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完饭把他们送走,景辞和禹木一起收拾桌子,禹木突然低声问:“大安好像没有说他的梦想。”
“他的梦想大概就是乔博吧。”
“嗯?”
“他不是个普通的男生,即便是趴在泥里,他也能爬起来的。”
禹木轻轻点头,“希望大家的梦想都能实现。”
景辞笑着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当然。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
五楼装修好了之后禹木就再也没有见过安早树了。冬天愈发寒冷,他学习也愈发刻苦。
跨年那天禹木还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里上课,他不怎么怕冷,但依然裹得像个球一样,这样子很有安全感。
尤其是……天气越冷他就越想念景辞。
晚自习的时候,大家都埋头苦写,空气安静得能凝冻起来。李若琳几个月下来胆子又肥了不少,突然调侃老师:“老班你怎么不回去陪你儿子跨年?我们自己在这里自习就行了。”
班主任白了她一眼,“好好写你的试卷,有男朋友也憋着。”
“我哪有男朋友啊……”李若琳哭丧脸。
禹木看了看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全掉光了,街道的灯火透过树叉阑珊地透过来,有着寒冷里异样的美丽。
呼~真的有点冷,手都僵硬了。
晚自习结束同学们陆续回到宿舍洗漱,禹木就简单地泡了个脚,刷了牙洗了脸就冷索索地爬进了自己的被窝。
大家都很累,没有人说话。窗户上结了一层冰霜,雾蒙蒙的,外面什么都看不清。
禹木躺在床上看白花花的天花板,听见下铺的乔博翻来覆去,床铺吱呀吱呀地响。隐约听到手机传出嘟——嘟——的声音。
大概是在给安早树打电话吧。
他听那手机的声音一直响了很久,没有接通,乔博又打了一个。
还是没有。
禹木犯困,但还是打起精神,他想等到12点给景辞发个新年好的短信。迷迷糊糊地想,安早树和乔博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乔博不会生气吧。禹木打了个哈欠,乔博可容易生气了,他怕他会做出一些控制不住的事情来。
乔博果然气得开始上蹿下跳地摇床。宿舍里吱呀吱呀的,有人骂了一句:“搞什么?!”乔博又改为捶墙。禹木很困,觉得他至少没有马上穿衣服冲出校门,看来还是可控的。就安了心,更加昏昏欲睡。
然后……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他蹭的一下从床上窜起来,打开手机,上面显示了一条短信:这个点你大概已经睡着了吧。我还是要给你发这条短信,新的一年依然请禹木继续爱着景辞。今年不能一起跨年,以后每一年都可以。希望禹木宝宝考上满意的学校,依然快乐,依然安康。
禹木并不意外,但依然满怀欣喜地将这条短信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在床上滚了又滚。觉得考试的烦恼都一下子放飞不见了。
只要想想有景辞的未来,一切就变得不能更美好了。
他蹭的跳下床,准备洗漱。看见乔博的床铺已经空了。
乔博在怒气冲冲地刷牙,对着镜子瞪大了眼睛。那凶狠的样子让禹木很怀疑他会不会把自己的牙给刷出血。
“呸!”乔博吐出泡沫,咕噜咕噜给自己灌水,又哗啦啦吐出来,反复几次,把嘴洗干净了。瞥了禹木一眼,出了浴室。
禹木竖着耳朵,听见他又在给安早树打电话了。但依然没有人接。
“看什么看?!”乔博好凶地瞪他一眼,“你个小哭包,看我干什么?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说着自己眼泪就掉下来了。
他猛地转头擦眼泪,嘴里骂个不停,“我才不会哭呢。白痴!”
禹木鼓起好大勇气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他可能手机被偷了,上次景辞就是。”
乔博狠狠抹了抹眼泪,套上校服背上书包就一个人出去了。禹木怕他再离校出走,连忙抓起书包也跟过去。发现乔博老老实实去了教室,没有乱跑,他才松了口气。
一整天禹木都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乔博的脸色阴云密布,一碰就要炸似的。
一直挨到第二天,禹木眼看着乔博不知道给安早树打了多少个电话,刚开始是没人接,后来就关机了。就连一旁的禹木也看得心急如焚。
周五晚上一放学,乔博脸上的表情像垮掉了似的,冲出学校。拦下一辆出租车就坐了进去。
禹木在校门口看了半天,没找到梁叔的车,心里不免有些慌乱。倒是一辆白色的雪佛兰稳稳停在他的面前,车窗摇下,景辞坐在驾驶座上笑看他,酷得不得了!
