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吗?”
温烈丘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很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
李负代的手朝温烈丘的床指了指,勾起嘴角,“那和你一起住呢。”
“我嫌挤。”温烈丘上下扫了他一眼,突然皱着眉别开了脸。
李负代嘟囔一句,缩回脑袋走开了,最后敲定了离温烈丘最远的角落房间。
饭后在小楼里溜达了一圈儿,李负代不禁疑虑起住这么偏远的地方饮食用度怎么解决,问过温烈丘后才知道,送他们来这里的男人,是温奶奶的专职司机,会每天定时定点的送来必需品。小白楼后面,有一大片被规设场地,建了个小型球场,不用说都知道给谁用的,而球场旁边,还留出来一片被低矮的栅栏圈围的小园子,面积不大却什么都种,不仅打发时间还是供给的一部分。
眼看着要开始田园生活,李负代却直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儿,首先温奶奶,看他的神色就不对。
但不知为什么,李负代很希望也被她喜欢。
晚安~
第40章 “对啊,我等不急让你剖开我。”
等李负代收拾完房间,已经到了晚饭时间,等吃完晚饭,天也黑了,这一天算下来,他睡过的时间,统共就来时的两个小时车程时间。
温烈丘本以为睡眠不足的李负代,即使晚上不睡觉,也会老实躺在床上休息。只是李负代那人,总是不好揣测。凌晨时,温烈丘去走廊的另一头看了,人不在,甚至不在家里。
穿过半人高的草植灌木和嘁嘁虫鸣,十分钟路程之外,就是海。
夜晚的海总给人一种压迫感,一望无际的漆黑海水和遥远的天边汇为一片,深邃又神秘,像一面蕴含神秘能量的魔镜,又像一个随时会张开血口的沉睡怪物。腥咸微凉的海风,在白天是夏日的味道,在夜晚,便是危险的气息。
零星星光下,海边成片的细碎礁石滩上,李负代蜷着腿坐着。偌大的礁石滩中,要不是有束微光一直随着他移动,他几乎就要和石头们融为一体,看着无聊又孤独。
温烈丘醒来时发现找不到手机,原来是被这人拿来做了手电筒。
寂静的海边,除了海浪声外只剩偶尔发出的石头碰撞的声音。其实李负代带来海边的不止温烈丘的手机,陪着他呆在夜海边的,还有一只大肚子的瓷碗和一双筷子。都是用来打扰螃蟹的。
他溜达到海边的时候正好赶上退潮,便又返回去拿了装备,实在找不到手电筒就悄悄拿走了温烈丘的手机,回来就逐块石头翻了起来,他端过来的碗只有6寸大小,这儿的螃蟹几乎没怎么见过人,比普通海边石头底下的小螃蟹大的多,抓个十几只碗就满了大半,满了他就把螃蟹都倒出去,等它们慌忙四散后再换块石头坐着继续抓。
“你这算不算破坏生态。”
听到温烈丘的声音李负代头也不回,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这人的出现,“训练一下它们的警惕性,用心良苦好不好。”
“除了你没人会威胁到它们。”温烈丘踩着石块站到李负代身后,漆黑的夜里,他们就像两个游荡的影子,他伸手在李负代后脑勺戳了一下,“大半夜的自己呆在这儿,不害怕?”
“怕什么?鬼吗?”李负代嘟囔着,“鬼还要怕我呢。”
温烈丘绕到李负代面前蹲下,看着他在一堆儿石头里抠抠挖挖,没再说话。
“还你还你还你。”被他看了一会儿,李负代突然把手机塞给了温烈丘,“爸,我是个大人了,能给我点儿私人空间吗。”
“我不是来找手机的。”温烈丘冷冷扫了他一眼,“你要在这儿呆到天亮?”
李负代松开筷子嗯了一声。
“不困?”
