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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之死/浮沉(古代架空)——叶遍华

时间:2019-12-14 11:09:07  作者:叶遍华

 《将军之死》又名《浮沉》作者:叶遍华

文案: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我三十一岁那年,背上中了流箭。起先自负身体强健,还撑着排兵布阵,等我察觉到身体不济时,伤口处皮肤已然被这北地的冬天冻得皲裂,高烧不退,回天乏术。
我的部将亲信听到军医的宣判后接连跪倒在地,我的嫡亲弟弟薛崇在悲伤之外,看着我的眼神还多了担心与惶恐: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河西薛氏与整个世家好不容易等到我这个可弹压群臣的世家子,本以为我能成为他们多年的依仗,却不想有这一出。
我一死,六姓与整个端朝的命运又不知去往何处。
我相信,他们当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命运忧心忡忡,当今陛下对世家并无好感,加之不肯采纳妃嫔,新帝登基后,对世家的打压必然更甚,若是世家无人可用,寒族之崛起便是必然,已经习惯了把持朝政搜刮膏脂的世家,怎能接受权柄另移的结果?
我本该和他们一样惶恐,可我此时的心情却异常平静,听着军帐外隐隐的风声,思绪渐渐飘远。
又是云州的冬天啊。
七年前,也是云州,这样的凛冬,我自易州领兵疾行,赶来此处时听到的胡人的欢歌,疆土上战死的将士尸骨已然草草掩埋,只余支离破碎的残甲还支棱在泥土之上。
这本是我意料之中的场面,可我看到那一切时,心中却绞痛不能自已,甚至于呼吸都开始艰难粗重:灼热的鲜血冷却了,坚守的城池陷落了,不败的战神死在了屠刀之下,我亲手拿起的刀,却不肯接受手起刀落的结果。
他的衣冠与残留的尸骨,都安葬在先帝的永陵中,我能留在身边的,只有夺回他悬于城门上的首级时,割下的一缕头发。那头发曾沾了血腥,曾被野狗马蹄践踏入泥土,我将那缕头发一根根洗净梳理,七年来护在怀中,是比护心镜更贴近心脏的事物。
往昔的记忆一点点回炉。我按着那缕发丝,双目空洞,唤着那人的名字:
裴彻,裴彻,揭阳侯。
我是在雁门关的春天,那个一年之中最有生机的季节,见到了昔日名震天下的揭阳侯。
谁不曾听闻过揭阳侯的故事呢?说他少年时在清谈会中舌灿莲花,驳得一众世家公子哑口无言,因此得了微服出访的先帝青眼;说他在外敌来犯群臣噤声时自请领兵而出,一支轻骑斩破胡军,一战封侯;说他在先帝驾崩前夕千里单骑奔赴回京,清乾殿中受命托孤,权倾朝野,却在局面安稳后交托兵符相印,人品何等高洁贵重;说他虽请辞归家,可但凡家国有难,揭阳侯必不辞辛苦,逢战必出。
在朝在民,为臣为将,他都声望问鼎堪称楷模,虽出生旁支,前朝隐有衰落之象的清河裴氏也是因他和他封后的妹妹声名再起,传闻其样貌更是俊美无俦,是以赫赫威仪外,将军又多了几分春闺梦里人般的旖旎温柔。明明此刻应是兵荒马乱,军情十万火急时,我自军帐中望着他昳丽的面容,也情不自禁含了几分恍惚。
那是自鞘中悍然拔出的一道寒光,甚或是层云中破空而现的烈阳,墨发剑眉凤目无不含了摄人心魄的光彩,我不敢逼视,哪怕那事实是极美的、应当郑重怜惜的事物。我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澎湃的心跳,下跪行礼:“末将薛峯,见过揭阳侯。”
他扶起我,手指接触的瞬间令我心尖微颤:“薛将军,久仰。不知薛将军所带兵卒几数?”
