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讨厌。”叶朗抬了抬头,“我不是讨厌你。”
阮令宣本以为没了自己的禁锢,叶朗会立刻逃走,这意外的发展让他转瞬惊喜。他不自觉又贴近叶朗,一尝到甜头立马忘形,憋着嘴装委屈,“那你干吗老躲着我,约你出去玩儿也不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没、没有为什么……”叶朗想隔开和阮令宣的距离,推推不开,只能自己向后仰着躲避,“我不、不喜欢和别人靠太近……”
“你小心点儿,再掉下去。”他站在楼梯上这样太危险,阮令宣也没多想,伸手就揽着他的腰往自己身上靠。然后发现,叶朗比看起来还要瘦些。
但他这一动作,让叶朗猛烈挣扎起来。
叶朗挣着向后,阮令宣抱着他也站不住,眼看着就要一起跌下去,所幸他反应够快,空着的那只手先抓住了扶手,就这样借力捞着叶朗,两人一时在楼梯上僵持着,“……快站好啊。”看叶朗大仰着身体愣神,阮令宣忍不住笑,坏心眼儿地挠他的腰,“我可松手啦?”
听他说话叶朗才慌慌张张抓上扶手仰回身体,刚磕巴着道了谢,抬腿脚下一滑又扑跪在了楼梯上,噗通一声又响又脆,书掉了一地。
“我都说了小心点儿嘛……疼吧?”阮令宣歪着嘴啧啧两声,立马蹲下想去拉他,可手碰到叶朗手腕后,他却忽然变了动作。
因为刚才的挣扎,叶朗的刘海乱了,露出一小片洁白的额头,像某处秘境被揭露。然后阮令宣在叶朗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摘掉了他的眼镜,拨开了眼前的发。
叶朗跪坐在楼梯上,猛然愣住。
“你……”看清叶朗后,阮令宣有一瞬间忘了呼吸,“你的眼睛……”
叶朗有明显的惊恐情绪显露,他紧紧咬住下唇内壁,看着阮令宣不说话,也不敢动。
阮令宣不知该怎么形容,那是他从没在现实中见过的一双眼睛。浅棕色的瞳仁中没有一丝杂质,通透的像琉璃一样,在光线昏暗的楼梯,也有好看的光泽。但抛开这些,那一双瞳仁左右分别又多出一只瞳仁来,它们比主瞳小些,颜色浅了些,依附在其身后,只露出半圆,却像嵌进了星河和秘密,让人挪不开目光。
被阮令宣长时间盯着,叶朗的眼中流露出迷茫,或许因为双瞳的原因,他的神色总显得脆弱感伤。他仔细地分辨着阮令宣的神情,因为他想知道,阮令宣是否也和那些见过他眼睛的人一样,觉得害怕,觉得他是不详的怪胎。他一直觉得阮令宣不一样,但当下,他没看出阮令宣和那些人的分别。
“把眼镜还给我,如果你敢说出去……”叶朗突然冷声道。
“你的眼睛真好看。”叶朗话没说完,阮令宣却突然笑了,“也不光眼睛,你……很好看。”其实阮令宣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曾在恐怖电影里看过拥有双瞳的人,恐怖且怪异。但这副双瞳,在叶朗身上,就没有特别突兀,虽然同样诡异,却也无辜,像是吸引着别人却不自知。阮令宣的手在他额前的头发上轻轻拨着,“……明明这么好看,干吗要遮住你的脸?”
叶朗神色闪动,似乎受到极大的冲击,声音轻颤,“……他们会怕我。”
“但我不怕你。”阮令宣不由地替叶朗酸涩,也终于理解他为什么会害怕和人接触,“所以以后不要躲着我。”他握着叶朗的眼镜想了想,还是还给他,“起码以后和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不用戴这个鬼东西。”
叶朗捏着眼镜,看阮令宣嘴边温温柔柔的笑意,长久的失神。很久之前,他就被一束不属于他的光触碰过,他仔仔细细地把那些光揣好藏起,不让别人发现,他偷了光。
“干吗干吗?”察觉到叶朗的情绪,阮令宣有些慌,“……你要哭?不是、不是你干吗……真要哭啊?”叶朗眼底的水汽几乎要染聚成形,阮令宣立马抬起胳膊压上他的双眼,又来回蹭了蹭,把人眼眶蹭得通红才停下,“……好歹一七尺男儿哭什么啊?不过你……六尺?五尺?”
