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石剑紧随其后,撞开层层枝叶直达其中一人所立之处,那蒙面人转身一个流云步飞离枝头,悬在空中数刻,便又直直往地上落去——
说时迟那时快,未等这人落稳,只见面前一个身影闪过,眨眼便已候在了那目的之处,哪晓得那蒙面人身法极好,也是个眨眼的功夫,恰恰与这背剑之人撞在一处——
那背剑之人早已万事俱备,只欠蒙面人这场“东风”,谁知他正待刺出致命一招之际,旁处突然闪出数只黑影,霎时将其团团围住——
剑指喉头,只听那蒙面人稳稳落到地面,放声笑道:“陈清啊陈清,敬酒不吃吃罚酒,怎么样?爷爷的调虎离山之计可还受用?”
“卑鄙!”
我呆呆立在原地,望见不远处白衫男子此刻死死盯着那蒙面人不放,身后石剑缓缓散去内力,哐当一声落到地上,溅起尘土。
四方蒙面人各自制服陈清同党,双方缠斗瞬息戛然而止——
正待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把剑鞘横冲而出,飞至陈清立处猛然旋转不待,再一睁眼,便见夜空中数道寒光闪烁,倏地竟冒出好几柄短刀,直直向那制住陈清的蒙面人逼去!
与此同时,却见眼角明暗几番,苏若言忽从暗处纵身飞出,连拍数掌,虚晃三分,转眼间长剑出鞘,刃在那空中一摆——
人群见势顿时慌乱散开,只纷纷急打轻功,撤开数丈。
这时,陈清被制住的同党便也反应过来,各自起手反击。
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乔白这厮到底从哪里冒出身来,竟一把捞住陈清左臂,脚尖一点,运轻功将人带离纷乱处,稳稳落到我跟前——
我此刻望着面前之人,只觉一口血气堵住喉咙,不禁咬牙切齿道:“我们又见面了。”
哪知乔白这厮不通情况的截断我话头:“人给你带回来了,怎么谢我?”
我冷笑盯着陈清:“带回来做什么?落到我手上也是一个死。”
陈清闻言并不惊慌,定定看着我半响,这才开口:“你当真同亦之所言,万不是个能沉住气的。”
我唰地抽出佩剑指在他喉头:“这就活腻了?!”
乔白赶忙拉住我道:“沈渊你别冲动!”
陈清一双眼睛水波不惊,与我对视半响,冷笑道:“你不会杀我。”
“那要不要试试?”
“你若真想取我性命便不会救我。”
我一笑:“救你的是苏若言,可不是我。”
“可温亦之在乎我,”他缓缓抬起眼睛跟我对视:“他只在乎我。”
我愣了一下,不禁冷笑,厉害,这家伙果真厉害。
乔白小心翼翼从我手中接过剑,抬眼瞅了瞅,道:“你跟他动个什么肝火?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说?”他掂了掂我的剑,转而笑道:“你这剑先借我用用,我去帮帮苏公子再来陪你们闲聊!”
说着,便翻身加入战局。
我冷笑回头看向陈清,他亦似笑非笑看着我。
我顿了顿,一个翻身过去夺过乔白手中的剑,道:“你伤还没好全逞什么能?!”
他挑眉一笑,脚尖一点,飞回原处。
刚一上手就觉不对,那群黑衣人果真来头不小,内力不凡不说,招式奇特却又通门路,似曾相识。
我渐显不支,不禁朝身后陈清大喊道:“对方到底什么来路,你知不知道?!”
陈清不答,只盯着我这边半响,老子一急,破口大骂道:“你个混账!我们出手相救,你竟这样不知好歹!”
说着我狠狠吃下一招,幸好苏若言及时赶到,一剑又杀了回去,我急得满头大汗,心中暗悔不该多管闲事,刚一走神,眼前忽然猛然扑来一掌——
我一眯眼,只觉面前一阵凉风,再一看,竟是那陈清为我接下了这招!
他跟进敌人,一路逼退过去,我勉强能应付几招,便又要败阵下来。
“燕打飞荷,擒脉门、起内力——”
我一惊,这数声点拨灌入耳中。
“蛇盘龙踞,冲剑身、发心力——”
我跟着连连接下数招,竟毫无落于下风之势,于是不禁惊奇看向陈清,他此刻边接招边凝神点拨,见我望去只把眉心一皱,厉声道:“凝神屏息,聚内力、通命门——”
我一掌拍出,只听面前人一声闷哼,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摔在地上——
苏若言此时忽在不远处叫道:“快快撤离!!”
