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李负代他哥和他家的事儿,之后温烈丘什么都没问,要是真问出点儿什么悲剧性质的,安慰不安慰他都烦。要是没什么悲剧性质的,有哥有家,人早该扛着猫跑了。
所以,少说话,省事儿。日子还是那样过。
阮令宣这个人,丁点儿事儿都当新闻,不过爱好分享,也算优点。
“听了吗,物理老师被车撞了。”中午的食堂,四个人又凑到一桌儿,阮令宣作为气氛调解员和话题开启者,神秘兮兮地分享了这个消息,“要不然这几天物理课都换成别科了,我今儿听隔壁班说了,他们今儿的物理课别的老师代上的,还是高三的一美女老师!”他眉飞色舞地冲着温烈丘,“咱们下午就有物理课啊!我可得好好看看有多美,我可从来没这么期待过上课!”
被江月斜了一眼之后,阮令宣立刻收了笑,冲温烈丘佯怒,“什么美女老师,就知道美女老师,一天天的就不能想点儿别的!”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比谁都装得好,“不像我,我上什么课都期待!”说着他看向江月又乖巧地笑出来,“对不对月月。”
温烈丘身边,李负代的筷子在餐盘里翻来翻去,看起来无精打采。因为温烈丘否认了自己喜欢阮令宣,再看这对情侣腻歪,好像就失去了些趣味性。
江月不理他,桌下,阮令宣踢了踢温烈丘,“我说真的,咱俩跟班主任说说,你自己一人坐着不无聊吗!我这么高,正好往后调调省得挡着别人。”
“哟,觉悟挺高啊?”江月瞪了他一眼。
阮令宣惊觉说错了话,“没、没没没,坐后面一样能学习,我和烈丘还能互帮互助!”
“倒一帮倒二,还是倒二帮倒一?”
听江月说这话李负代突然笑了,他探着脑袋看温烈丘,十分欠揍,“你是倒二吧?”
“李负代!”阮令宣一拍桌子,“你看不起我啊?!”
李负代手抵在脸边装着挠脸,眼中的笑意却盖不住。其实他真的没有嘲笑的意思,他早就想到,温烈丘这种消极性格对学习肯定提不起兴趣,但实际和幻像一重合,还真有点儿莫名的可爱。
可他不说明,在剩下三人眼里还是嘲笑。
“怎么了,学习好了不起啊?!”阮令宣不服气,“我要是努力我也、我也、我也可以很……很厉害知道吧!”
“我等着呢。”都不用李负代反驳,江月一句话就把阮令宣说撒了气。
“你为什么自己坐啊?”李负代手撑着头,看一言不发也没什么情绪的温烈丘。
“不,没有!”阮令宣急忙替温烈丘否定,“你们是不知道啊,他原来同桌那小姑娘特漂亮!还特别喜欢烈丘来着,奈何这位兄弟……”他摊着手掌冲温烈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木头一根儿,人家姑娘又带早餐又带零食,督促学习吧还帮忙记笔记。他倒好,不感谢就算了整天还黑着一张脸,要谁谁不走啊……”
“走?”平时都是温烈丘阮令宣来楼下找他们,李负代从没上过四楼,自然不知道温烈丘在教室什么情况。
“对啊,转学走了。”
李负代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愉快又吵闹的午饭时间结束,就是午睡。江月虽然不住宿,为了午睡有床特意交了份儿住宿费,他们三个老爷们儿就回教室趴桌子。回教室之前,还会去天台上抽根儿烟。
只是今天,李负代没去,出了食堂就没了影子,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从天台下来的时候,温烈丘透过窗户看到了他。
进入午睡时间的学校里没有半个人影,只剩灼热的阳光和树影。那人独自在低矮的花坛边儿坐着,胳膊压在断腿上撑着头。看他压着腿的力度,温烈丘莫名想起了他对阮令宣说的那句“快了”。看来,真是快了。
如果李负代只是在大太阳底下坐着晒一晒,温烈丘也不会觉得奇怪。但他脸上带着的笑意和时不时张动的嘴,使他的周身冒出了一种诡异感。
和上次在操场台阶上碰到他一样,他又在自言自语,或者,又在对着空气说话。
除去阮令宣,李负代该是温烈丘身边接触最多的人,主观客观加在一起,温烈丘发现,自己还是一点儿都不了解他。
第23章 最终,李负代应的那句“快了。”还是没有兑现。
下午第三节 课,随着上课铃,李负代拄着拐悠哉悠哉地进了高二二十一班的教室,并在四十多双陌生眼睛的注视下,准确无误地坐到了温烈丘身边。
讲台上代课的老师,如阮令宣所说,挺美。
美女老师头一次来二十一班上课,自然不知道李负代不属于这个班。剩下四十多个学生好奇又疑惑,却又没人出声。
这其中,最惊奇的要属阮令宣,频频回头,直到老师开讲才老实下来。
温烈丘扫了身边人一眼,似乎却不怎么惊奇。
“想你。”李负代一直揣着笑意,还故意坐得端正,他声音压得很低,“就顺便来看看上课的你,什么样子。”
偏近傍晚的光景,日光笼着最后排的他们。讲台上的声音温柔地讲解着枯燥的公式和题型,像是沾了催眠香精,端正着坐了没五分钟,李负代就没了兴趣,拖了温烈丘的几本书摞好,把脑袋枕了上去。
不管那个美女老师讲的是他桌箱里十几张空白卷子中的哪一张,温烈丘都不想去翻。身边的座位空了几天又坐了人,他又不自觉看向李负代。
在他看向他的那一刻,李负代就把目光转向了他。第一次,那人嘴角没有明显的弧度,温烈丘却感觉到了他的笑意,从他的眼睛里,神色中。淡金色阳光下的李负代很漂亮,格外漂亮。而他的眼神让人产生一种不合理的错觉,错以为自己是他的全部。
“很开心?”