禹木瞪大眼睛,“你考了驾照?”
“前段时间考的,宝宝,快进来。”
禹木兴冲冲地坐进了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东摸摸西摸摸,“好棒啊。”
“以后就不用麻烦梁叔了。”
“嗯!”
禹木突然想起来,问:“安早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
“好几天了,乔博都打不通他的电话。”
景辞沉默片刻,“我可能知道他在哪。”
“啊?”
“之前安早树给我发过他家的地址。”景辞安慰地摸了摸他,“一起去找找。”
景辞将车开得很稳,按照GPS导航行驶。那个小区落在比较偏远的地方,坐公交都需要坐到底站的那种,是安置房,楼房的窗户像小抽屉一样密密麻麻,一个挨着一个,看得叫人浑身难受。
景辞把车停在单元楼下,带着禹木进了电梯。
“八楼。”
804,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木门,要说和其他人家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门上什么都没有贴,倒福或者对联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反而显得突兀。
“就是这?”禹木瞪大眼睛小声问。
景辞点点头,“地址就是这。”说着把禹木拉到自己身后,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声音,他又敲了敲。连续好几次,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在两人准备放弃的时候,门被拉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满身酒气地拉开门,大喊:“哪个孙子啊?”
禹木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一跃而起,准备挡在景辞前面,景辞搂着他的腰,又把他甩到自己后面去了。
“我们是安早树的同学,他在家吗?”
男人相貌不错,但是被酒掏空了身子,脸色难看又丑陋。“哈?那个小杂种?他在啊,当然在啊。”他醉得不清,伸着舌头说话。
“叔叔,我们能不能叫他一下。”禹木怯生生道。
“滚你妈的。”男人猛地一挥手,“你算老几?我他妈的把那杂种的腿给打断了,我让他乱跑!还在外面搞同性恋。哦~”他扭着脑袋看了禹木一眼,“你是他姘头吧,有没有被他搞过?爽不爽?”
景辞脸立刻沉下来了,上去就是一拳,一拳就把那醉鬼打趴下了,“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滚你妈的爱被捣屁眼的小白脸,去死吧!都他妈的去死吧!”男人爬都爬不起来,像个蛆虫一样在地上扭曲着骂。
景辞接着踢了一脚他的肚子。
男人发出一声惨叫。
“景辞!”
屋子里传来安早树的喊声。禹木不去管那个男人,跨过他就往屋里冲。
屋子里形同一个垃圾堆,全是破破烂烂的旧家具,东西胡乱摆放,酒瓶一地。衣服都堆在一个小沙发上,内裤袜子穿完的就扔在一边,还有的粘上了白色的污浊。
好恶心……全是臭味。
“我在房间里。”安早树的声音从一间门里传来,禹木试着拧了一下把手,是锁着的。
“钥匙在哪?”
“我不知道。”
景辞把禹木拉开,“大安你后退一点。”说着抬脚就踹,踹得门框摇摇欲坠。他连踹好几下,那不大结实的木门就哗的一声被踹开了。
安早树躺在床上,健壮的身体全是汗水,面色非常憔悴,唇色发白皲裂,一手紧紧抓住床单一手拧住左腿的裤脚,像垂死挣扎的鱼。
两人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腿疼……”他青筋直冒。
景辞没敢碰他,他的左腿明显有一点点变形,而一旁的地上有一个断了一只腿的木椅子。景辞看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大安,你再忍耐一下。”
安早树额头的汗水已经打湿了一片枕头,他咬牙,“我没事……你打个电话告诉乔博,让他放心。”
禹木眼睛都红了,大喝:“你别说话!”
景辞根本不敢搬动他,用手机叫了救护车,
而禹木给乔博打去了电话,哽咽道:“喂?我们在大安家,他好像骨折了。我们马上送他去中大医院。你快来。”
中大医院已经有三十年的历史了,灯光照在过白的墙上显得更加惨白,照得过路的人都心慌慌的。
拍完片子,医生摘下老花镜告诉安早树,他确实骨折了,而且拖延的时间太长,完全康复的可能性不大。
安早树的腿被夹板固定在那里,很平静地接受了,也没有多问什么。
老医生看不过去,安慰他,“这段时间好好调养,不要做剧烈运动,看你的复原情况再说。不要有太大压力。”
安早树点点头。
乔博冲进病房,看见吊着一条腿的安早树整个人都懵了。
“小祖宗,过来。”安早树冲他招手。
乔博猛地扑到他身上,“你没事吧,腿怎么样?”