话音刚落,面前一股劲风拔起,眨眼间我已离地面数丈之高。陈清带着我一路运轻功而行,苏若言乔白及陈清随同紧随其后。
——是夜,我们一行人围着火堆,各怀心思。
又是乔白第一个没顾忌,便就开口:“原来是陈清,陈公子。”一拱手:“久仰。”他说这话时冷笑不迭,估摸是先前听过苏若言告知,这会子对上了号。
气氛暗涛汹涌,也不知是哪方先亮出的兵器,只见黑暗中数道寒光闪烁,耳边一阵铿锵之声,喉头便被制住——
剑拔弩张之下,苏若言终于开口:“陈少侠,我们救你一命,这样不妥当吧?”
陈清笑了笑,默不做声,我冷哼一声,道:“却是有救命之恩,若不是,怕要比这般待遇更加不堪。”
“你懂个什么?!”其中一个随同道厉声道:“我家主人这般待你们,已是恩厚!”
我冷笑:“恩厚?我们冒死救他一命,他竟连那些黑衣人的来路也不愿透漏半分,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恩厚?”
那随同冷哼一声,并不答话,转而更将那刀锋逼近我一寸。就在此刻我忽的瞥见陈清面上一丝隐晦神色闪过。
苏若言跟乔白同时抽出佩剑不甘示弱,我站在一片剑槽中冷冷盯着陈清,那些剑锋就搁在我脖子上,只要一动,我就得死。
正待这剑拔弩张之际,他突然开口:“方才那些蒙面人貌似是……百水门的人……”
我一惊:“什么?”
他皱起眉头,若有所思:“我也十分不解……”
我思索片刻,冷笑起来:“满口胡言!你们百水门的人怎么会追杀你?”
“可我一定没有看错,其中一个黑衣人的确是何门主的亲信,半分也不假。”
苏若言一惊,插口道:“何门主?何褚陈?”
“正是,”陈清继续道:“而且方才我指点沈渊的破解之法,便正是认清了他们所使招数乃是同百水门一样,才敢冒险。”
我不禁愣住:“什么意思?”
“那几招是专门用来制衡百水门独门武功的秘法,若他们不是百水门的人,便也不会被那些破解之法所制。方才你也看到了,那人被那几招打得落花流水,我估摸着……他们八成,八成是百水门的人。”
我看他说的有模有样,于是道:“那依你的意思,这些刺杀你的蒙面人其中有何门主的亲信,如也就是说,眼下想要你性命的,是你们的何门主?”
“不错……”他若有所思:“可这是为何……?”
“为何?”我哈哈大笑起来:“你们门派内部搞不清楚反而来问我这个外人为何?”
他不答,只垂眼看着地面。
这时,苏若言突然开口问道:“听闻陈少侠你乃是当年陈老门主的唯一血脉?”
陈清抬眼:“不错。”
“在下还听闻,当年百水门门主候选人其实有两个。”
陈清一愣,若有所思道:“这个倒曾听派内长老们说过,确有此事。”
“那么另一人是谁?”
陈清一愣,警惕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若言不可置否,只轻笑一声道:“我听说当年百水门派内为了争夺门主之事搞得人仰马翻,如今好容易得见你,就好奇问个明白。”
陈清撇着苏若言不答话,转头看向火堆处星火点点,半响后终于开口:“还有一个人……是汪玉。”
我一惊:“你是说当年那个盗走《百水真经》的叛贼?!”
“不错,”陈清合上眼:“这是黄长老临终之前告诉我的。”
我冷笑道:“怎么可能?那个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汪玉,怎么可能是当年的候选人之一?”
“可这句句属实!”陈清一睁眼,没死死盯着我:“黄长老不会对我撒谎。”
“那江湖上‘飞箭元青射杀汪玉’一事怎么说?你别告诉我这也是假的!”
他冷哼一声,望向我道:“这个你原该比我明白,被蒋元青追杀那么多次难道还没察觉?”
