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便迎来基尔伯特一贯得意的笑脸:「早上好啊,亚瑟。你还真的住在这里了。」前东德人的话依旧毫无顾忌,他直直地打量亚瑟。
「咳……你有什么事吗。」意识到自己身上正穿着阿尔弗雷德的衣服,亚瑟只好底气不足地翻了个白眼。
「阿尔弗雷德的钱包落在爱德华店里了。本来打算送到那小子的学校,他告诉我你就在家,说交给你就行。」他说着把美国人的钱包放到亚瑟手上,朝英国人又是一阵视线扫描。
「你那是什么眼神。」即便和基尔伯特已经相熟,亚瑟还是不适应对方这种毫不掩饰的观察眼神。这跟面对阿尔弗雷德的直率时的心情是很不一样的。
「也没什么,就是想起第一次见到你时,还觉得你浑身带刺,像颗仙人掌似的。」
「……」这算什么烂比喻,亚瑟不屑地努了努嘴。
「现在这样真好啊。」
「现在算哪样……」
「被爱情滋润的模样!」基尔伯特大笑起来,他伸手用力地拍亚瑟的肩膀,「那小子是真的很喜欢你呐。」
亚瑟早就习惯被这些熟人调侃他和美国人的恋情了,但「阿尔弗雷德很喜欢你」这种事通过别人的嘴巴说出来,依旧会让他感到幸福和害羞。他低下头,企图掩饰泛红的脸颊。
基尔伯特的视线穿过亚瑟,他脸上的笑意几乎完全隐去,嗓音也随之变得低沉。
「……滑铁卢战役。」
那语音像卷着风声从耳边吹过,亚瑟的鼻腔里瞬间充斥着铁锈味。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什么战役……」
「啊,」基尔伯特回过神,他抬手指着亚瑟身后,「那部战争纪录片,在讲滑铁卢之战呢。」亚瑟回头去辨认屏幕上的画面,确实是在放映法国拿破仑战争的内容,此时在分析普鲁士军队在其中的战略作用。
英国人忍不住皱起眉头。他记得在睡着以前明明已经把电视关上了,而且那个频道之前放映的是美国独立战争……这些纪录片的播放顺序未免太难以捉摸。
基尔伯特突然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亚瑟的头发,又迅速把手收回:「那,我该走了。」
「……好。」那举动让亚瑟感到错愕,但他没有追问,只疑惑地目送银发青年离去。至于对方的眼底闪过的那一抹哀愁,也许只是错觉吧。
阿尔弗雷德的钱包是和冲印好的玫瑰照片一起被送回来的。
亚瑟在写真集里选出花朵挂着露珠的一张,仔细裁剪后装进相框,并在隔天回警局时摆上办公桌。另一张花瓣的特写则剪成书签形状,夹进了他最常翻阅的书里。
玫红色泽在淡黄色的书页里并不突兀,花蕾的蜿蜒曲线反倒让纸张显得更加温柔。书页上那诗句应景而美好:
「这爱情的蓓蕾 / 经夏日的和风吹拂
待下次我们见面时 / 会变成美丽的花朵」
和阿尔弗雷德相爱的夏天,就这样结束了。
第十五章 15.
物品多而不乱的空间自带一种亲切感。
这是亚瑟在简单收拾过阿尔弗雷德房间后的评价,也是他面对热心女同事的询问时,用来解释自己频繁出入恋人公寓的理由。
和英国人的迂回解释不同,美国人对这种半同居的状态并不遮掩。他很是积极地持续给公寓添上更多物品:茶杯、尺寸更小的拖鞋、备用牙刷……零零散散的便利累积起来,几乎把他的公寓打造成英国人的另一处归宿。
亚瑟依稀记得在过去,伴随着秋季来临的降温常会给他带来伤感和沮丧——而今年,他已经无暇沉浸在一个人的孤独里了。
每逢轮休,美国人会开着机车载他到郊区的意大利餐厅吃饭,然后罗维诺骂骂咧咧地给他们端上食材加量的美味批萨,费里西安诺给他送来新的点心,偶尔跟他说些关于路德维希的秘密。他们经常在法国人的咖啡屋约会,看着弗朗西斯、安东尼奥和基尔伯特这个人称「恶友」的小团体吵闹拌嘴,不时也成为他们调侃的对象。
亚瑟依旧会去打理天台的小花园,他在暂时空置的玫瑰花圃旁另外开拓出一小片空间,打算种些耐寒的多肉植物。偶尔碰见伊万.布拉金斯基,他们会很融洽地聊聊天气和园艺的话题——只要不提到美国人以及那次咖啡屋打架事件的话,俄罗斯人大多时候是友好的。
每个星期他大约有一半的个人时间会在阿尔弗雷德的公寓留宿,这种习惯也让他见识到恋人更多的生活面。美国人精力确实旺盛,他会为了考试熬夜看书,第二天依旧早起跑步和锻炼肌肉。相比起来,作为警察的亚瑟在锻炼上反倒更松懈,这些时候他更喜欢赖在床上,半眯着眼睛打量着他深爱的美国青年。
他爱这种生活气息。
看着阿尔弗雷德咬着铅笔打磨小零件,偶尔转过头朝他咧嘴一笑,那双眼的笑意仍然让他心跳不已。
心血来潮时亚瑟还会下厨。
对他那和手工艺技能水平形成鲜明反差的厨艺,美国人已经见惯不怪,他会调侃着「哇哦,这样的卖相未免太夸张」,边假装无奈地吃下几个司康饼。然后亚瑟会去捏美国人的手和脸以示不满,嘟嚷着「抱怨就别吃」,却在别过头时忍不住抿着嘴笑。
「你们为什么不干脆同居呢?」对着全身上下弥漫着热恋情侣气氛的美国人和英国人,弗朗西斯终于忍不住发问,「就算本田那栋公寓租金不贵,你们搬到一起不是更能享受‘生活’吗?」咖啡屋的主人故意挤眼睛。