护士连忙把人拉开,“不要乱动病人,他现在需要好好修养。”
安早树安抚住乔博,“没事的,养养就好了。”
乔博沉着脸坐在那里,默默听完医生和护士嘱咐,他们离开之后,才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景辞和禹木也很好奇,看向安早树。
“他们不知道从哪找到我上班的地方,找了几个人硬是把我绑回去。将我反锁在房间里不让我出去,手机也没收。我准备踹门的时候,那个男人用酒瓶把我砸晕了。”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上面的血已经凝固了,几个人都没看出来。
乔博吓得又要叫医生,安早树拉住他,“没事了。”
“后来那男人趁我晕倒,用椅子把我的腿给砸断了。”
安早树闭了闭眼,再次想起那个场景,他被椅子生生砸醒,男人二次轮起椅子的时候,他以为他要往自己头上砸。
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乔博了。
这二十年,唯一给他留下牵绊的除了爸爸,就只剩下乔博。
他会死的,安早树躺在地上这么想。
男人砸了好几下,腿剧烈疼痛,椅子那条腿都砸断了,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指着安早树的鼻子:“我他妈受够你了,以后别用这种眼神看老子,否则老子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安早树花了很长的时间将自己挪动到床上,他知道,自己这条腿说不定是废了。
乔博没忍住,鼻子一酸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哭,“哇啊啊啊……以后我养你,你别回去了。”
安早树却没有回答,一遍遍抚摸他的头发。
景辞相比较他们而言,冷静很多,“你之前发你们家的地址给我就是为了预防这种事?”
“嗯,我离家这么久,我怕我妈来找我,他们已经疯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打官司吧。”
安早树一愣。
“与其被这样束缚,不如跟他们打官司。他们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和故意伤害,难道不需要赔偿你医疗费?”
安早树有点搞不清楚,“我们有血缘关系。”
“一样的,他们犯了法就需要受到惩罚。”景辞掏出手机,“一句话,告还是不告?”
安早树沉默片刻,最终在他们失望的眼神中摇摇头。
乔博觉得不可思议,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给这段人生增加痛苦了。告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事。我只想离他们远一点。”
乔博眼圈发红,看着这个高大的男孩,“我会保护你的。”
安早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得很好看,“好。”
晚上景辞和禹木回家去了,乔博叫了外卖上来,他这次倒是没嫌弃外卖的味道,乖乖地跟安早树一起都吃完了。
他打开电视给安早树看,搬个板凳,趴在病床上写作业。安早树根本没在看电视,专注地盯着乔博的脸看。
较第一次见面,他好像瘦了不少,原先有点婴儿肥的脸长开了一点。五官端正长得很俊,肯定能勾搭一票子女生。只是在他眼里,乔博还是那么可爱,撩死人了。
安早树心里湿漉漉的,像蒙上了一层雾,到后来眼睛也蒙上了雾,有点看不清乔博的脸。他悄悄擦掉,闭上眼睛。
晚上的病房好安静啊,隔壁躺了一个从不说话的老人,外面的走廊阒寂无声。
像被遗忘掉的世界。
第二天他妈妈来了,一进门就给了安早树一巴掌,乔博肾上激素暴起,护到安早树前面,条件反射般一巴掌甩到那女人脸上。
“你他妈谁啊?”
女人被扇懵了,反应过来,大骂:“你打我?”立马要去打乔博。乔博虽然在男生中身材不算高大,但跟女生打架也不至于吃亏。他一把将人推开,“哪来的疯子?护士?”
安早树连忙叫住乔博,“等一下,她是我妈。”
乔博气得喘不上气,“这种女人也配叫妈?”
女人上前就要抓乔博的脸,安早树坐起身将她的手抓住,“妈,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做什么?这个人是谁?是不是你那男人?安早树,你恶不恶心啊?”女人气得浑身发抖,“我们把你关在家里还不是为了你好?”
39/52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