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条子”就进来了,她的表情有点忧伤看起来思虑很重,看见刘瑞在那笑,目光闪烁了一下,甚至眼眶里有泪花。
我差点以为我看错了。
“刘瑞。”她轻声慢语道:“出来一下。”
恰巧这个时候,上课铃响了。
刘瑞跟着条子去了办公室。
这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是一个严厉的小个子女老师,可能个子小的女生都是浓缩的精华,所以都比较聪明,比较泼辣。她的严厉直接写在了脸上,仿佛在说:“我不爽,给老子认真听课!”
我们起立跟老师打过招呼之后,我就听到了哪里传来了哭声,那哭声声嘶力竭,爆发力极强,穿透我的耳膜,班里的同学们也都听到了,面面相觑。
“卧槽,那不是……”大头在班里惊呼了一声。
他还没说完,我就弹出去了,英语老师在后面大声呵斥我:“给我回来!上课去哪里!”
班级里也出现窃窃私语。
我什么都没听到,箭一样的冲到条子办公室,随着我离办公室越来越近,那声音越来越大,穿透力极强,仿佛要把办公室的楼顶震塌,我心疼的一抽一抽,眼眶湿润。到了办公室门口,反而不敢进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悲痛到这种程度。
我在门口停顿一下,手掌发力,毅然决然的推开了门。
门内的老师转过头来看我!
“不上课跑过来做什么!给我滚回去!”条子眼里冒着怒气,凶狠道。
我看到刘瑞趴在条子的办公桌上,蜷成一团,像被伤害的小兽一样,从嗓子里发出呜咽,他仿佛是镇定了一些,不再大声嘶吼。我的眼泪瞬间从眼角滑落,泪腺决了堤。
条子见我瞬间眼泪就掉下来了,突然就骂不出来了,她的眼睛也有些红肿。
“瑞瑞,你怎么了?”我步履蹒跚,步伐变的沉重,一边向他走过来,一边问道。
等我走到他身边,他就揽住我的腰,脸埋在我的肚子上,嚎啕大哭起来,那眼泪啊,不要命的哗哗直流,我第一次看见有人能伤心成那个样子,把我的衣服哭湿了一大片。
“乖,不要哭了。”我摸了摸他的头顶,吸了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呜……”他哭的喘不上来气,贴在我肚子上的脸侧过来,让自己的嘴露出来,含糊不清的道:“我爸……爸爸……呜……爸爸没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爸的车出了点意外,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他爸爸被货车轧死了,死状极为惨烈。
死的那年,风华正茂,刚满35岁。
可怜他家里还有位老爷子,我想到了刘瑞的爷爷。
人生,真是场苦修行。
他当天就准备回北京了,他妈妈打电话说,她已经在路上了,当天晚上就能来接他。
她想让刘瑞,再看一眼爸爸。
我跟条子请了半天的假,说我想陪陪他,条子看刘瑞哭了两个小时了,眼泪还是止不住,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模样,随手就给我开了张假条。我带着刘瑞出办公室的时候,条子叫住我,她看了眼被我搀扶的刘瑞,又看向我,那眼神,像是把刘瑞托付给我一样的慎重,轻声道:“好好安慰他。”
最后陪伴他的半天,没想到那么沉重。我想过无数个与他分离的场景,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句诗突然涌上我心头,难道我以后只能对着月亮思念他了吗?
十五年后的今天,我抬头望天。
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我是靠着我们头顶上方,那同一轮明月,寄托相思的啊!
