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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说(近代现代)——奉旨填词柳三辩

时间:2020-04-14 08:48:32  作者:奉旨填词柳三辩
  “都不是,”杜彧伸手指了指,“你不觉得那个黑天鹅的还不错吗?”
  “先生您好,想看袖扣吗?”一旁盯着俩男人看了半天的导购小姐终于闻声而来,“啊这款黑天鹅店里卖得还挺火的,是忠贞爱情的象征呢。”
  杜彧一怔,顺口问道:“为什么象征这个?”
  “因为黑天鹅是终生单一伴侣的动物,就连死亡也无法将它们分开。如果一只死了,另一只终其一生都不会再寻找别的配偶,甚至会情绪低落直至抑郁而死,就跟人一样呢。”导购小姐补充道,“而且这款袖扣是男女都可以佩戴的,如果是送给爱人,那就再适合不过了。”
  “这我还真是不知道。”一旁的陆寅柯终于露出了一抹玩味的微笑,“怎么说?要不要给你爱人买一对?”
  杜彧不答,只是似是而非地反问起来:“那你觉得他会喜欢吗?”
  “这你要问他呀,但我知道黑天鹅里有四分之一都是同志,是动物界里最高的呢。”陆寅柯笑得高深莫测。
  “可我好像没看他穿过衬衫,万一浪费了怎么办?”杜彧配合着露出些微担忧的神态。
  “怎么可能?就这几百块的小袖扣,他估计得买件大几千的衬衫来配才够搭。”陆寅柯话锋一转,“而且你不觉得成功人士的标配就该是职业装吗?”
  “但配上这个袖扣就不够职业了。”杜彧若有所思地扫他一眼,“算了,职业的以后再买吧,反正暂时也用不到。”他向导购小姐温和一笑,“请帮我把它包起来吧。”
  一出店门,陆寅柯转手就把泡芙塞给了杜彧,非要跟他抢过那个礼物盒,宝贝似的摸着。
  他感叹风水轮流转,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这么荣光的一天,还是个小几百的大物件,可真是太阔绰了。
  “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浪漫。”他唏嘘了一路,“我家主席审美就是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杜彧专心蹬着小单车,不是特别想理他。
  “其实我不知道黑天鹅的习性,”直到红灯,他才惜字如金地开口,“但你这么理解也不错,挺应景的。”
  “嗯?什么意思?”陆寅柯挪到他身边,车把上轻盈的礼品袋随风晃荡,“那还有什么含义?比这还好吗?”
  “你知道黑天鹅事件吗?” 杜彧看了眼他,又望了眼信号灯,终于淡淡道,“17世纪前,人们一直都认为天鹅只有白的,直到在澳大利亚发现了第一只黑天鹅。”
  “这在当时是具有颠覆意义的。因为‘所有天鹅都是白的’这个论题,需要数万只白天鹅作证,但要推翻它,只需要一只黑天鹅就够了。”
  “因此从那之后,这种无法预知且不同寻常,并且可能会对以后发生重大影响的稀有事件,就被称为了黑天鹅事件。”
  “这么理论化?”陆寅柯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那你送它给我的意思是……”
  “绿灯了,骑车。”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杜彧就一踩脚踏,逃也似的溜出了一大截。
  但听完这话的陆寅柯就像打了鸡血,没两下就追了上去。
  “你的意思难道是,”他双眼晶亮,神采飞扬,“我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偶然?”
  杜彧蹬得更快了。
  “不是,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是吗?”陆寅柯一脸狐疑,“我不信,肯定是,你就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那随便你,反正礼物我送到了,你就当我是这么想的吧。”杜彧把车往路边一放,“还没考完吧?还好,没迟。”
  “又来了,你这样吊着我多难受啊。”陆寅柯手忙脚乱地提上车篓里的慰问品,“到底什么意思?看在我给你当劳力的份上,你发发善心赶紧告诉我?”
