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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之死/浮沉(古代架空)——叶遍华

时间:2019-12-14 11:09:07  作者:叶遍华
“带我去看。”裴彻神色立刻肃穆起来,朝我点头示意后便离开了营帐。我随同他的步履一同离开,回想起刚才的一番对话,心中微有欢喜:
裴彻,他应当并没有想着要永远拒我于千里之外,往后我留心着言辞,想必同他,也并非不能回到昔日亲密的境地。
这一瞬的欢喜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此后几日发生的事,足以叫我永生难忘。
胡军并没有全部撤出云州,街头巷尾的暗道中,还埋伏着他们的精兵,等待着在我们最松懈的时候捅上致命一刀,即便裴彻早早令他的亲兵扼住了大部分要道,也仍是一夜血战。
而等城内胡人终于清扫殆尽后,裴彻最担心的事,也最终成了现实:
“报!侯爷,晋阳暴民骚动,杀府尹,烧军营,开城门迎胡军入城!现下胡军已连破数城,直指雁门关!”
而第二天,更坏的消息传来了:雁门关破,防守薄弱的燕州,亦在胡人铁骑下重新落入敌手,此刻胡人兵分三路,一路自晋阳挺近中原,另两路北进,直欲于云州合围!
最忧虑的事情终于发生,裴彻神情却似如释重负,安抚完一众将领后,他留下我,问:“当下局面如何?”
“城中血战后,尚有九万精兵,雁门关乃门户,势必要回防,若要调兵,首选应州、寰州二处,然二州若弃,胡军可成合围之势。”我凝视着军图,指向一处,“可坚守云州,再从定州调兵夺回雁门关。”
“那若胡人弃雁门关而走,绕定州而进中原呢?”裴彻问,“京城可有兵将堪用?即便堪用,胡人一路烧杀抢掠,沿途百姓如何自处?”
“那便调朔州兵!比起北方胡人,西域非燃眉之急,陛下许侯爷号天下之师,可行此策。”
“非燃眉之急,可调走兵马,那便是燃眉之急!号天下之师又如何?四方边境皆有患,我岂能真倾国之力于一役?”裴彻长长嗟叹,“应、寰二州与雁门关,俱是不可失之处,旗阳,你告诉我,北境还有何处有兵马可用?”
“你是说......易州?”我循着裴彻的目光看向那个地方:我的弟弟,他正驻守在那里,“易州守军不过两万,即便倾巢出动,亦不足回援!”
“易州援的不是雁门关,是云州。”裴彻沉声道,“今夜,我会命手下两位将军率六万兵士出城,一守定州,二夺雁门关,而后大军一至晋阳惩国贼,二至燕州稳边疆。燕州安定,易州兵卒可调,届时回援,可退胡军。”
“两万兵士?”我敏锐地发现裴彻言语中数字有异。
“是,胡军必会阻拦援兵。卯时二刻,你率一万兵士,突围易州。”
那便只还有半刻种时间。我在大脑中飞速计算:定州本有守军,揭阳军到后不过须派几千士卒留守即刻前行;雁门关虽为重地,胡人能从晋阳潜入的伏兵却并无多少,六万重兵相压,亦不足忧;晋阳、燕州二处亦如是。北境各处重镇,唯有云州仅有两万守军,却要承五倍于己的重兵,那云州......是死地!
“不可如此!”我断然喝道,“战事瞬息万变,定州、雁门关、燕州、易州四处但凡一处有纰漏,云州中人便无生路!仅仅两万人,如何能支撑到援兵来临?”
“正是因城中只有两万人,四处才能毫无纰漏!”裴彻神情出奇平静,“云州北境重镇,却仅有两万兵马留守,胡人必以为此乃薄弱之处,举兵攻之。”
“那可留我守云州,你带兵去易州!”我感到浑身发烫,理智告诉我我是河西薛氏人,我不该放弃突围易州那既不危险又至关重要的军功,可此刻,我宁可去易州的是裴彻,我不想看着他留在云州送死,“侯爷乃国之柱石,怎可以身犯险?”
