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看到谢延初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
杨易木轻轻扯了扯谢延初的袖子。那人气定神闲,不躲也不动稳若泰山。
“我好像发烧了。”杨易木歪倒在他身上。
“……上辈子欠你的!”泰山的表情有了裂隙,摸了下他的额头,从沙发柜里掏出药箱,拿了温度计和退烧贴。
“是我欠你的。你对我这么上心,我觉得很……唉,越来越……不好意思。谢延勋说我做梦都在说对不起。”杨易木头顶白巾,自发赖到他腿上枕着。
谢延初低头看进他的眼睛,“我说过让你对得起?”
灼灼目光让杨易木偏过脸,嘴硬,“谢延初你的IQ和EQ呢?我这么善解人意你不觉得欣慰吗。”
“是心酸吧。所以你还是自然点,别整那些幺蛾子出来了。”
杨易木总是在别人觉得他精于算计时突然天真,在可以打马虎眼过去的事情上却拥有敏锐的直觉。
于是谢延初经常哭笑不得,为他偶尔不合时宜的无赖,以及时而固执无比的礼貌。
可是已经做出拥抱姿势的手,断然没有收回的理由。
浮世辽阔,人来人往,草木蜉蝣。
无论以何种身份,用什么表情,把什么东西带给你。
那都是我想给你的,我该给你的,我自愿给你的。
我只会觉得远远不够。
第37章 谁得了影帝
刚过二十的人抵抗力是一等一的好。一觉醒来,杨易木再摸摸额头,退热贴应该是在他睡着时被谢延初揭掉的,烧已经退了。
杨易木被面包的浓郁香气一路牵引着来到厨房,昨天爆发式训了他一顿的那人正专注地煎荷包蛋,留给他一个高峻的后背。
“你昨晚没睡啊?”
“睡了。”
“胡扯,眼睛都不好看了。”杨易木扳过他的脸,啪地在下巴上亲了一下。
谢延初突然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弯着唇角关了火。
“笑什么”杨易木有些恼。本来想来个清晨的吻额礼,结果败在身高不够。
“早知道就不刮胡子了。”
“幼稚!”杨易木接过盘子往餐厅走,“吐司烤脆点儿啊!脆的才香。”
“那你得多吃点,加花生酱吧,周末你不是要考概率论?补补脑子。”
“……你再说一句,别说吃饭,我都不想活了。”杨易木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在沙发上又歪倒过去,用抱枕盖着脸,痛苦,“上高数的时候,我不过在课堂上发了两秒的呆,老师已经从拉格朗日讲到了柯基。学这个概率论我都没敢眨眼!但是从来没听懂过!”
“抱枕拿开。”谢延初取出带着微微焦黄的吐司,在杨易木身边坐下,顺手在他腿侧拍了一下。
杨易木没觉得疼,却被响声吓了一跳,警觉,“怎么了。”
“你先拿开。”
“我不!你有阴谋。”杨易木把抱枕挪开一点点,只露出一双水润的大眼睛。
谢延初冷笑,“又不想活了?”
杨易木终于知道自己栽在哪儿了,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换句感叹词,“大佬,小的就是说秃噜嘴了啊大佬!没有不想——”
“拿开。”谢延初不想再听到那个字眼。对于杨易木来说不过是躺了小半年,现在也只是随口一提,丝毫没放在心上。谢延初却替他疼了两世。
这么多年。
“你先说你要干什么?”杨易木死死抱着枕头。谢延初今非昔比了,说动手他就动手。
“拿开我就告诉你,我自己来的话你掂量掂量后果。”
杨易木缩了下,怕后悔似的把抱枕塞到一边。“我错了,能不能不要打脸,这辈子脸没上保险。”
谢延初慢慢扬起手。
杨易木的心理阴影面积越来越大,闭上眼睛。
“轻点——”
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掌带着风落到一半,杨易木猛地往前扑过去,想着若是蹭一下抱两下就让谢延初忘了这回事儿,那就皆大欢喜。
然而。
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在每个梦醒时分。
杨易木愣愣地摸着左脸,“噢。你还真打。”
“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你,你怎么自己迎上来了。”谢延初无奈,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稍微有点红,应该不疼吧?”
“疼。”
“那吹吹?”