李负代轻轻闭了闭眼睛,点了点头。
“为什么。”
“每次见到你,我都很开心啊。”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屁话,温烈丘还是有些波动。李负代嘴角的伤口已经结痂,像趴了两只蚂蚁。他缓缓抬手,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抚在了他的嘴角。
李负代的心神都不着痕迹的愣了愣,随即勾着嘴笑了起来,接着他抬起头,翻开了温烈丘的课本。他本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随手涂鸦,结果发现温烈丘根本连名字都懒得写,他目光在书本的第一页停了片刻,偏头看温烈丘,“……我帮你写个名字?”
温烈丘没什么所谓,找了根儿笔给他。
抬笔写完,李负代沙哑着轻轻念了几遍温烈丘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没有。”目光扫过书本上自己的名字,温烈丘又说:“我爸想叫我温烈,我妈想叫我温丘,然后就叫了温烈丘。”
“你写一个我看看。”李负代把书推到温烈丘面前,又把笔塞进他手里,期待地趴在了书边儿。
温烈丘似乎偷瞄了李负代一眼,抿了抿嘴,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又写了一个自己的名字。
出乎李负代意料的是,和自己潦草狂乱的字迹相比,温烈丘的字十分俊秀大气,和气质倒是相符,“你该不会是天生写字好看吧?”按理说温烈丘的性格,应该不会去特意练字的。
“小时候,练过几年书法,周末都要写到上床睡觉,每天身上都是墨的味道。”温烈丘低低地说着,抬笔在自己名字后面又写了三个字,“其实,你的名字挺奇怪的。”
“我也觉得。”看着温烈丘写出的自己的名字,李负代眼睛弯了弯,“不过‘负’,是我的辈分,你要是觉得别扭可以省了,就叫李代。”
温烈丘若有似无地动了动嘴。
“如果你每天都能说这么多话就好了。”李负代又把脸贴回了桌面趴着。
“为什么。”
李负代挑眉,“喜欢喽。”
温烈丘的目光慢慢垂到了李负代的手上,然后慢慢拉到了自己面前。他食指的指腹,又有了新伤,叠加在未消的淡色疤痕上。
李负代静静的任温烈丘拉着,什么都没说,仿佛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所以他的过分的平静和乖巧,在温烈丘眼里都是另一番模样。
“我好像,想咬你一口。”李负代说。
“咬哪儿。”
“都成。”
温烈丘松开李负代,把手伸到他嘴边。
李负代握着他的手腕,将双唇贴了上去却迟迟没有咬下去。停顿了半响,他又笑起来,“别太温柔了。”
他因低喃而溢出唇间的温热气息就像小鸟的尾巴,在温烈丘的皮肤上搔动,他虽然这么说,可温烈丘,却没觉得自己温柔。
最终,李负代应的那句“快了。”还是没有兑现。在第二天放学的小巷里,在温烈丘和李负代都没有防备的时间,一辆机车飞驰而过,后座的人挥着铁管儿再次打在了他的断腿上。
瘫倒在地的李负代砸吧砸吧嘴哼笑一声,问了温烈丘一句话,问温烈丘是不是站在他这边儿的。
去了医院,他才说了下半句。
“如果他们让我截肢,你可得站在我这边儿啊。”医院走廊,李负代坐在轮椅上,举着自己的ct结果仰头看着,只看出骨头歪曲夸张,好像还有些碎块儿。
“闭嘴。”温烈丘有些烦躁。
他们挂的还是那个金边眼镜的医生的号,他看了片子后什么都没说,却赶着人去做了电子喉镜。
第24章 “你这是,心疼我了?”
