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数到三,咚咚率先跳开一步,“一二三,三二一,我都数完啦!你抓不到我!”他冲习牧吐着舌头做鬼脸,手上依旧摇个不停,“略略略,大懒虫抓不到我~”
等小孩儿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习牧拎在了手里。
“你说我能不能抓住你?”习牧抓着咚咚的裤腰悬空拎着,咬牙切齿的,明显和小孩子较了真,他任凭咚咚哼唧着挣扎都不为所动,铁了心要治治这小孩儿,“还摇吗?还敢不敲门就进来吗?”
被拎高咚咚也怕,可嘴上还是犟着,“我就摇!我就摇!”他说着就执行,晃着糖盒的力度却明显弱下来。
“行啊。”习牧哼笑一声,直接抢过咚咚的宝贝糖盒,把人扔下后大步走到窗前,开窗,轮着胳膊把铁盒扔了出去。铁盒消失在不知哪个树丛,他回头看傻了眼的小孩儿,勾起嘴角恶劣调侃,“摇去吧。”
咚咚在原地傻站了一会儿,突然急速喘息起来,他的气只进不出,没两秒脖子都憋得通红。
看小孩儿好像难受的厉害,习牧慢慢拉了嘴角,正琢磨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人却突然呜咽着朝他跑了过来。
跑到习牧跟前,咚咚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接着却毫无预兆的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他摔得很重,倒下去就没站起来,忽然就过电似得全身抽搐。
习牧从没见过这种情况,看出他不是在闹着玩儿,愣了下立即抱上咚咚往外跑。
咚咚的腿弯和肘部一直紧绷反张,在他怀里也止不住痉挛,习牧跑得飞快,把小孩儿交到护士手里,又看着他被推进病房后,才意识到自己被失禁的小朋友尿了一身。
只几秒钟的时间,心却像提了好久。
施六丑从小厨房赶来的时候,咚咚已经恢复了精神。于咚咚来说,不幸中的万幸,只是癫痫发作。施六丑从护士嘴里听了经过,却不见习牧的身影。
初晨的气温还很低,楼前的花园里,习牧鼻尖指尖都已经冻得泛红,却还是埋头在树丛中翻找着什么。扔咚咚糖盒的时候他正在气头上,用得力气自然不小,他记得方向,在树丛里来回找了几遍无果,就不得不把目光落在两三米开外,一片枯莲的人工湖上。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咚咚宝贝那盒糖人尽皆知。习牧考虑过重新买一箱赔他,又想起小孩儿揣着抱着摸着糖盒的模样,怕是只那盒磨出痕迹的糖才对他意义特殊。纠结间他捡了根树枝朝湖里戳了戳,不算太深,估计湖中心也就刚刚没腰。
随后他用手探了探水温,凉得透心,如果就这么下去,应该瞬间就会失去知觉。看着布满枯莲的湖面,他又想起咚咚喘着粗气推自己的模样,叹了口气,歪歪嘴认了。站在湖边儿做了几个深呼吸,他便开始卷裤腿。就在要踏进湖里的前一秒,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了起来。
施六丑打远处看见人在湖边杵着就觉得不对劲儿,跑过来正好赶上。他把人离地抱起,转了个身放回草地,轻轻地笑,“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和哥哥说嘛。”
习牧好不容易铆足了气又被施六丑打断,烦躁地扒开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撂了句不用你管,吸了口气再次往湖边儿迈。
施六丑看出习牧是坳着劲儿,更不可能真眼睁睁看着他大冬天的往湖里跳,再次把人扯回来后,左右一问,才知道这是在找咚咚的糖盒。听明白后他便脱了外套和鞋,脱完就跳进了湖里。
“……你有毛病啊!谁让你下去了!”施六丑动作麻利,习牧都来不及阻止,他刚想下去拉人,施六丑倒先开口训了他。
“不许下来!”站在湖里的人抽了口气,微微拧眉看习牧,头一次口气强硬地和他说话,“就你那小身板儿下来凑什么热闹,站那儿等我。”
看着施六丑在枯莲下摸摸找找,习牧的脸上的情绪越来越不自在,他想问问那人冷不冷,却因为是废话而不想开口。但不可忽略的,看着那人冻得唇色发青,在水面下轻颤,他心里也跟着一抽一抽的不舒服。
十几分钟后,糖盒找到了。铁盒的密封性不错,里面的糖都完好。
湿淋淋地上岸,把盒子递给习牧,施六丑趁机抬手在他脸上戳了戳,磕着牙笑,“凉吧。”他脸色已经煞白,也不等习牧反应,抬腿就走,“借你房间冲个澡。”
习牧还抱着施六丑的衣服,抬手抚过脸上留下冰凉水渍的地方,不自觉地抿抿嘴,也跟了上去。
施六丑冲完澡出来时,习牧已经把糖盒擦干净,坐在床边静静想着什么。见他出来,侧开目光轻道了声谢,还是一贯的不情不愿。
“哟,原来你会说这个字儿啊。”施六丑拢了把打湿的发,笑着走到习牧面前。
习牧轻扫施六丑一眼又转开目光,“我可没让你下去,你自己愿意的。”
“是我自己愿意呀,我不舍得你泡冰水嘛。”施六丑手搁在他头顶揉了揉,余光瞥见糖盒,想了想又说,“不用内疚,咚咚发病只是意外,和你没关系的。”
看着他浸染水汽的眉眼,习牧又分辨不清他哪句话是正经的了。
见习牧专注地看他,施六丑心下一动又恢复了嬉笑,慢慢压着身子抵近,“不过你对我倒是可以内疚,毕竟我为你泡了那么久,不如考虑考虑怎么安慰我呀?”