“不。”
“吃饭吃饭,乖。”
“不吃。”
“吃完了去学校,柯西不是柯基,不好好看书,你肯定挂。”
“不去。”
“傍晚我过去找你,顺便帮你划一下重点,不管怎么说以前我也考过。”
“不见。”
谢延初不吃早饭都要被噎着了,揉了下他脑袋,一把揽过来,杨易木依然没什么表情,低着头,像桩大木头。
“委屈了?”
“嗯。”
“那你想怎么办?”
“……”
谢延初带着点内疚地试探,“糖醋排骨?”
木头动了动。
“连吃三天?”平时谢延初怕他消化不好,隔个一两天才肯做一次。
木头点头,换了个在谢延初怀里仰躺着的姿势,伸手够了片吐司过来嚼。
谢延初想着这小家伙真是可怜见儿的,低头充满爱意地想要再摸摸他的脸,好像摸摸就不会疼一样。
“……敢骗我?!”两边的脸一模一样,误伤了那边来着?
他记得当时收力收得胳膊快脱臼了。
那点儿刚开始的红色绝对都是杨易木自己揉的。
一把掀翻,两人闹倒在沙发上。
杨易木回宿舍第一件事就是连上无线网,一上线就看到方浪没头没脑地发来的一句。
“今天刚知道,她脱单了。”
“……你们什么时候分手了?”
“最近。”
“那你呢。脱单了吗。”
“没有。”
杨易木默了默,“好吧,这真的是今年我听过最悲剧的对话。”
方浪发来一个抓狂的表情。
“你帮我跟伯父说说,再给我几天时间。加工过程我们可以做到为他节省更多的成本。让他千万把机会留给我。”杨易木发来一段语音,结果遭到了方浪的疯狂刷屏,“你不先安慰安慰我吗。”
足足翻了两页。
“安慰。”
“友尽!”
“自己分的手,跪着也要祝福对方。”杨易木不为所动。
“我。”
“后。”
方浪的话还没发完,杨易木的语音又轰炸过来,“大老爷们的后什么悔?打落的牙齿和血吞,你放心,最后都会排出体外的。”
“我是说我后悔高三时瞎了眼那么喜欢她。”
“……”
“才分手多久她就找到了新男友!”
“……”
“我也要再找一个!”
“……”
方浪:“……”
“……哥劝你,好聚好散,再聚不难。”杨易木合了手机,苦大仇深地继续做他的置信区间。
周致吸着快空的盒子,发出噼啪的响,把两包牛奶放在杨易木桌子上,“柏成在打折的时候买了两箱,快过期了。帮忙解决下?”
“一包就够了。”杨易木撕开吸管的包装,一气儿戳进去,眼睛还盯着题不放。
“刚刚在楼下碰到谢延初,找你的,你下去的时候捎着吧。”
杨易木闻言也不看书了,弹起来往外跑,整个走廊都回荡着他的吼声,“周致!!!谢谢你的奶!!!”
“……噗咳咳咳!”周致喷了一桌子。
被杨易木称作黑色星期五的概率论考试终于结束,杨易木下楼梯时听到有人在讨论最后一题的答案,和自己的不一样。一路竖着耳朵走过来,杨易木觉得这次真的要挂了。
电影档期定下来,晃晃悠悠便到了首映礼。
概率论成绩也同时出炉,好在虽然考了55,承蒙老周和小谢代点名的靠谱,杨易木缺课0节,老师平时分给打了95,最后总成绩以61分低空飞过。
可惜了考得很好的其他科目,奖学金又被数学拖了后腿。
和《喻战》二字一同火起来的,还有两对新任国民CP。
“耀青”读起来像妖精,而“衍青”像是言情。
杨易木刷着衍青党的一条条微博,有人做视频有人写诗有人作图,手痒实在忍不住,把之前决定不予理会的那条谢延初圈他的老微博翻了出来。
评论并转发,“衍青听起来就不错啊。很带感啊。[呵呵][呵呵][呵呵]”
过会儿微博多了条私信,杨易木点开,“可是有人说耽美比较好[狗头]”
没过几分钟杨易木的微博就被轮了,一阵腥风血雨之后,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屹立不倒的最新冷门CP。
三次元研究院和谢延初。
支持者都认为现实远比电影萌,三次元君的三声呵呵怎么看都透着股傲娇的萌态。反对者冷艳一笑,“人家认识么。神特么鬼扯。”
杨易木以为自己能一笑置之,毕竟曾经也是圈子里五颜六色的水泡发了的。
直到有一天,他在热门评论里看到高频词,“小三”。
“谢延初!老谢!”
