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一直这么以为。
他的脚步太快,我还在原地踏步,他却始终不能停下来等一等我。
婚姻和爱情不一样,两人还未发觉便已到了静如死水的地步,毫无激情。
他工作繁忙我很清楚,管家也时常在我耳边感慨,先生事业心重,为家里付出了很多,我应该感恩,多多体谅。
我的怀疑多么可笑。
周围人都觉得他付出很多,我在这场婚姻中占了大便宜,于是他们肆意挖我的隐私报道我的生活,周围人明里暗里指责我手段高超,笑我勾引高攀他时是否会知道我也想过退缩。
我曾经相信他所以愿意忍受这些,我觉得我们相爱流言蜚语就不算什么。
可临到头发现也许黎奉并没有那么爱我,或者他只爱我的脸,结局又会如何呢?
世界上美丽的人那么多,我并非是其中最特别的一个。
什么站在上帝面前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那只是会出现在艺术作品里的天真蠢话。
什么会平等,是心灵,是精神,是学问,还是胸怀?
不,都不是,那些东西在这个冷酷的现实世界里不值一提。
大家都很市侩,所有人都很精明,每个人都笑贫不笑娼。
能让人平等的也只会是数不尽的金银锦绣堆就,高不可攀的权力比划,差距悬殊的地位丈量,是年轻漂亮的容貌锦上添花,这些赤裸裸可以明码标价的东西,才让圈子里所谓的人平等。
你没有这些的时候,你甚至连一个有尊严的人都不算。
是不是很势利,很可悲,很可怕。
我从前有一张脸,但这张脸他已看了这么多年,恐怕早已厌倦,那些人告诉我,他不过是为了他一直以来的名声,不然早把我扫地出门了。
他们有比我年轻的容貌和身体,他们嘲笑我是个一无是处的老男人,他们说他已经不爱我了,他们也许是对的。
那些内容很过分,睿延的出现又恰到好处,我怎么敢相信他说的只是做戏。
他说只有睿延那一次,可我明明早已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了无数次。
.
后来我学聪明了,不会去找他求证,我去找周琦玩儿,我在他的酒店里彻夜喝酒,我们趴在吧台上对着手机里的照片竟可以哈哈大笑讨论哪一个更漂亮。
我渐渐发现学院里有个男孩子长得很不错,性格也对胃口,似乎对我也有点非分之想,便主动去了。
只是偶尔会想到他说不定在哪个人的床上说着从前他也对我说过的甜蜜话,我竟然也觉得已经没什么了。
“你的眼光确实很好,”我微微一笑,“那些人挺不错的,比我年轻时漂亮。”
青春盛放的美貌和肉体谁不喜欢,不然为什么所有人都刻意追求着长生不老。
黎奉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我已经好久不曾见到这样的他。
想到一直以为相安无事的婚姻撕开平静的面具后底下竟有这样不堪的内里,他也感到很惊诧吧。
“你说的那些,我会让人查的。”他沉声道。
我摇摇头,“不必了,只要约个时间我们一起将协议签了就行。”
不管是迟来的补丁还是补偿,错过时机,都显得不合时宜了。
人不能为踏出去的每一步后悔,再为自己的后悔而后悔。
黎奉死死地盯着周琦揽在我肩上的手,好像要在上面盯出一个洞,恨不得那只手立马灰飞烟灭一般。
他忽然冷笑了一声,“就这么迫不及待?”
我停下了脚步,“是,和你多待在一起一秒钟,我都觉得恶心。”
他没有说话,气氛凝滞几乎死寂,连我那损友脸上都露出惨不忍睹的神色,他没想到自己在这个恶俗故事里竟会平白无故背上一口黑锅。
良久良久,黎奉才冷笑道,“是吗,你和周琦真的毫无瓜葛?”