我们那半天,哪里也没去,我们俩回了寝室,我替他收拾东西,他那个时候已经不哭了,整个人傻傻愣愣的,一点精神也没有。
他坐在大头的床上,我帮他装东西,他不哭了,但是我背对着他偷偷抹眼泪,我真的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到了,我还以为至少还有半个月,或者他暑假还可以再呆两个月。我计划好了很多事情,等我们暑假的时候一起做。
“你,以后还回来吗?比如寒暑假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不过我想,哭鼻子的样子肯定不好看。
他摇了摇头,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说的话,因为他现在失魂落魄,根本没有精力再关心我。
“那我去哪里找你!”我歇斯底里,他被我这一嗓子喊的回了点魂,从口袋掏出一张纸。
“这是,我北京的地址和座机号码。”他站起来,把纸递给我,道:“以后来找我吧,等你考上大学,考上北京,我在北京等你。”
我们抱在一起,接了最后一个吻。我用力的抱紧他,仿佛要把他揉进我的身体里。
“今天是6月6。”他的脸贴在我的脖颈,道:“每年的今天,我会放一盏孔明灯,写上你的名字,当放到第六盏的时候,你就该来找我了。”
“好。”我最后一次,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道:“每年的6月6,我也放一盏孔明灯,写上你的名字。”
“嗯。”
这就是,我的初恋。
第12章
我回老家,是来收拾我妈的遗物的,我爸给我打电话说我妈不行了的时候,我还在手术室里,等我从手术室里出来,我妈就去世了。我参加完葬礼,赶回老家整理完我妈念念不忘的遗物,就来参观曾经的母校。
然后就想起了往事,不堪回首。我用手机拍了很多照片,打算等找到刘瑞了,就一张张翻给他看。
看这学校荒废的程度,很有可能在我当时走了不久之后,它就倒闭了。
当年刘瑞走后,我和大头就转学了,到城里读书去了。
我们哥俩儿,这么多年,就没再回来过,大头也在高中毕业那年,辍学了。
九年前,我就去了北京,我如愿的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学府,当然没有清华北大这么厉害,倒也是一所211学校。
我到了北京后,直接开了手机导航把他当年给我的地址填了进去,那条路还在,名字都没改,就是街上的老房子都拆迁了,他也已经搬走了。
于是,我想着,他年纪跟我一样大,我上大学了,他肯定也考上了,以他的成绩,考上清华了吧,于是,我在北京,找了他九年。
上学的时候,我兼职打工之余,北京的学校都被我逛遍了,也没有找到他的身影。同学们看我疯狂的往清华跑,以为我找了一个清华女朋友。
后来毕业了,我在医院实习,做了外科大夫主治医生助理。我记得他以前说,他想当医生,于是,我高考志愿就报了医学院。
我频繁的换工作,只为在一家医院能遇见他,导致我工作五年了,还是外科大夫主治医生的助理。
我又换工作了,这次换到了解放军306医院。
这家医院是一所三级综合医院,在朝阳区。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能在这里,再次遇见他。
那天,我心情复杂的把家里打点好,就坐上回北京的火车。
夜里清冷,火车车厢里,一车的旅人,嘈杂纷乱。我坐在窗边,朝窗外看,对着快速移动的霓虹灯沉思。
这时候北京解放军306医院的招聘者给我打电话,说看到了我的简历,邀请我去面试。
我回到在北京外环租的三十平方,简单整理清洁一下就去面试了,没有第一次面试时的忐忑心理,也没有找到工作后的兴奋感觉。这么多年,一个人的寂寞让我对生活产生了麻木,有时回想起过去,甚至在怀疑,这真的是我过去的经历,而不是一场梦吗?
我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地铁才到目的地。到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在门口就能闻见,而我也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
我找到前台,说我是来面试的,她把我带到了主任室。
“主任让您先在里面坐着等一下。”小护士轻声慢语,说完就走了。
我打开门,走进去,在主任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我打量这间办公室,和别的办公室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窄小。除了一个方桌,一间消毒柜,一个垃圾桶,和一个挂衣架,什么都没有。
房顶上,挂着一个空调。
我看到桌子上摆放的资料和电脑,突然,我被放在桌子上的名片吸引了目光,我呼吸急促起来,这是……
主治医生:刘瑞
刘瑞!我瞳孔猛缩,眼睛瞪大,死死的盯着这个名字。这时,门口的把手传来声响,有人开门进来了,我转头,就看到了那个我寻找了九年的人。
刘瑞手里拿着一杯水,还在冒着热气,步伐悠然的开门进来,在与我对视的那一瞬间,他也僵在了原地,我知道,他认出我来了!
“我……”我紧张的站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却释然,朝我笑了笑,道:“坐吧。”
我坐了下来,然后他坐到我的对面,他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就是人变的更加成熟了,五官比以前还要立体,戴着眼镜,身高大约有185,肯定俘获了不少妙龄女子的芳心。
他问了我几个跟面试有关的问题,就没有再说话了,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我刚想问他,门口传开了敲门声。
“请进!”刘瑞拿起不锈钢杯子,喝了一口热水。
是刚刚扎着丸子头的小护士,她推开门,露出一颗脑袋,有些俏皮的对刘瑞笑道:“主任,嫂子叫你过去!”
