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在闭眼的时候被偷拍的吗,还拿来当待机画面……亚瑟心里一甜,又因为这种事被其他人知道而感到羞恼。这个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美国人啊,浪漫得让他无奈。
「因为照片很漂亮啊。」阿尔弗雷德低声在他耳边说。亚瑟只能投降,他低下头,把彻底涨红的脸埋进美国人的肩膀里。
周围的人们再次哄笑起来,夹杂着交谈声和鼓掌声。隔着美国人的胸腔,亚瑟听到了有力的心跳声和愉快的笑声。
他觉得这大概是他这一生经历过的最羞耻、却又溢满甜蜜的经历了。
八卦的热情来得也快,走得也快。在其他人的小声交谈中,基尔伯特的声音格外响亮:「喂,弗朗!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放这种节目,这是要制造什么气氛啊?」
亚瑟去看上方的新屏幕,不知从几时开始播放战争的记录片。对于咖啡屋来说,这确实不是什么好选择。
屏幕上正展现着不知什么区域的地图,解说词提到这是太平洋海域的岛屿照片,却没有提及具体的名称。实在太过含糊。
在场的人明显对这种题材不感兴趣,他们开始催促店主换台。基尔伯特手握遥控,倒是颇有兴致:「这部纪录片的画面还挺好看,不过到底在描述什么地方的战争啊?」
「福克兰群岛,西班牙语的名称是马尔维纳斯群岛,英国曾经因为岛屿的争端和阿根廷打过海战。」亚瑟凝视着岛屿的轮廓,不假思索地回答。
话一出口他便愣住了。其他人,包括阿尔弗雷德,都向他投来惊讶的目光。
安东尼奥放下无端的敌意,好奇地凑过来:「你不是警校出身吗,难道业余爱好是钻研历史?连西班牙语都知道?」
「并不是……」亚瑟迟疑地回答,他那番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根本没有经过思考。
他的本职工作是警察,业余则热衷文学作品和园艺,书柜里关于历史的书籍可谓少之又少。
到底怎么回事……英国人局促地握紧了手中的茶杯,额角沁出些汗来。
「而这张地图,便是福克兰群岛的地图,它的西班牙名称是马尔维纳斯群岛……」电视里传出旁白,底下还备注了对应的名称。
「你看。」阿尔弗雷德碰了碰亚瑟的肩膀。
「这部纪录片好像是重播呢。」基尔伯特交叉起双臂,转头问亚瑟,「你以前就看过了吧?」
「啊……嗯。」亚瑟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点点头。警局的午休间隙偶尔会放映些战争和武器相关的影片,也许是什么时候看过就顺便记住了吧。
走出咖啡屋一段距离,在确认视线里已经没有熟人的身影后,亚瑟抬起手臂拱向阿尔弗雷德的腹部——肌肉的手感略为坚硬——他只好忿忿地收回手臂:「至于让那么多人知道吗。」他也说不清到底是害羞多些还是郁闷多些,总而言之就是想抱怨。
阿尔弗雷德任由亚瑟拱他,也不抵抗:「一个没留意就说出来了。」
「我看你才不是没留意……」
「哈哈,被识破了。」
阿尔弗雷德拉起亚瑟还在不安分地抗议的手:「因为我觉得很幸运啊,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不把这种幸运说出来,不觉得太浪费了吗?」美国人又开始用英国人难以抵抗的眼神凝视他。
亚瑟的声音弱下去:「哪有什么浪费的……」
美国人嘿嘿地笑起来,他放下亚瑟的手,大步往前迈出两步,然后转身,朝亚瑟张开双臂。
「这是要干嘛?」
「拥抱啊。我在大家面前表现得那么自持稳重,你总得给我充个电吧。」说得理直气壮。
你哪里有稳重自持的样子,亚瑟在心里暗暗反驳,却已经放弃纠结。他抬脚朝前迈出几步,直接扎进美国人怀里。
大男孩的下巴依偎着他的头顶:「我觉得自己又充满能量了。」
「……我也是。」英国人闷闷的声音从美国人怀里传出,如期换来对方愉快的笑声。
阿尔弗雷德的拥抱太有感染力,亚瑟被那股朝气蓬勃紧紧裹住,根本说不出任何尖锐的言辞。况且他知道那些细碎言辞对心胸宽广的美国人来说,从来没有多少威力。
「其实,我也有想问你的事情,」阿尔弗雷德的语气似乎带着犹豫,「你喜欢我什么地方?」
「……我以为美国人不在意这个的。」亚瑟努努嘴,有回避话题的嫌疑。
「你对美国人到底有什么偏见啊。你知道我很在意的。」
我确实知道,因为我也是如此。亚瑟垂下眼睛,酝酿了片刻才回答:「……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安心。」
