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跟以前有一些不一样。
但是真的不一样吗?
我无法相信。
也不想再去相信了。
演了一学期,我越来越熟练了,似乎跟谁都能攀谈两句,周围的人也越聚越多。
有眼熟的女生向我表白了,不少,她们都说喜欢我。
但是……喜欢?
喜欢又是种怎样的情感?
能让人快乐吗,就像我以前听到的“我家儿子”一样?
我开始好奇她们口中所谓的“喜欢”,便答应了。
期待吗?
其实有点。
我实在,实在,实在,太想知道被爱的感觉了。
“喜欢”是个很简单的双音节词语,如果说了就是喜欢,那我可以说一万遍。
但很奇怪。
真正的“喜欢”,对于我来说,对于她们来说,究竟又意味着什么呢?
是一刻不停地给我发微信吗?
是常常让我陪她们逛街约会吗?
是冲我撒撒娇叫声亲爱的就能叫做喜欢了吗?
可我一看到她们对奢侈品那种向往的眼神,就无法抑制地恶心。
有人拉着我开房,我去了。
她很主动,揉着我,主动贴上雪白的胸,喘出娇媚的音。
我确实起了反应,生理极其亢奋,催着我找个地方赶快捅进去。
但我做不到。
我想到了齐红霞。
我觉得恶心。
“陆寅柯是个渣男。”
“阳痿。”
“他不会爱。”
诸如此类的话语都向我砸来,逐渐淹过了我的头顶。
我沉入了海底,却只想安静地睡一觉。
我有些累。
其实,我觉得她们说得没错。
无论我怎样伪装,厌恶就是厌恶,勉强就是勉强。
渣男也就是渣男。
可她们对我的喜欢也只不过是多巴胺分泌的产物,一时蒙蔽了双眼,或许对谁都差不多。
而我只想找到那独一份,甚至不用从喜欢我开始。
但我真的能找到吗?
像我这样恶劣又虚伪,情感淡薄还不懂爱的人?
算了吧,怎么可能。
真是别再做梦了。
大概,我这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喜欢”和“爱”了吧。
对我来说,那实在太奢侈了。
或许我生来就不配被爱吧。
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第79章 番外二:独白(中)
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
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
——《梦与诗》
第一次听到“杜彧”这两个字,是在一场例会后的聚餐里。
两个学妹欢欣地讨论着几天后的讲座,说有位清秀学长会作为代表发言。
我并没在意,只是用着惯常的嬉皮笑脸问她们,有我帅吗?
她们说有,给我看了照片。
也就还行。
挺一般。
我不以为然。
几天后的讲座,我去了。
但我并不是为了看他,只是正好差一场而已。
哪场都一样。
去得晚了,我只能坐在第二排。斜前方就是他,我差点没认出来。
原来一般的不是他,是拍照人的技术。
而且不是一般,是很差。
这个我忘了名字的人,其实还挺好看的。
还不错。
那场讲座好像是青协的志愿经历分享会,长且无聊,还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正能量。
志愿,说到底就是一群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傻子,妄想着通过几小时的形式主义去帮助另一群比他们还傻的傻子,同时还不能忘记面带微笑。
可他们帮得了一时,帮得了一世吗?
什么都不会改变。
改变的只有他们自我膨胀的内心罢了。
我越听越无趣,连带着手机都索然乏味,只好撑头看他。
我看了很久。
他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一眼都没看过我。
这样的人一般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极端自负,一类毫不在乎。我觉得他属于后者。
好歹也看一眼啊?
真是无情。
不过也无所谓,我早就习惯被忽视了。
只是不论来几次,这样的滋味都并不很好受。
真讨厌啊,被忽视。
真的很讨厌。
他终于上台了,但是严肃得很,像个不会笑的漂亮冰雕,好看却硌人。
这时我才知道他是青协某一部门的部长,我正带的一个学弟就是他手下的干事。
怪不得他天天在群里哭天喊地,碰上这样一个部长,可不就是遭罪吗。
但我只是奇怪,这样的人,怎么会选择青年志愿者协会呢?
