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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归(玄幻灵异)——噼里啪啦泡泡糖

时间:2019-11-23 11:50:52  作者:噼里啪啦泡泡糖
他瘦了,瘦的只剩了一把骨头,似乎山风一盛,就会像那湖边芦苇被掐断,腕间铁链仿佛摆设,他无需用力,就能从其中滑出,因此谢青疏能看到凤夕腕间深深的疤痕。便是被他囚禁之时,凤夕也未曾变成如此。
多疼啊,谢青疏他失神想道,他的凤夕该有多疼。
可奇怪的是,凤夕的腹间微微隆起,只是此情此景,无人在意。
谢青疏他忍不住,温柔叫了一句:“凤夕。”情意浓重,惹得草木悲色。
花妖恍然抬头,太久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的世间亲密从美梦里走出,出现在面前。凤夕此时才明白,他是想见到谢青疏的,就算谢青疏对他只怀怨恨,也是想见的。
他记起来了。
凤夕笑了,从枯萎中开出艳丽的花,便是谢青疏的血中骨,心弦意动。
明明是欣喜至极,他不顾后头抵着的锋利刀刃,踉踉跄跄又落下泪来,“你怎么来了?”是笑着的,怎的又要哭呢。凤夕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落泪了,可只一见临渊,他便满腹委屈。
“我来带我的小漂亮回家。”谢青疏展颜,风流倜傥,仍是春闺梦里谢家郎。
可凤夕他看不到。按说有情人的对视总是交缠热烈,可凤夕只能寻着方向,睁着无神的眼。谢青疏眼眶热得发烫,青寂山初见是他瞎了一双眼,可故地重游,变成了凤夕。
凤夕呓语:“哥哥来带我回家了...”
每每在撑不下去之时想起那人眉眼,一记便是数年。
心中大恸,谢青疏怆然,他咬牙坚定道:“对,我来带凤夕回家。”
可言语未尽,便被黑衣巫师打断。“俊秀谢家郎,果真不假。”那领头人道,“青龙转世确实能振国运。”他看谢青疏身上繁复的祥瑞之气,叹了一叹。
青龙入凡,改了夏国命数,从此北疆式微。安阁从邪魔处得了消息,神佛历劫,天道不许帮忙,因能于人间杀之。此地立了邪阵,便是神仙,也可将神魂拘禁,不被天界察觉。
“我乃北疆大巫安阁,”那人不理谢青疏的冷淡,只道:“今日来取青龙性命。”三个凡人,并不顶用,于是将所思所想一一说出。
谢青疏心里惊浪,青龙又是什么?他偏头去看天枢表情,却发现他亦是满面惊愕。
怎会如此,临渊转世,凡人怎会知晓。天枢再看那安阁,竟是半人半魔。他额上染汗,如今自己虽忆起从前,但仍是凡人身,如何与这些邪祟相斗。摸上腕间传讯符,却发现毫无反应。
此时便是最糟糕之景。
杀意无形却似剑,谢青疏凛然对望,山林皆惧,静默无声。
那刀颤颤巍巍地落在凤夕脖颈间,一碰便有了血痕,谢青疏几步欲前,却被那明晃晃的威胁止住脚步,他目眦欲裂,“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不要碰他!你给我不要碰他!”
