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可以杀死Erik。
但他没有。
而现在——他低下头,将脖子暴露给他的人民,然后——深呼吸,深呼吸,有些话不得不讲——他们都在为他的决定付出着代价。
“但我没能了结这一切。而现在的情况是:战斗失败了,而在这个当口,不能正视这一点只会让你们丧命。”谁知道真相会这么令人痛苦呢?“在冬季,都城不具备抵御围城的装备和资源,准备也不够充足。而春天来临的时候,Genosha的军队已养精蓄锐。我们战败了。我对此承担责任……这就是为什么我有责任告诉你们:如果继续抵抗直到被围城,我们将一无所得。我们将失败,后果惨重。作为你们的国王,我请求各位——虽然我不再有权利——我请求你们,投降……然后生存下来。”投降然后等待。其他机遇会来临的。一定会有机会的,尽管现在还不可声张。
他们的情绪向他蔓延开来,将他围困起来,冲击着寻找入口。背叛,愤怒,怜悯,恐惧,绝望——消极而复杂。
他紧紧地握住石头,并拢膝盖,尽可能地站直身体,然后继续下去:“Erik——”在这样的情况下,叫他Erik合适吗?不然还能叫他什么呢?可笑地叫他陛下吗?当然不。“Erik已经下令在我的儿子David到达法定年龄以前,让我的妹妹Raven,执掌Westchester。”杀死皇后的Raven。人们陡然高涨的怒火鼓舞了他。人们喜欢Moira——人类,甚至一些变种人都爱戴她。“我在此事上没有发言权。”补充的这句话有点风险,但——难道在这次演讲中他不应该为自己争得点什么吗?“我——”
所有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他。他不应该抬头的。这是他的错,他的所作所为造成的,那么多错误——他的臣民怎会不增恨他?如果说他曾经有权像个君主一样站在他们面前的话,现在所有的一切,还有那些他曾经认为如此坚固稳定的,都消失了。
现在……已经无话可说了。
退后一步,再一步,他的手最后缓缓地从护栏上滑了下来。他剧烈地颤抖着。不应这样就结束致辞——但这就是结束了。
他的母亲若能看到会为此而惊骇的。就这样离开,像个遭到惩罚的孩子一样。国王总是庄严高贵的,她会这样告诉他,这也许并不完全正确,但国王总应该是有尊严的。这是底线——他最后的准则,他最后怎样也不能落荒而逃。
Charles强迫自己再次并拢双腿,挺直身体。深呼吸——会好起来的,十分钟后他便可以逃离这里,不再思考。
现在,该做早就应该完成的事了。
在颤得如此厉害的情况下,他尽力保持仪态,他挺直后背——像棍棒般笔直,正如他受到的教导那般,非常正式——然后向着群众鞠了一躬。此举没有浮夸与轻率——一点不像平日里的他——但是清晰地,想要表达谢意,和尊重。
如果世上还有他真正所在意的事情,那么这便是Westchester的人民。
他尽了力,这应该已经够了。如果他的身体构造不同于现在的话,这肯定已经足够了。
上帝啊,这不公平。这不——
他深吸了一口气。生活是不公的。虽是老生常谈,但这却是真理,没有人保证过不会这样:没有人保证过有一天他不会最后一次以国王的身份向他的臣民鞠躬,然后挺直身板背对他们。没有人保证过有一天他不会穿过窗帘,离开他的国家和臣民,踏入他不熟悉、不想要、从未涉足的地方。
事实证明,生活不会向你保证任何事情。
孩子的愿望并不是原则;梦想也不一定总会实现;而现实,每当它来临的时候,便会不可避免地陷进他的体内,嵌入他的身体,融入他的面具中。
一个繁育者,他母亲说过,要永远隐藏自己。
但不幸的是,她从来没有说过当无处可藏时要怎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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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
如果不是广场上的钟声,Charles都不知道已是午夜时分了。在过去的那些年中,他的生命都是围绕这些钟声来进行的,他会根据它们来规划每天的行动,现在他的身体已经适应了它们:他感知着这清脆的响声,随着它一下下数着。
“很晚了。”Erik在他身下低语,他的手穿梭在Charles的头发里,缓慢而又有条不紊——安抚着——就像已经做了好几个小时一样。
一定有好几个小时了。这段时间里他萎靡地趴在Erik的胸前,脸靠在他的肩上,而Erik则一直耐心地抚摸、安慰着他,Erik不常这样有耐心——很多年没有这样耐心了,这表明他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他做了什么?怎么可能——但是,是必要的。重整旗鼓,一切准备就绪后再做行动要比冒着失去所有资源的风险尽力一搏好,那样根本不可能成功。
这讲得通,但他的头脑里却不断回荡着:你做了什么?
