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被挡在原地,迷糊仰头看人,那疼痛后知后觉蹿上,攥住神经摇晃,他哇一声嚎叫出来,摇头晃脑哭喊,温元嘉手忙脚乱哄孩子,在药箱里翻找药水:“别动别动,我马上给你止血!”
孩子的抽噎声渐渐变小,温元嘉半蹲半坐,仔细给伤口消毒,边动作边软语哄人:“宝贝,受伤了怎么不去医院?”
“没有医院,”孩子小声嘟囔,眼睛汪两弧泪泉,“要去卫生所,卫生所好远好远。”
“那怎么行,有急病马上就医,很多急病不能拖的,”温元嘉眉头皱起,“卫生所在哪你知道么?”
“上三冬,”小孩说,“在赵阿姨家里,人好多,排队才能进去。”
温元嘉听明白了,这里病人多医疗资源不够,达不到供需平衡,急病要送到大城市里,小病才会去卫生所排队。
伤口包扎完毕,最疼的那阵过去,孩子的泪水窝回眼眶,脸上浮出笑意,温元嘉抱起小孩,一路走走停停,累的两臂发软,把小孩送回家里,小孩妈妈千恩万谢,非给他拿几提蒸好的豆包,温元嘉肩膀两手提满东西,企鹅似的在路上晃,开三轮车拉货的人停在旁边,让温元嘉爬上车板,顺路把人带回饭店。
温元嘉吹了一路冷风,跳下车打个喷嚏,被迎面而来的邢烨勒住,夹小鸡似的拎在怀里:“怎么没带手机?真该打屁股了!”
“啊?”温元嘉这才反应过来,邢烨一直没联系自己,他四下摸摸,在口袋里翻找几下,什么都没摸到,“出门忘了······”
“什么都忘,怎么没把自己忘了?”邢烨咬牙切齿,想打舍不得摸,想揍舍不得碰,只能把人拎进浴室,“洗洗干净,小心别感冒了。”
邢烨出去感谢三轮师傅,给人拿了不少东西,温元嘉在浴室扯掉衣服,身上时冷时热,冲干净缩进屋里,软绵绵窝成一团。
邢烨进厨房点火起锅,烧一锅姜汤出来,端出来挖出南瓜,给人送到唇边:“下次不能再这样了,小心屁股打肿,知不知道?”
“知道啦,”温元嘉拖长声音,脑袋在邢烨腕上摩挲,“你看哦,我现在有点感冒,根据现在的症状,知道该吃什么,严重了还能给自己打针,其他人只能去上三冬卫生所排队,会不会太麻烦了?”
“那你想怎么样,”邢烨说,“想要开个诊所?”
温元嘉支起脖子,眼睛眨巴眨巴,软绵绵倒了回去:“不要,没证,没准备好。”
“没证办证,缺什么补什么呗,”邢烨说,“那句俗话怎么说的来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是这么说吧,可现实里哪有这样的好事,想做什么都得先做起来,边做边查漏补缺,随时调整方向,老板娘说对不对?”
“对对对,老板说的都对,”温元嘉嘬光姜汤,出了一头热汗,仰头倒回床上,脑袋埋进枕下,“我休息一会,晚上出去看戏。”
“行,晚上叫你,”邢烨关上台灯,轻手轻脚下床,“被子掖好别着凉了。”
邢烨拍拍被团,悄声走出卧室,屋前屋后转了一圈,把吧台上的东西清点出来,东西归拢到位,记账本放在矮箱里头,烟酒茶水放在柜格上面,冰箱里的饮料矿泉水整理完毕,崭新的日历画出小圈,时间记在心里。
他走出房子,从背后拐进小道,沿辅路往前面走,进入宽阔土地,之前和元嘉说的不是玩笑,他确实想买下这块地皮,在这里盖上木屋,挖出水池建造烧烤台,房子里要专门给小南瓜设计书房,现在的卧室算不上大,没法满足工作需求,元嘉还要努力适应······
邢烨蹲在地上,揪出一根狗尾巴草,含在齿间咀嚼。
他不想让元嘉努力适应现状。
他知道自己有多么自私,他恬不知耻利用元嘉,利用元嘉的善良真诚,满足自己的私|欲。
即使用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包装,元嘉放弃的东西,都没法弥补回去。
他只能剖开心脏,尽自己所能,把最好的都给对方。
温元嘉这一天睡得迷迷糊糊,头晕脑胀,被外面擂鼓吵醒,爬起来坐上窗户,贴着玻璃往外面看。
演员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在火红高台上载歌载舞,庆祝新店开业,外面的人越聚越多,小马扎摆成一片,温元嘉套上几件衣服,弯腰蹿出大门,挤在人群里踮脚,兴高采烈拍手看戏。
邢烨回到店里,进仓库清点物资,杨兴从外面风风火火进来,闯进仓库大门:“大哥大哥,你知道他们办完这场,下场去哪办吗?”
“去哪?”