似乎跟他不太相符。
他开始讲了,但跟前面几个有所不同。
抒情极少,更多的是数据和执行情况,简直就像在分析绩效一样。
我并没改观,依旧认为志愿是个没什么意义的玩意儿,但我有点欣赏他了。
更重要的是,他长得确实,挺好。
声音也好听。
可为什么越是我渴望察觉的人,就越是看不见我呢?
又或者是因为他看不见我,所以才渴望?
这世上总有两种人。
一种越知道结果就越逃避,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失败,他也输不起;
另一种正好相反,越知道结果就越要上,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成功,他为了那份不服,也没什么可再失去。
前者怯懦,作茧自缚;后者鲁莽,飞蛾扑火。
我不知道我算哪种,只知道更偏执的是我。
我对他的感觉只来源于这点纯粹的不甘。我欣赏他的目空一切,却也恨。
他必然是位宠命优渥的少爷,享受了所有我没有的。
我想报复他,也更想让他看到我。
毫无由来且无理取闹的欲望。
我抢了他的项目。
没办法,有契机。那个小学弟一直停止不了嘴里无意义的念叨,我就大发慈悲帮他办了。
当然冠的是我们社团的名字。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我开始嘲笑学生组织的办事效率。
原来是我高估了他的能力。
他主动加了我好友,用户名叫京兆杜氏,备注是杜彧。
京兆杜氏,京兆杜氏,真是好一位翩翩的世家公子。
他是为自己的姓氏感到荣幸吗?真巧,我正好为自己的姓氏感到不齿。
要不是它,我就不用出生了。
从他加了我好友的那刻起,一切就没什么趣味了。我觉得我的目的达到了。
跟他聊天真是相当无聊,公事公办还逆来顺受。就连讽刺都客气得过分,好像永远不会把人放在心上一样。
看来真是从小过惯了要什么有什么的生活,所以才能这样从容。
真是令人讨厌啊,真的很讨厌。
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的惊喜。
就这样吧,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两条不重合的直线,要么平行,要么相交。
我们的交点已经出现,不会再有下一个了——除非一条先弯成折线。
而这个一厢情愿的拐点,不会由我去创造。他更不会。
所以,结束了。
关于我跟他的一切。
我原以为会是这样的。
那天正好是我生日,宿舍的几个兄弟又要出去喝酒。
行,那就喝吧,他们又得灌我。
但醉了多好,不容易做梦,还能误以为这是世界对我仅剩的温柔。
半醉半醒间,我觉得烦闷。
可为什么要烦闷?求而不得不是我早该习以为常的事了吗?况且我本来也没对他抱有多大期待。
我深切知道自己的恶劣和糟糕,一边接受着,一边却又痛恨着;可是一边痛恨着,却又不得不接受着。
为什么我的人生只能剩下这些负面的、焦躁的感受?难道我要这么过一辈子吗?那些丢失的部分又该如何拾取?
我不想,也不甘心。
我居然打开了“和我说”——那个我从来瞧不上的软件。
就稍微试一下,我对自己说,反正也不会有什么用。
又一次,明知无用却为之了。
我的人生还真是个不断循环没有前进的过程。
看到人名的第一眼,我觉得熟悉。
一边觉得不会这么凑巧,一边却又忍不住怀疑。
为了确认,我还是动用了点关系,果不其然收到了“确实有一名叫做杜彧的员工”的答复。
这就很有意思了。
仍然客气的语调,却多了点关切,好像有那么点人气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究竟哪个才是他?