“三千轻骑先至,两万重兵由我副将率领,约莫半日后抵达。”
“也罢,先随我上城楼。”
我本是豫州守将,去岁年末,晋阳暴民生乱,当地官府军队士气涣散且战且退,不得不抽调边境重兵增援。这边暴乱刚平,北狄却趁机南下,雁门关既破,北境危哉,揭阳侯出征后雁门关虽失而复得,胡人却并未退军,如此局面僵持,朝中急于打破,才要抽调军队。
僵持良久,双方俱是强弩之末,此时增援军队建功立业的可能便要大上许多,这样的差事交到我手上,是意料之中的事。
城楼上,两军将士拼杀一处,箭矢刀剑夺取敌人的性命又坠落在地。我方兵士乃仓促应战,难免力有不逮,我有些忧心,看向裴彻同样紧凝的面色,道:“久攻不克,怕是士气有损。加之我所率轻骑未曾休整,只怕于气势上要先输一筹。”
“那薛将军以为,如何提振士气?”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正有此意!”裴彻带着惊喜看着我,目光甚至有些灼热,副将递给我千里望,裴彻则接过一副弓箭,弯弓拉成满月之势,“请薛将军掌眼。”
“南三厘,北二厘,射!”
我放下千里望,看到箭矢自裴彻手中破空而出,天然艳丽的皮相因着那气势神采,竟连美貌也给冲淡不少,五官轮廓刹那间刚毅锐利起来。那支箭带着凌厉的去势,裹挟劲风杀入敌军中央,那正指挥战役的胡将躲闪不及翻身落马,胡军顷刻大乱!
百步穿杨,一箭封喉!
“揭阳!揭阳!”
见此情形,端朝军队士气顿时大振,看到城墙上的身影,更是高呼着裴彻的封号忘我奋战。裴彻随即高声喝道:“弓箭手退,中翼步兵整装出城,左翼骑兵自侧门绕袭。开东城门,令薛将军所率之部进城休整。”
“尔等谨遵揭阳侯之令!”
那声声呼唤,竟也震得我心中热血翻滚。此时局面稍有平静,我望着裴彻的面孔,难掩激动:“侯爷好箭法,我薛峯今日是大开眼界了!”
“薛将军过誉,不过是一时的缓兵之计,得手一次已属侥幸。”裴彻微微眯起眼睛,既未得意,亦未过分自谦,“胡军再袭时,将军可有调度兵马之策?”
我心领神会:“不妨入帐中商议。”
帐中已有几位将军在商议军情,看见裴彻,他们却同时噤声,自觉将军图旁最便利的视角让给裴彻。裴彻却并未站在那位置上,而是将佩剑递给我:“薛将军如何看?”
我心中惊喜,知晓是他在试我身前,便接过宝剑,娓娓道:“凛冬已过,胡人却不肯退军,必然是图谋雁门关重地,以求来年南下掠夺时更为便利。云州已失,雁门关即如同门户,于我,雁门关为坚守之地,背靠腹地,或攻或守皆宜;于敌,胡人善骑兵游击而短正面强攻,雁门关不克,必转火边境我力有不逮之处,是以进攻之前,应回防空虚之处,才可冒进。”
几位将军面有认同之色,却并不显惊喜:能站在军营中的无不心有沟壑,所言之事他们心中也有概念,我是新增的援兵,本不该如此冒进,但营中之人或军阶不及,或家世不济,唯一能压住我的裴彻不说话,那他们更不敢生了怨怼。
果不其然,我话音落后,裴彻身边的一位将军拍掌赞许:“有理,倒是我们疏忽了,只是前线兵力本已吃紧,若是再回防,胡寇又集中兵力攻雁门关,当如何是好?。”
“围魏救赵。”我不假思索,自图中又指明一处,“北地苦寒,唯燕州一处尚算富庶,燕州与易州相邻,两股兵卒,一扼云州要道,一守易州粮仓,敌分可防,敌合则成犄角之势断其后方。”
“正是。”裴彻亦道,他接过我的剑,指向雁门关与云州间的一座城池,“如欲扼云州,应州至关重要,李桥,你即刻率轻骑两千疾行至应州,刘程宗率一万重兵押后,另,修书一封往定州,令其增兵易州。”
我望着军图,将记忆中行军路上的所见与地图一一对应,察觉到了一处,然而见帐中众人并没有异色,不由有些焦急:“侯爷,此举不必!”