谢延初含着一嘴泡沫开了卫生间的门,“嗯?”
“我要改微博名,他们都叫我……你自己看。”
“叫零次元研究院,个性。”
在线上线下、街头巷尾的讨论中,三年一度的星光盛典也拉开了帷幕。
下午五点,杨易木在厨房洗菜,洗着洗着便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道谢延初今晚能不能拿奖。
电视里正直播颁奖典礼,前面的主持人串场和一些故意吊人胃口的预告杨易木并没有注意。他现在的全副心思都在锅里薄薄热热的粉上。两小勺淀粉加入水、生抽、蚝油,炒热蒜米,加汁,大火煮开。再把之前的粘米粉、澄粉搅拌均匀,肉馅鸡蛋葱花等调好味,放入开水锅蒸几分钟。
粉皮开始慢慢鼓泡,速度由慢至快,大个的气泡开始密集地鼓起,用刮板把粉皮铲至一边,并且要不破不歪,确实是个技术活。算上前世杨易木也不过就做了两次,经验不足,难免手忙脚乱。
谢延初喜欢吃肠粉,今晚杨易木只想让他一进门便尝到。
最佳男主角奖项,几部候选影片的经典片段被一一放映。最佳候选人,有《喻战》的谢延初和宋柏成,以及《故土难离》的魏南西。
杨易木听到声音,停下手中的动作看过来。《喻战》他在首映时就看过,一篇影评再次写哭不少已经哭累了的人。再看一遍,心底仍是无法释怀的沉重。
黑雾散去,几声鸡鸣,高墙大院里,一名垂暮老人正教膝上的孙儿唱着童谣。
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所以脚步才轻巧……苍老的声音和童声混合,充满难以言喻的奇异。
天终于大亮,两座青坟前。老人一路踏过潮湿的露水过来,抹掉碑上尘土,轻声絮叨家常。
“值太平世,生湖山郡,官长廉静,家道优裕,娶妇贤淑,生子聪慧。”
后来我读了书,娶妻生子安家落户。
我过了如此人生,替你们享尽了全福。
可是再没有人,在我结巴的时候嘲笑我,试图让我在乱世里过上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没有人会把荷包蛋全给我,一个卧在面上,一个深藏在碗底。
也没有人会在炮弹来临时把我牢牢护住,至死只字未提怀中那封染血的家书。
老人在墓前坐了整天,直到日头西斜,倦鸟归途,自己似乎也回到了当年。
是夜。北斗星低垂,荒野穷途。
敌方的炮火不断投来,而我方兵力几近瓦解。仅剩的十四人也大大小小都受了伤。
喻清淮对这晚唯一的记忆,除了身上各处被□□崩到的疼痛,就是后背那滚烫的温度。
战衍的眼睛在夜晚却出奇明亮,他重重喘了几口粗气,“等炮声变小,你就跑。不要回头。”
“大哥!”清淮感觉得到满身湿黏,那是比第一次见面时战衍身上浓郁了百倍的血腥气。
“活下去。替我和阿耀。活下去!你要享尽世间所有的福气。值太平世,生湖山郡,官长廉静,家道优裕,娶妇贤淑,生子聪慧。不枉我们,为……”
画面最终定格在灰与黑的交织地带中,一个穿过重重炮火,往不可知的远方狂奔的身影。
“下面揭晓,本届星光盛典最佳男主角奖项,获奖者——”主持人卖了个关子,在场的不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莫名紧张起来。
随着礼炮的炸响,那个名字,势必和今晚的盛大烟火一起,深深融刻在别人心里,至少三年。
杨易木在家中以和坐在领奖台旁的谢延初一样的频率,轻轻呼出一口气。
就算结果不那么合心,起码这一刻,所有的担忧都尘埃落定。
屏幕里的谢延初起身和宋柏成礼节性地拥抱了一下,随后宋小影帝带着新人的羞涩和自豪一步步走上领奖台——居然没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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