“为国尽忠,武将之荣。我乃主帅,敌军未退,不得回撤。”裴彻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况且能守云州的,唯我一人------胡人恨我至深,必不肯放过我困守孤城的良机,甚至会不惜放弃其余城池来确保我必死无疑,但旗阳,只要有你,只要你去易州,我就还有一线生机。”
我是裴彻与揭阳军唯一的一线生机。而他,他竟然将这攸关他生死的机会,托付到了我的手上。
他信任我,乃至愿意将生死交托到我手上------哪怕我对先帝口出不逊,哪怕我与他信奉的理念背道而驰,哪怕他在愤怒之下与我割袍断义,他也仍旧信我。
激动与喜悦模糊了的我的担忧,我跪在地上,抱拳行礼:“必不辱命。”
“好。”裴彻扶起我,从战甲中掏出一物,亲手递到我手上。我讶异:“这是......”
“此战之后,不论我是生是死,揭阳军上下,皆予卿差遣。再有,我若身死,家中卧室有一沉香日月匣,构造精巧,唯此符可开,卷中书册,望交予舍弟。”
揭阳军的兵符还带着裴彻的体温,他望着我,目光灼灼:“我乃文臣出仕,早有下马再披官袍之心,只是苦于边关无人,不敢轻易卸任。你到军中后,我很欢喜------我欲与你结交,是喜我能觅知己,亦是喜朝中有栋梁之才。”
“那日我冲动之下,竟割袍断义,是我有错在先,此数日,我一直想寻机会,向你诉说心中悔意。”他忽然退后三尺,朝我郑重行了一礼,“子望冲动,望旗阳见谅。”
“是我不敬先帝在先,当知错的是我。”我急忙扶起他,心中只余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于政见有歧,本也是常事,不妨待凯旋归京后,再相约争辩。”
“是。”裴彻起身,微微弯起眉目,目光中满是决绝与怀恋,“若还有相见之日,我再同你月下把酒,辩一次家国之策罢。”
是最甘醇的美酒,是最圆满的月亮,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我眼前隐隐有几分模糊,忍不住抓起裴彻的手,郑重其事道:“你千万、千万要活下去。”
你要活着,我才可以同你一起看长安的月亮,才可以同你敞开心扉,告诉你,我心中所有的苦闷与欢喜。
我看到裴彻肩胛猛地一颤,一瞬间仿若灵魂出窍般怔怔站在原地,许久,他才回过神来,问:“我心中愤怒,并非因为你对先帝大不敬。”
我心中迷茫,不知他为何如此说,却看到他轻轻掰开的我手,低低道:“是因先帝乃,乃我心中至爱之人,我以未亡人自居,不肯他受半分轻慢。”
我心中五雷轰顶。他说的极艰涩,而眉目间温柔坚定,隐隐带着怅惘与思念:“我不知晓你是否明白,但先帝同我,先是成就彼此的君臣,再是交托百年的爱侣,他留遗诏要我葬在他身边,是为护我,亦是为成全自己。”
“我不应以自己的情感与喜恶为纲,又以大不敬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教训你,阿昱,他最不喜旁人视他为帝,若他还在,断不会因为你不敬他生气。”他脸上掠过一丝笑影,卸去了国之柱石的威严与冷硬,仿佛只是个年岁尚轻的小少年,明朗飞扬,在亲近之人面前只有着不加掩饰的喜悦,我埋着头,从他胸前的护心镜中看到了自己怔忪而妒忌的眼神,心中难受不已,我知晓自己在接近一个答案,而那个答案我并不愿知晓。
“为何告诉我?”