他的声音逐渐森冷,“我从前便说过,你一直不听,和他这种人玩儿以后迟早要吃亏。”
“周琦不是你。”我缓缓道。
说完,便转过身,和周琦一起进去。
身后那人的视线宛若实质,我竟忍住了,一直没有回头。
周琦在路上小声安慰我,“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总会好的。”
但明天也许会更糟糕。
他走进电梯,忽然搓着手语气荡漾,“我明天约了美院的一个小孩儿,特骚。”
我冷冷地嗤道,“你也挺骚。”
我俩对望着,几乎同时叹了口气。
13
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若是他一直吃着苦哈哈的黄连,忽然有天吃到口糖,便会对此心怀感激,万分珍惜。
但若是他一直吃着甜津津的糖,某天猝不及防被人塞了口黄连,便会疑心连之前的糖也是别有用心的苦东西。
睿延是那口黄连,若是他没出现在我眼前,我不会对黎奉的出轨那样笃定。
洗完澡,我坐在地毯上剪指甲,周琦估计有点不放心我,干脆也呆在房间里陪我聊天。
“你那前夫是不是脑子里有毛病,谁都怀疑?”他穿着睡衣也坐在一边玩手机。
“不知道。”
我确实和周琦关系要好,尤其是因为那些秘密的照片,我周围无人可说,其他人若是知道,也只会笑话我终于有这一天。
这不是很正常吗,他们会眨着眼睛心照不宣地笑着谈论,哈哈,黎奉终于对我厌倦了。
什么佳偶,什么情缘,都是供人取笑的谈资罢了。
我对此表现得不在意不代表我真的不在意。
我和周琦要好无非是因为待在他身边很轻松,不会有人觉得我和周琦交朋友是别有用心,谁配不上谁。
可在其他地方就不一样了,只要有黎奉在,我好像就没有单独的人格,只是他的附属品。
有时候周琦确实像我的某种调剂品,我喜欢在空闲的时候来找他,和他吐槽,他总是能逗我发笑,让我很快轻松起来。
“你口口声声说要离婚,律师找好了吗?”周琦玩着手机游戏问我。
我摇头,房间里只有指甲钳“咔擦咔擦”的清脆声响。
周琦叹口气,“老实说,黎奉虽然出轨,但这些年他对你确实也不错,我也搞不明白,之前总觉得是场误会,但你说他竟然怀疑我,这不就操蛋了吗,我要想搞你早搞了。”他激动地操纵着手机屏幕上的角色,心不在焉道。
我睨了他一眼,他摸着自己的脸愁道,“唉,莫非我竟是红颜祸水的命运。”
手机里忽然传出GAME OVER的遗憾音乐声,他顿时露出如丧考妣的神色,开始新的一局。
“我有点想吐。”我拿着指甲钳面无表情道。
“哈哈,开个玩笑而已,美人,你被你老公养得跟朵娇花儿似的,真离了以后怎么办哦?”他玩着游戏,忽然更愁了。
黎奉确实对我很好,这也是之前我愿意死耗着的原因,没有人不贪恋温柔,哪怕那其实是假的。
“咔擦!”
我手一滑,指甲钳直接撩下一大块皮肉,大脚拇指忽然涌出一团红艳艳的血。
我面无表情推了他一把,道,“破了,给我找张纸巾。”
脚上的伤口有点大,很快便顺着脚掌边缘往下流,沁得整只脚都变得鲜红,让人有点恶心。
周琦偏过头看了眼我脚上的情形,本来要抱怨的话顿时都忘了,连忙丢下手中的游戏,去一旁扯了一大把纸巾递过来
“操,老子不过是随便槽一下而已,至于吗?”
他叫我先掐住脚掌前面的位置止血,几张纸巾下去好歹没有之前流得那么汹涌了。
我忽然想到,从前我还年轻的时候,周围人都说我很优秀,虽然家里人对我没多少感情,但在学校和社会里总是能收到许多好意。
大抵是有一张好脸,又是男的,别人不自觉便带了几分包容和耐心。
这一点我已经在前三十年里充分体验到了。
年轻的时候有点脾气叫个性,如今还这样便叫阴阳怪气尖酸刻薄。
没人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周琦的担心不无道理,我辞去了学校的工作,身上又没有积蓄,向黎奉再次低头简直轻而易举,只是这一次也许不是爱情,是现实而已。
脚应该很痛,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忽然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有点像是在和家长闹情绪的小孩,再怎么脾气别扭最后也不得不屈服。
我可以和白清在一起吗?
我之前以为可以的,但是现在却开始犹豫起来。
.