刘瑞的背部有些僵硬,他愣了一下,然后道:“我知道了。”
随后他起身,准备出去。
“你”我已经好多年没落泪了,我妈死的那天,我的心脏闷闷的,但是就是哭不出来,就像是我世界里最后一点光明都被带走了。那种压抑在心里的感觉,我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那天,我喝了很多酒,可就是喝不醉。
世界不是没变吗?第二天我爬起来迎着朝阳的晨光想着。
“结婚了啊~”这句话说完,我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像是再也憋不住了。
第13章
“嗯,所以我们……”他站在办公室门口,手握在门把手上,话还没有说完,就拉开门出去了。
“艹!他妈老子找了你九年,老子……”我忍不住破口大骂,说到后面我已经泣不成声,“他妈我爱你啊。”我把头埋在桌子上,像个孩子一样,痛哭起来。
“呜……”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失魂落魄的坐着,连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看到他重新坐回我面前,我的眼珠才有了点神韵,我也不绕弯,直接问他,道:“你以前说喜欢我,是不是都是骗我的?”
他静默了好久,道:“是。”
“放屁!”我怒吼,道:“是不是骗我的,他妈我能不知道!你是真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我哀求道。
他皱着眉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我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我设想过无数个我们相遇的场景,唯独没有想过是这样的。
我像泄气的气球,瘫坐在椅子上,道:“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走后,我就转学了,到了新学校,我对你念念不忘,唯一的信念是去北京找你,我拒绝跟别人交谈,拼了命的学习。大头都被我的模样吓到了,问:林子,你怎么了?我也不理他,每年6月6,我记着,每到那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因为,我以为,你和我一样,会在那天……”
“别说了!”刘瑞摘下眼镜,打断我的话。
“是不是听不下去了,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你的电话,我后来打不通了?”我绝望的发出最后一问,他都结婚了,我还纠缠什么。
“我……”他擦了擦眼镜,重新戴上,道:“我家里拆迁了,当时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买的是大兴老城区最脏破旧的老房子,没想到,我爸去世后,没过一年就拆迁了。我妈,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把我们家座机电话切断了,我忘了告诉你,后来,我给你打过电话,你住校了,不在家,再后来,我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了……”他说不下去了。
我有些恍惚,恍惚记得我初三有一次回家,我妈说有同学给我打电话,但那个时候,刘瑞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我在新的班级里又没有朋友,就没把这件事当回事,而且当时学习又到了最紧张的时候。后来家里电话机坏了,大家都用手机了,我妈就一直没有换新电话。高中的时候,我想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家里肯定换电话了,而且他从来没有给我打过电话,直接考上北京去找他吧,也没两年,没想到这一找,就是九年。
我渐渐回忆起从前的事。
“我高中的时候有了手机,然后手机里出现□□、微信的联系方式。”刘瑞说道。
我也是高中的时候,有手机的,初三那年村里通了网,慢慢有了□□号、微信……
我深呼吸,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我大口大口的喘息,但凡我们晚认识两年,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我恨过,悔过,挣扎过,现在冷静下来了,问道:“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我能见见嫂子吗?”
他有些讶然。这次他沉默的时间很久,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他定定的看着我,看我一个大男人,脸面也不要的在他面前泪流满面,诉诸衷肠。
深深的叹息了一口气,这声绵长的叹息里带着无可奈何。
“我,没有结婚。”他道。
我彻底懵了,一扫之前的阴霾,疑惑的问道:“那你为什么骗我说……”
“你以为只有你,付出了很多吗?”
他的背挺直,回忆的神情让我知道,他的思绪飘回了多年前。
“那年高考是6月7,高考前一天晚上,八点钟,我才想起,我们约定的孔明灯,还没有点上。以往我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但是高考的压力让我忘记这件事。当天夜里,我骑自行车沿着温榆河岸边疯狂的骑行,去百货店里买孔明灯,6月6,通常只有他们一家常年卖孔明灯。我清楚的记得,凉风拂过我的脸庞,连我内心的那一点压力仿佛都释然了。这本来是好事,可以解压,可是没想到的是,天公不作美,回来的时候,下了一场雷阵雨,暴雨滂沱,我淋了雨回家,第二天就感冒了,孔明灯也没放成。本来呢,我都拿到了清华大学保送名额,没想到高考发挥失常,我连清华大学60分降分录取的分数都没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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