「这是我最想听到的答案了。」美国人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那我呢……你又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平凡的我呢。亚瑟的脸仍旧埋在美国人的怀里。我们认识的时间还那么短,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呢。这样的想法在他心中盘旋,同时又有一阵畏缩在与之抗衡。
亚瑟并不想立刻知道这道问题的答案。
如果那不是他所期待的答复,那该怎么办。
他轻移脚步离开美国人的拥抱,低着头不愿直视对方。他甚至厌烦起这样的自己了。
下一刻,他就被阿尔弗雷德拉进了路口侧面的小巷。
美国人把他轻按在墙上,仗着身高和体格优势,用双臂在他和墙壁之间架出半封闭的空间:「这里离咖啡屋和公寓都挺远的,嗯,最佳地点……让我在这里亲你吧。」那表情颇有不容拒绝的含义。
亚瑟不清楚对方是因为看穿自己的心思,还是其他原因而有这样的举动。他目不转睛地回望着那认真的眼神,然后咬了咬嘴唇,伸手摘下青年的眼镜。
那天空般的蔚蓝落进他的眼底,视线在空气里仿佛带着磁力和粘度,他们的嘴唇凑近彼此。阿尔弗雷德炽热的舌头撬开了亚瑟单薄的嘴唇,有力地卷过他的口腔内部和牙齿,挑起他的舌头交缠起来,又深情又带侵略性。
那热度让亚瑟的体温也升高了些,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并且忍不住呻吟出声。温暖的怀抱和亲吻覆盖着他,巨大的幸福和爱情包裹住他,但他的脑海却仍残留着那些惯常的负面思考。这种矛盾的心境让他感到莫名的委屈,眼眶隐隐发热。
「阿尔弗雷德.F.琼斯……我喜欢你。」他在喘息的间隙里低声说,几乎带着哭腔。
「嗯,我感受到了。」对方笑着再次含住他的嘴唇。
我有什么地方让你愿意忽略性别和年龄,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勇敢而无畏地喜欢着呢。
如果更真实的我让你感到失望的话,该怎么办。
第十二章 12.
「啊,我不该走防火楼梯上来的。」
亚瑟早就放弃去计算阿尔弗雷德到访的次数了,而对于美国人这种莫名其妙的开场白,他也逐渐学会平静对待:「什么意思?」
「我应该在房间窗外焊一截梯子,顺着梯子爬上来,然后说‘朱丽叶,你为什么是朱丽……’」他的话还没说完,亚瑟已经把刚从阳台收回来的毛巾直接糊到他脸上。
「别生气嘛。来,这是费里西送的伴手礼。」美国人左手接住毛巾,右手递过来意大利餐厅的点心盒。
「他又在尝试制作新的餐点?」亚瑟打开盒盖,是两块制作精美的提拉米苏。
「说是祝贺我们在一起的礼物。」阿尔弗雷德把毛巾叠好放回亚瑟手上,「提拉米苏——‘留下来,或者带我走’。」他故意拉长声音。
「又……胡说八道。」英国人拧起眉头,耳根隐约发烫,「快进来吧。」
自从正式走在一起,阿尔弗雷德理所当然地成了亚瑟住处的常客,他们共处的时间几何级地上升。沙发上增加的靠垫,餐桌上特地添置的水杯,终于派上用场的备用拖鞋,都是阿尔弗雷德渗透进他生活轨迹里的证明。
无论是过去,或是刚搬进小镇那段时间,亚瑟都是习惯独处的;没有外人的私人空间让他感到安全。
而现在,在这算不上宽敞的区域里,不定期地多出了像阿尔弗雷德这样存在感强烈的家伙,而他们却可以自然而然地呆在彼此身旁,一起用餐、做家务,有时候各自看书。那是一种很放松的状态,比独处时更让他觉得安心。这是亚瑟以往无法想象的处境。
本性内敛的英国人还不曾对阿尔弗雷德吐露自己这种心情。他还有许多没计划好的事情,比如对方再不提出邀请,他该怎么开口表明想去对方公寓看看的想法,或者该怎么把自己住处的备份钥匙交出去。
而在这之前,出于一贯的责任心,他认为当务之急是找机会向公寓管理人的本田报备现状。
「和我预料中的一样呢。」
「咦?」
结束早操活动的本田直起腰来,那动作在亚瑟看来像极上年纪的老头。日本人说:「如果需要备用钥匙的话,我这边就有。」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英国人身上。
「啊……我可以自己准备。」
本田看上去像保守的东方人,对同性的他们在一起这件事却表现得云淡风轻。这反倒显得亚瑟先前的心理建设很多余。
「亚瑟先生自己可能没有注意到吧,」本田用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自从您和阿尔弗雷德在一起之后,比刚来的时候开朗多了。」