“不困我来海边儿吹什么风啊。”边说李负代边适时打了个哈欠。
温烈丘刚想开口,一垂头看见李负代的腿弯儿处突然拧了眉头,扯着他的脚腕拉直他的腿,便看到了他腿弯儿处的一片血迹,看那颜色,已经有些时间了。
李负代的腿打进钢板后还带了些日子的石膏绷带,因为比第一次骨断受创大,石膏缠的位置高了一些,之后拆了石膏换上的跟腱靴也是,正好卡在膝盖和腿弯儿的位置,他又不喜欢拄着拐杖,每次走动支具都戳着腿弯儿的皮肤,时间一久皮都磨掉了一大块,再后来皮肤干裂又戳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染得支具上一圈儿血。而李负代吊儿郎当的毫不在意,任凭腿弯儿的伤口裂开又愈合,愈合再裂开,戳得像是别人的腿。
温烈丘拉着他的腿扭着去看他的腿弯儿,李负代身子歪到一边儿,压着石头撑着自己也不说话。
“护膝呢!”温烈丘瞪了李负代一眼。
“……忘了。”
“回家。”温烈丘也不多说废话,松了手,板着脸把李负代从石头上拽起来。
看他这样就知道不能再惹了,李负代心里叹气,把筷子插进兜儿里,低头把碗里螃蟹都扬了出去,等他拿着空碗转身,发现温烈丘站那竟然没动。
“上来。”温烈丘背对着他,冷冷吐出两个字。
李负代一愣,又扑哧笑出来,“你真把我当儿子呢?裂个口子而已,又不是腿丢了,我自己能走。”
温烈丘不为所动,却有些不耐烦了,“别废话。”
也是,有人背还废什么话。盯着身前人的背影,李负代抿紧嘴靠了过去,然后单腿一跳,抱着温烈丘的脖子压在了他身上。
温烈丘勾着李负代两条腿,慢慢地往回走。
称得上荒芜的夜晚,月亮是城市中没有的皎洁,夏风吹过小路两旁的草植,发出微小的声响,像带尖儿的小爪子在沙石上抓挠,让人心间也微荡。
“你做噩梦的时候,都梦到什么了。”温烈丘突兀地问了李负代。
“说个秘密和我换。”李负代勾着温烈丘的脖子,趴在他耳边呵气,“什么都行,骗我也可以。”
“……我讨厌人多的地方,讨厌苹果,不喜欢醋,不喜欢猫。”温烈丘断断续续地说着,“也不喜欢禽类、怕鸡。”
李负代的猫来之前就寄放在了阮令宣家,他窝在温烈丘颈间低低笑起来,“鸡?为什么?”
“你管呢……这些算不算?”不用看都知道温烈丘的脸又冷了下去。
“当然算啦,算你说了六个。”李负代揽着温烈丘脖子的手收紧了些,抬头下巴抵在他头顶,“你可以问我六个问题。”
听他这么说温烈丘明显一愣,他本意是零零碎碎凑一起,勉强算一个秘密的。
“对啊,我等不急让你剖开我。”李负代目视着前方,眼中的笑意迷蒙,“你想知道我做了什么梦?”
第41章 “……沼泽、阴烟、灰色的仙鹤、永远进不去的一扇门,还有人想要我的眼睛。”
“想。”温烈丘淡淡吐出一字,简洁肯定。
只他们两人的月夜下,风吹了几十公里的芦苇,遇上他们,好像会因好奇悄悄隐起气息。
“……沼泽、阴烟、灰色的仙鹤、永远进不去的一扇门,还有人想要我的眼睛。”李负代听着就只是不带情感的机械叙述,顿了顿又继续,“血、雾气、一潭死水,和一群爱我的人……哥哥、绝望、折磨、叶贺、最后你死了……”可能是端累了,他手中的碗毫无预兆地跌到了地上,在沉闷的落地声中碎成了几片,“还要听吗。”
李负代的温度永远比常人低一些,凉一些。
“只是噩梦而已。”感觉到身后人的轻颤,温烈丘开口想要安慰,出口声音却还是没什么起伏。
李负代轻轻笑着,“怕它不只是个梦啊。”
温烈丘还剩五个问题,但他没再问下去。回了小白楼,背着李负代上了楼,给他上了药,他在床边儿坐下。这里的月光很亮,不用开灯,视线也是清晰的。
“睡会儿吧,我在这看着你。”
“不用。”李负代摇头,静默片刻后又问,“我奇怪吗。”
“奇怪。”
李负代笑起来,“那最好,太正常很难被别人找到。”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温烈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他盯着他的笑脸,微微皱着眉,“不喜欢我们就回去。”
“在哪里对我来说都一样,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他这么一说温烈丘就说不出什么,又叮嘱了一遍走动要带护膝,便回了自己房间,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失眠得过了后半夜,天渐渐亮了起来。洗漱完下楼吃饭时,他却发现,这个时间本该在睡觉的李负代,正坐在屋外两米多高的手脚架上打哈欠,手里攥着滚筒,脚下是一大桶开了盖的涂料。
温烈丘大步走到手脚架下,抬头瞪着坐在上面的人,“你在干什么?”