凤夕心潮涌动,一口血便涌了出来,泛着乌黑,他似受不住痛,将头抵在湿润的草地上,本就要死了,为何还要搭上临渊的命呢。
他一生有许多好时光,许多许多的好时光,大都和谢青疏有关。可谢青疏也有,比他多的多,他有陪他刀山火海的挚友,有亲他爱他的父母,有北疆将士爱戴,还有上京端方美誉,如此风华无双,为何又因着自己受威胁呢。
他和谢青疏,是孽缘啊。凤夕叹道。
草木偏执,从四年前所存最大愿望就是让谢青疏活下去。他早就该死了,从青寂山被捉,从那日月夜被劫就该,只不过因他贪婪,才会落得如此境地。
凤夕笑了笑,这一月以来,那些人生怕他死,便用上好的药温补着,不再灌他毒药。如今,身体倒是比往常有力,或许是回光返照。
他听身后人道:“若想救他,就把这药喝了。”安阁有恃无恐,不过是因觉得谢青疏此刻是凡人,最好拿捏不过。
谢青疏沉声回应,眼神交锋就知对方说的是谎,其后也许藏着尖刀,剧毒,陷阱,都无所谓了,只要靠近凤夕便觉心安。
长靴处藏了一双暗刃,脚步声渐近,凤夕在等,等北疆巫师的松懈时刻,而在谢青疏接过那个药瓶时,他等到了。
凤夕突然暴起,身形前窜,他未见谢青疏的面色惶恐,指尖轻点身下,他像凌空的鸟一般轻巧翻身,抬手挡住了他们准备刺向谢青疏的弯刀,刀刃泛着寒光沉沉压下,将凤夕的手割破,鲜血直流。凤夕不理,只将另一刃狠狠刺进面前人的心口,迅速拔出。
刀太多了,再多抵抗也终是扎到了身上,他背后贴上温软,那人扯着他急速地退。
没人知道凤夕会武,因而他们没有料到这个变数。
局势骤变,萧琅提剑割破几人的喉咙,天枢抬掌与大巫相对,他沉退一步,唇间染血,身下土地被踏碎,而安阁心脉受创,气血翻涌,他惶恐小小僧人为何有如此威力。
两厢对峙,无人再动。
血,都是血。凤夕的,敌人的,落在地上,混在一起,再分不清。
谢青疏去捂着他身上冒血的伤口,明明是最紧张不过的时刻,凤夕却笑了,他笑得温柔,是谢青疏从未见过的表情。
他心底因凤夕擅自主张翻腾的怒气一瞬消失,谢青疏后知后觉地发现,凤夕他要不行了。
凤夕略抬起身贴上谢青疏,紧紧环绕着他的脖子,红色溢出唇间,落在谢青疏的肩上。
血是热的,而泪是凉的。腕间红线在打斗之中被割破,只剩最后一丝维系。他颤抖去摸凤夕的眼角,欲去看,却被颈边轻轻蹭着的脸止住了。
这是凤夕能够给予的最后温柔。
疼痛从四肢渗透到心脏,颤抖止不住,毒素早已侵蚀他的内脏,凤夕全凭最后一口气撑着,却听哽咽从身侧传来。凤夕小声说话:“没想到临渊哥哥...这么大个人了,也会哭。”他似因笑而咳嗽两声,但愈见浓重的腥味却不是如此。
谢青疏也笑了,他含着鼻音,低低地撒娇,“左右都只有我家凤夕看到。凤夕心疼我,不要走好不好...”他病态地拥紧眼前人,一遍遍地问着好不好,想要攥住最后一丝温度。
凤夕想要说好,可是不能,他温软地向谢青疏请求,“可以记着我,但不要记太久...”
这交代后事一般地语气让谢青疏喉咙发紧。
“会一直记着的!”谢青疏忽的抬高声调,脊背僵直,后又怕吓到凤夕,略微松道:“会一直记着的...”
凤夕脑中昏沉,他抵命去捧着谢青疏的脸,“我心爱你。”他蹭着谢青疏的鼻尖,愈发虚弱。
盼着你好,也不后悔,会想你。
“我知道,我也心爱你。”谢青疏哽咽。
“自青寂山...初见...便一直...”
话未说尽,手就松了下来,是木偶断线,了无生息。
红线立碎,从腕间脱落。盈线一动,二人指间轻颤。
凤夕死了,死在了谢青疏的怀里。
那谢家郎不停地自语。
“我心爱凤夕...”
“要一起回家的...”
“还没死的,怎么会死呢...”