结果出来,李负代的喉咙竟然有很大一块创伤,遍布淤血。
“这个伤看着有日子了,怎么弄得?应该挺疼吧,平时、吃饭喝水没有不适应吗?”从喉科回到骨科,金边儿眼镜的医生倒是没先问腿的事儿,他拿着李负代的各项检查单,推了推眼镜又看一旁情绪烦躁的温烈丘,“怎么每次都是你跟他在一起,你们什么关系?兄弟?”
“同学。”温烈丘冷冷答道。
“哦,那关系真是不错。”说着医生又转向李负代,“你的各项指标也太差了,我有好些年没见过有人营养不良了,说吧,你想在这儿住几天?”
李负代的胳膊肘在轮椅扶手上托着脸,“我回去多吃点儿不就行了,有住院这么严重吗?”
“你是忘了你还断着腿、烂着嗓子吧。”医生又推了推眼镜,“二次断裂,还是未愈的情况下,可以说留下后遗症的概率很大了,戒不戒烟?”
“戒。”李负代嬉笑一声,痞气地靠回轮椅,模样完全不可信。
“他是又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怎么总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这话是医生对温烈丘说的。
温烈丘不再答话,脸阴得越来越厉害。
办了住院手续后,温烈丘推着李负代往病房走,一路心烦意乱。
“爸,住院无聊。”李负代坐着轮椅,砸吧着嘴,“你把猫偷偷带进来吧?”
听着他的口吻温烈丘突然停下转到了他身前,果不其然,李负代依旧是那副笑模样,从跪在地上到现在。憋了许久,温烈丘终于没忍住爆发出来,“你他妈到底在笑什么?!”
“嗯?”李负代歪过头,笑眼依旧,还挺无辜。
温烈丘被李负代弄得极其不爽,二话不说掐上他两颊,用了很大的力气,掐灭了他的笑。
“……干吗呀。”李负代象征性的挣了两下。
温烈丘继续掐着他,“你他妈都这样了,笑什么?不知道疼啊?”
“断都断了,我能怎么办……生气伤肝,打了钢钉我还能重点儿,挺好啊。”李负代眉眼轻佻,舌尖在温烈丘的虎口处舔了一口,“你这是,心疼我了?”
温烈丘猛地收回手,又换来李负代的一串笑。他是有心疼的感觉,而且不惊讶也不排斥,他很肯定,这份心疼源于所有人看到李负代这个鬼样子都会产生的怜悯心态。但内心的烦躁,不合常理。然后温烈丘转身走了,把李负代自己扔在原地。
独自转着轮椅去病房的李负代嘴角依旧藏着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温烈丘这种反应让他更开心了。
在医院呆了两天,没半个人来看他。第三天放学时间,阮令宣来了,兴高采烈鼻青脸肿。
阮令宣一进病房就挤在了李负代的床上,“我给你问了,明后天,你要是觉得没什么事儿咱们就出院。”他一直面带惋惜地瞅着李负代的腿,说完重重地叹出气,“完了,约球无望了。”
李负代没说话,轻挑着嘴角打量阮令宣的伤。
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阮令宣挠挠头,“那傻逼敢动月月的头发,我当然不会放过他,兄弟也是!”
在他腿被砸断的当即,李负代就知道了罪魁祸首,看见阮令宣带伤的脸时,又差不多推测出了他不在的这些日子的全部,“温烈丘呢。”
“嗨,他更没事儿!”阮令宣坐直了些,“我们遇着那些人的时候正好在校外,把他们揍的妈都不认识!他们要是再敢搞些阴的,我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他们!……不过我看他们是没胆儿了,你是没看见他们看见烈丘那表情。”
阮令宣说得慷慨激昂,李负代不禁失笑,他实在喜欢这位朋友的脑回路,他只是想知道温烈丘在哪儿,他却什么都给带出来了。不过他确实有点儿意外,温烈丘竟也搀和了一下。
“他人呢。”李负代换了个问法。
“我叫他和我一起来的,他不来。”
李负代靠向床头,转了转眼睛哦了一声。
“嗨,他也不是不想来,我看他好像挺内疚的,一提你情绪就有点儿不对。”阮令宣抓抓头发,“我估计他是看你在他面前被人给弄断了腿,心里过意不去吧。”
李负代听他这形容,觉得那人不是内疚,更像生气。
“肯定特疼吧……”
“不疼。”李负代一笑,想起个事儿,“之前那次我住院,钱都是你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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