“斜对面那家!”杨兴急得跳脚,“那家我们来的时候还是荒废的澡堂子呢,不知道什么时候租出去了,说是很快开始营业,从今天开始准备,先找锣鼓队冲冲喜气。之前你不在这里,我们在这边盖房子进货的时候,总有人过来打听,递根烟啊递瓶水啊,问咱们要怎么做,大厨哪里找的,雇了多少服务员,主打什么菜品······对不起大哥,我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要搜集情报,把咱们打的措手不及!你之前说这边特色菜做不起来,想起来只能主打宴席!那那边是怎么回事,明目张胆抢生意,哪有这么办的!”
邢烨自顾自清点物资,等杨兴这长串说完,他才直起身体,敲敲后背,似笑非笑转身:“怎么,这土地是你家占的还是我家占的,你要从共|产|党手里抢地?”
杨兴噎住,眼珠咕噜噜转动,嗓音卡在喉里。
“只许我们在这开店,不许别人开店,没有这样的道理,”邢烨正色出声,“再说了,谁说别人开店,就是来抢生意的?如果这里未来成为美食一条街,吸引的人越来越多,我们相当于互利共赢;如果未来发展的越来越好,甚至形成规模,成为远近闻名的农家乐,那还愁没有生意?”
“大哥你说得对,”杨兴抠挠头皮,有点不好意思,“我心胸太狭隘了。”
“干活去,”邢烨踹踹杨兴屁股,“干好自己份内那些,比什么都强,别操心别人家事。”
杨兴哎了一声,蹦哒哒出去干活,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邢烨垂落唇角,进卧室翻翻找找,从角落捡出根烟,走到大堂窗边,隔着载歌载舞的秧歌队,遥遥看向对面。
对面那个废弃的澡堂占地面积广阔,里面的设备和物品都拆空了,恢复成毛坯模样,重新装修再加上房租成本,不算一笔小钱,真承接宴席业务的话,那边明显财大气粗,比自己这边更有优势,如果自己先开业一段时间,打出名声的话,还不算太过被动,可如果前后脚开业,主营业务没有区别,对面人气更高······
火苗在暗夜里燃起,吹出袅袅烟雾,邢烨靠在窗边,半张脸埋进暗影,整个人像被迷雾包裹的雕塑,静静立在原地。
第69章
这场活动持续了快四个小时,到后来燃放烟花爆竹,在夜空铺开画卷,温元嘉仰头看着,沉醉在烟花绽放的美景下,久久不愿离开。
他找个椅子,仰在那摊开手脚,半天没有动弹,等清醒过来,演员们收好东西拆下台子,三三两两离开,到对面重新搭台,敲锣打鼓表演起来,台下的观众面面相觑,有的跟过去看,有的回家休息,温元嘉揉揉眼睛,一溜烟蹿回房间,里里外外没找到人,绕着房子找了几圈,在房后草垛上面,寻到熟悉身影。
温元嘉止住脚步,脚跟定在原地,小腿像被铅球绑住,一寸寸拖曳向前。
面前的身影恍惚一瞬,飘散聚拢回来,融成薄雾里的一团,温元嘉摩挲眼角,恍惚看到十年前的江水,水浪波涛汹涌,烟雾弥散晕开,邢烨背对他坐在岸边,身边散落横七竖八的瓶子,烟头丢在脚边,火星燃透夜空,染透一池江水。温元嘉眨眨眼睛,海市蜃楼散去,面前的邢烨两手叠在脑后,口里叼根长草,仰望广袤无垠的夜空,不知在思考什么。
温元嘉蹑手蹑脚上前,蹲在邢烨身边,抓起地上石子,在指间摆弄把玩。
他自顾自玩的开心,用石头画出凸鼻子猪,长尾巴龟,卷毛兔子,方眼田鼠,画出来再擦干净,全程一言不发,邢烨从思绪里抽|离出来,附近的土地上盖起了一间幼儿园,各种各样的动物在幼儿园里打滚,邢烨张开双臂,抱住奋笔疾书的南瓜,向后发力拽动,温元嘉成了重力不稳的熊猫,后仰滚落下来,砸进邢烨怀里,气的嗷嗷叫唤:“还没画小红花呢!”
“小南瓜你选错了专业,该去学幼教当幼儿园老师,实在不行去儿科诊所,都比现在更适合你,”邢烨懒洋洋躺着,把南瓜揽在胸前,囫囵抚摸瓜叶,“喔才想起来,忙忘了,今天没烧炕呢。”
“不用烧啦,昨天根本不冷,”温元嘉想起什么,眼珠转动两下,慢吞吞道,“而且还很热呢。”
他说着软成一团,想了想气不过来,咬上邢烨肩膀,咯的牙口生疼。
“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公平呢,”温元嘉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握拳摇摆两下,肌肉颤巍巍鼓起,线条比棉花还软,“体质差别这么大吗?我也天天在外面跑,下午还和小孩玩了老鹰捉小鸡,还跳进河里泼水,怎么长不出肌肉······”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珠悄悄上瞄,观察邢烨神色,见邢烨没有生气的意思,才接上后半段话:“不过还好吧,多努力努力,以后就长出来·····”
嗓音被勒回喉中,邢烨收紧手臂,正色看人:“这边路不好走,小路多岔路多,时不时还有斜坡,出去玩当然可以,但是一定在天黑前回家,不要让我担心,行不行?”
