新的区域。“你喜欢白葡萄酒吗?”
“不如红酒喜欢。”他闷闷地答道。他对自己的舌头如此笨重感到惊异——而且他还没有窒息。
“你知道迎宾会在舞厅举行,对吧?”
“不知道。”他没有问,也并不关心。
“婚礼策划人没告诉你吗?”他听起来有点气恼——他就不能注意一下不要用那种“我要实施罄竹难书的暴行”的语气来说话吗?那些策划人虽然很可怕——真的很可怕——但是Charles并不希望他们死掉。
“我相信他们说过了。”他安抚着Erik,试图表现得有活力些——为什么如此艰难?不应该这么难的。他感受不到——所有的都有些麻木,从肢体到思想,他的神思漂浮着,只有一半在地上。“我……承认我不是个非常热心的听众。”
任务完成:Erik轻轻地笑出声来,倾身过来,在Charles的太阳穴印下一个吻。“为了作对而作对哈,Charles?”
“我想是的。”
回想起来,他确实应该多做些准备:就像Logan说的那样,在婚礼场上丢满地雷。他拙劣地找着借口,安慰自己要有更高明的策略,然而他甚至不能振作起来好好破坏自己的婚礼。
“大厅就在前面了。”
是他的想象还是Erik真的听起来有些不自然?在这些对话中他有一种模糊的感觉,Erik试图让他振作起来,而——这不管用,这永远不会奏效。当然,他把自己的感觉投射了出去。不论Erik怎么想——都不是那样的。Charles是——坦白地说,这些想法毫无逻辑。
但是,不管有没有逻辑,Erik也不可能是那个让他振作起来的人。如果Charles自己不去那么做,他可能早就崩溃了。
“准备好了吗?”
附近有其他人。他们的想法快活地发出嗡嗡的响声,不过Charles没有更深地挖掘他们的想法,只满足于在嗡鸣声中停下来,当有人接近他时,不论他是否在倾听他们的想法,这种嗡鸣声一直存在。“不。”他诚实地答道。然而,这已无关紧要。
一声叹息——Erik的手指捧着他的脸颊,让Charles转向他。“如果我不是国王,你会不会想要跟我结婚?如果只是我和你,这个世界并不重要,你会想要我吗?”
不,这那不公平。Erik不能问这样的问题,答案令他感到痛苦,他的胸口发疼,而他只是。无法。再。说谎。
“Charles?”Erik应该离他很近,他感觉到空气随着他的话语而流动。
“如果你不需要考虑其他的事情,如果只是你和我,在某个荒芜之地的帐篷里,吃着难吃的食物,抱怨糟糕的天气,那时你会想要我吗?”
他并没有这样的选择,不是吗?
不再说谎——至少现在不。“是的。”他轻声说,五脏六腑被揪起来一样地疼。
但他说的是真话。
“好。”当Erik的唇压下来时,他没有推拒,也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什么都没有做,他感到全身酸痛。“你看不到其他人。为什么不能让这里只有我和你?就这一刻?”
他的喉咙又哽咽起来了,眼眶也湿润了。“因为不是这样。”
“可以是这样的。”Erik的唇移向他的脸颊,他的鼻子轻轻蹭着Charles的皮肤,温暖,柔软,轻柔。好似恋人。“如果你愿意,可以变成这样。隔绝你的感官:不要去听宾客们的想法和声音,让我带领你。这会很安静的,我们跳个舞,然后你可以再去聆听和畅想。”
这个提议非常可怕。完全释放自己,让Erik更彻底地引导他——但是想到安静。多么诱人的承诺啊,沉没到黑暗中,让别人来移动自己,假装自己不是这里的一部分。
不,不,错的。他的大脑尖叫着。
但是……他强行拉回了理智,把他的思绪层层包裹起来,然后放松,飘荡。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人碰他,没有Erik触碰他的双手,他到处游荡,不需要去思考。不再考虑宾客们的欢乐或者其他宣告什么的噪音——不用担心宣告他的名字是用的什么头衔。
这样时间过得就不同了。实际上,这都不算是时间。这是糖浆,一寸一寸地拽着他前行:更像是在迟缓流动的河里而非时间的隧道中旅行。他漫无目的:只是顺流而行,如果他不小心被困到了漩涡里,他也可以随着漩涡转好几天的圈圈,对周围一无所知,并为此感到心满意足。
他的部分意识模糊地感受到Erik把他拉近,他们应该是被叫去跳开场舞了。这让事情变得比Charles预想的要困难——但是按照Erik所说的去做就简单多了:从Erik温暖的身体上获得安慰;有力的大手抚着自己的腰——安全,拥抱也刚刚好——下面是自己被缚的手臂;Erik的脸颊贴着他的,呼吸吐气吹起他的发丝;还有手臂,紧紧地珍惜地抱住他。一圈又一圈,Erik的双手引领着他,环抱着他, Charles被紧紧地搂着,什么都不能做。然而这正是他所期待的:只有Charles,允许自己被新婚的丈夫引导着跳舞。
因为他和Erik结婚了。
“唔。”他喃喃低语,抬起了下巴,惊奇地发现他自己把头搁在了Erik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好像一个灵巧的小架子,只为自己准备。
Erik的手移到他的后脑,托住他的头,他的手指插入Charles的发间,温柔地按摩,爱抚着他的后脑。
[诸神在上,Charles,我不知道我能这么爱你。]