  杜彧在一棵梧桐树荫下站定,往空荡荡的门里张望了两眼,又两旁看了看,这才抿抿唇。
  “喜欢你的意思。”
  他说得声量极小,连在一起又不清晰,像在嘴里含了颗糖球,混混吞吞的。
  但陆寅柯听见了,他从不会放过杜彧任何一个表白的字眼。
  这时究竟什么意思也不再重要了,只是这对袖扣必将被他视为珍宝。
  他于是得瑟地挑起嘴角:“会说话就多说点。”
  “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了?”杜彧瞪他一眼,从兜里掏出手机解了锁,“还剩三分钟。”
  “天,大学里提前交卷交习惯了,我都快忘了高中还得奋战到最后一刻,真可怜。”陆寅柯假仁假义地摇摇头,却又因想起什么而打开了话匣,“对了,你之前跟我说想去旅游,想去哪儿啊?我先规划规划。”
  “都可以,”杜彧心焦,聊得敷衍,“先看看海吧。”
  “这也太简单了吧?你就这么点志气?”陆寅柯不屑地飞他一眼刀,“怎么着也得说点马尔代夫爱琴海什么的吧?”
  “行,那你厉害,你想去哪儿?说来我膜拜膜拜。”
  “我啊,”陆寅柯清清嗓子,“我想带你看德雷克海峡翻转的冰山,看夏威夷雄浑壮阔的熔岩瀑布,在阿拉斯加的公路上等候幻日,还想陪你在芬兰的玻璃小屋里仰望极光。”
  好半天,杜彧才轻笑一声:“你知道有的是不可能的吧?”
  “是啊,我知道。”陆寅柯毫不掩饰地点了两下脑袋,“我只是想把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献给你。”
  杜彧赧然,若无其事地一偏头,偷偷牵上了他的手。
  陆寅柯心下一喜,正兴冲冲地准备回握,铃却打响了。
  震耳欲聋的铃声敲得人心慌慌,考完试的学生一批一批,脱缰野马般疯了魔地朝外奔来。
  杜彧也在瞬间收回了手臂,同所有穿了红衣的中年阿姨一样,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地找寻起杜悠来。
  陆寅柯气得跳脚,心想总有一天得把这个便宜妹妹打发了,和杜彧过二人世界去。
  “哥!”清越的声音响起,身着通红短袖的杜悠蹦跳着撞进杜彧怀里,“我终于考完啦!”
  陆寅柯气急败坏地把奶茶和泡芙往她身侧一递:“你哥犒劳你的,好好拿着。”
  “哇!”杜悠喜出望外,连忙往杜彧脸上亲了一口,吧唧一声轻响,“哥我爱你!”
  “啧!”陆寅柯狠拍了一下她的脑瓜,“小孩子懂什么爱,别跟你哥腻歪了,我看着碍眼。”
  “行了行了,不激你了啊,我哥还是你的,没人跟你抢。”杜悠把他哥的手往陆寅柯腕上一搭,扬声向前跑去,“走咯!给我嫂子过生日去咯!”
  “你别跑那么快,你嫂……不是,你陆哥开了车来的,走错了!”
  “让她跑呗,一来就坏我事,还三人聚餐,真是想想就来气。”
  “生日呢,开心点。暑假好好陪你,在你那儿住一周行了吧。”
  “真的?!不行,一周太少了,至少三周。”
  “三周太长了,两周?”
  “行,两周就两周,说好了啊,别反悔!”
  “嗯,骗人是小狗。”
  “汪汪。”
  杜彧温柔地笑了,阳光正好穿过他的睫毛,打下几簇细长的光影。
  “那你也是我的小狗。”
  ……
  “所有天鹅都是白的”这个论题,需要数万只白天鹅作证,但要推翻它,只需要一只黑天鹅就够了。
  我精心计算的未来,我竭力掩藏的不甘,我假意佯装的坚强,我极尽克制的情感,在遇见你之后,却全都付之一炬了。
  你是如此的突如其来却又恰如其分,让人猝不及防。
  你就是我的黑天鹅,我的黑天鹅事件。
  【正文完】
 
 
第78章 番外一:独白(上)
  起初,神创造天地。
  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
  ——《圣经》
  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其实我早该意识到这点。
  从名字开始,我潦草的一生似乎就已经被定好了。
  陆是姓,柯是家谱字辈,寅是虎年,一点都不费力。
  但我或许还得庆幸一下?不然我就是陆柯了。
  倒也不坏。
  从出生起,我就一直住在同一片小区。小区翻过新,我也从一栋搬到了另一栋,但还是那个小区。
  我的幼儿园在我高中对面,我的小学在我初中对面,幼儿园和小学只相隔不到一千米,只是路口左右拐的问题。
  我初中最喜欢干的事,是站在过道看我的小学;我高中最喜欢干的事,是靠在窗台看我的幼儿园。
  没什么可看的,我知道。
  但就是想看。
  发呆永远比身边大惊小怪的聒噪来得有趣。
  社交,无聊透顶。
  我常常在学校留到很晚,天黑透了才坐着公交回家。
  公交要转一趟,运气好的时候只要五十分钟,运气不好的时候一个半小时也有过。
  说错了。
  运气不好的时候只要五十分钟,运气好的时候一个半小时也有过。
  我喜欢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拿书包占另一个。
  窗户会开到三分之一的位置,无论春夏秋冬。
  到家的时候,不出意外,饭菜已经凉了。
  那个即使在家都穿金戴银的女人,像往常一样优雅地坐在沙发上,也像往常一样优雅地询问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我说在学校看书,她了然地点头。
  但我知道,就算我不说,她也并不会在意什么。
  毕竟饭桌上,永远只有我一个人。
  晚上,悲鸣照常响起了,就跟隔壁的贵宾犬十点必然会狂吠一样。
  但究竟是它先叫,还是她先叫的?
