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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之死/浮沉(古代架空)——叶遍华

时间:2019-12-14 11:09:07  作者:叶遍华
“莫再喝了。”我怕他再喝下去出什么事,想将他带回帅帐歇下。
他被我扶起来,软软倒在我背上,我心跳骤然加速,背上一阵酥麻,而他下颌轻轻抵在我肩头,唇齿间有着悠长而缠绵的叹息,最终化作一句喃喃低语:
“陛下,臣思念您了。”
“报!应州已克!胡军前翼溃散,仓皇撤入寰州!”
“报!前锋军攻破城墙,斩获胡军两千八百九十二人!其普洪王及左右将军未及逃走,已被俘获!”
“报!易州传来捷报!我军夜袭燕州,毁其城池,焚其存粮,胡军补给已断!”
“报!燕州大捷!我军斩胡军一千七百二十三人,更缴弓箭、马匹、牛羊无数!”
“报!胡军弃城而逃!侯爷,再进一步便是云州!直指胡人王城!”
“好。”裴彻点点头,接过传令士兵递来的军需表:萧隗传旨之后,全军士气大振,捷报是一条条传来,裴彻却从未有过惊喜,只是在听闻燕州攻克后,神情才稍有缓解,“传令下去,燕州部众,不必留恋,留两千人守卫即可,余部即刻前往云州,与我军合围。寰州不必着急攻克,只需拖住胡人精锐,他日云州克后,寰州自破。”
“是!”
待到传令兵卒走后,我才问裴彻:“燕州乃重地,为何不留守?”
“城池已毁,存粮已焚,又兼云州危急,若我是胡人,必舍不得以重兵回防。我军现下分兵寰州,能攻打云州的不过十二万人,无援军,恐难以于一二月期内拿下云州,即便攻下,亦难以坚守。”裴彻看向我,“今日商议军情,怎迟来了一刻钟?”
“家中传信,说弟弟决意从军,已经去了易州。我心中担心,写了信过去。”我心中有些羞惭:因家事耽搁军务,并非大将之作为,“此时召我前来,可有犹疑不决之事?”
“并非犹豫不决,只是想到燕州、云州所隔甚远,怕是等不及会合后一同攻城。”
“我军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便是一时攻不下云州,也有足够时间等到援军。”
“但若有其余必救之处有难,我军便不得不分兵。”
“必救之地皆有重兵,如何会逼我军分兵?”
“若晋阳暴乱再起呢?”
帐中一片沉默,我忍不住问道:“晋阳深居内腹,前有雁门关之险,旁有豫州守望相助。子望,我不知,你为何如此担忧晋阳?”
“晋阳富庶,若非盘剥过剩,怎会连当地久有名望之士也带头造反?斩了几个领头的,他们便没有门生故旧?民心既失,当加恩抚恤,可暴乱之后,紧接着便是征兵征粮,我如何不担心?”
“既为端朝子民,自当为国事效绵薄之力,至于名望之士,不论昔日名望如何,既然造了反,便是贼人,便是暴民,不诛其九族,便是养虎为患!”我心中粗略过了遍晋阳之事的来龙去脉,厌恶之意更甚,想到裴彻亦是世家子弟,便放心大胆地流露出鄙夷之色,“乡野粗陋之人,纵然读了圣贤书,亦不知其礼仪教化,更无世家子之心胸!蝇头小利,便敢叛君叛国!开清官于寒族后,他们是愈发心比天高,依我看,太祖爷当效故晋官制,清望所归之官,唯世家子不可任也!”