施六丑只围了条浴巾,裸露的肌肤近在咫尺。因为这次意外,习牧才发这人身材极好,腰韧肩宽,平日藏在衣服下的肌肉匀称有力,完美的腰线顺着胯骨下延,性感又张扬。而且,浴巾下,某个部位因为大小可观,甚至拓出一个隐约的形状。
长这么大,习牧还从没因看哪个同性的身体而不自在,他瞪了施六丑一眼,抱起一旁施六丑的衣服推给他,起身去换被咚咚弄脏却没来得及换掉的病号服。等他洗过澡换好衣服,施六丑已经端了早饭过来。
疗养院的餐食配备很不错,但毕竟是集体配餐,总不如单独备餐的味道。施六丑之所以每天早起,就是因为会单独给习牧准备吃的。习牧口味清淡又挑味道,施六丑厨艺本来就不错,却还是多下了许多心思。
习牧一日三餐都吃着小灶,却全然不知,只因口味贴合,更坚定了老了要回这里养老的想法。
习牧吃饭,施六丑在一旁看着。被看着喝了半碗虾滑粥,习牧憋不住了,“你看着我干吗!”
施六丑靠在椅背上托腮笑,“看看都不行啦,也太小气了吧。”
“就是小气,就是不行!”习牧又嘟囔一句有毛病,粥也不喝了,推到一边赶施六丑出去。
“不喝了?”施六丑端起被习牧扔下的碗,舀过一勺尝了尝,特别自然,“这不挺好喝吗,你不喝我喝啦?”
看施六丑用自己的勺子毫无嫌弃地吃自己剩下的东西,习牧心里一阵异样,他说不清怎么回事儿,只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揣上糖盒去了咚咚的房间。
病房里,小孩儿还睡着。那一场折腾消耗了他好大的力气,微微张着嘴睡得又熟又香,习牧进来又放了糖盒在他枕下,他都没任何反应。
今日份晚安发送。
第154章 习牧想让星辰留到日出,他想让习牧留在他身边。
习牧在咚咚房间外坐了一会儿,施六丑也找过来,默默在他身边坐下陪着。
入院这么久,习牧一直不知道咚咚生了什么病,问过施六丑才知道,这小孩儿能活这么大,不算容易。
打从出生,咚咚就带着一身病,这儿不行那儿脆弱的,活脱脱一个玻璃小孩儿。虽然身体不好,但对咚咚来说,最难熬的却不是忍受病痛和大量药剂,而是在他这个该用味觉好好探索世界的年纪,能吃的东西很单调,很少。因为身体状况,他被严格控制着饮食,一分一毫都不敢有误,在平常不过的零食于他来说都是奢求。
所有小朋友都喜欢的糖也是。
“咚咚是任性了点儿……我们也,真的狠不下心,再对他严格。”施六丑说,“他父母都忙,抽不出时间管他,他几乎是这儿的医生护士看着长大的,但即使人多……很多东西还是教不到的。”
习牧默默听着,目光落在地面。因为咚咚,听着施六丑的叙述,他最不喜欢的、本以为早就泯灭的记忆竟跑了出来。
施六丑偏头看习牧,轻叹,“他之所以老招惹你,也只是想和你一起玩儿而已。”
习牧闷着声音,“你这话好像在谴责我。”
“我可没这个意思。”施六丑失笑,想伸手摸摸习牧的头又被挡开。
习牧黑着脸,过了一会才低声嘟囔,“……我只是不喜欢爱哭的小孩儿。”
“可小孩儿都喜欢哭啊。”
习牧瞥了施六丑一眼,突然愤愤的,“哭有什么用,哭也不会得逞!哭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说着说着他自己都恍惚了,“爱哭的小孩儿都很讨厌,哭本来就没用……”
施六丑看了习牧许久,此时此刻,他宁愿自己没有看透面前人的情绪。
“咚咚最喜欢红色,他说等病好了,第一颗就吃红色的。”施六丑转开话题。
“哦。”应了一声后,习牧没再说话。
中午过后,咚咚睡饱醒了过来。习牧在自己房里看游戏直播,听见从走廊传来的叮铃乓啷声,就知道,小霸王揣着糖盒来了。
咚咚推开门就往习牧床边扑,因为刚睡醒,脸上还留着两道压痕。他比床高不了多少,举着糖盒仰脸看床上的人,快乐得很明显,“我原谅你啦!”
