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今:“??????”
后视镜里一双熟悉的贼眉鼠眼,还对常今wink了一下。
常今:“你是……徐枣???”
徐枣:“就是我啊!常今!师傅!你一上车我就认出你啦,结果你一句话没说睡过去了,我都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
常今:“你怎么……喂喂喂,你别扭头啊,好好开车,看着路啊!”
最后去的徐枣家。他在城南租了一个小公寓,虽然又小又凌乱,但也是个落脚处:“没办法,本来在老家呆的好好的,工作也还行,我女朋友非说出来挣点钱准备结婚,所以就过来了,白天在她叔叔的公司打工,晚上就开滴滴,赚个烟钱。”
说着掏出一根递给常今。常今摆摆手。
“哦对,你不吸烟。挺好的,这玩意儿多摧残人,你看我现在,又老又肥,跟过去水灵灵的样子没法比。你就不一样了,这模样气质,跟十年前都没什么区别,怎么弄的啊,吃仙丹啦?”
常今笑:“我倒是想。工作限制,必须得保持身材。”
徐枣熟练地点烟:“送你出来那个好像是个导演吧?我听到有人喊他郑导。行啊,你现在也是踏入娱乐圈了,不错,比我们强。”
一时间气氛有点沉默。两个人当年关系好,可那也是当年了。十年过去,中间隔的不仅是时间,还有阅历眼界和理想。
都不一样了。
徐枣:“你说这世界也真小,刚离开德人那会儿,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聚一下,可是那时候穷啊,也没手机,人散了就是散了,天南海北的怎么都见不着。现在没这么想了,嘿,还就碰到了。前段时间我还见到了骆姐呢,人家现在可威风了,当红男团的经纪人,我刚开始都没敢搭话,还是人主动问我过的咋样。”
“骆诚诚?”
“对啊,他还问起你呢。说你在德人呆了十年,糟蹋你了。”他吐出一口烟圈,往后一仰:“你怎么在德人呆那么久啊?”
是啊,十年。
最好的光阴都浪费进去了。
可那时候的常今并不知道。他一觉醒来,看见的是闻枝北的脸。离的那么近,近的连毛孔都看得清。现在恬静安睡的闻枝北,和昨晚疯狂毫无理智的闻枝北,似乎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
他伸出食指摸了摸闻枝北的脸,对方睡的很沉,皱着浓黑的眉毛翻了个身。
常今沿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用眼丈量他的肩宽臂长,甚至还想再去看看他的臀围。
如果能一直这样多好。
他撑着手臂坐起来,浑身上下嘎吱作响。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绯红,脖子上都是吻痕,胸前又红又紫,没有一块好肉。
这个时候常今才意识到了不妙——这副样子怎么去面试?
好在骆诚诚也是人精,看见包的严严实实的常今之后就意识到了不妙,把他拉到角落一看,瞬间就明白了:“你先回去吧,广告的事以后再说。”
这就是黄了。
可常今没死心。大概是因为和闻枝北的这一夜冲乱了他的头脑,常今做了一件很大胆的事情——他按照名片上的电话和地址找到了广告商,想最后一次争取这个机会。
他想和闻枝北一起出道。
然而夭折了。和广告商在一起的,还有德人当时的大老板。常今还没来得及因为“私联广告商”这个罪名而为自己辩解一下,就被骆诚诚的下一句话惊呆了。
“练习生计划流产了。德人内部要重组,所有的练习生原地解散。”骆诚诚整天咋咋呼呼,一点屁大的小事都能急到秃头,可真遇见大事反而安定下来了:“算公司解约。但你违反公司约定,越过经纪人联系厂家,是你违约在先。按照协议上写的,你得赔钱。”
常今哪有钱。他一无所有,只有青春。
十年长约签下来之后,他就连青春也没了。
事情来的太仓促,他再回到德人那破旧的小二楼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徐枣不在,闻枝北也不在。两个人曾经纠缠过的床上冷冰冰的一片,只有一个白花红底的被单。
他想闻枝北,想常奶奶,然后想起了骆诚诚对自己说的话:“常今,我对你太失望了。虽然不能出道,但你其实一直是我很看重的一个人,我还和老板信誓旦旦的说,只要签了你,你就一定能红。可是我错了,你压根就不适合当个偶像,你太自我了。”