众人皆讶异望向我,裴彻亦有不解,我心微横,道:“易州可依长城之险,保一二日无虞,若敌军不退,再以烽烟为号,从定州增援。若是如侯爷所言,现在便从定州增兵,若是胡人知长城之险而退,定州岂不空虚?”
我话音落下,帐中众人仍缄口不言,齐齐望着裴彻,裴彻亦紧缩双眉,似在思忖,许久,他缓缓道:“定州空虚,并不妨碍战局,何不增兵保万全?”
“侯爷此言差矣。定州虽暂无风险,可胡人若要分兵,前提便是雁门关久攻不克,雁门关兵力本已吃紧,定州空虚,雁门关便失了调兵之处,若雁门关有颓势,胡军必集中攻势,怎会分兵?”
“薛将军所言极是。”沉默片刻,裴彻终于发话,此时我看见他眼神,竟从中看到了兴奋与惊喜,“那便依薛将军所言。时候不早,大家先回帐中休息,薛将军若有闲暇,可否留下陪我言叨几句?”
“谢侯爷青眼!”我长舒一口气,忙抱拳谢道。
卸了战甲与发冠,裴彻身上的锐气便淡了许多,一盏油灯灯光昏昏,将他斟酒时的影子照在军帐之上:“这三个月来军情紧急,少有休暇之时,出征时皇后娘娘赐的这坛楼兰倾,倒是封到了现在。”
“好酒。”我饮了一口,称赞道:那楼兰倾乃西域名酒,为楼兰故地所产,因楼兰一位君主嗜好此酒以致不理国政,最终国家大乱而得名。此酒素来为西域商人钟爱,传入中原后更是名声大噪,只近百年西域战乱不断,商道阻隔,此酒已鲜现于中原。
皇后乃裴彻一母同胞的亲妹,蒙先帝赐婚当今圣上,深受今上宠爱,他出征之时,正逢皇后被诊断有孕,荣宠无极,能得这样的好东西也不足为奇:“此酒价值连城,倒是我有福,能蒙侯爷赏这几口。”
“将军若喜欢,我送将军便是。”裴彻笑道,他笑起来时眉眼会微微弯起,面容便更显柔和,他屈指弹了弹酒坛,怅惘道,“美酒易得,知己难寻。将军知晓我心中意图,此情此感,我已多年未曾领略。”
我心中微动,如有石子溅入深潭,泛起层层涟漪,想起商议军情时众将对裴彻明显的敬畏,以及我出言后一律望向裴彻的那一刻,不禁涌出一个猜测:“将军久在军中,是否常觉心中孤寂,所思所想,要到战后才能为人看清?”
“我昔年从军,一入军中即为主将,彼时所率之部对我并不信服,只慑于先帝之令,才不得不听我派遣,后来虽真心归顺,我所言行军之策,却无一人敢提出质疑。”裴彻仰头饮下一盏酒,“我乃凡人,必有思虑不周之时,可却无人能从旁提醒。今日若无薛将军,我也不能认清雁门关恐有后继乏力之虞。”他放下酒杯,起身,竟是对我行了辑礼,“今后排演布局之时,还请薛将军勿要顾及爵位军衔,多多指点裴某几句。”
“不敢!”我急忙起身,望见裴彻目光中的喜悦却心生退意:他当真是欢喜至极,我执意推辞,怕是反而伤了他一腔真心,“军情为重,如我心中军见与侯爷有异,我又怎会顾及侯爷之位而缄口不开?”
“说来也是,是我多心揣度了。”裴彻顺势而起,再亲手替我斟酒递上,“我字子望,将军可以此称我,不知将军字何?”
“我字旗阳,取自《载见》中‘龙旗阳阳,和铃央央’。”我接过酒盏,与裴彻对饮,相视之时,彼此皆心领神会,“不知‘子望’又是何意?”
