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君,”江路又喊了一次,他抬起手,将胳膊枕在床沿,脑袋也枕在了胳膊上,眸子往上瞥,斜睨着谢临君,“我们一起长大,但是我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你。我从大家嘴里听到的你都是不一样的版本。”
冉秋妤说谢临君的视线永远跟着自己,情绪也因为自己而波动。
而江路只觉得他整天盯着自己烦得要死,还时不时的生气,跟个暴躁小火龙似的逮谁打谁。江路离他最近,被打得最多,也最讨厌他。
“今年起我们重新相遇了,我感觉我认识的那个才是最真实的你,然后呢?”江路深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声音有些哽咽,“然后我要走了。”
“谢临君,”他喃喃自语道,“难道与你相遇只是为了离别吗?”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再也不吭声了,眼眶里干涩得流不出一滴眼泪,但喉咙里却是卡了什么东西似的,不上不下,憋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江路觉得自己大概是不想走的。
他不想走,可是没有办法,江彻的态度摆在那里,冉秋妤的态度也摆在那里,他就算不走也再也见不到谢临君,说不定还会把冉秋妤逼出什么极端的法子,更何况现在谢临君根本就没有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
大人永远有更多的强硬的手段逼迫孩子就范。
江路深吸了一口气,余光瞥见身侧冲着他狞笑的人,突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抬手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道:“怎么办啊谢临君,我真的要疯了。”
病床上的人没有给予他一丁点儿的回应,可在江路看不到的另一侧,那只藏在被子下的手突然抽.动了一下。
江彻敲了敲门后推门进来,医院不准抽烟,他便把烟含到嘴里叼着,“得去机场了。”
江路愣了会儿,点点头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刺耳的声音,走进病房的冉秋妤却置若罔闻,她站到床边头也没有回一下,声音是十分轻松的,“一路顺风。”
没有人应她这句话。
机场人来人往,每一个人都拖着自己的行李往前奔走,江路跟在江彻身后,时而被路过行人不经意瞥到一眼,仅仅一眼便让他心底的不安被无限程度的放大。
“你很紧张?”江彻似乎注意到了江路的不安。
“还好。”江路摇了摇头,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撞到了一个人。
与陌生人相碰的感觉让他十分不适,江路几乎是第一时间退了好几步,然后愣在原地,给人道了歉。
“没关系啦,”那人笑着扶了下眼镜,“下次小心点。”
*
冉秋妤叹了口气,刚准备把江路坐过的凳子擦洗一遍,床上躺着的谢临君便有了反应。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低吼,浑身像是被火烧似的难受,被那股疼痛逼着,他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医生……医生!”冉秋妤惊叫着按响了床头铃,紧接着医生和护士迅速出现在了病房中,对谢临君进行检查。
谢临君的检查结果十分正常,只是刚醒来后身体有一些不适,情绪不宜太过激动。
“以及,”医生顿了顿,对着面前这个十分紧张的女人笑了起来,“他进入了分化期,身体一般会伴随一定程度的疼痛,一天后症状减轻,根据他的情况,我可以给他开一些止痛药。”
*
江路的状态似乎十分不好,一路走过来撞了两三个人,江彻叹了口气,只当他是不情愿离开这里的,抬手便要去抓住他的胳膊把人往前拽。
手指刚触碰到江路的肌肤便被身体上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江彻反手扶住江路,另一只手往他额头上摸了摸,“发烧了?”
“……不知道。”江路摇了摇头,轻轻挣脱了江彻的手,自己也摸了摸额头,可此时他的掌心也是滚烫的,什么都摸不出来。
机场里逐渐有人驻足朝这边望过来,甚至有几个人散发着极具侵略性的信息素朝着这边走来,江彻是标记过人的alpha,无法感知别的omega的信息素,但此时见到别人的状态,心下明了大半,“你**期到了?”
不知道。
江路很想回答,但一阵又一阵地发热袭得他几乎站不稳,哪里还有开口说话的力气。
眼前的景象愈发模糊,江路在失去意识之前,脑海中的记忆突然如走马灯一般回溯起来,到最后,定格在了操场后面,那个洒满了光斑的石阶上。
似乎有人在等着他。
第51章 软禁。
昨天那章被我半夜重写了一遍,剧情完全改了,没看过的记得康一康哈(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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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是刺眼的。它带来了炎热的夏季和扰人的蝉鸣,留下厚重得仿佛没有流动的空气后那团点在秋天初始的火终将会被秋雨浇灭。
谢临君醒了,而且恢复得十分良好,再在医院里呆个两天确认没有太过明显的后遗症后便可以出院。
冉秋妤高兴得眼睛里终于有了神采,头发也不再乱糟糟的披散在肩头,去厕所挽好头发后走出来,坐在床边柔声道,“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这句话刚才医生已经问过许多遍了。
谢临君抿着唇摇了摇头,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的脑袋有点儿疼,但还不足以疼到无法思考的状态。
江路呢?