我很困惑,困惑之余却又兴奋着,我觉得值得一试。
毕竟这个拐点,是天赐的偶然,是突降的福音。虽然我也不知道我接近他是为了什么。
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巧合,真正的偶然只需一次,剩下的都是刻意为之。
他没有用无线网,多半不在宿舍。
我坐在他必经之路的长椅上等他,人来人往,天色渐沉,我一等就是四个小时。
可我等到了。
我叫他主席,他也认出了我。
他还说我是伪君子。
我好开心。
他真好看。
图书馆里,我终于抢到了他旁边的座位。万幸,他是个喜欢固定的人。
我约他去食堂吃饭,他答应了,但端出来的菜色却令我大跌眼镜。
他难道不该是个小少爷吗?
这种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家里还拖着个年幼弟弟的寒门设定又是怎么回事?
是我推断错了吗?
不解之下,我去问了学弟。他却告诉我,杜彧家里真就有个妹妹,在一中上学,还给我看了小姑娘来找他哥时的照片。
小姑娘跟他哥长得有三分像,明眸皓齿,但终究还是差远了。
只是那张照片里的杜彧,为什么会笑得那么柔和?
真是,难以想象。
他开始躲我,我不再能找到他了。
但我不急,我去找了他的妹妹——就在考完试的那天。
我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找了原来的兄弟饰演“流氓”,还请他喝了一顿好酒。
只是奇怪,我那天太兴奋,居然真喝多了。我那兄弟是被小妹妹打跑的,这点我一直没敢说。
其实我没指望能遇上他,但无论如何找他妹妹做个人情都是不会错的。
我越发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上苍居然真的眷顾了我一次。
一次就够了。
我请他去游乐园,他居然对着那个墨绿色的丑东西目不转睛盯了好久。
他对我冷嘲热讽就连余光都不多给一个,居然对着这憨批玩意儿真挚而渴望地看了那么久?
处心积虑接近他的是我,当牛做马讨好他的是我,玩鬼屋牵起他手的人也是我,但是他居然对这么一个巨憨无比除了柔软一无是处的二五仔情有独钟?我真是无语至极。
可最令我费解的是,就连这点,我他妈都觉得。
可爱。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觉得他可爱?
难道是我的神经系统出了什么问题吗?
可爱?可爱?
谁?杜彧?
我想我一定是病了。
支教,支教。这个东西是真无聊。
但杜彧似乎并不乐意看到我,这就使一切都与众不同了。
我喜欢与他毫无缘由地针锋相对,那些刻薄冷淡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十分性感。
像是另一种病态的关切般使我着迷。
可令我愈发迷惑的是,他好像又是个温柔的人,一个与我最初判断截然相反的存在。
表面无坚不摧,内心却似乎总是柔软得很,叫人找不出除矛盾以外的词来形容他。
就像一簇燃烧的烛焰。
内焰的温度总是不高,即使是飞蛾也不会立刻感到灼痛。但一旦它全情投入,却再没有逃出的可能了。
杜彧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他好像改变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改变。只是一靠近他,心里却也跟着柔软下来了。
大概温柔的最高境界便不过如此吧。
只是……温柔又是什么?
而我,又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得不出结论,辗转难眠。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对他似乎有种莫名的欲望。
他越是冷静从容,我就越想看他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实在太适合被染上颜色了,尤其是明艳的红。
第一次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很吃惊,我被自己吓到了。老实说,有点禽兽。
我故意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的劣根性,在群星闪烁的夜晚里,把烟雾缠绕在他的发间与衣领上,悄悄倾吐我灰暗的世界观,破败的人生观和扭曲价值观。
我想他应该会和别人一样吧,抛弃我,离开我,退避三舍。
可他没有。
他没有排斥我,或者说,正相反。他训斥了我,言辞激烈的。
又来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志愿精神。明明连自己都管不好,却还妄图涉足别人的生活吗?
我不喜欢这样的理念,甚至厌恶。
但作为一个接受者,我却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这感觉实在太快,我抓不住,可心里却烙下了一个印。
它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个时刻,受到了这样一次的触动。
但究竟是怎样的触动呢?又说不上来了。
我真是个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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