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仲辛没好气地说:“走,我们回去找赵简他们。”
赵简与韦衙内也算是没白上课,在竹林西边把那一小半人绕得头晕转向后,拽着韦衙内来到了镇中的井边躲了起来。
方才元仲辛的手势便是让她回去,出于逆反思维,那群人怕是根本想不到元仲辛四人居然会大胆到原路返回。
第24章
王宽三人跟随在大牛身后,倒真的绕少了路,因为心急,王宽无心留神他们走过的路,可能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又重新回到一开始二愣子带着元仲辛去的那个山洞。
因为身上披着人皮,大牛这会儿若是出去,必定引起恐慌,于是王宽让他留在山洞里等着,自己与薛映小景快速地离开山洞,凭着自己脑海里的路线,很快便走出了镇口。
一路上,三人的脚步都很赶,体力最差的小景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但她没有说过一句休息的话,她心里很清楚,他们在外多耽搁一分,元仲辛他们在里面的危险便会多上一分——她不敢赌。
三人到了驿站,却只租借到两匹马,王宽提议道他一人骑一匹,先快些找到老贼他们,小景和薛映一匹骑慢些,而后跟上。
看着王宽匆匆离去的背影,跟在身后的小景扶着薛映的腰,喃喃道:“元大哥他们不会有事吧?”
薛映一边策马,一边坚定到:“不会的,元仲辛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的。”
小景紧蹙着眉,脸上一片担忧,小手紧攥薛映腰间的衣服,元大哥身上,还有伤没好呢......
王宽迄今为止都未曾如此快速地策马而奔,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便来到了元仲辛口中的小村落。村落很小,很方便王宽找人,他骑在马上,视线梭巡在每一处地方。
倏然间,王宽凝眸,见到了熟人。
在一家茶庄里,一个高高瘦瘦,穿着褴褛的男子正斜靠在马槽前,眯眼喝着茶。
是那日,王宽找出元仲辛计划破绽的漏洞之处。
王宽翻身下马,快步来到那人面前,生平第一次如此无礼地夺过那人手中的茶杯。
那人刚要发作,睁眼就看见王宽面无表情眸色冰冷,他语气凛冽:“老贼在哪?”
小景与薛映正骑着马赶过去,走到半路忽然不动了,两人木木地看着王宽带着一群人往回走。
小景和薛映内心奔腾过无数只草泥马。
这办事效率也忒快了些吧!
一队人也不废话,动作迅速地回到镇口,老贼跟在王宽身侧问:“元仲辛他......”
王宽绷着一张脸:“他不会有事的。”
老贼想掀桌:“......”靠!老子想问的不是这个!
“不是,我是想问,元仲辛说里面有可能是辽人,这件事,是真的吗?”
王宽顿了顿,似是回想起方才自己的失态,他不自然地紧了紧握住马缰的手:“嗯,但其实,元仲辛自己都不能确定那些是否为辽人。”
老贼:“你们怎么不去找陆观年帮忙?”
王宽眼眸深沉地看着前方:“这件事,就是他交给我们完成的。”只不过一开始,这事儿的困难程度没有这么高。
老贼带来的泼皮们都是见过世面的,身手了得,足足有三十个,他们叽里呱啦地进镇,像是去里面游玩似的,那轻松愉悦的姿态看得薛映和小景瞠目结舌,居然还有泼皮问他们要不要吃些馒头。
回想起他们进镇的那天,每个人是多么的恐慌不已——除了元仲辛,堪堪再算上个王宽吧。
王宽转过身刚想嘱咐些事情,便见小景和薛映人手一个地捧着馒头,呆呆愣愣张着嘴。
大牛左顾右盼,可算是把王宽他们盼回来了,然而下一秒,他也变得和小景他们一样懵逼,不是说好进镇救人吗?怎么这般热闹?还带馒头?是去野餐吗?