知道他是想逗自己开心,叶朗笑了笑,嘴角微抿,看着阮令宣的双眼中光彩异常。
然后阮令宣又觉得眼前空白了一瞬。
等他再看清眼前的场景时,他已经吻上了叶朗。他们在楼梯上一蹲一跪,叶朗的手紧张无措地抓着他的肩膀,而他一手揽着叶朗的腰,另一只手扣着他的脑袋。叶朗柔软的舌舔在他下唇,青涩的轻喘,也在他耳边无比清晰。
阮令宣惊慌地分开,看着叶朗染了红晕的面颊长久地错愕。他没有任何关于吻上叶朗的印象,但这个吻,怎么看都是他强硬的主动。
“阮令宣……”
诧异的女声落下的同时,阮令宣兜儿里手机的震动也停下。
楼梯转角,江月手里还握着手机,怀中抱着一条围巾。外面又下起了雪,她怕阮令宣会冷,打电话让他在楼下等等给他送条围巾,结果电话还没打通,转角就碰到了自己的男朋友,在吻着别人。
如果只是男生之间的游戏也都罢了,可那个吻,谁都看得出来是什么意味。
阮令宣看着台阶上的人,心瞬间冷到极点,他又低头看戴起眼镜的叶朗,却哑口无言,“月月……我……”
江月扔下围巾,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128章 旁人都能看出自己的感情所向,他不信李负代感觉不到。
阮令宣几天没出现在十七班窗口,无言昭示着,这次是真的出了事儿。
被江月撞见他在楼梯上亲吻叶朗之后,慌了神的阮令宣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发信息,却通通没被回复。头一次,他不敢死皮赖脸地去找她哄她。毕竟,亲了叶朗是事实。一个他想不明白如何发生的事实。
课间的时候,温烈丘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留了地址,说要和他谈谈。
关于李负代。
对方约了他在操场看台下的暗门见,温烈丘到那儿的时候,人已经在等着。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暗门内几乎隔绝光线,只从未关严的门缝中透过一道弱光。不大的空间内零散堆放着建筑废料,应曦翘着腿坐在一截石柱上,在昏暗的光影中轻快地笑,“李负代的魅力可真不小。”
看见应曦,温烈丘并不意外,却幡然觉醒自己的愚蠢。这些日子,李负代还是那个李负代,温烈丘却觉得不再能看透他,更可能的是,自己从来都没能了解过他。一条陌生人发来的信息,都像是防止失重的藤蔓,让温烈丘什么都忘了。
“说吧。”温烈丘看见应曦就烦,还是强压下去。
“说可以,但我得先确定,说了之后,我能得到什么。”应曦的容貌过于艳丽,抬眼拿腔拿调地说话,都是风情,“温烈丘,你应该知道的吧,我对你是什么心思。”
他三两句话,温烈丘又要压不住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温烈丘虽不说话,应曦却从他的神色中看见了明显的冷蔑。他并不受挫,扬扬眉看着温烈丘笑,“但我适合你啊,我漂亮,聪明,只要你喜欢,我就会很乖,你的话我会听,你的要求我都会满足,我还会一直陪着你,最关键的……在床上,我不会输给李负代。”
应曦说着站起来,慢慢走向温烈丘,“人生苦短,得及时行乐。人嘛,最怕的就是和自己过不去,和能让自己快乐的人在一起,不好吗?……我只是想呆在你身边,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他几乎贴上温烈丘,眼中是恰到好处放低姿态的讨好,“……你对我有感觉的对吗,我能感觉到。”
温烈丘任他贴着自己,沉默片刻后抬手扳住他的下颚,冷然的双眸垂在他脸上慢慢端详,眉尾到黑眸,鼻尖到唇线。温烈丘并不是个欲望至上的人,只是应曦这人的气息,他这张脸,似乎都关乎着情欲。他能想象,他审视过的每一处,染上情欲后都会更催人勃发。
温烈丘这一动作似乎鼓动着应曦,他眼中柔亮多情的光几乎化成水雾,看着温烈丘的神情有多纯情,婉转的嗓音就多让人遐想,“我会乖,你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你,我的柔软、热情、浪荡,都是你的……只要你让我呆在你身边。”
“……是很漂亮。”没等应曦欣喜,温烈丘淡漠的声音又灌进他耳间,“但是脏。”
“……我脏?”应曦没想到温烈丘会如此直白,他狠狠一怔后变了个神色,讥笑着反问,“……你以为李负代就干净?你怎么就确定他不是敞开腿被人操的货色?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揣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他在别人身下喘够了,然后在你面前卖苦装纯情,你不知道罢了!”从他们开始交谈到现在,温烈丘只寥寥几句话,除了对他的不屑,便剩轻视。应曦慢慢收起笑,显露出狰狞的狠意,“你自己想,本来毫无瓜葛的人,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在你面前?……你还不至于那么蠢吧?”