那些认为Erik没有耐心的人看到这样的他会很惊讶:在床上待了好几个小时,没有提出任何与性有关的要求,似乎满足于仅仅安慰他的丈夫,抚慰他的心伤。
谁能想的到?Charles颤抖着——思考让他痛苦——然后继续呆呆地盯着向对面的墙壁。
“你冷吗?”Erik关心地问到。他空闲着的手立即伸向从Charles赤裸的后背上滑落下来的毯子——他还穿着睡裤,真是奇迹——然后把它折起来盖在他的肩上。在确保它不会滑下去后,他的手滑到Charles的腰背处,很有力量地摩挲着:不知情的人会以为Charles只是暴露在寒冷中太久了,需要有人帮他的四肢找回知觉。
当这举动无法换得他的回应时,Erik叹息一声——这使得Charles的头与Erik的胸部一同起伏——然后继续去抚摸Charles的头发。“你应该睡一会。”
睡觉?这可能吗?此时无梦的睡眠完全是种奢侈,但他有太多心事所以并不能做到。他所接收到的一切会制造复杂而混乱的梦境。
“你想谈谈今天的事吗?”
Charles皱着眉头,他把脸更用力地埋在Erik肩上。Erik什么时候会用语言施压了?在他们两人中,Erik通常是更为沉默的那个人。
但是,诸神在上,Erik的行为什么时候能被猜透了。
这很奇怪,不过Erik表现得更像是要缓和气氛——无论这个行为意味着什么。当下,Erik表现为试图再次安慰他:Erik把头转向一侧,用下巴抵住他的头顶,弯着脖子将脸颊贴上Charles的头发。“明天我们要去前线:运气好的话,你已经说服大多数人解散了,但明早我们还是会和一支部队同行,然后尽力恢复这里的秩序。我们应该不会看到什么抵抗行为,但你我都清楚这不是百分之百确定的。”
这一点是十分正确的,任何有从军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点。而这也不是那段话中最令人惊讶的部分:最让人惊讶的是他要Charles陪他前往。然而Erik迄今的表现已经说明他不想让Charles再看到任何战斗。
“我很惊讶你会让我去。”他埋在Erik颈侧喃喃道。Charles的呼吸打湿了嘴边的皮肤,于是他向前挪了挪,用脸颊蹭去Erik皮肤上的水汽。
虽然Erik很乐于听到他说话——但是他现在身体僵硬,呼吸一滞,明显到让Charles都注意到了——但他并没有说什么。“我说过我希望你再也不要主动走进战争。但这没什么可怕的:我们就是简单巡视一圈,虽然跟平常比遭遇抵抗的几率要稍高一点。”
“你的意思是,看到我与你协同行动对我的人民来说是有益的,你的目的达到了。”Charles话语中的苦涩几乎溢出喉咙,他的舌尖都尝到了那可怕的味道。
“好吧,是的,但我还有你令人愉悦的陪伴啊——”
“就算是你现在肯定也不能觉得我令人愉悦吧。”
Erik轻笑。“在你这么努力让自己不讨人喜欢的时候?我真不想说其实还好来破坏你的努力。”他平静地在Charles发间落下一个吻。“但是如果你突然觉得有点想恢复以前的好脾气,我当然是不会反对的。”
“我应该告诉你需要把这种想法扔到哪儿去吗?还是你自己能想明白?”真是荒谬,Erik竟然想到放松,想到实用性,想到——Charles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直到肺部有了灼烧感,然后转过头死死地抵住Erik的肩膀。一切都太死气沉沉了:他的脸因侧躺太久而发烫,因无所事事、一动不动地躺了几个小时而产生的紧张情绪涌上了他的四肢。
这是清醒地躺太久之后必然造成的可怕感受:挫败感,这种感觉在辗转反侧中愈加强烈,但更糟的是他基本上没有动弹,只能在静止中一点点消耗自己的精力。
“如果你总是想这么多,那你永远也睡不着。”
“你一点也不了解我想的是什么。”Charles喃喃回答,话语中蕴藏着苦涩。现在张开口清晰地说话对他来说太费力了。
“事实上我知道:所有焦躁的挫败感都正在连结底端一点点累积起来。”
啊,是的,连结,Charles深陷于情绪混杂的泥淖中愈发迷茫——他怎么可能在知道Erik一直听着他的情感的情况下不乱作一团?
