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知道解药在哪里?”谢南烟很是好奇。
年宛娘轻笑,“人人都想做黄雀,可别忘记还有一句话叫做先下手为强。”
“嗯?”谢南烟还想再问,可年宛娘却不准备再说。
“陛下之事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倒是另一件,”年宛娘若有所思地再次望向皇城的方向,“容兮入宫查探多年,还是未能查出宫中密道所在。今次陛下被掳,不惊动一处禁卫军,不管是陛下私下离宫被俘,还是萧别从密道入宫擒住陛下,这密道一日不毁,皇宫迟早还会出事。”
年宛娘手握重兵,其实并不在乎那三千禁卫军。最初她只想让云舟考个功名,好顺水推舟的把她安排入廷尉府,利用引魂散,逼使云舟做眼线监视楚忌那只老狐狸。
哪知天子竟破格提拔云舟当了卫尉,如今容兮有身孕在身,实在是不便继续查探密道,所以由云舟来调查此事,再合适不过。
“怪不得……”谢南烟恍然大悟,怪不得萧别会那么容易俘获陛下,原来这宫中还有一条密道。
原来,当初容兮姐姐嫁与太子,还有这样一层安排。
密道一日不毁,下次陛下再出事,云舟便难逃一个失职大罪。所以,不管于公于私,谢南烟也要尽快把这密道毁了。
“师父,此事就交给我,我一定能把那条密道翻出来!”谢南烟抱拳一拜。
陛下算起来,也算得上她的兄长,他待容兮姐姐那般好,就凭这些,谢南烟就不会让他再出事,更不会让那些歹人从密道潜入后宫伤害容兮姐姐与腹中孩子。
年宛娘拍了拍谢南烟的肩头,看了一眼天色,喃喃道:“算算时辰,楚拂应该进宫了。”
“她?”谢南烟愕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难道说解药在她手上?”更可怕的一个念头蹿上心头,“他们果然与猎燕盟勾结一起!师父,万一他们不给陛下真的解药,陛下岂不是要一直昏迷不醒?”
年宛娘冷笑道:“容兮怀有龙子,他们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翻天。所以,他们想用这个法子邀功,那我就由着他们去,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后招?反正楚拂在我掌控之中,楚忌让她做什么,我都知道。南烟,楚拂今次入宫医治陛下,陛下一定能醒来,你我就当看一场猴儿戏,看看还有什么角色要出来?”
“不,师父,这个时候我更该入宫。”谢南烟想到了另外一层,她神秘的笑了笑,“因为,阿舟也在宫里。”
“假公济私。”年宛娘白了她一眼。
谢南烟辩解道:“她傻头傻脑的,我若不去盯着,只怕她那个神出鬼没的舅舅又要逮到机会胡言乱语了。”
“孙不离此人并不简单,南烟你莫要看低了他。”年宛娘肃声提醒。
谢南烟再一拜,“诺!师父教诲,定当谨记!南烟告退……”
年宛娘冷声道:“去吧。”
谢南烟走了几步,又笑眯眯地回头道:“师父,等我回来请你喝酒!白山楼近几日酿了一种美酒,师父你一定会喜欢的!”
“……”年宛娘寒脸给自己斟茶,当做没有听见。
“我当师父准了!”谢南烟得意地说完,便快步走远了。
年宛娘举盏喝了一口,忍不住望了一眼谢南烟的背影,低声道:“臭丫头,越来越没规矩!”嘴上虽然是骂,嘴角却再扬起了笑容。
再斟了一杯暖茶,年宛娘低头看着茶汤中泛出的容颜,鬓生白发,她终究是老了。
“阿宁,你可还能认出我?”她自嘲轻笑,眼眶微烫,“我帮你看顾大陵数十年,我没有食言,这一次你一定要等我,不要食言了,好不好?”她含泪一笑,匆匆将溢出眼眶的眼泪擦净。
一品大将军年宛娘是不能哭的。
至少,不该在这个时候哭。
第90章 冷宫
马车停在宫门前, 阿荷躬身将楚拂扶下马车, 将楚拂的药箱背起, 恭敬地对着宫门前的守将一拜,“七小姐奉皇后娘娘懿旨, 入宫给陛下请脉, 还请诸位将军放行。”
守将仔细看了一眼楚拂, 还未张口盘问,便听见身后响起了声音。
“她确实是我的新夫人,廷尉府家的七小姐。”云舟牵着阿黄含笑说完, 点头示意守将放行。
既然卫尉大人都开口了,自然他们就没有继续拦阻的理由。
楚拂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云舟, 她微微点头, 踏入了宫门,走近云舟之时,阿黄忍不住凑近她的裙角, 摇着尾巴嗅了嗅。
“数月不见, 它也不似当初那样瘦巴巴的了。”楚拂淡淡笑着, 摸了摸阿黄的脑袋。
阿黄歪头舔舔楚拂的掌心, 欢快地“汪”了一声。
云舟笑道:“看来阿黄记得你。”
“有些事夫君记得就好。”楚拂低声说完,擦肩走过云舟, 小声道了一句,“记得你答应我的。”
云舟怔怔地看着楚拂走远,她身侧的副将羡慕地叹道:“大人真是好福气啊。”
云舟沉声道:“乱说话!”