「收起你那些猥琐的念头。」英国警员面无表情地用叉子戳向对方递上餐点的手——被法国人机敏地闪躲过去了。
「嗯——给彼此一些独处空间啰。」美国人的回答很坦率,让英国人觉得满意,这也是他的想法。即便是恋人,他也并不需要无时无刻的陪伴,他们已经占据对方大多的生活和情感。
「爱情啊,真好。哥哥我好羡慕。」法国人忍不住叹气。
这次亚瑟没有回答。
是的,爱情。
就像阿尔弗雷德说的,爱着的人能回应自己的爱——这样的爱情,他已经感到很满足。
习惯频繁出入阿尔弗雷德的公寓后,亚瑟那算不上忙碌的日常里还增添了往常没有的项目:在美国人冰箱的食物消耗得差不多时,被对方拉着进行定期采购——真正意义上的采购。
美国人面前那辆购物车已经堆积如山,他单手推着那壮观的小车,另一只手勾着亚瑟的手指,断断续续跟他说些学校的事情:补学金的额度提高了10%,学院引进了退役飞机舱当作教学辅助,还把改造机舱的任务委派给他——说到这,大学生兴奋的脸庞像镀上一层光。
亚瑟喜欢听阿尔弗雷德谈他的学业,那是跟他作为小镇警员截然不同的步调——那种大学生特有的朝气,总能给他一种陪伴着对方成长的错觉。
阿尔弗雷德突然停下脚步,伸手从侧面的文具货架上拿下一张薄纸片,递到亚瑟面前。
那是一张童话风格浓厚的动物贴纸,亚瑟觉得莫名:「你要买这个?」
「这是满额消费的赠品。」
亚瑟仔细一看,纸片的塑封上确实贴着「圣诞促销、满额即赠」的标志。距离圣诞节明明还有一个多月。
「我们不需要这个吧?你房间的装饰够多了。」
「可以贴在我们的机车头盔上。」
「机车头盔不是基尔伯特的吗?」
「那是我自己出钱买的。总之大灰狼这张贴纸是我的,垂耳兔这张,就贴在你专属的头盔上好了。」
「专属」这个词听上去很是甜蜜,然而美国人的擅自决定还是让英国人心有不甘:「凭什么你是狼,我是兔子?怎么也应该是更勇猛的动物吧?」
「你不喜欢吗?」阿尔弗雷德飞快地在亚瑟脸颊上亲了一下,后退半步,蓝色眼睛认真地凝视着他,嘴角带笑,「我觉得很适合啊。」
亚瑟略显慌张地环顾周围,终于还是红了脸,他撇撇嘴:「也不是不……喜欢。」
美国人一脸胜利的笑容。
扶手电梯载着人群缓缓朝商场出口移动,他们一前一后站在橡胶道上。采购好的商品被分开装进几个大购物袋,暂时搁置在两人的脚边。
亚瑟仰头往外望去。因为冷空气带来的沉积,雾气已经比刚出门时散去许多,像半透明的薄纱一样笼罩着周围的建筑物。
阿尔弗雷德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一级电梯台阶的高度差,他的脸颊正好贴住英国人的脖颈。
「……怎么了?」那怀抱毫无疑问是温暖的。
「我发现从背后看你……你就显得更加瘦小了。」
「笨蛋,我才不瘦小。」英国人赌气地说。他确实身形纤细,但也算正常身高范围,并不矮小——只要不刻意去和身边那群强壮的青中年比较的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冷空气从商场门口渗透,美国人的臂弯在这对比下更为温暖,「只是觉得站在这种角度,就特别想抱抱你。」他的手臂更用力地圈住英国人的腰。
亚瑟心里一阵柔软,他没有吭声,半眯着眼睛把身体往后贴,美国人顺势在他后颈落下一吻。
阿尔弗雷德包揽大部分战利品的搬运工作,只把一个较轻的购物袋留给亚瑟。在回公寓的路上,他们碰见了路德维希和费里西安诺。
意大利人远远地就朝他们热情挥手,等走近时直接给亚瑟送上一个拥抱,很快就被德国人强行拉开距离。
他们站在人行道上交谈。听说商场已经开始圣诞促销,意大利人脸上立即发光:「太好了,这是我每年最期待的季节哟!大家又可以合办一场大派对了。」
「又?」
「嗯,我们每年都会在弗朗西斯那边办派对,大家都带些料理和酒水,一起庆祝圣诞节。」德国人的回答有条不紊。
亚瑟抬眼去看阿尔弗雷德,美国人微笑着点头:「是你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圣诞节派对呢。」
「是吗。」亚瑟也微笑起来。这也会是和阿尔弗雷德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啊。
他们和德国人跟意大利人道别,走出半条路的距离后亚瑟回过头,远处的那两人自然而然地拉着手,是十指相扣的状态。
原来确实是这么回事啊。看着别人的幸福,自己的幸福也能加倍。亚瑟这么想着。
阿尔弗雷德把购物袋全部匀到左手,惊人的臂力惹来一些路人的视线。他的右手握住亚瑟冰凉的指尖,笑盈盈地看着。
和阿尔弗雷德在一起,亚瑟毫无疑问地感到幸福。
——如果没有那些不时浮现的迷惑困扰着他的话。
他也曾想过跟面前的美国青年谈谈,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谈起。主动描述那些奇怪的梦境?告诉他布拉金斯基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或者去分析本田和基尔伯特之前那些奇怪的反应?