温烈丘脸色冷得吓人。
“我查过他。”应曦似乎十分笃定自己能扳回一局,“想必你也知道叶贺这个人,叶贺于李负代,表面看是养父,内里是不是天天搅在床上,谁又知道呢?”说着说着他又自顾自地笑起来,“温家是看不上叶贺,但你能保证叶贺不打温家主意?李鹤刚死,紧接着李负代就在你面前自杀?为什么他们俩死前都要招惹你?你觉得是偶然?”应曦句句紧追,“你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巧的事儿?你就从没想过李负代是带着目的接近你的?而这个目的的背后主使是谁,就不用我明说了吧。”
听着他阴阳怪气的嘲讽,温烈丘发觉自己确实小看了应曦,起码在他和李负代身上,这人没少下功夫。居心叵测伺机动作,不值得费心却又碍眼。
“你想呆在我身边。”温烈丘手抄在兜儿里,冷冷地问,“为什么。”
“我说过了,我喜欢你。”应曦紧盯着温烈丘,模样不像表白,更像表忠心。
出身、家世,这些东西温烈丘不能抉择,他生活成长在利益至上的圈子里,尔虞我诈钱权屠杀,他不屑,不代表他不懂。所以应曦这样的理直气壮理所应当,倒是让温烈丘更确定,他比那些曾莫名靠近他的人更恶劣,也贪婪。
“叶贺窥视温家什么我不知道,你总该知道吧?”应曦善于察言观色,从始至终,温烈丘脸上的轻蔑就不曾收敛。他极恼地眯了眯眼睛,低沉片刻又想起什么似得嘀咕着,“……我能证明我是对的……对,李负代身边儿那只小畜生!”他蹭得抬头瞪大双眼,明显是亢奋,“……你知道那小玩意儿他哪来的?……叶贺送的,你要还是不信,大可以去检查它,看看它身上有些什么,看看你们平时说话做事,是不是透过它身上的东西一句不漏地传到叶贺耳朵里!”
这些话,倒让温烈丘有一瞬的分神。
“我是为你好,我费尽心思查出这些只是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应曦又贴近温烈丘,手扒在他的小臂,近乎哀求,“李负代只是叶贺送到你身边的一颗棋子,你要看清楚,他根本不值得你喜欢……”看温烈丘始终没有动容的情绪,应曦深感不甘,牙齿咬得生响,“我到底哪点儿比不上李负代?!脸?身体?”打懂事儿起,他就用脸和身体吃着便利,他从没吃过这份儿羞辱,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地疯怒,“李负代在床上能满足你吗?你都没试过我怎么知道我不如他,你和我试一次……就一次,你就不会再惦记他了……”
冷然地审视着面前失态的人,温烈丘甚至没有怒意了。他扯着扔开应曦的手,带着压迫抵近,盯了应曦一会儿,用手指在他嘴角缓慢揩过,开口字字都是威慑,“管好你的嘴。”他低冷的声音让封闭的空间一时紧绷窒息,“再有下次,让你永远闭上嘴,我就不嫌麻烦。”
温烈丘慢慢蹭他的嘴角,却用了很大的力气,应曦感受着嘴角内壁擦刮着牙齿,那力度,几乎要将他的下齿推到。他一时被温烈丘眼中阴冷的神色吓住,再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推门出去。
持续被他轻视,应曦终是崩溃地尖叫出声,“温烈丘!你迟早会后悔的!瞎子都能看出来他是个什么货色,就你还把他当宝贝似得藏着!我等着你后悔的那一天!你迟早会毁在他手里!然后就是你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先是习牧,接着就是阮令宣,一个都不会剩!你们都完了!我等着那一天!”
他尖利的声音大多被隔绝在门内,温烈丘没听清多少,只觉得那人极有可能是疯了。
应曦的话温烈丘一句都不信,但因为这场多余的谈话,温烈丘确实觉得更沉乏。旁人都能看出自己的感情所向,他不信李负代感觉不到。
阮令宣:钢焊的直男
第129章 深冬萧瑟,冻结期待。
他消失了大半节课,李负代甚至不问,温烈丘也就不提。
深冬萧瑟,冻结期待。像触动了滚石,结伴而至,悄无声息不可挽回地偏离轨道。一时间,仿佛世界上所有事物都陷入了泥沼,且解决不了自己的麻烦。
夜深,习牧又跑出去疯闹,温烈丘没心思管他,独自出门买烟。
因为冬季,有木头长椅的小巷更加孤寂,连唯一给其带来丝微光亮的小商店,都在温烈丘到来时关门了。
烟盒里还剩两根儿烟,温烈丘在冰凉的长椅上坐着,看对面冷硬的墙,偶尔吐一口烟,等它混着干冷的白气慢慢消失。熄掉第二根烟后他起身走得更远了些,他不知道李负代会不会找他等他,只是今晚,他没那么想回家。
买了烟从便利店出来,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儿,再返回小巷的时候,温烈丘撞上了从别的方向来的习牧。路走得不太稳,已经有些醉了。
习牧的酒量和阮令宣不相上下的差,却乐得喝醉。温烈丘一直不太理解。
拎着人回家,又拎着人上楼,再拎着人上床,两人都没交流一句。习牧虽然迷瞪,却记着温烈丘最近情绪不对,他最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能招什么时候不能惹。而温烈丘,是没心力多说一句话。
出了习牧房间,经过李负代房间,里还有光,却没有声音。在门边看,人趴在桌子上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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