但王宽并没有和他解释过多,面色淡淡地对着大牛说道:“带路吧,多谢了。”
大牛自然不敢多问,乖乖走在前面带路。
因为这群泼皮的到来,原本死寂一片毫无生气的清河镇居然多了几分喧哗,少了几分可怖。
一路上,王宽心底的担忧与焦虑就没停过,他紧蹙着眉,不知为何,又想起那日元仲辛与自己约定正午时分回到木屋。
他没回来。
尽管最后元仲辛安然无恙,但他并没有回到木屋,回来找他们的只有薛映一人。
刚进竹林,王宽的右眼眼皮居然神经反射般轻轻一跳,他蓦然瞪大双眸,元仲辛说过右眼跳灾,王宽不信,却记到了现在。
此时他也不想信,内心却越来越惶恐,身形一闪,在众人的呼喊中,奔向竹林北边,其速度之快,叫人根本反应过不过来。
老贼凝神望着王宽消失的方向,浑浊的眼珠子此时亮得出奇,他沉声说道:“别嚷了,跟上去,可能出事了。”
王宽的眼皮没跳错,老贼的猜测也没错。
元仲辛他们的确出事了。
知道被耍了的三十六人很快出了竹林,带着翻天的杀气回到镇中,想要将元仲辛三人就地猎杀,这个时候,元仲辛他们正躲在镇中最大的一间屋子内,搜查着各种线索。
他们没能在屋内找到什么人皮,却找到了各种笔墨宣纸。
其中一种墨,韦衙内认得,那是他爹最常用的墨水,因为不易掉墨,着色很重,他爹很喜欢用。
元仲辛用手指沾了沾砚上的墨水,等手甩干后使劲擦拭,墨都不掉一点色,没有晕开一丝痕迹。
这时,赵简忽然拿着一张纸从内屋里冲了出来,“元仲辛,你看!”
纸上画着的,是一个笔线顺滑的圆,画着许多繁复的花纹,中间好像还画着一条类似“龙”的生物,边沿写着三个字,元仲辛看不懂:“这什么字?”
赵简一瞬不瞬地盯着圆内的三个字,片刻后艰涩出声:“这时西夏字体,那三个字写的是阴兵阁。”
阴兵阁?
元仲辛惊疑地问:“你确定是西夏字体?”
赵简很确定:“我以前小些时候在家里,我爹曾叫我读过些西夏寄来的书函,我认得字。”
韦衙内咽了咽口水:“所以说,外面的真是西夏人?”
元仲辛思绪紊乱,一时之间所有信息都涌向了他,让他抓不住重点,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我们先别管大宋与西夏之间的关系。现在来确定一下,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既然弄清了身份,自然还要弄明白他们的意图,为什么西夏的阴兵阁会藏身在大宋的一个偏僻小镇中?阴兵阁到底是什么?他们身上的人皮究竟画着什么?
元仲辛对着赵简韦衙内两人说道:“继续搜,一定要坚持到王宽他们赶来。”
两人皆点头,分开搜查着屋子内的所有东西。
二愣子安安静静坐在一旁,茫然地看着忙碌的三人,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
片刻后,直到屋内再无其他东西可搜,元仲辛等人便想着离开,然而一出门,那三十六个鬼一样的人将屋子围得严严实实里外不通。
元仲辛第一反应,居然是将二愣子推入屋内,然后关上门。
韦衙内目瞪口呆地看着元仲辛,他不敢说话,却用眼神在问:你怎么不把我推进去?!
元仲辛懒得理他,警备十足,精神高度集中在面前密密麻麻的人身上,赵简抽出利剑与之背对背,韦衙内则站在两人身后。
赵简面上淡定自如,但实际上她心里颇为恐慌,一直生活在开封的她,未曾与如此多的穷凶之辈正面硬碰,她低低问:“现在怎么办?一定要打吗?”他们打不过的。
元仲辛眸光幽深冰冷:“打不过也得打,否则我们死得更快。”他们一定要拖住,拖到王宽带着救兵来的那一刻。
三十六人凶神恶煞地盯着眼前三人,面目狰狞。
元仲辛与赵简对视一眼,前者一声令下:“冲!”
危险一触即发。
王宽赶到时,脚步一跄,只觉眼前一片晕乎,入目满眼都是血,元仲辛赵简还有韦衙内就在不远处与一群人厮打着。
他身心剧震,眼底阴郁无比,不顾一切地俯身冲了下去,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元仲辛,一掌拍掉了快要触到元仲辛背部的刀锋,跃身而起,用尽全身力气踢开围在周遭的人,被踢飞的人正好砸在了攻击赵简与韦衙内的人身上,给他们争取到了几秒的喘息机会。
元仲辛根本没看身后,但他就是感知到王宽的到来,他一口血自喉咙喷涌而出,身形不稳,向前倒去。
王宽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他轻柔地拉进自己怀中,刚要检查的他的伤势,却被元仲辛止住了:“赵简...和衙内......”
王宽咬牙压下心底翻江倒海的愤怒与烦躁,沉着声说道:“老贼他们来了。”言下之意,赵简和韦衙内不会有事。
老贼的破皮们身手很不错,不一会儿,便将那些人制伏了。
赵简与韦衙内身上看着挂彩不少,但其实他们并没有真正受多少伤,是元仲辛帮他们挡下了那几次最为致命的攻击。
元仲辛虚弱地喘着气,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疼痛已经让他理智褪尽,眼前开始发昏,若不是为了赵简与韦衙内,他绝对撑不到王宽的出现。
看着元仲辛身上的伤,王宽心如刀割,他的理智摇摇欲坠,身子却坚如磐石,他不敢随意乱动,生怕自己一动,会牵扯到元仲辛的伤处。
元仲辛这般衰弱,多是因为之前胸腹的伤本就没有完全愈合,现在急于动武,就又开始复发了。
小景是被薛映背在背上带下来的,当她看见眼前的场景,脸上血色立马褪了个干净,她手足无措地看了看躺在王宽怀里奄奄一息的元仲辛,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赵简与韦衙内,他们两人赶紧挥手:“快去看元仲辛,不用管我们!”