此言既出,我心中隐隐有几分畅快:景帝朝来,皇权于世家渐有打压,清官亦允寒族出任,朝中寒族更是自结党派,时时刻刻与士族作对。
我出身六姓之一的河西薛氏,又是主支嫡出的长公子,论起出身,在端朝堪称翘楚。同样是弱冠之龄,同样在军营之中,昔日与我同时从军的人或已战死沙场,活着的也不过区区兵卒伙夫,而我已封卫将军,甚至于被派遣在最负盛名的揭阳侯左右。
我并不认为我应该为了我得到的一切感到羞愧或是歉疚,甚至于我所得到的一切,比我应该得到的年岁还晚了些:世家之子,天然便承了百年传承的家风,饱诗书、知礼仪、晓进退、善骑射,自然也应该站在更高的位置,承担更多的责任。
我身为其中最高贵的那批,得到更多资源扶持之前,首先也承受了更多的期望与辛苦,当我站在他们无法企及的起点上时,我也同样有着他们无法拥有的才干与见识,他们需要学习、需要一点点揣摩的事物,自我出生便印刻在我与所有世家子弟的骨血中。既然如此,朝堂自然也当是世家的天下,那些诗会上叫嚣的改中正废察举,听来就觉荒谬。
我久久听不到裴彻答话,抬眸看向裴彻,却见他面有震惊失望之色,低低道:“你便是这样想吗?”
“便是因为生于贫寒之家,即便天资勤奋胜世家子百倍,亦不可习诗书享厚禄,连为国效力亦不可吗?”裴彻接着又道,语速极快,全然没有他平日里的优雅礼节,而他目光灼灼,我意识到他并非问我意见,而是言辞激烈地陈述自己的看法,“他们不该被剥夺学习的机会,也不该空有才华,却被堵死了出人头地的路。先帝令国之五十二州俱设官学,即是不肯令璞玉沦落泥沼,若寒族子如世家子般幼承庭训,长成后唯才论举,岂有寒族世家之分?岂有朋党相争之祸?”
“先帝设官学,为显公平,竟不许不入官学者为世家师,还令鸿儒名师每年一迁,黎显先生贵为太师,竟死于琼州那穷乡僻壤,此策焉可继行?”
“如若天下名师皆入世家私邸,官学设立意义何在?令官学之师每年一迁,是为了如黎显先生这等鸿儒可兼济天下,如此圣明之策,你竟以为不当?”
“先帝便都是对的吗?”我气裴彻如此对我说话,更隐隐有惶恐:他声音中已有怒气,若不就此歇住,怕是局面会无法掌控,只是气头上来了,我又如何忍得住,“先帝少年即位,高居庙堂,便说那元逐六策,就有下不达意者,有怨声载道者。你看重民心,可如今天下,可有怀念先帝者?”
我话出口,才惊觉口出大不敬之语,看裴彻阴沉脸色,我更是惶恐,心想他若是将今日之事呈报身上,我恐有牢狱之灾。可最后,他只是低叹一声,转身背向我:“你不会信,先帝行元逐六策时,早已做好受天下骂名之觉,你也不会信,世上真有人雄才大略,足不出京,而知天下事。”他自言自语道,“夏虫不可以语冰,是我不当说这些。”
“子望!”我心中焦急,察觉出他语有决绝之意,欲出言补救,“我并非此意,我......”
我在清谈会上练就了好口才,如若愿意,自有百千种方式可告诉裴彻我仍是他援以为知己的人,可裴彻却似全然不愿听我解释,抽出随身宝剑,冷声道:“我字子望,此字乃先帝亲取,我裴彻能有今日,全蒙先帝厚爱,若无先帝躬亲指导,我亦不过一破落少年,满腔怨愤,浑浑噩噩,不知为何而活。”
“先帝乃我师长,乃我主君,乃我至敬至爱者,任何人于先帝有不敬之语,我便不与他相交。”他手起剑落,割下一角衣袍,我不及骇然,便听到他声音震震,如鼓槌击我心上,“你以为他不过庸主,可在我心里,他惊才绝艳,世无其双。”
 
“美酒易得,知己难寻。将军知晓我心中意图,此情此感,我已多年未曾领略。”
“为我取字的人,与我在月下相识,望,取御月望舒之意。”
“先帝厚爱,我自万死难报。”
“我不怕仗打不赢,不怕来日身败名裂,我只怕辜负了他......”