“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裴彻放下酒盏,用手指划了划眼睑,自半卷的帅账口望着夜空中的明月,“为我取字的人,与我在月下相识,望,取御月望舒之意。”
帐中夜谈后,紧接着便是如计划行事的阵地战。胡人善骑射,而雁门关此前陷于敌手时城墙壁垒被刻意破坏,纵然整修也未能复原,此前惯用的坚壁清野之策便不再如往常般得力。几次交手并未达成意料之中强势后,裴彻便埋首军帐之中推演,一日一夜后忽然令我入帐。
“往常对胡人,我军往往依赵时李牧之策,坚壁清野,以步兵骑兵联合,辅以密如蝗虫的弓箭射杀,然我军现下弓箭不足,若胡军有防范,只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胡乱扎着头发,眼中遍布血丝,那眼神却分外明亮,难掩激动之色,“这是我所想的新阵法,前锋成锥形,引敌军入阵,而两翼兵士距离拉开,举旗击鼓,作兵车行进之声以欺骗敌军,兼以掩护我方中翼步兵,中翼听号令,先卧倒于地,引敌军入阵后再跃起而攻,你看如何?”
我在心中排演一番,亦不住称叹:“是,此阵善攻,宜于平地施展,且有出其不意之效,正是应对当前战局的良策。只是胡人狡诈,仅凭旗鼓之声,怕是难以糊弄。”
“不必忧心。”裴彻笃定道,“我推演过近日天气,两日后尘沙漫漫,正宜行此阵。只是此阵虽善攻,却无后翼重甲防守,加之现下城门修缮未完,我尚不知胡人羽箭存量,若其打探到我方城门之事,不冒进而以弓箭直取城门,军队便不得不回防,届时又该施行何策?”
那确实棘手。我垂眸凝思,心中忽生一计,愈想愈觉可行,急忙出口:“我军可效孙仲谋之计,于城楼之上置草人,吸引羽箭。既是尘沙飞扬之日,胡人远在百里之外,又如何看破城门玄机?”
裴彻一怔,旋即问道:“此计出自何卷?”
“鱼豢私撰《魏略》。”
“此书我未曾读过,难怪不知此计。”裴彻低叹,“学无止境,是我近年懈怠了。”
“何出此言?不过是我幼时父亲偏疼,有名家相教,读的书多了些罢了。后来从军,多少也有懈怠。”
裴彻眉睫微颤,忽得问道:“敢问一句,旗阳昔年为何从军?”
我心口一跳,不愿回想的记忆顷刻涌向脑海,顾及到是在裴彻勉强,我面色仍旧绷住,道:“昔年在京中烦闷,兼之幼时也曾对兵法上心,恰逢胡人来犯,便投笔从戎。”
“刀剑无眼,沙场之上,令尊令堂可曾挂念?”
“母亲多有忧心,父亲倒赞我志气。”
“令尊果然胸有沟壑。”裴彻称赞道,旋即将纸笔一搁,对我道,“你可知,昔年我听闻河西薛氏长公子以士卒之身从军时,心中曾深怀敬意,后来你在军中名声渐起,我更是时时关注你动向,暗存相交之欲?”
“是你错爱......”我低声道,裴彻却置之不理,继续道,“出身高贵,少有盛名,却投笔从戎,与普通兵卒同起同卧,官至卫将军,皆是因一刀一枪战功拼杀,怎不能令人心生敬意?旗阳昔日举动,必是心中热血犹殷,亦非沽名钓誉之徒。”他手指划过帐中灯盏,口气微有怅惘,“我还曾同先帝说,他评你的八个字,怕是管中窥豹了。往事悠远,不知旗阳可还记得?”
我脸色刹那苍白,得亏此时我低着头,才未能被裴彻察觉。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
我曾经怀着少年人的一腔热血,洋洋洒洒写了一封论述时局的奏表,可奏表递给了先帝,得到的却是八个字:“才盛志短,不堪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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