“知道啦,我可听话啦,”温元嘉摊开手脚,乖乖趴成薄毯,“困了,想要回去冬眠。”
“走,回去睡觉,”邢烨起身活动筋骨,丢开手里草叶,将温元嘉揽在身边,“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进货。”
温元嘉回到卧室,头件事就是去看他的龟宝宝们,那些铜钱龟被他收拢起来,分别放进几个鱼缸,鱼缸并排摆在桌上,各个造型不同,有的里面横放滑梯,有的里面纵放围栏,乍一看像几个微型海洋空间,龟苗们在里面爬来爬去,尽情徜徉,享受美好时光。
邢烨目瞪口呆,着实反应不来:“这些东西······怎么还有水草和鹅卵石,都搁哪刨的?”
“哪里都能找到,”温元嘉说,“下午出去时捡了好多,刚才看戏时中场休息,在附近商店转了几圈,把东西都买回来了,放在这全拼好了。对了,白天让你带的肉丝拿来了吧?”
“旁边那些,”邢烨指指旁边的盒子,“都在那了。”
温元嘉拆开小盒,从里面挑出肉丝,挑出来喂给小龟,那些叠罗汉似的小东西原本懒洋洋趴着,闻到肉味精神起来,抻开脖子寻觅食物,争先恐后扑来,前赴后继越叠越高,红着眼睛互相推挤,密集恐惧症看了都能昏迷,邢烨后退几步,决心眼不见为净,胡乱掀开被子,倒进床褥里头,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用被子盖住脑袋。
外头的声音听不见了,他松了口气,刚沉下心来,手臂阵阵麻痒,被子里冒出个多脚生物,攀爬蠕动过来,沿手腕向上蛄蛹,视线适应黑暗,六只绿豆似的眼睛瞪得滚圆,与邢烨面面相觑,邢烨僵成铁板,两根神经崩断,连滚带爬向后,后背撞到墙上,脸色绿到乌青,颤手指向黑影,张牙舞爪嚎叫:“啥玩意啊那是,有没有毒啊,咋还长翅膀呢,咋还能扑腾呢!”
温元嘉放下肉丝,慌忙扑来安慰:“别怕别怕,在哪里在哪里,我看看那是什么?”
落在墙上的是个大黑虫子,翅膀嗡嗡震动,节肢孔武有力,瞪眼和温元嘉对视,温元嘉靠近两步,仔细观察对方:“还好吧,不是小强就好,还没小强大呢,面巾纸给我一片。”
邢烨抱被缩着,颤巍巍递过纸巾,温元嘉抖开半面,轻轻捏住飞虫界的哥斯拉,打开窗户放到外面,咔一声关回窗户。
虫子晕头转向,飞起来撞上玻璃,摇摇晃晃离开,温元嘉洗净手指,扑上来捏邢烨的脸,在掌心揉捏几下,把软|肉|揉成棉团:“哈哈哈哈臭邢烨你也有今天!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笑话我了!”
他乐的满床打滚,从这边晃到那边,忍不住再接再厉,给对方火上浇油:“臭邢烨你见没见过白蚁?白白的软软的还会飞的,翅膀一碰就掉,在梅雨季前后会冒出来,堵不住也抓不到,它们密密麻麻出来,在房顶和地面上爬来爬去,你在床上睡觉,它们在床下啃木头,咔咔咔呲呲呲哔哔哔,敌在暗你在明,它们爬到床单上头,爬到你脖子里面,在你身上开······”
话音未落,他被整个掀翻,按进松软床褥,屁股被啪啪揍了两下,捏起来旋转半圈。
“开什么,”邢烨眯起眼睛,盯住温元嘉脸颊,皮笑肉不笑勾唇,“宝宝接着说啊,老公好好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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删减部分请至微博“箫云封”查看。没错,他俩又······
第70章
邢烨小心下床,端来热水,给温元嘉擦拭身体,温元嘉在梦中挥舞手臂,时不时摇晃两下,拍到邢烨鼻子,邢烨擦擦停停,十多分钟才擦完一遍,给人掖好被子,哄小孩似的拍打几下,抬手关上台灯,哄温元嘉陷入深眠。
自从来到这里,温元嘉睡眠质量变好,每天躺在热乎乎的火炕上面,三百六十度旋转都掉不下去,旁边还有邢烨的温度,转身就能搂住,没有固定响起的闹铃,没有不分昼夜的会诊,没有数都数不清的片子,他每天早睡晚起,日上三竿才支起脖子,磨磨蹭蹭晃到床边,心血来潮拿来镜子,常年的黑眼圈浅淡许多,脸颊鼓胀起来,戳上去两个小坑,放开还会弹回。
温元嘉仰回炕上,躺了十分钟爬起来坐着,鱼缸旁摆着新鲜肉条,一份份分成小包,拿起来就能喂食,温元嘉举着肉丝摇晃,看龟苗们争先恐后抢食,心道昨天那么晚睡,大早上就见不到邢烨踪影,一天天才睡几个小时,身体能吃的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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