“陛下,臣思念您了。”
......
先帝性情跳脱乖戾,在位时屡屡推行新政,虽对世家时有安抚,于世家仍不得人心。世家之中,受其赏识扶持的不过寥寥数人,其中,裴彻是其中最出色、也最得赏识的一位,史书工笔,更是将他与裴彻的君臣之谊极尽渲染,传为棠棣佳事,临终之前,甚至亲下谕旨,诏令裴彻来日配享太庙、同葬帝陵,正是因为这道谕旨,裴彻才敢在陛下初登基之时铁腕镇压朝堂而不惧群起攻之罪名加身------此旨连陛下也不得更替,皇权在上,又岂能让大逆罪人尊享太庙、陪葬先帝身侧?
只是先帝在位不过十年,后来裴彻攘北境、定朝堂,立刻成为朝堂之上最为人瞩目的所在,先帝对他的宠信与回护,渐渐便少有人提起:他既非池中之物,那换做他人一样可对裴彻赏识不已,岂止先帝一人之功?
那一幕幕如在眼前,我神情恍惚,才发觉裴彻对先帝的敬重与怀念,他从来无意遮掩。他吹奏陶埙时,是否怀念着昔日与他共奏埙篪的先帝,说起取字时他伸手划眼睑的那个动作,又是否是拂去眼眶中溢出的泪水?
他是那人一手调/教、躬亲培养的人物,文韬武略乃至信念脾性,都是因那人而成型,既然如此,他怎容得我对先帝口出不敬?难怪他要效管宁华歆旧事,割袍断义,以示不再相交。
此情此感,多年未领略------昔日,他便是从先帝身上领略的吗?
为何我是他以为肖似先帝的存在,而不是援为知交的第一,甚至如今,连肖似亦算不上了-----他怕是都不肯见我,不再信我,对月同酌的时光,也应当一去不复返。
那我该怎么办呢?我惶然跪坐于地,心乱如麻:他明明是我该不惜一切笼络结交之人,我为何想在他面前放肆?为何希望我在他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心中对先帝的多年怨恨,是在父亲弟弟面前也从未显露的,为何裴彻同我相识不过几月,我便按捺不住想在他面前全无遮掩地展露自己压抑已久的真实想法,渴望自己的自由,也渴望着他的认可?
我颓然倒在地上,知晓我未曾抓住,是我已然失去的。
于揭阳军中其余人看来,裴彻待我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仍是他信任的部将,商议军见时我提出的意见他也会认真倾听,并择有利的予以采纳。
并非冷遇,却也无甚特殊。
攻打云州的战役远比预料中容易,我军对云州地势研究已久,又有重兵相压,本以为会是一场血战的一役很快为我军掌控局面,不过三个时辰便克下。入城之后,即便裴彻严令不得得意忘形大加庆祝,全军上下仍难掩喜悦激动。当夜,我借着酒劲,鼓起勇气对裴彻道:“侯爷曾说恐必救之地有重兵,现下云州已克,是否是侯爷多虑?”
“陛下令我等攻克云州,是要图云州为北境长久之屏障,仅仅攻下,远未到止,须得攘胡人至焉支山,才可遏其野心。”他并未拒绝我的靠近,却也并未纠正我的称呼,“晋阳暴乱若起,又与胡军相联,于云州即成合围之势。后方不安,粮草不行,寰州、应州、雁门关三处如何坚守,只怕到时,我军最好的结局也是弃云州而走!”
“大胜之日,何苦说这样的话?”
“薛将军以为今日是大胜之日,可我若是胡人,会以为今夜揭阳军沉迷宴乐,以为攻城良机。”裴彻淡漠道,“将军以为今日宜欢歌宴酒,大可与众将士同乐。”
我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连带着连裴彻的话也不太愿听:“那侯爷尽可先三军之忧而忧,到望胡王子争气,不要枉了侯爷一片苦心!”