小景哆嗦着点头,手脚却迅速地跑向元仲辛,刚一蹲下,小景发现后者仿佛已经晕了过去,她抬眸刚想叫王宽的手不要搂得这么密实,好让她替元仲辛处理伤势,下一秒,小景愣住了。
眼前的王宽已然不是她平日见到过的那个温和谦逊待人有礼的翩翩佳公子——
小景看得出,王宽在害怕。
入心入肺,刻进灵魂的害怕。
第25章
元仲辛再次睁开眼,入眼便是王宽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场景,他迷茫了片刻,喉咙喑哑说出两字:“王宽?”
王宽应了一声,听上去无奈低落。
元仲辛微微怔愣,眼珠子缓慢地转了转,发现自己躺在屋内的一张木床上,在昏过去之前,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被某个人抱进来的,很明显,那个人只能是王宽。他心头一滞,问:“赵简和韦衙内怎么样了?”
王宽瞥了他一眼,扔了一句:“没你严重。”随后起身去给元仲辛倒了杯茶。
其语气之不善,就算是个傻子都知道不对劲,更何况,元仲辛不是傻子,他精得很,听出了王宽话下的怒气。元仲辛干咽着口水,讪讪笑道:“没我严重,那就肯定死不了......”
咚!
王宽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床头的小桌上,脸色黑了大半。
元仲辛不争气地缩了缩身子,不敢说话。
王宽心里那个气,直想将元仲辛揪起来揍一顿,可他连元仲辛受半点伤都见不得,怎么可能舍得揍他?
舍不得,又气不过,他只觉得自己快分裂了。
元仲辛昏迷了整整两天,比上次与梁竹较量中受的伤还要严重,王宽用尽所有理智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眠不休地照顾他两天。
犹记得小景帮元仲辛处理伤口的那天,王宽死命咬住牙,面色淡漠,眼底却翻涌狰狞,那些伤口,他瞥一眼都觉痛苦不已,元仲辛却已然累得做不出任何反应,毫无生气地沉沉昏睡在他怀里。
王宽第一次见到如此虚弱的元仲辛,呼吸微弱不已,手脚无力低垂,就像......就像是死去了一般。
王宽的神志在冷静与恐惧中疯狂徘徊,手心已经被自己掐出了血痕,他仍不自知似的不断收紧拳头,借疼痛刺激着自己。
为了元仲辛,他由不得自己的情绪失去控制。
“元仲辛,你知不知道那日你那么做,到底有多危险?”他声线压抑艰难,隐隐发抖。
元仲辛眨着眼愣住。
“你知不知道,你离死亡就差那么一线之间?如果我们没能赶到,你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王宽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逐渐拔高,“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这两日来,王宽一直都把气死死压在心底,现在元仲辛醒了,东拼西凑而来的理智顿时分崩离析。
元仲辛沉默着,不知该如何作答王宽的质问,良久,他张了张口,想要为自己做最后的辩解:“我心里有数的,只不过那日......”
元仲辛话都没完,王宽怒气冲冲地打断骂道:“你心中有个屁!”
心中有数是这样的?还是说元仲辛一早就算好自己要搭半条命进去?
元仲辛蓦然瞪大眼眸,瞠目结舌地回忆着方才王宽说的话,:“王宽,你居然骂粗话!”
王宽一滞:“我......”无言以对。
元仲辛一脸看戏的模样,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什么?”
王宽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咬咬牙,语气冷硬地说道:“起来,喝水!”
元仲辛赶紧闭嘴,乖乖任由王宽将自己扶起,接过水,安安静静地喝下好几口,才觉自己的喉咙没有刚刚那般干燥裂疼。
看着元仲辛听话的模样,王宽的气早就消了大半,他蹙着眉,不放心地问:“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元仲辛自我感觉其实没什么,但为了让王宽心软消气,他低眉垂目,看上去好不委屈:“好像还是有些疼。”
王宽眯眯眼,看穿了他的把戏,声音发凉:“活该你疼。”
元仲辛:“......”你是谁,你不是王宽!他发虚地清了清嗓子,问道:“那镇里的人呢?二愣子呢?”
王宽眉头微蹙,不明白元仲辛为何会对这个二愣子如此上心,但还是如实回答:“被老贼的泼皮们控制着,都还活着,二愣子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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