他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把脸埋在Erik的肩膀里,靠向他。这时跳舞已经变成了两个人腻在一起,Charles被Erik的臂膀紧紧包围,他们慢慢地前后摇晃着。他们不能转身——没关系。这样很温暖,在此时此地,黑暗就像一张毯子,Erik也想帮他保暖。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好像一张坏掉的唱片——Erik也许甚至没意识到他在传递什么。就像Charles一样:他直到此时才意识到,他屏蔽了所有人的思想,除了Erik。
[爱我吧,Charles,求你……]
[我爱。]
就是这样简单的两个单词。他在圣坛上无法说出。但是他现在是认真的,不管它是否还有价值。
对于Erik来说,它是无价的。这语无伦次的爱 愉悦 保护 爱的思绪,发射到Charles的头脑中,撕扯着他无法理解的自己。他们深爱彼此。此刻,只有他们,这很好。但之后不会——也许几分钟后就不会是好事了——但只有他们的时候——就现在,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不用去想,没有被迫去思考还有伤痛和——
但是Charles提出了要求,就必须要付出代价:他得到自己想要的,沉入自己的脑海中,信任Erik来引导自己,并且这样保持的时间越长,Erik之后就会越想要他,越想他顺从,因为,此时,Charles屈服了,只是因为这样最轻松自在。而他确实很轻松:他不用思考,当时让Erik替他思考,最终他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稍后,当他醒来的时候。但是现在在黑暗中,在他的头脑中——
只有他们二人,很简单:[不要伤害我]他轻轻在Erik的大脑中说道。他的呼吸低沉而满足,每次深深吸气都紧紧抵住Erik的胸膛。舒缓的,他自己的摇篮曲。
在Erik回答以前,Charles退出了黑暗,重新回到真实世界来。
第16章 Chapter 16
对于一位国王来说,一场婚礼中有关政治权力和有关爱情的部分几乎占同等权重。尽管他十分不情愿,他和Moira的婚礼也未能免于政治的操纵。Charles曾经那样仇视它,但即便如此他也知道,忽略所有的传统,不令宫中的主要官员向他和他的新婚妻子宣誓效忠是不可行的。然而上一次只花了他大概二十分钟;不幸的是,这次典礼则让人压迫般得尤为漫长。
那也说得通:每个地区的领主都会派人来代表他们宣誓效忠,由于政局不稳定,Upper North和Westchester的领主们——不,Charles还没有问过现在是谁在统领温彻斯特——无法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自己的领地。除此之外,Erik的将军们也必须出席,还有教堂的高级神职人员以及一大堆Charles不愿费心去记住的人,尽管他们想必都到他面前来鞠过躬——他看不到所以无法确定,但这正是典礼的目的——也宣过誓了。本质上来说,这些的意义就是承认他作为Erik配偶的身份,但实际上更多是承认,如果他们不接受Erik对于配偶的选择,Erik就能杀了他们,而非真的向他宣誓效忠:当现实如此时,他确实很难把他们的话当真。
他禁不住诱惑,很想去看看他们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想去查探一下他们是否真的相信他是个繁育者,然而……
然而没什么。读取他们的思想将造成可预见的情感伤害,但是这并不是说他会把那些想法印到自己脑中,背叛这些无辜的人们:Erik肯定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普遍想法。克制着不进行偷窥不过是懦夫的行径——而且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此时勇气尤为重要,而转移视线则意味着逃避。
那就去做吧。做应该做的事情。
偷偷探出思绪的触角,他来到最近的头脑中,然后下一个,四处跳跃着,掠过一串串想法。
[Lehnsherr应该把他扔进监狱,而不是和他结婚……]
[……有了孩子才能知道是不是……]
[我会亲自打响第一枪,我会的,如果Lehnsherr让我们忍受这些结果却违背了法律。]
[……肯定是个繁育者,否则Lehnsherr就是自取灭亡。]
[不敢相信我对这种人宣誓效忠了,让他的繁育者胡作非为,好像这个丢脸的小贱货有什么……]
[我得说Xavier很聪明,瞒了这么多年。]
[我会让他下不了床。看看那双嘴唇。也不能怪Lehnsherr,疯了一样地追踪他。]
出于纯粹的意志力,以及腹中的空虚,Charles才没有弯下腰去呕吐。就是个小贱货。如此粗暴地完全剥夺了他的价值——但在那些政治精英们眼中,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曾出于各种缘由造访过温彻斯特,与他谈论过政治,而现在他对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个繁殖体。漂亮,叛逆,并且还是个影响他们生活正常运转的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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