他记得在失去意识之前余光瞥见了江路被人一脚踹在了地上,那把明晃晃的刀朝着他砍了过去,自己想过去挡下或者是将那人踹走,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倒下了。
既然他现在能在医院醒过来,就说明最后他们得救了。
那江路呢?
谢临君有些急躁地蹙起了眉,他越是想起江路心底越是烦躁,仿佛有什么握不住的东西即将流逝一样,整个人都踩在了高楼边缘,随时都会往下落去。
“你在担心江路吗?”冉秋妤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开口道。
谢临君愣了愣,像是没想过能从冉秋妤嘴里主动听到这两个字,他紧皱的眉没有松开,也没有应答冉秋妤的话。
“他已经和他爸爸走了,”冉秋妤的指尖在被子上轻轻点了点,语调十分轻快,“你江叔叔说了,他们这次回来本来就是来照顾林阿姨的,既然林阿姨已经死了,那他就要把江路带回邻市去。”
“……走了?”谢临君只觉得脑袋里的疼痛又加了几分,耳畔却在这一瞬间静了下来,走廊上人来人往,住院区下面那个小院子里玩闹的孩童的笑声,还有在医院里发出的无数欣喜或绝望的声音在一瞬之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熟悉的嗓音,轻声说着话。
“伤好了就走的,他本来就伤得不重,”冉秋妤笑着说,“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伤成了什么样?”
谢临君呆愣地看着她,思绪像是被人抽走了似的,坐了会儿,他突然掀开被子,翻身下了床。无力感和脑部的疼痛在这一瞬间被放大数百倍,空气中弥漫着的属于自己的信息素的味道甚至盖过了房间里消毒水的味道,谢临君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站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冉秋妤被他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几步绕到床的另一边,扶住谢临君,“要上厕所吗?还是要去楼下走走?”
“……是你逼他走的。”谢临君咬着牙,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每一下都带着细微的颤抖,让人分不清他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身体的不适。
“我没有,”冉秋妤有些急了,“是江彻要带他走,江彻的项目开展本来就在邻市,想带自己未成年的儿子一起过去有错吗?你别太执念了,我和你说过江路是个……”
“不可能。”谢临君推开冉秋妤,缓慢地往前走去,冉秋妤连忙拉住他,声音有些发颤了。
“你要干什么?”冉秋妤紧紧攥着谢临君的手腕,生怕他下一秒直接消失在自己面前,“我说了,是江彻要带他走!而且他也没有反抗!”
谢临君真的没有多少力气和冉秋妤折腾了,干脆就那么卸了力,蹲坐在了地上,他仰起头看着被冉秋妤拉住的那只手,声音冷得像是刚从冰窖中取出来,“你们会给他机会反抗吗?”
“……所以呢?你想做什么?”冉秋妤蹲下来,直视着自己的儿子。
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谢临君一样,漆黑的眼珠子在谢临君的脸上仔细打量着。
她不怕谢临君说出什么要去找江路的话,谢临君的身份证和钱都被他控制着,这次出院后她也不打算再让谢临君接触除了老师以外的所有人,这是她的儿子,不应该再去找别人。
更何况是江路那个煞星。
谢临君没有再应答。
他脑子里只剩下了那个熟悉声音的呢喃,那个影子坐在自己床前,声音有些哽咽,说道,“怎么办啊谢临君,我真的要疯了……”
那个模糊的影子顿了会儿,继续说道,“你要快点醒过来拉我一把啊。”
*
“你和我考同一所大学,我们一起活下去。”
有谁轻轻捻着他的发丝这样说道,语气比他记忆里的那个人轻柔了无数倍,像是怕惊醒一场缱绻的梦境一般小心翼翼,江路抬起头去,却只能看见那人背光而立,光给他的身体边缘上了一层毛茸茸的边,连带着被笼罩在阴影之下的五官也看不太清。
江路突然有点儿难受。
那种难受不光是身体上的,心里,大脑,胸腔和喉咙都漫开一种腥苦的味道,他试着张开嘴大口呼吸,却被人蒙住了口鼻似的喘不上气来。
窒息感迫使他睁开了眼睛。
周遭是熟悉的景象,他正躺在客厅里,沙发上还堆着他随意丢下的衣服,空气里弥漫着难以言喻的臭味。
江彻还在用脚用力踹着自己的房间门,泄愤似的骂着脏话,见江路醒了,便走了过来,“你房间里放了什么东西这么臭?”