副将继续笑道:“谢将军是京中的大美人,这七小姐是小美人, 大人双美在旁,这身子可要多多保重才是。”
“……”云舟斜眼瞪了他一眼。
副将哪里肯收敛,这本就是男子间喜欢戏聊的话题,“大人,末将认识京中一位有名的大夫,他开的方子固本培元,管保大人夜夜、春、宵……”
“陛下尚在昏迷之中,你不思为君分忧,还跟我说这些,小心本官治你的罪!”云舟索性用规矩堵住副将的嘴,他说那些话,云舟实在是讨厌。
副将捂住嘴巴,本想好好拍个马屁,哪知竟拍到了马蹄子上,吃了一鼻子灰。
不管将来龙椅上坐的是陛下,还是魏王,云舟都是当朝第一红人,这样的大腿岂能不抱紧了?
“你们几个往那边去查看,我沿着宫墙往这边去查。”云舟越看他越扎眼,便下了个命令,让这个讨厌的副将带人走远些。
副将倒也知趣,便领命带人走远了。
云舟长长地舒了口气,摸了摸阿黄的脑袋,笑道:“阿黄乖,走,我们往这边,你好好闻闻,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留下?”
阿黄似是听懂了似的,摇了摇尾巴,沿着宫墙边走边嗅。
皇城的深处,是民间传闻中各种罪妃的冷宫,这一带是鲜少人来的。天子至今只有皇后一个女人,这冷宫中大多是先帝弃置多年的妃嫔或者犯事的宫娥,天子不可能大晚上的跑来这儿被掳走。
云舟牵着阿黄看着这里萧索的宫景——冷宫大门紧闭,还上了三道铁链,上面都布满了蛛网。斑驳落漆的大门上,只留了一个放食盒的小口子,若不是这儿被摩擦得发亮,云舟无法相信这冷宫中还住有活人。
阿黄嗅了嗅,仿佛闻见了什么特别的气味,猛地带着云舟冲向了冷宫后巷。
“阿黄!慢点!”云舟很是震惊,若不是发现了什么,阿黄不会如此反常。
“哼哧……哼哧……”
冷宫后巷堆了许多废弃的砖石,阿黄在这里疯狂地刨着。
云舟松开了绳索,卷了卷衣袖,也开始搬动废弃砖石——过了片刻,阿黄便刨了一个小道出来。
它探了半个身子进去,很快便咬着什么退了出来。
云舟弯腰捡了起来,不过是幅残破的画轴,上面还有被烧过的痕迹。云舟弹了弹上面的尘灰,小心翼翼地将画轴展开。
已经看不出来这画究竟画的是什么,可有个白色涂料云舟却是熟悉的。她轻轻地用小指指甲刮了一些下来,在指间抿开。
滑腻雪白,火烧不染,是舅舅教她特别调制的砗磲粉。
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将残画上的焦灰一一抹去,终是寻到了一小块能辨清楚线条的地方。
“舟儿,你瞧清楚了,用笔若是像寻常画师一样这样顺势而下,线条便是这样的。可若,墨中掺杂了金粉,你这样逆势而上,你把画放在月光下,你会发现金粉的光泽是不同的。”
她记得舅舅孙不离教她画画时说过的这句话,她再仔细擦了擦残画,才将画举起来,便警觉身后来了一股凉气。
她头皮有些发麻,顿时站定了身子,下意识地望向脚侧的阿黄。
若遇到的是脏东西,阿黄吠两声,一定能把脏东西吓走。
哪知阿黄不知从哪里叼来个骨头,正美滋滋地啃着,哪里还肯多叫一声?
“阿黄!”云舟压低了声音唤了一声。
与此同时,一口凉气吹在了耳侧。
“女鬼姐姐饶命!”云舟再也绷不住了,慌乱地转过身去,双手合十闭眼拜道,“饶命!饶命!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们的!”
“女鬼姐姐?阿舟,这青天白日的,你连女鬼姐姐都不放过,我要是再不来,指不定什么狐狸精都出来了。”谢南烟忍笑打趣,却忍不住在云舟鼻尖上刮了一下,“说,在这儿鬼鬼祟祟的找什么呢?”