裴彻所忧虑之事,细想其实并非没有道理,接二连三的胜利,很容易麻痹将士们的心神,骄傲自满之际,联合后方叛军断我后路,自然宜杀个回马枪。
只是裴彻的担忧,建立在晋阳叛乱的基础上,他忧心晋阳叛乱,而我不忧心。
此后几天,裴彻一直命军队在城中整肃,等陛下遣来封赏的使臣到了也未曾松口回京,反而请旨要乘胜追击。他亲信的部将,此时也觉察出裴彻个人态度的诡异,有思虑周全些的甚至公然在议事时劝裴彻莫要再一意孤行,犯不着为已然溃逃的胡人违逆陛下的命令,反要被朝中人谏拥兵自重。
“陛下并非猜忌多疑之人,况且你身在军中,当以家国战事为先,怎么想的尽是如何在朝中勾心斗角?”裴彻重重击拍桌案,“责打五十军棍,降为百夫长。”
帐中一片噤声。裴彻挥挥手,疲倦道:“都退下罢。”
众将一一出帐,我心脏跳得极快,甚至察觉得到耳根发烫,裴彻看向我,问道:“有不解之处吗?”
“末将不明白,侯爷为何要乘胜追击?”他的态度让我有了些惊喜,我深深吸一口气,问道“或者说,昔日侯爷乘胜追击,孤军深入胡人王城,先帝急令侯爷回京,是何用意?”
果不其然,听闻“先帝”二字,裴彻紧绷的神色也有了一二分缓和:“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先帝之令,不过是要收回失地,我执意孤军深入,纵然一时锐不可当,然战线过长,又位于胡人境地,一旦补给战力稍有不足,即刻会被合围;当时端朝国力,也无法支撑对胡地徐徐教化;更何况我为减少消耗,取食于敌,又屠其王族,焚其宫城,所谓哀兵必胜,露出破绽后,我与全军断无生路,是以先帝才严令我速速回京。”
“而今时陛下之令,乃下云州为北境长城,胡人对云州亦十分重视,多年经营下,云州不知有多少现下朝中并非政通人和之境,想彻底拔去胡人影响,唯有斩其主力,令其数年内不敢来犯。胡人败退如此容易,怕胡王子正是心怀保全精锐,避我锋芒,卷土重来之心。若我是胡王子,会盯准两处软肋,一为云州,一为晋阳。”
“欲克云州,必下燕州,如不焚其城,胡人必不肯撤,云州不可得;如焚其城,则三军补给俱系于晋阳一处,晋阳暴乱方平,城中仍有不满兴兵之士,我令我军急行军、行快攻,便是为了减少晋阳消耗,可那胡王子知我甚深,必然有对策,现下他知我意愿,我却不知他欲行之策,大忌。”
“若补给不够,当如何?”
“那便效昔年之策,以战养战,能退胡军于焉支山外,我也不惧再伤一次天和。”裴彻眼眸中有一瞬的厉色,却又很快颓靡下去,“只盼来得及.......”
“来得及,一定来得及。既已料想到最糟糕的局面,也提前思考了对策,怎么能说是犯了大忌?”我低声宽慰道,此时此刻,我已再无暇想那些利益与算计,满心只盼望裴彻所忧虑之事莫要成真,“这几个月来,侯爷日日忧心战事,虽是思虑周全,可过于殚精竭虑,恐身体有恙。”
裴彻怔忪地看着我,我知晓这是越界的关心,一时也无措。许久,裴彻开口,声音似乎有些踌躇紧张:“我不是孱弱的身子,亦无脏腑旧疾,你......放心。”
他走了几步,又转头对我说:“我听闻前几日攻城时,你背上中了流矢,虽说军医检查过无毒,可夏日炎炎,要预防着流脓溃烂......城破那日是我心怀戾气,实在抱歉。”
他话音一顿,似乎又不知道该怎样接口。正当此时,一个部将走进帐中,抱拳道:“侯爷,西巷口发现胡军布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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