我低声问他,心中不尽的痛悔遗憾,想着该早点打断他,至少,至少能留些余地,那余地是为何我却想不清。直到我又听到裴彻清朗的声音:“我不愿欺瞒你。”
我抬起头,望见他温和的目光,他看着我,一字一句道:“此情此意,我藏于心中良久,连至亲之人亦未告知。如今告知,是因我不愿欺瞒你。”
心中迷雾在那一刻尽然拨开,我知晓了自己的心意,也知晓的裴彻的用意。
我是爱慕裴彻的,去易州请援军,念及裴彻安危,必然拼尽全力,甚至可能影响对军情的判断。裴彻心知如此,才要断了我的念想。
他希望我行事不偏不倚,不因为私情有偏颇,我心中本有怨怼,望见他清明的目光,竟不得再说出一言半语。
这样是最好的,我苦涩地想,他已有至爱,心中不会给我留半点位置,早早明白,倒省得我徒增烦恼。
我深深吸一口气,抱拳跪于裴彻身前:“末将定不辱命。”
我听从他的军令,去搬他所率之部的救兵,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而裴彻,我今生今世最后一次见到裴彻时他的样子,便是负手而立,目光中尽是信任与笃定:
“吾于此城待君。”
易州与云州有两天脚程,待我昼夜不休赶到易州时天正将破晓,阿崇立在军帐外,朝我行了一礼:“兄长。”
“速随我入帐。”我顾不上问他近况,只急迫地想向他告知当下战况,待我将当前形势与裴彻计划告诉他后,他神情平静,并不为之所动:“兄长是何意?要等燕州安定后即刻前往云州相救吗?”
“自是如此。”我不假思索,对弟弟的了解令我出言呵斥,“此乃军政大事,你还能有他想?”
“既是军政大事,那雍肃也提醒兄长一句京中大事。”阿崇朝我迈进一步,低声道,“皇后已经产下皇长子,陛下喜不自胜,已赐名为‘泱’。”
泱者,气宏壮伟,浩浩汤汤,四海八荒最尊贵不过------等北境战事平歇,太子必立,届时揭阳侯载誉归京,号天下之兵,又有谁人敢与清河裴氏争锋?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极致的荣耀也是风口浪尖之处------清河裴氏若被推上顶峰,裴彻又该如何自处?
“你要设计夺他立功的机会?有计策否?”我心中很快做出了决断,同时在心中宽慰自己,裴彻并非不知世故之人,我设计他,是为他好,他不会怪我。
然而我眼前,阿崇垂眸轻笑,他瞳仁生来便黑白不甚分明,如此一看,更加神鬼莫测,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诛心:“不是夺他一个立功的机会,是直接将他折在云州。”
“啪”地一声,我扬手扇了他一个耳光,手上毫无留力,打得他连连后退几步。见他脸上血流不止,我仍余怒未消,死死盯着他,心中有着自己都不明白的惶恐:“揭阳侯何等人物,国之柱石侯爵之尊,你想向他动手,可曾想过事败后你我如何?河西薛氏如何?”
“立了太子,清河裴氏便是封无可封,陛下再如何也明白这个道理,执意册立太子,又要揭阳侯攻下云州,打得主意便是挟裴家之势逼迫群臣低头,裴家之势,起于揭阳侯,裴家推上顶峰后,揭阳侯会面临什么局面,陛下不会不清楚。”阿崇对我这一耳光并不以为意,站直后继续向我走来,咄咄逼人道,“先帝驾崩前亲下谕旨,许揭阳侯配享太庙、同葬帝陵的恩宠,有这道谕旨,揭阳侯便一日不惧罪名加身,便是陛下对他不复信任百般猜忌,也不敢动他,要解决这棘手难题,除非他死了。”
“让揭阳侯死在云州,是我们体恻圣意,不必违逆先帝旨意,也全了他对皇后的爱重。暗合了陛下心意,陛下便不会过分深究,你有揭阳侯亲笔,在燕州安定后增援云州,此时军情复杂,何人知晓燕州何时才算安定?你是谨慎是急躁,皆可自圆其说。”
“两万兵士,再如何负隅顽抗,在五倍有余的胡军重压下也不过能坚持七八日,易州至云州,至快也要三四日光景,你等五日后再出发,揭阳侯必死无疑,又怎会露出破绽?届时哀兵必胜,收复云州、封狼居胥的不世功勋,俱归兄长,俱归河西薛氏!”