“那就别再听我的想法。”
Erik估计把这句话解读为了他应该闭嘴。理解得完全反了,但是,好吧,这样也可以。
至少,在Erik有所动作之前还是可以的。Erik将身体滑到一侧,把Charles的身体放在床上,同时抽身坐了起来。动作不是特别平稳,他离开Erik的胸膛时有点重地跌在了床垫上。
Erik要做什么疯狂的事了,比如说在可恶的半夜里有了什么聪明的绝妙的计划。Charles回过头去看是……明智的,但是Erik不需要从被关注中获得满足感,所以他转过身去,背对着Erik,这极大舒缓了自己紧绷的神经——更重要的是,满足了他的骄傲。
Charles只得到这句话作为预警,下一秒Erik便抓住他胳膊,毫不温柔地拉扯着他,与之前几个小时低声细语哄他入睡时判若两人。
“我以为你想让我睡觉的。”他抗议着,但声音却逐渐低下去,含糊而毫无生气。
“那是我的第一选择,但我很明白伤得太深以致绝望是什么感受。所以:起来吧。”
现在他的睡眠也成了可操控的对象了?真棒。他应该为Erik将来尾随他进浴室做好心理准备吗?
他抖动肩膀试图脱离Erik的触碰,想滑得更远一些——但马上被拉了回去。
“该死的——”Charles没有细想就咒骂出声,在床单上激烈地挣扎着,他妄图摆脱控制——但毫无作用。Erik无比轻松地把他拉到床边,把他翻下床,迫使他站起来,基本上他只有瘫倒在地上和站起来两个选择,因此他不得不让自己的腿发挥作用,以维护他仅剩的尊严。
基本上是震惊与本能迫使他做出了上述行动。
“你精神错乱了吗?”但Charles也只能推开Erik的手,同时不得不接受无法有效阻止Erik这一事实。一旦“不”不再有意义,他自己的身体也不可能起到任何阻拦作用。“你疯了。”
Erik也许是有些精神错乱,但他表现得却很高兴:他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很有可能是被压抑了的大笑。但奇怪的是,Erik的眼睛里并没有透出喜悦,反而比平常更暗淡,蒙上了阴影……连结里充满着挫败感。虽然也有着愉悦,是的,但还有挫败感,以及——那么强的决心。
双手可能不会带有表情,但动作比Erik的眼睛更能表现出他的情感,当Erik认定要做什么,或是要达成某个目标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迅速有力。那双手追逐,纠缠,拖拽着直到Charles让步,放弃并拢膝盖:被拖着非常有失尊严,但这正是他们现在的状态,除非有人做出让步。
“没有比以前更精神错乱。”Erik回答。“你不睡觉;也不能停止思考。体力消耗对于两者来说有所帮助,而且,现在,我猜你很想和我打上一架。”
没错,但很是让人困惑:这是许可吗——此时此地,在Westchester的客房之中,他能随心所欲攻击Erik的许可?
仅仅这点就够Charles抓住机会冒险一把了。Erik的担心使得他们不能进入Charles的房间——他害怕可能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被藏在那里。问题是,他是完全正确的:主卧多处藏有武器——不只是能有效伤害Erik的那种。更重要的是,Erik已经不再担心Charles会暗杀他,现在的话越是这样,他的焦点越集中在防备任何能帮助Charles逃跑的东西上——在此情况下他住所里的东西总能起些作用。
所以,客房。一个完全适当的地方,既不是在家里,也没有能帮助他的设备。
“来吧,我们到外面去。”
Westchester。秋天。屋外。
他疯了。这就是证据。
“Erik,我们穿的不够——”
“那就去楼下。危机模拟室。”
为什么Charles觉得Erik在耍他?一个用来训练能力不稳定的年轻变种人的房间——那个地方是他作为国王的一个象征遗迹,而逐渐积累起来的忧惧告诉他,他应该不惜一切代价避免去那里。如果Erik先提议它,那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但现在,和户外相比,它几乎变成了一个合理的选择。
这也就是为什么,十分钟后,Charles站在了楼下的房间里,房门已经锁好,他双手环握住剑柄,微微朝右倾斜,已做好尽力击打的准备。他希望最好能见血,虽然用这把钝剑不太容易实现。
这不需要很容易,他很有办法。
“你先。”Erik告诉他,手中的剑也同样蓄势待发,一样很钝。他从旁边的架子上抽了一把,而没有用自己的。这可以理解——绝大多数战士都不想磨钝自己的战斗用剑——但他这么轻易就适应了不熟悉的武器,这不可原谅。金属在对Erik歌唱,他曾这样说过。他之前没有用过这把武器不意味着他不能在几秒内熟悉它。对任何人来说这都会是一个优势;对像Erik这样有搏斗天赋的人来说——甚至姑且不谈他能操纵金属的超能力——这是一个致命的绝对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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