看见小孩儿再次活蹦乱跳习牧挺高兴,却还是臭着脸斜眼看他,“我有做需要被你原谅的事儿吗?”
咚咚咧着嘴扭开糖盒,惦着脚把盒子推到习牧面前,指了指被放回来的那颗红色糖球。
习牧抿着一边嘴角,冲花园里喂猫的施六丑偏头,“要谢去谢他,不关我事儿。”
听他这么说咚咚唔了一声,扭头就跑去推门,推开门冲门外的施六丑喊了一声又跑回来,扣上糖盒盖子就想往习牧床上爬,他爬前先观察了习牧的脸色,确定他没有阻止的意思才放心地一个轱辘翻上床。
以往,咚咚每次想往他床上爬都被他给扫了下去,今天,习牧没打算跟他计较了。
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咚咚占着枕头偎着习牧和他一起看直播,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吃的那颗糖是什么味道?”
习牧想了想,“西瓜。”
咚咚也想了想,直起身,“好吃吗。”
“一般。”
咚咚似是失望地哼哼两声,又挨回枕头。
习牧突然见不得他的萎靡模样,用胳膊肘戳小孩儿的额头,“等以后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两手揣在一起安静了片刻,咚咚又挣坐起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乌黑的眼睛望着自己,明明是笑着,却又全是委屈,习牧看着他,点点头。
“其实我都听到啦。”咚咚探着身子靠在习牧耳边,“那天我还没有睡着的……”他奶声奶气的,出口的话却让人心疼,“阿姨说我不会长大的,我上不了小学,也交不到女朋友的。”他说完,又笑嘻嘻地看着习牧,“等我有一天特别贪睡了,我的糖都给你。”
虽然只有四岁,咚咚却比同年龄的小朋友成熟许多,因为平时多调皮,偶尔显露出的懂事和坦然,却更让人揪心。习牧不会安慰人,此时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骗你的。”
咚咚鼓着嘴摇摇头,“我都知道的,熊猫没有彩色的,我也不会好起来。”
习牧一滞,立马在网上翻视频,找到后就放给咚咚看,“看见了吧,眼睛是棕色的,舌头是粉的,是彩色的!”
咚咚还是摇头,“就像你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好起来。”
习牧急了,“谁说我不喜欢你!”
施六丑推门进来正巧听见他们交谈,看了看习牧,冲咚咚笑,“真让人羡慕。”
咚咚嘴里左右念叨着‘谁说我不喜欢你’这句话,念来念去也没绕明白,又抬眼巴望着习牧,“那是……”
习牧一皱眉,“就是喜欢你!”
谁知,咚咚还是摇头,“你不会陪我玩,我也不会好起来。”
习牧当下失笑,也是才意识到自己竟被一个豆丁儿套路了。之后,习牧和施六丑陪咚咚玩儿了大半天,帮他组了偌大的一个铁路中心,又搭了野外帐篷,直到晚上十一点,小孩儿才耗尽精力,开始打哈欠。
因为不能时刻在身边陪着,咚咚的父母给他准备了一个书柜的故事书,配了根点读笔,想听哪本点哪本。盯着咚咚洗漱完又把他拎上床,习牧眼睁睁看着咚咚点了个故事开头就开始粘眼皮。
临睡前咚咚还攥着习牧的手,即使困,也挣扎着跟他聊天,“妈妈说过,等看到星星的影子,我就会好起来。”几句过后,他眼已经睁不开了,声音也模糊,“但是好久了……白天没有星星,晚上没有太阳,所以我不会长大了。”
咚咚睡着后习牧轻轻扯出了手,出咚咚病房的时候,正碰上施六丑端了汤过来。
“今天辛苦啦,趁热喝,安神的,喝了就睡吧。”回了习牧房间放下碗,施六丑弯着嘴角看被咚咚摧残了大半天的人,眼中尽是温柔。
习牧咕咚了一口,侧头向窗外看,看到星空朗澈的天,他放碗问,“你骑车来的吗。”见施六丑点头他又说,“那你带我去买点儿东西。”
施六丑一问,才知道习牧要买颜料,再问要干什么就不说了。他想了想,“我明早带来给你。”
习牧摇头,“我现在就想要。”
施六丑一砸吧嘴,“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九夏那拿。”
辛九夏,就是和施六丑极亲密的女孩,习牧在画展上看到过,她是不是施六丑女朋友他没问过,傻子都能看出来事儿没必要多费口舌。但此时一听施六丑提起女孩,习牧却有点儿不太舒服,“……你不是骑车了吗,你带我出去买不就行了。”
“外面那么冷,再感冒怎么办。”施六丑始终用着哄小孩子的口吻,“而且这么晚了,商店都该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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