“自然是在帮忙我这个老太婆喽。”闻声回头,温烈丘才发现身后前廊的奶奶,老人坐在摇椅上,神情平常,正戴着遮阳帽喝茶,“醒了就快去帮忙。”
“他断着腿,你让他爬高?”温烈丘向着老人的语气中隐了些怒意,又抬眼冷冷扫了扫李负代,“以后有事儿等我来做。”
然而温奶奶依旧心平气和的样子,“我看他挺灵活。”
温烈丘不再答话,转头又叫李负代,“下来,去睡觉。”
没等他说完李负代就出声打断他,却是对走廊上的温奶奶,“奶奶~你放心~我不会偷懒的~”他语调听着挺愉悦,语速和声音却懒洋洋的,听着就特别虚假,说完他便冲温烈丘招了招手,“上来。”
温烈丘三下两下爬上架子,刚想让李负代下来,却被他先一步拽了过去坐着,手脚架跟着晃了两晃。
温烈丘猜也能猜到,他奶奶一大早去抓苦力,他还睡着便抓了还没睡下的李负代来。他看着明明疲惫还强打精神的人,心里突然就烦起来。
“咱俩快点儿,下午就差不多。”怕身边儿的人又要赶自己,李负代打着哈欠扯开话题,“你奶奶也是很有想法,好好的白房子非要刷成深蓝色,晚上要是出门回来估计都找不着家。”
温烈丘明显对自己奶奶的行为不悦,“你不一定要听她的。”
“我总不能光吃不干活儿吧。”见温烈丘依旧板着一张脸,李负代哎呦一声,“少睡一觉又不会怎么样。”
“……又不是让你来干活的。”
“那是来干吗的?勤快讨人喜欢啊。”李负代笑起来,转而又变了变神色,“你奶奶那么喜欢习牧,也因为他讨人喜欢吧。”
温烈丘似乎叹了一声,什么都没说,跳下架子拿了滚筒去刷侧墙了。
实践证明,刷涂房子还是费时间的,等两个人手脚不停地刷完整栋房子,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李负代今天的睡眠时间,又这样没了。而且如他所料,天色一黑,房子就融进夜色中,跟隐形了一样,看着挺解闷儿。
虽然有阿姨照顾,但一般时候温奶奶都是自己下厨。两人忙了一天,犒劳也自然丰盛。只是李负代没什么精神吃,吃了几口便耷拉着脑袋回了房间。
恐怖到让人拒绝睡觉的噩梦,温烈丘确实想象不到,但死熬着不睡觉那种痛苦,却能感同身受。
到了半夜,李负代在温烈丘房里打了一会儿游戏打得双眼通红,猛灌了几杯咖啡,一看到了睡觉的时间,他不想打扰温烈丘睡觉,也没和他打招呼,魂儿一样的跑回了自己房间。
看他这样温烈丘觉得又气又好笑,跟上他去了他的房间,“我看着你睡,做梦我就叫醒你。”
李负代呆坐在床上,“不能睡。”
“……那你就坐在这儿?要出去的话我陪你。”
“不出去,你去睡,我要自己呆着。”说着李负代抬头看向温烈丘,晃着神儿又重复一遍,“我要自己呆着。”
温烈丘走了,心里极其不踏实。到了后半夜,凄厉的哭声从走廊的那头传来,证明他的不踏实,不是多心。
温烈丘跑到李负代房间时,床上的人还没有转醒,想来就是太过疲惫,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李负代满脸泪痕,喉间发出嘶哑的哭喊,他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那种悲痛难以形容,仿佛被剥夺了一切快乐,让他面部扭曲绝望。而他的一手还死死抓着自己的另一条胳膊,用力之大,平整的指甲都陷进去了一截,即使哭喊成这样,即使有疼痛刺激,他都没有醒来。
第42章 共体。
看着这样的李负代,温烈丘心间突然就憋闷起来。
靠近李负代后,他的那种绝望竟让温烈丘也感同身受起来。他扯开李负代在自己胳膊上施力的手,抓着他的手腕晃了几下,李负代都毫无反应,温烈丘紧锁着眉头一遍又一遍的叫起他的名字,然后摸过他冰凉的手用力握捏起来。
将近半分钟后,李负代终于渐渐转醒,无意识地哭喊停住了,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他眼中没有半点神采,嘴中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像还困禁在他的梦中。
“哥……”
温烈丘低头靠近李负代,眼中慌乱,方才癫狂又痛苦的李负代确实吓到了他,“别哭,只是噩梦……”
随着他带着安慰意图的话语,温烈丘看到,面前人的瞳孔猛地缩了起来,随后他就被突然起身的李负代抱住。
埋在温烈丘的怀里,李负代的情绪却又再次被激发到顶点,他死死箍着温烈丘,哭得撕心裂肺,不管不顾地抽噎,他像是怕极了的样子,其中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几声哥。
见惯了这人没心没肺的模样,突然见识到他这被恐惧击溃的样子,温烈丘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
怀中的人止不住地颤抖,哭得几乎脱力,温烈丘见他这样心里也闷得厉害,他不停轻抚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却不起一点儿作用。李负代似乎已经不能交流,让温烈丘束手无策又紧张,他抬手回抱住李负代,让他贴在自己颈窝,口吻放得不能再小心,“……只是做梦,别怕,我在这儿,只是梦,别怕……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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