他定定看向我:“兄长为世家子,受世家荣荫,享衣食之奉,如此良机,兄长难道没有为世家锋刃之觉悟?”
我以副将之身被派到揭阳军中时,族内其实曾有过分歧。
我乃豫州主将,不仅不用听人掣肘,有军功也当为首份,到揭阳军中为人之下,在裴彻光彩下可能大加失色且不说,一着不慎得罪了主帅,只怕要蹉跎几年
最后去了揭阳军,是父亲拿的主意:皇后有孕,裴家之势已经无可撼动,我此去若能与裴彻结交自是最好,不能,也可当是长长见识。
彼时的我对这样的用意只有隐隐约约的认知,派遣到裴彻身边,我心中更多的情绪还是难以自抑的激动:谁没有保家卫国的心,谁没有怀着封狼居胥的梦,而那时我这样的端朝男儿,毕生的梦想便是比肩已然功成名就的揭阳侯-----能为裴彻倚重,乃至被他援引为至交知己,我心中庆幸我有了这层人脉关系,却也心怀踌躇,想着裴彻如此待我,我不该辜负他的一片真心。
世家之间排除异己的手段我并非没有见过,偶然听闻些构陷刺杀的秘事心也古井无波,为了薛氏,为了世家,为其锋刃应当是我早该有的觉悟,可那是裴彻。
那是裴彻。我仰慕多年的裴彻,待我一片赤诚交托生死的裴彻,我一定要他活着的裴彻,我......我所深爱的裴彻。
早已明通的情感,在那一刻带给我的是无尽的恐惧与苦涩,我抬头看着阿崇的脸,他身后隐隐浮现出父亲老迈而精明的脸孔:我的弟弟,我的父亲,他们什么时候策划了这场欲遮天蔽日的阴谋,我全然不知。
“这是兵符,号令揭阳军的兵符。”我哑声道,从怀里掏出虎符,“他说了,无论此战之后他是生是死,揭阳军都交托在我手上。他将自己留在死地,没有想过退路。”
“那揭阳侯有没有说,如果他活着,他作何打算?”
“他是文臣出身,欲还朝为文臣。”
阿崇忽然嗤笑一声。
幽微烛光摇曳于军帐,我站在阿崇面前,黑暗中仿佛有另一双眼睛亦毫无感情地打量着我,我手指忍不住发抖,而阿崇口气中的讥嘲与激动已经呼之欲出:“你当真以为他是真心想交托兵权吗?”他冷笑三声,道,“揭阳军乃揭阳侯一手创立,你即便为其统帅,亦不过一傀儡,而朝廷之中,若放揭阳侯回京,裴家权势更是无可撼动!薛氏,郑氏乃至整个世家,都要在他们脚下俯首称臣,哪天他废了门荫以那什么科举制为唯一举官之道,我们岂有反抗余地?”
我脑海中轰轰作响,临别时裴彻的声音与眼前阿崇的面容交织在一起,缠得我无以呼吸,良久,我才讷讷出口:“他是世家子,纵然亲近寒族,也不会做出这等自毁根基之事。”
“元逐六策,何不是自毁根基,可先帝偏偏要孤意推行。”阿崇连连冷笑,“通买卖,抑兼并,设官学,增遗税,奖工匠,行科举,桩桩意在动摇王朝帝制,先帝承黎显先生十年教诲,焉会不知此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有讽刺之意,“他什么都知道,却认为帝位江山亦可牺牲,如此不重祖宗后代,怎堪为帝?”
“‘才盛志短,不堪大用’,先帝看你一心拥护世家,自然不肯重用你,不能贴合帝心,有大才反为祸事。先帝要的,是揭阳侯这样的人,为了他那大计甘愿牺牲全家永世荣华的人,揭阳侯一心追随先帝,他同我们从来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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