半夜窗外忽然下起了雨,周琦在隔壁已经睡着了,我却像是心中藏了只猫一样,怎么也无法闭上眼睛,翻来覆去滚了好几遍,最后干脆起床。
我独自出了门,在公寓门前等了好久才终于才看见一辆出租车,细雨斜织,空气冷得令人发寒。
司机问我要去哪里,我钻进车里报了白清那晚带我去的地址。
他说不定已经睡下了,我只是去看一眼而已,并不多做什么。
我假装说服我自己,其实我知道这不过是个掩饰罢了,心中不可抑制地暗暗雀跃着,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开心些什么。
脚有些痛,可能发炎了,我应该再等一等的,但觉得今晚如果不立马确定,就好像缺了什么似的,始终坐立难安。
夏季的雨夜温度有些低,我在给白清打电话前笑了笑,不知道那个人待会儿看见我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那小子性格沉稳,脸上总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说不定会拉着我进屋然后数落我又做这样容易感冒的蠢事。
我有点窃喜,又有些甜蜜。
和多年前与黎奉的交往不同,大抵是因为背着所有人,见不得光的缘故,这点甜便显得分外的令人珍惜。
漆黑的树林里出现了短暂的奇异白光,也许是路过车辆的镜子反光,有点过于刺眼了。
我眨了眨眼睛,有点不太适应。
雨水迅疾,很快大了起来,地上濡湿一片,透着夜灯的光,显得靡湿与淋漓。
车子很快便到了目的地,我付完钱便下了车。
往前面走去,走了几步,才发现根本不必打电话,因为我要找的人正在楼下。
只不过我注定要失望一场,因为那个人此刻并不是孤身一人。
他面前站着一个女生,两人正在接吻。
14
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
超严重恶俗狗血矫情桥段预警!!!
大概还是不相信,我竟自取其辱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太愚蠢了,怎么也不该选这样一个雨夜来与他会面,我们应该在富丽堂皇的酒店里玩欲拒还迎的游戏,在觥筹交错的宴会里眉来眼去。
怎样都要比现在的情形好得多——在一个寒冷的雨夜发现他在楼下的街角处和另外的人亲热。
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因为白清在看见我时将面前的女人推开了。
那双美丽冰冷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另一位主角发现场中忽然出现人时也有些害怕,低着头兔子般惊惶地退到他身后,只不过在看见我的脸时明显有些惊诧,几秒后惊呼着叫了我一声叔父。
竟是个熟人,黎奉家中那个唯一还算争气的侄女儿。
白清一脸漠然,他问,“你怎么来了?”
我的脸濡湿一片,雨滴不停落下,透过湿润的冷空气,我能感觉到他脸上并无任何懊悔或是狼狈的情绪。
甚至连事迹败露他也不曾觉得害怕,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哪一天?
和我摊牌的这一天。
“你们在交往?”
我想笑,努力挑起嘴角,最后也只是一个比哭还丑陋的表情。
白清凝注着我,没有摇头。
他现在仍是从前那副冷淡的模样,我在这个糟糕之极的情景里恍然大悟。
我从前将他的这种表情理解为坦率天真,不善隐藏,包括他爱红的耳根,都像是年轻人的可爱直接。
我从未在黎奉身上见过的单纯特质。
但这并不是,一切都是我自以为是。
这个人不过是长了一幅坦率天真容易欺骗人的脸罢了,不然那晚他脱人衣服时动作怎么会那么熟稔。
他也是个劣迹斑斑令人看不穿的男人。
那个女生很是不解地望着我,大概不明白我为何会跟白清扯上纠葛。
我将脊背挺得笔直,擦去脸上多余的雨水,朝白清微哂,“你果然很优秀,我自愧不如。”
只是沙哑的嗓音失去了原本的攻击力,显得有些可怜。
那女人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身前的男人。
“怎么回事?”她质问道。
白清仍旧一脸漠然。
我握住自己拿手机的手腕,那里沉得发痛,不,好像全身都很沉,哪里都很痛。
我忽然开始无法分辨眼前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所有的事物都在我眼前失去了原本的形貌,它们的影像变得既尖锐又模糊。
在这个情形还未跌落至最低谷的时候,从路边陡然窜出一条黑影。
那个男人穿着黑色连帽衫,眼神猥琐,一脸得意,非要挤进这个蹩脚的戏台,他谑道,“我靠,多角恋、婚外情,师生恋,哪一个曝出来都够劲爆的了,还是你们有钱人会玩儿。”
他前面的包鼓鼓囊囊,里面应该塞了部质量绝佳的相机。
他用手拍了拍,对我笑道,“我知道你,黎总的男人老婆,这个月我一直在跟你,总算让我挖到好料了,怎么样,刚才的情景我可是都拍下来了,五百万卖给你如何。”
我看了看白清,他似乎纹丝未动,好像男人刚才说的话与他毫无干系。
女人则一脸愤怒地望着突然出现的狗仔,语气惊慌,“你拍到什么了?赶紧删了。”
看来成为狗血多角恋的一员对她来说也并非什么光彩的事。
我转过视线,朝那个忽然出现的男人冷笑,“五百万给你,你敢收吗?”
他笑嘻嘻道,“哪个傻子会嫌钱多,其实之前在你们学校教室里的照片我也有,里面可是有不少好料,要不一起打包给你,八百万一口价。”
9/13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