“哦对了,我没跟练习生们说实话,只说因为一些原因,所以出道搁浅了。我不想他们对德人失望,也不想他们对我失望。我虽然爱钱,推你们也是为了钱,但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真心把你们都当家人看的,我还想过,我要是能把德人接过来,就把你们都找回来,还想办法让你们在一起。可哥做不到了。”
小时候看小说,里面有一句“十年梦一场”。
说的真好。
十年,就真的像一场梦,晃晃悠悠地就过去了。
如果没有再次遇见闻枝北,常今的生活会这样就既定下去,那一夜就湮没在时光里,等到常今很老很老的时候,再默默地翻出来,一想,啊,我曾经和我最喜欢的人在一起过。
虽然很短暂,但是很幸福。
常今从回忆里回过神,看向了窗外。徐枣吐出烟嘴:“骆姐还给了我一箱东西,说是你的,你当时说不要了当垃圾扔,可他没舍得,说挺有纪念意义的,让我碰见你的话就还给你。”
他从里屋拖出来一个纸箱,里面都是一些CD相册日记本什么的零碎,还有一个小摄像机。
“留着吧。”徐枣叹气:“现在想想以前还挺快乐的,每天上课练舞,虽然累的跟狗一样吧,但是有劲儿有奔头儿,多简单啊。现在有钱有家了,反而没意思,里里外外的每天都是钱和关系,全他妈是瞎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活的没劲透了。”
常今就把东西都抱回家了。
常奶奶惦着脚在吃药。常今给她量了血压,又做了饭,还陪着看了一会儿电视。常奶奶的身体时好时坏,今天的还精神不错,小品看到一半就歪着睡着了。
常今把她抱回屋,自己蜷着在沙发上将就睡了。
梦里来来回回的,一会儿是闻枝北温柔缱绻又多情的脸,一会是夏林满抬着下巴对自己说“你配不上他”,甚至还梦到小时候自己吃不饱时偷偷跑出来,躲在垃圾桶后面看着天上的云朵。
那云朵又大又软,像棉花糖。
最后还是一阵敲门声把常今给惊醒了。他脑袋发懵,看着门外的闻枝北:“……”
闻枝北的视角里,常今头发乱蓬蓬的,脸色发红,眼神还带着刚睡醒的懵懂,和记忆里总是冷静自持和别人界限分明的样子很不同。
也很可爱。
常今胡乱地摸了一把脸,慌张地把人让进来。
闻枝北:“昨天你走的很匆忙,我也没得及和你找个招呼。早上打你电话还没人接,我担心你有事,所以过来看看。”
常今在沙发里翻到自己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常奶奶从里屋出来,她不记得闻枝北了,只一个劲儿催促常今去做饭,闻枝北站起来:“奶奶我去吧。”楼下就有个小超市,闻枝北买了一只鸡,又买了常奶奶喜欢的西葫芦,炒了三个菜一个汤。
常奶奶吃的笑眯眯:“阿枝做饭真好吃,比今今厉害。”
这是又想起他是谁了。
常今胃里火烧火燎,八成是昨天那杯烈酒闹的。他勉强吃了几口,又扶着常奶奶去午休,出来的时候正瞧见闻枝北在收拾桌子,背影宽阔,身体修长。
从窗户跳进来的光照在他背后,空气中传来冷冷的花香。
冬天快来了。
☆、报复
闻枝北有点洁癖,几个碗碟都刷的锃光瓦亮,白的能反光,常今转了一圈无处下手,开玩笑似的说:“比口袋都干净,出门遇到打劫的怎么办?”
闻枝北:“那就揣块砖。”
两个人都笑了。这是他们当时还在德人当练习生时候的一个段子,人人都能调笑两句的那种。
常今:“我昨天还遇到徐枣了,他晚上开出租,我正好坐他的车。”
“徐枣?”
虽然徐枣和闻枝北住一个屋,但闻枝北和他关系一般,所以听书了也就点点头:“那是挺巧。”他洗干净手,和常今坐在外屋的沙发上。
电视上放着一个当红的综艺节目,里面一群人前仰后合,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沙发小,闻枝北坐在旁边,像是一个移动的发热体,让常今坐立难安。
闻枝北:“那是什么?”
常今:“我昨天拿回来的箱子,里面都是一些不要的东西。回来的晚也没来得及收拾,就搁沙发上了。”他把箱子抱过来,闻枝北在里面看到了一盘刻印的dvd光盘,封面还有“实录”两个字。
常今:“这好像不是我的东西唉。”
他有一个二手的笔记本,因为老旧几乎没怎么用过。此刻就拿了出来,把DVD塞进去,居然能放。看的出来是新刻的,片源很清晰,一群花样少男少女,眉眼青涩。
常今:“这是我们?”