我恍然,这时,旁边苏若言突然笑道:“这么听来,好似当年‘百水门叛贼汪玉被蒋元青射杀一案’当真另有隐情一般,我怎么听都觉得古怪。”
陈清闻言半天不答话,火堆噼啪直响,耳边静默良久,半响才传来他一句:“我也曾怀疑,其中另有玄机。”
我想了想不禁接道:“当年本是候选人之一的汪玉却一下子变成了偷盗《百水真经》的叛贼,刚好击杀他的又是远凯盟的蒋元青……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是那何褚陈为了门主之位勾结远凯盟密谋杀掉汪玉一样。”
陈清摇头:“但汪玉盗走《白水真经》一事其实是发生在何褚陈当上门主之后。”
苏若言若有所思道:“那这二者便没有联系了……”他顿了顿:“可是为何你们门主眼下要致你于死地?你可做过不合他心意的事情?”
陈清坦然道:“不合心意之事甚多,无从说起。不过近日因广阳山一事……“他看苏若言一眼:“想必苏少侠也有所耳闻,派内在广阳山的门众坐地起祸多日,我上报之后门主却闭而不见,后又秘密下令派人前去‘善后’。左堂那边主张息事宁人,使尽手段也可。右堂这边却想抽回人手,并加以惩治以儆效尤。”
苏若言听到此处含笑道:“果真同江湖上所言,你们何门主当真是个木头,不问世事。这掌管门派的事情倒让你们这些堂主把心操碎了。”
陈清闻言冷冷一笑:“苏少侠何苦拿这话来挖苦?明知他生性不喜在台面上办事,只爱秘密操纵,哪里又是个不问世事的主?”
我冷笑一声接过话头:“既你知他秉性,又为何要让温亦之入你百水门受那个夹磨?”
他皱起眉道:“若我不帮他还有谁能帮他?!再者,有我在门派坐镇,谁也不能伤他一分一毫。”顿了顿,他缓下情绪:“况且,不论他意欲做何事、去哪里,我都会陪他一起,决不犹豫。”
他说着,目光伸向火堆之处,那里泛着星星点点,映着他眉眼柔和。
苏若言闻及此处突然起身,拱手向陈清:“苏某及朋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便多留了。”他拉起我,顿了一顿,转身向陈清道:“方才之话就此打住,苏某及友人定不会伸张半字。不过,既然少侠认为今日之事不是你们门主所为,那必是有人想嫁祸于他,既然你我有缘相识,在下有一句相劝:这玉怀山路崎岖险恶人心混杂,到底多少武林人士死在这里?你我都不知。今日既然有人想要少侠你的性命,不管是谁,倘若他日得逞了,大抵也会拿‘江湖人过招所致’作为托词掩人耳目。所以苏某在此提醒陈公子一句,日后万事加倍小心,三思后行。”
第61章
乔白跟我并排走着,苏若言在前头。
“你刚怎么回事?苏公子临别时不过是个客套话,你黑什么脸?”
我不答,他又说:“沈渊,你可别怪我多嘴,那个姓陈的目前虽仍算是我们的敌人,但现在也不是拘这种小节的时候,那武林大会上多得是洪水猛兽,还不够我们担心?”
我点头:“你说的是。”
他望我一眼,撇了撇嘴,不说话了。这时,苏若言突然缓下步子到我身边,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方才跟陈少侠讲的那些,不过是……”
“我没懂你最后那一下子是什么意思。”我说:“你怎么想的?姓陈的死了怎么样?没死又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吸了口气,勉强镇定:“就算这次我没杀了他,以后也保不齐。他是我们的敌人,虽然今天那一出算是不打不相识,可温亦之是怎么走的,你比我清楚。”
“亦之走,那是他自己的决定,怪不得别人。”
我觉得可笑:“对,你我被骗的团团转,那也是活该,不是任何人的错。”
他突然停下来,盯着我:“沈渊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他说:“你有话直说!”
我愣了一下,望着他冷笑道:“温亦之说的一点也不错,你总在不该的时候优柔寡断,这太致命了。”
他闻言愣住,好半天才回过神,叹了口气道:“那不是优柔寡断。”
我说:“那就是敌我不分,你知不知道,这个陈清,你在武林大会上很有可能遇上,那个时候你们就是对手了,你准备怎么样?”
他摇头道:“你误会了,我提醒陈少侠是因为,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亦之必定也不好过。”
我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为了温亦之。”
他闻言冷下脸来,不再说话。
我冷笑着告诉他:“你既然这么想,我不妨再提醒你句,武林大会上你八成也要遇上温亦之,到时候,你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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