  又或者是他?
  我也搞不清楚。
  但有一样是确定的,没人会来阻止这场闹剧。
  剧中人也一样。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能视财如命,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能视事业如子。
  那我算什么?
  一个为了讨好即将去世的老头而计划产出的物品吗?
  最大的价值只是被一个不爱我的女人拿去炫耀。
  可她从不知道,我努力的唯一原因,只在她打电话时口中“我家儿子”四个字。
  也是够卑微的。
  算了,无所谓,过着吧。
  千金难买高兴,人间并不值得。
  这点,我早就知道了。
  我看着这世界的形色,形色却并不因我改变。
  高二那年,那个女人疯了。
  她想杀了我。
  我本来没想躲,想着死了或许也挺好。
  但我没想到会那么疼。
  疼得世界都亮堂了。
  于是我把她按在地上,割向了她的动脉。
  我说不清那时的感受,只觉得血液奔流。
  我以为我找到了活下去的方法。
  我开始逃学,学着吸烟喝酒,染发纹身。
  也开始在街头巷尾打架,和网吧油腻的软座相倚而眠,彻夜不归。
  我还开始学着交友。
  虽然用拉帮结派才更合适。
  但无论如何,那是我的第一帮“朋友”,一群无论我多冷漠相待都能热脸相迎的“朋友”。
  而且戾气越重,他们就越喜欢;越残忍暴力,他们就越崇拜。
  我享受被崇拜的感觉,便一度产生了幸福的错觉。
  我越发以为这才是我该过的生活。
  他们说好,有钱一起挣,有难一起扛,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老一套说辞了。
  我蹲在暗巷油渍的铁皮桶上吸着十二块一包的红南京,暗暗嘲笑他们可悲。
  不敢承认自己也在心里默念了。
  半年后的一场斗殴里,有人失手了。
  他们捅死了人。
  市警局副局长的小儿子。
  捅人的那个是兄弟里的大哥,家境殷实,仗义疏财。平日里宣称要依附他,为他上刀山下火海的小弟,很多。
  但真进局子录到口供,没有一个人跳出来担责,反而全将矛头直指了大哥。
  义气。
  确实够义气。
  我突然庆幸自己没有表态,不然我也成了傻子。
  又一次的一厢情愿。
  根本没人会当真啊,不是吗?
  所有事情都一样。
  所有。
  后来,大哥被保释了。
  资本的力量与复杂的人际关系网,让别人代他做了替死鬼。
  那些出卖他的人,下场都很惨。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了钱权的重要性。
  它从来不在于你如何使用,而只在于你究竟有,或是没有。
  错过了高考,我开始复读。
  所幸,成绩不错,考上了全国有名的大学。
  我已经知道世上没有真心这样东西,违心和虚伪能让所有人都变得轻松。
  还能让人变得受欢迎。
  我开始对着镜子练习自己的微笑,看着综艺学习说话的技巧,刷着微博观察人们喜欢的模样。
  只是口袋里仍然常备着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没人知道。
  渐渐的,我发现自己好像演得不错。
  又一群“朋友”围拢了过来,跟我谈天说地,互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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