“烟烟,你……”云舟吊起的心瞬间放下,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你怎的来了也不出声啊?”说完,不等谢南烟回答,她便柔声问道,“大将军她后来没有欺负你吧?”
谢南烟满意地点了下头,“还算有良心,记得关心我。”微微一顿,她继续道,“是我一直不知师父苦心,是我误会了她。”
云舟释然轻笑,“那就好。”
谢南烟从她手中拿过那幅残画,仔细看了看,“你拿这个做什么?”
“烟烟你来得正好,你瞧这里。”云舟在谢南烟面前再刮了刮,“这是砗磲粉,与舅舅教我制的很像,还有这里,你看这线条,若没有焦污,在月光下定能看出是顺笔还是逆笔。”
谢南烟知她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这画可能是你舅舅画的?”
“不,不是舅舅……”云舟若有所思,“是娘。”
“何以见得?”谢南烟也来了兴致。
云舟笃定地道:“舅舅说过,娘的笔法很细,他根本学不会。你瞧这儿——”云舟再擦了擦画上的污尘,“这儿若不是什么瑞兽的鬃毛,便是美人的发丝,笔法不细,是画不出这样的感觉的。”
先帝甚爱孙云娘的画,绝不会让孙云娘的画焚烧至此。
焚烧……
《四海烛龙图》画成之日,京城火光冲天。
谢南烟脑海中闪现出了这个传闻,再仔细看了看那线条,若是烛龙的鬃毛……她很快便打住了,转头看向了冷宫的高墙,“阿舟,我想容兮姐姐一定没来过这儿。”
云舟听得疑惑,“皇后娘娘怎么可能来冷宫啊?”
“正因为她不可能来,所以这儿才是最可能的地方。”谢南烟开始坚定自己的猜想,她抬头看了看高墙,足尖一点,踏地而起,掠上了冷宫墙头,匆匆在院中扫了一眼。
冷宫之中罪妇们乍见有人出现在墙头,惊恐万分地大呼道:“刺客……有刺客!”
“烟烟,没有君令,私入冷宫有违宫规,你快下来。”云舟不想惊动禁卫军,若是魏王逮了烟烟违规之事做文章,这日子就更难平静了。
谢南烟索性在墙头上坐了下来,就看着冷宫中的罪妇们惊呼奔走,她笑道:“阿舟放心,我就坐这儿,不算进去。”
罪妇们瞧这姑娘如此大胆,也不知是什么人物,当中有胆子稍微大一点的,探向前问道:“你是哪宫的?如此胡闹是大罪……”
“你又是哪宫的?”谢南烟反问道。
“奴婢……”
这人下意识地想回答,却被一旁的黑衣婆子给拦住了,她狠狠地瞪了瞪这些罪妇,挺直了腰杆道,“都把嘴巴管好了,进了冷宫还没学会怎么在宫中活命么?”
谢南烟的眸光落在了黑衣婆子身上,冷嗤道:“管事嬷嬷好大的官威啊。”
黑衣婆子恭敬地对着谢南烟微微福身,“进了冷宫,就得守冷宫的规矩,小主进了皇宫,便也得守皇宫的规矩,再若胡闹,当心脑袋不保。”
“呵,有趣。”谢南烟点头一笑,翻身跳了下来,一手拉着云舟,一手拿着残画,对着啃骨头的大黄道,“阿黄,走了!”
阿黄嗷呜一声,咬住了大骨头,跟着两人走出了后巷。
云舟忍不住问道:“烟烟,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绘芳苑。”谢南烟眨眼轻笑,“带你去瞧瞧娘亲当年的画。”
“可是陛下那边……”云舟想在天子醒来之前,把皇城守备薄弱的或者可疑的地方查出来,“烟烟,我还没查完……”
谢南烟小指勾住云舟的小指,“有楚七小姐出手,陛下会醒来的。”
“她的医术能比太医还厉害?”云舟多半是不信的。
谢南烟笑道:“啧啧,阿舟你这话若是让她听见了,只怕人家要伤心的。若是人家伤心了,你哄是不哄啊?”
“烟烟……”云舟自觉说错话了,想要解释,可很快发现什么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谢南烟微微挑眉,“不说话,可就是要哄了。”
“我哪敢啊?”云舟感觉中套了,她急忙赔礼道,“烟烟你别恼我,我不会让她听见的,她没听见,自然就不会伤心了,所以我也不会哄她了。”
“无情无义,人家好歹是救你的恩人。”谢南烟故意挑事。
云舟真觉得是说多错多,只能瘪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勾着她的小指晃了晃,“烟烟饶过我好不好?”
“答应我一件事,我便饶了你。”眼波流转,谢南烟好像在打什么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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