他惶急抱紧怀中人,不欲放开,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谁知那花妖逐渐枯萎,化作海棠原形,一瓣一瓣消失在谢青疏的手中。谢青疏怔怔看着,却再也寻不到海棠花妖一丝踪迹。
没了,什么都没了。
天道金光忽现,直冲谢青疏而来,神魂剧痛。一梦经年,往事终是记起。
谢青疏他不是凡人,而是天上地下,最为尊贵的青龙帝君。
犹记当年初见凤凰,美人如玉,暗藏情意。
山风乍起,暴雨便落了下来。
邪阵已破,因而四海征兆传遍天界,各路神仙落于青寂山,瑞气大盛,让安阁等人战栗不已。有仙站于临渊身侧,冲他道喜:“恭喜帝君堪破情劫,修为大进...”
头顶闷雷一声一声的响,雨下得愈发的大了,仙人用术法遮蔽,不知为何青龙为何是如此模样。
临渊湿漉不堪,像世间最普通的凡人遇雨。他只是握着凤夕的短刃,一步一步走到北疆巫师的面前,然后蹲下。
眼神再无焦距,他对这万物不再有情。
他问:“凤夕那么乖,你们把他藏到了哪里?”似是在问他们,也在问自己。
身边腾起了浓雾,漆黑的眼瞳里泛起诡异的红,安阁欲往后退,却发现自己被束缚,一动不动,他惊恐至极,竟连声音也发不出。
谁知天道未助,仙人自破情关。
一刀落下来,千刀万刀便似这不尽的雨滴落了下来。山野寂静,连仙人都惊惧收敛声息,鲜血混着雨水,像一条河流漫上众人未沾泥泞的云靴。
谢青疏站起身子转身。
众人才看清他面上神色,帝君疯了。
临渊喑哑的嗓子便似恶鬼呢喃,“他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了...”
此时他们才发现,天上地下,没有凤凰的一点气息。
滔天海浪骤起,江河翻涌直下三千里,洪流怒冲长岸,百姓哀嚎从四面八方涌来,惹得临渊皱眉,他眼底一瞬漆黑,一瞬发红。
他闭眼去问身前众人,“你们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血泪从眼角蔓延,他问:“你们为何不救他?”
终是入了魔。
 
 
 
第十六章 
求求你,再叫我一声哥哥。 
 
萧琅与天枢于城口分别。
他依托着任务,替原先的凡间旧友,如今的天上仙君去处理身后事。
是的,谢青疏死了,活着的是临渊。
那日青寂山之事,于萧琅来说便是世间最不可思议。太祖一生求丹问道,欲寻青丘仙境,却不得门入。而他一刻,便将这些尊贵神仙看了个彻底。
临渊有入魔征兆,而司命有备而来,几位尚武的仙人用备着的缚龙链将青龙捆了彻底,封了临渊神识,四海龙王被派去处理危情。
萧琅见一面容昳丽男子端步走到寂山身前,那人皱眉来问:“天枢,何至于此?”
僧人叹道:“情关难破。”
“凤凰去了哪里?”
天枢早已演算过了,只能摇头,“不得前尘,不知去路。六道五常,浑无姓名。”
原以为是天界醉酒,一朝跌落轮回台,谁知是命运纠缠,情劫既定。
萧琅懵懵懂懂,半晌才明白,他的旧友,临渊,寂山外加一个凤夕,全不是凡人。他这生于人间帝王家,竟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
而后便是快马加鞭,将信告于天子。
蓑衣避身,这暴雨一月未停。
萧琅在京郊路上听闻孩童稚嫩童语,“娘,为什么这雨下了这么久还不停?”
女人应他,“许是神仙在哭。”
“为何会哭?”