「……是这样吗。」亚瑟不好意思地捏住衣角,到底是本田的观察太敏锐,还是自己的变化真的那样明显,他作为当事人确实说不清楚。然而他无法否认自己不仅被阿尔弗雷德吸引,也一直在被对方的性格感染这些事实。毕竟那家伙……是那样的特别。他不自觉地抿着嘴角笑了。
「作为两位的友人,我感到很高兴。衷心地祝福你们。」日本人凝视着他,黑色瞳孔里满是真诚。亚瑟害羞地点点头。他依旧不太擅长应对这位东方人,但能完整感受到对方话语里的善意。
至于这次谈话的内容,亚瑟并没有特地向阿尔弗雷德转述。
在他把公寓钥匙悄悄放进阿尔弗雷德外套、并在几秒后立即被对方发现后,美国大男孩直接给了他一个有力的拥抱:「看来你已经跟本田谈过了吧。」把亚瑟谨小慎微的作风猜了个透彻。
也许他的改变确实太过明显。
亚瑟想起前阵子两人一起去葡萄牙人的熟食店的情景,美国人照旧挑挑拣拣抱了一大堆食物在怀里,那位温柔的葡萄牙店主则把火腿和芝士的试吃拼盘递到他面前,随他挑选。
那时候高大的美国青年故意挤到他身边来,「啊」地一声张开嘴巴,边朝他眨眼。
亚瑟不好意思地抬眼瞥向店主,对方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英国人也就放弃掩饰了,他撇撇嘴,叉起一块火腿放进美国人嘴里。
「这火腿好吃,我们再买一包吧。」肉食系的美国人在咀嚼和吞咽后快速给出评价。
店主亲切地从货架上取下对应的商品递给亚瑟,亚瑟的脸一红,接过火腿放进购物篮,低声说:「让你见笑了。」
葡萄牙人突然伸出手揉了揉英国人的头发:「我从前就觉得你们很合适。」
亚瑟惊讶于对方突如其来的亲昵——他们确实关系不错,但似乎还没有熟悉到那个地步……然而他对这亲昵并不感到陌生,也不讨厌。
阿尔弗雷德则一脸得意,他把食物一股脑倒进亚瑟的购物篮里,飞快揽过篮子,然后特地拉起亚瑟的手:「这是当然的!」那声音在并不宽敞的店铺里格外响亮。
他们的关系不仅在生活层面的朋友间流传。这个小镇的信息传播速度之惊人,在阿尔弗雷德骑机车顺路送他到警局时,亚瑟就已经充分感受到了。
他们在路上碰到惯常早到的马修,温和的加拿大人对他们的事豪不惊诧,只是忠告阿尔弗雷德:「既然要用机车接送亚瑟先生,就麻烦你今后严格遵守交通规则,小心驾驶。」
「我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啊。」美国人摘下头盔,笑得灿烂。
「有违规停泊和打架滋事的前科,能算是守法公民吗?」加拿大人斜眼看美国人。
「兄弟,你可是曾经给我那些违规行为打过掩护的,也算渎职了吧?」语气开始带上挑衅。
「……我要去工作了。」亚瑟忍不住打断两位北美籍青年一来一回的斗嘴,效果良好,两位人高马大的青年立即乖乖闭嘴。
亚瑟朝阿尔弗雷德使眼色,美国人于是重新发动引擎准备离开。马修叹了口气:「……总之,亚瑟先生觉得幸福就好。」他转向亚瑟,笑容是一贯的温柔。
至于亚瑟唯一的女性同事伊丽莎白,则对他和阿尔弗雷德这份恋情表示强烈的支持,还特地在午休时间为他做了一番充足的动员和打气:「不要被世人的眼光制约,如果遇到什么歧视,我会站出来捍卫你们的权利!」
那激动的神情让亚瑟哭笑不得。这座小镇的「世人」岂止没有施加制约,简直宽容得让人惊诧——当然,他也为此觉得感激。
这是多么难得的幸运啊。
回想着这段日子以来周围人们的反应,亚瑟忍不住又抿着嘴角笑了。他捧起茶杯啜饮几口,拿起书重新斜靠回沙发上。
阿尔弗雷德的几本书则占据了沙发的另一小半区域。然而大约十分钟以前,坐在地板上背靠沙发的大学生就中止了作业进度。
又过了一分钟、两分钟。
英国人终于忍无可忍地从书中抬头,对正后仰着头打量他的阿尔弗雷德瞪起眼睛:「你那个姿势不累吗?到底在看什么?」
两人眼神一接触,阿尔弗雷德就笑:「看你啊。」
「哼,」亚瑟已经没那么容易被美国人的直率撩拨到,他挑了挑眉毛,「我有什么好看的。」
「有啊。」美国人翻过身,灵活地转起手上的笔,开始煞有其事地描述:
「你看书的样子好看。」
「如果是悲伤的情节,你会下意识地咬嘴唇。看到有趣的情节呢,就会微笑。」
「看到好玩的情节还会小声笑出来,笑起来头发一颤一颤的,眉毛也不皱在一起了,特别好看。」
这个总是能挑战人害羞极限的美国人……亚瑟无言以对,只好把羞红的脸埋进书里。阿尔弗雷德故意伸手来摸他的头发:「哇,不至于害羞成这样吧,亚瑟?」
「闭嘴,笨蛋。」
「嘿嘿。」阿尔弗雷德不再逗弄亚瑟,他把茶几上的咖啡端起来喝掉,然后从地板上站起来,「我还有模型要做,现在准备回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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