江路想了会儿,才想起来房间里是空空的尸体。
“猫。”江路说。
江路已经失去意识整整一夜了,江彻把他带回来之后便没有听见过有什么猫叫,加上此时卧室里的臭味,江彻很容易就想到了里面那只猫的结局,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打电话叫人来开锁,顺便清理卧室。
“为什么还在这儿?”江路掀开身上的毯子坐了起来。
“**期omega不准上飞机。”江彻抽空答了他一句,似乎被空气里那股臭味逼得受不了了,起身走过去将窗户推开了些,“直到你**期结束,我们都走不了了,高兴么?”
“啊。”江路应了他一声。
**期。
他在生理书上看到过,**期的omega通常会失去意识,被交配本能支配,**状态持续十三天,直到注射抑制剂或者被alpha标记才能得到解脱。
江路嗅了嗅,没有在空气中闻到明显的属于自己的味道,心下明了,是江彻给他注射了抑制剂。
“我知道你不想走,”江彻靠在窗边,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回过头,脸上有几分无奈,“可是我已经答应过冉秋妤了,就算我不走,你也得走,明白么?这是我们家欠他们的。”
“我不欠冉秋妤什么。”江路说。
“那谢临君呢?”江彻反问道,“谢临君被害成那样,现在还没醒过来,我们不欠他么?”
这些话的逻辑真是太奇怪了。
江路想。
大概是注射过抑制剂的缘故,他的思绪稍稍转得有些缓慢,但也能从江彻的话里找出矛盾的地方。
他的确连累了谢临君,但应该如何去补偿不是应该由谢临君本人来做主么?
为什么冉秋妤替他们写好了结局,江彻便把那份结局传达到了,完全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意愿?
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有成年么?
江路没有去和江彻争辩。
他重新躺回了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终于从空气中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
正是最热的时候,空空的尸体应该已经腐烂了,或者生了虫子,在自己的床单枕头以及空空的身上蠕动着。
可门已经锁了。
那是他能给空空的最好的归宿,那么自己呢?谁来给他一个归宿?
好像谁也不会来。
发情期的omega按时注射抑制剂就能平稳度过这个敏感的时期,江路睡了一会儿后醒过来,刚好看见江彻拿着针管朝自己走过来,他抿了抿唇,坐起来伸出手臂,江彻的视线落在了江路手腕上那个已经愈合的留下了白色印记的伤上。
他沉默了会儿,低声笑了起来,“江路,我有时候会怀疑是不是我作孽太多,太多人恨我,所以身边的亲人朋友都会一个一个的离开我。”
“你也会离开我么?”江彻将针头轻轻扎进了江路的手臂中。
江路安静地看着江彻,直到药物被完全推进后他才开口,“会。”
这是毋庸置疑的。
*
谢临君的手机和身份证完全被冉秋妤扣住了,出院回家之后便将门紧紧锁上,每天的食物都由冉秋妤打电话让小贩送来,她完全没有要让谢临君出门或是接触到别人的意思——就连小贩送菜来时冉秋妤也会把谢临君锁在房间再下楼去,笑吟吟地和人道谢。
他完全被软禁在了房间里,每天用药都由冉秋妤亲自送上来,吃饭时那双眼睛也会死死地盯着他,一丝一毫都没有松懈。
偶尔谢临君半夜起床上厕所,发出丁点儿动静,睡在隔壁房间的冉秋妤都会立刻打开房门,站在门口死死地看着自己。
“我在担心你的后遗症影响到你的生活,医生说过你刚醒,又碰上分化期,身体会很不舒服的,”冉秋妤笑着给谢临君盛了一碗汤,“而且你出门想要干什么?你……哪里都去不了呀。”
谢临君看了眼冉秋妤。
“你还想去找江路吗?”冉秋妤眯起眼睛。
谢临君依旧没有说话。
“回答我。”冉秋妤把碗用力放在桌上,碗里的汤溅出来,洒在谢临君的手臂上,她愣了愣,连忙拿了纸给谢临君擦干净,“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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