“因为神仙也有伤心事,也会求不得。”
待一回神,已到上京。
萧琅叫那僧人:“寂山,”一声含糊,多少情意泄底,“你要走了是吗?”并非疑问,而是笃定。
天枢应他:“是的,我要走了。”识不得情绪,音色平平。
“会回来吗?”萧琅握着马缰不自觉地抓紧,身下的黑马似是感觉到主人的焦躁,碎步地窜动。
“仙凡有别,不会回来了。”天枢瞧他,长睫轻颤,轻声说道。
萧琅听言道了声好。他不再略低着眉,而是正正经经地看寂山。
寂山是好看的,眉骨舒朗,气质如竹秀立,自是一派无双色。若他未曾修佛,也会是上京交相称赞的美人。
视线描摹僧人的每一寸,萧琅他想,他要将寂山好好的记住,贴心的收藏,从此再也不与外人说。
看罢,萧琅畅意一笑,“如此便是天涯有时,后会无期。”
天枢应他,“后会无期。”
二人相背,从此天上人间,此生无缘复见。
当日,萧琅告知谢府与天子,谢青疏因破北疆之际而身陨,尸骨无存。上悲,封赏谢府,恩宠甚重。
半月后,无名寺传来消息,寂山僧人圆寂。
两年后,文帝病重,萧琅登基,改年号昭和。新帝亲征边关,北疆式微,节节败退,缔结条约,永不入嘉定关。
萧琅此人,在位近三十年,河清海晏,百姓安居,开辟盛世。然最为凡间传道的,不是他的丰功伟绩,文韬武略,而是他的一段情事。
元帝一生未娶,子嗣皆为过继,宫内传闻,天子殿中挂了一幅僧人踏雪图,常与之对语。而这幅画,一挂便是二十八年,直至元帝将死的那日亲手将它烧了,才于梦中离世。
后有老叟书之,只道:多少情深如许,偏梦一夜白头。
此乃后话。
却说此处临渊被众人带回了天界,缚于孽镜台前。因入魔作恶,临渊被罚在此处,直至他认清罪孽。
可他自醒来,便沉默不言。眼前空荡,四肢被沉沉的锁链铐住,天道在上,如山威势令他龙骨尽断,而澎湃灵力又迅速修复,如此往来,不分昼夜。 血腥味太重,临渊都要闻不出此处是否还有其他气味。
天上众仙曾来劝慰,言辞切切。
他们说凤凰无踪,邪魔虎视眈眈,帝君应顾全大局,忘记人间一段,从而摒除心魔,自可回去当他尊贵的青龙帝君。便是知晓反抗会令天道震怒,他亦将这些人给扔出罚地。
眼间红色深重,是血泪沉沉。
临渊自双亲亡故,就挑起镇守的责任,万年间他尽忠职守,不欲放任。可如今他心爱凤夕,却被视为累赘,他们要让他忘记心中所爱,不吝于将他抽筋扒骨。
凤夕一颦一笑仍在眼前,若是他忘了,还有谁会记得。临渊攥着凤夕的短刃,将掌心剜得鲜血淋漓,他突然生了点委屈,因他知道以后无人会再哄他疼他心爱他。
临渊以额贴地,便像稚儿一般失声痛哭。旁人无情对他的凤夕,他回之报之,又有何错?
临渊不懂。
若说孽镜台有何作用,便是让受罚之人一遍一遍地回看自己生平最为惧怕之事。
而临渊在此境之中看到了凤夕。
他看到青寂山往事,凤夕起身杀敌,似灵鸟飞跃,凤夕捧着他的脸,说心爱他,还有凤夕明明满身伤口,却含笑死在自己的怀中,而后化为虚无,再无踪迹。临渊伸手欲碰幻境内的心爱人,却被人一把攥住了手。
“临渊!”他们叫他的名字,是司命和天枢。
青龙回神,却看自己的手已被镜中迷雾腐蚀血肉,只剩白骨嶙峋。
他半阖着眼去看面前二人,不发一言。神色淡淡,仿佛最正常不过,可从心口蔓延的纹路一路爬上面颊,诡异惑人。
“临渊,”司命为好友遭遇泛酸,“该醒了,凤夕若是看到,会心疼的...”
青龙长长看他,身间缠绕的迷雾忽然变重,锁链骤然拉紧,耳边能听见骨节碎裂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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