他们当年的确拍过出道纪实这样的片子,可是后来出道黄了,这段拍摄也就此尘封,谁也没再提过。谁知道骆诚诚还有这个闲工夫,时隔多年又给翻了出来,还给刻成了光盘呢。
镜头里的一群人都很青涩,束手束脚地挨个自我介绍。
常今的脸猝不及防地出现,他顶着一头现在看来略显土气的发型,小脸又尖又瘦,带着刺儿头似的不忿和冷漠:“我叫常今,性别男,没什么喜欢的爱好。”他眼珠子向左边转了转,应该是接收到了经纪人的疯狂暗示,不得不改口:“喜欢看电影和听歌,身高178,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
背景是徐枣的声音:“你这是在自报家门吗?”
电脑前面的常今羞愧了,好在他表情正常,闻枝北也看不出来,还点头赞许:“你很上镜,很好看。”
下一个介绍的就是闻枝北。
他形象和性格都像是团队的领军人物,镜头也很懂的给了一个大特写,把所有人的表情都笼罩在其中。闻枝北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镜头角落里的常今。
他很专注地看着自己。
印象里的常今总是有点冷淡的,对除了挣钱以外的事情都漠不关心,也不介意能不能出道。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认真的表情,这么认真的看着一个人。
闻枝北想起郑忻说过的话。
——“小常要是不喜欢你,我把头拧掉给你踢。”
后面的片段就很零散了,有他们一起去鬼屋的,有一起野餐的,还有一起上课的。当时的课程里有“表情管理“这一门,就是要他们时刻都注意自己的形象,不管是哭是笑都要保持一个好看上镜的状态。教这门课的老师说:“大家先哭一个,让我看看你们失控时候的状态。”
镜头给到常今的时候,他哭不出来,无论老师怎么引导,他都没有悲伤流泪的意思。闻枝北说:“你有没有特别喜欢,一看就想哭的电影?”
常今:“电影里的不都是假的么。”
一时间课堂哄然大笑,连拍摄的镜头都跟着抖了两下。
电脑前的常今更尴尬了,伸手去按电源键:“别看了吧,没什么意思。”闻枝北伸手拦住他:“我觉得挺好看的。”
两个人手掌相握,暗暗较劲。
常今一翻身,“啪唧”把笔记本合上了。闻枝北不甘示弱,抢过笔记本然后利用体重优势压制住常今,又反手把他的手肘给扣住了。
常今翻腾半晌,终于敌不过从小就学跆拳道人高腿长的闻枝北,蔫蔫地不动了:“你厉害。”
闻枝北笑了。他的头发松散地垂下来,盖在常今的眼睛上。
常今吹了口气,看见闻枝北低下头,额头抵着自己的额头。两个人呼吸撞着呼吸,胸膛抵着胸膛,四双长腿叠在一起。
常今:“……”他不敢动,全身上下只有手指头敢用力,暗暗扣着沙发上翘起来的皮子:“你,你不难受么。”
“还行。”
哦我日!
常今内心呻吟了一声。
你说还行,那你肚子下面戳着我的是啥子哦!
最要命的是,自己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闻枝北:“我总觉得……我们这样的姿势很熟悉。”说完自己也觉得荒谬:“难道真的是在梦里么?呵,这样说感觉我好像是个变态一样。”
“什么?”
“明明都是男人,可是却好像一直在意淫你,想着我们是不是曾经也这么亲密过。常今。”闻枝北叹了口气:“常今。”
他毛茸茸的头发擦着常今的嘴唇,痒的很:“今今。”
常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激动的:“你别这么叫我。”
闻枝北闷笑了一声:“有反应了?”
常今眼睛都红了,别过脸不回答。闻枝北:“你为什么哭不出来呢。”这话题转的太突然,常今没反应过来:“就是,不想哭啊。”
闻枝北:“可是。”可是你明明过的那么艰难,受了那么多苦,为什么哭不出来呢。
常今:“也不是没有想哭的时候,忍忍就过去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难受了就撒撒娇有人哄的,掉眼泪只会更难过,一点用处都没有。”
眼泪不是武器,是只会让自己更加软弱的东西,常今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那个……要不咱俩先起来再讨论这个问题。”
闻枝北:“你可以哭的,难受的时候也可以跟我说。”
常今:“我知道,你在鼓励我嘛。”
闻枝北:“是鼓励,也是追求。”他双臂用力,把自己稍微支撑起来,以便和常今对视:“我叫闻枝北,今年28岁,喜欢做家务喝红酒和运动,不爱抽烟不爱看电影,人缘很好。虽然有点小小的毛病,但大体上是一个体贴专一爱照顾人的人。”
9/12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