「阿尔弗雷德。」
「嗯?」
「你曾经对自己的生活,或者记忆感到迷惑吗?」冰凉的风吹得亚瑟的脸颊刺痛,连话里都带着颤音,「啊……这个问题有点傻,你可以不回答。」
「这不是常有的事吗?」美国人握紧他的手,「我们还这么年轻,如果现在就把生活看得透彻,那样才比较可怕吧。」语气果敢又直率。
「你说得对……」英国人咬咬嘴唇,「那么……你曾经有过‘希望时间能停留在此刻’的想法吗?」话一说出口他就陷入了后悔,这种发言简直太幼稚,现在即便被年轻恋人调侃,他也放弃争辩了。
阿尔弗雷德却收敛起笑容:「我很喜欢现在,但更期待能够跟你一起继续走向未来哦。」他侧着头凝视亚瑟。
英国人能读懂那视线的含义,那是「希望那是有你在的未来」。
亚瑟觉得自己的眼泪又快来了,他只好赶紧用掌心胡乱地抹过眼角。
「你真是个爱哭鬼,亚瑟。」
「……哼。」
「这样吧,如果你今天愿意给我做水果松糕,而不是那些难吃司康饼的话,我会全部都吃掉的!」
「……不许说难吃,笨蛋!」
落叶在寒风中打着旋,冬天很快便会到来。相爱的时光从身边一点点流逝,缓慢又柔情。
「有些变冷了,我们快回去吧。」
第十六章 16.
「这个位置可以吗?」有着飘逸棕色长发的年轻女性站在梯子上,拿着彩灯的手臂来回比划。
「再稍微左边一点吧……」亚瑟脸上显出担忧的神情,「伊丽莎白,还是让我来挂灯饰吧?」
「哼哼,别说笑了。」伊丽莎白脸上扬起神气的笑容,「只要帮弗朗西斯把这些灯饰弄好,就可以抵今年圣诞派对的酒水钱,我可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
「喂喂,去年你也是这么干的吧?差点把哥哥我喝到亏本哦!」站在柜台后的弗朗西斯正给他的两位恶友递上餐点,顺势抱怨起来。
「好了!谢啦!」伊丽莎白把灯饰固定好,身姿矫健地跳下梯子,然后拍拍亚瑟肩膀,「接下来换手!」她搬起地上装满小饰品的箱子放进亚瑟怀里,「装饰圣诞树的工作就交给你啦。」她指指大门口,阿尔弗雷德已经把体积巨大的松树扛进咖啡屋的中央,正在调整位置。
「你们都不来帮忙?」亚瑟回头望着旁边游手好闲的恶友三人组。
「我反正会给你们酒水的折扣。」
「我们去年够忙的了,今年就把机会让给你们啰。」
「再说,谁要凑过去看你跟美国小子腻歪的样子。」亚瑟朝热衷嘲讽他的西班牙人翻了个白眼,抬着并不重的箱子朝美国青年走去。
阿尔弗雷德已经用绳子把松树的底部和树干固定好,他站起身朝英国人笑:「亚瑟。」
「距离圣诞节还有三个星期,现在准备未免太早。」亚瑟从箱子里拿出几个金丝绣线球和小星星,仔细地拴在树上。
「这是镇上的大家最重视的节日嘛。」阿尔弗雷德也跟着从箱子里挑装饰,挂到更高的树枝上。
亚瑟向来不是热衷节日和聚会的类型,像是定期跑来法国人这家热闹的咖啡屋这种事,也是跟阿尔弗雷德正式在一起后才逐渐适应的。
「说起来,你以前在英国都怎么过圣诞节?」
「我……」亚瑟一时语塞。
他对圣诞节没有太深刻的回忆。努力回想,似乎也只能想起些零碎片段,古老的庄园别墅、冷清的花园,他孤零零地坐在餐桌前似乎在等待谁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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