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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之城(近代现代)——完颜清潇

时间:2020-04-29 15:06:17  作者:完颜清潇
  严郡知道周晋绝对有这点眼力见儿,所以选择点到为止,适时地给他台阶下:“光一两个面包,也不值得你出卖秘技,我知道。
  不过我能给你的,可不止这些,”说着,他从前襟口袋里抽出一张大约半指宽的字条,压在面包底下,旋即松开了少年人的肩,“识字的吧?去这个地方找我,带你干票大的,比赚点儿糊口的佣金可好得多——周,晋。”
  说完,他起身整了整衣衫,朝巷口走去。
  周晋也跟着站起来,手里拎着那把刀:“我的规矩,”他轻佻地说,“不跟赌场的人合作,你也可以按你的规矩,现在、在这儿,捅死我。”
  严郡回过头看着他,隐约有些惊喜:原以为连威胁带引诱,到了这个程度,这么一点儿大的小屁孩怎么都该乖乖上钩了,周晋却还保持清醒。
  不仅清醒,还胆大。
  ——这正是严郡需要的。
  “放心,我不是赌场的人,虽然我的保镖是赌场派的。”
  “那你是什么人?”周晋眉头皱起来,尽量不显得太急躁。
  严郡看得出,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你来找我,我告诉你,”他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开去,最后给周晋撂下两句话,“时限一周,要是没来的话,你应该知道我总有办法找到你。”
  -在梅菲斯特城区外沿,和公路还相隔一片被精心养护着的人工树林的地方,有一处名叫“诺托斯”的住宅区。
  也许因为它坐落在城市的南部,才会被人们以南风神命名;也许是住在这里的人,在某种程度上让人们想起那个给人间带来疾风骤雨的无妄之灾的神祗。
  只要进过诺托斯的人,无需谁赘述,就都能看出这地方的不凡。
  抛去那些设计考究的建筑样式、童话般精致完美的园林布置不说,光是能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里造出这样闹中取静、开阔舒展的宅院这个事实本身,就足以显示此地居住者们的身份之显赫。
  那天晚上,周晋一看那纸条上写着的地址,就知道是这个住宅了。
  他没有动过不去的念头,因为严郡实际上根本没留给他什么选择的余地:这个看似是交易的邀请,说白了不过是强买强卖而已。
  ——不过他确实想过,就自己这幅尊容,邋里邋遢,一身下等平民才会有的腥臭味,搞不好压根儿就进不去人家住宅区的门。
  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
  周晋这辈子最痛恨被人刀架脖子上威胁,陷入被动的感觉就像是陷入沼泽, 你处处被它掣肘,动弹不得,然而你摆脱不了它,就连求生和挣扎都是被它逼出来的、身不由己的本能。
  所以在去找严郡之前,周晋感到自己内心仿佛是撕裂的:一部分的他发狠地想着,干脆就抵死不就范,最多让这个灾星再找上门,直接杀了自己,这烂得发臭的一辈子也算有个干净爽快的了结;另一部分的他却惦记着严郡讲的“大生意”:如果能拿到一笔数目可观的钱,就能比计划中提早很多年离开这座炼狱。
  虽然严郡的话无凭无据,周晋无法让自己相信他真的和赌场没有关联,但是万一呢——在赌桌上,赢下一个大注,玩儿的不也是这个“万一”吗?两相矛盾的结果是,他最终站在了通往“诺托斯”的宽阔行道边,但穿着破烂,以这种极为幼稚的方式宣告自己的抗拒。
  保安神色怪异地打量他,他挑衅地瞪回去,脸上挂着漠然的冷笑。
  “找谁?”“找十三号。”
  周晋说。
  保安不说话了,目光在周晋身上扫来扫去。
  周晋被他看得内心烦躁,啧了一声,语气尖锐地讽刺道:“你要么给他们打个电话,问他们要不要接待我;要么直接赶我走,这么看着我,能看出什么呢?——还是你觉得我这身衣服多看几眼就会变成高定礼服?”那保安显然不太情愿采纳他的建议,但他眼睛很尖地看见十三号的主人就在不远处。
  来人正是严郡。
  走到近前以后,面无表情地冲已然装饰好礼貌笑容的保安点了点头,回身对周晋说:“欢迎。”
  话音未落,他已经悠闲地往宅区里走去,周晋毫不拘谨地跟在他后面,一路上连抬眼打量都懒得,就好像走在这样奢侈的地界上,跟走在他容身的荒凉凄惨的阴暗巷道里其实并没什么两样。
  十三号是个有着高而窄的门廊拱顶的四层小楼,进门装的是那种最古老的要用钥匙开关的锁。
  严郡亲自上去开门。
  整幢楼,包括院子,除了他以外没有第二个人居住,没有侍从,没有管家,也没有家人。
  楼里弥漫着一股缺乏人气的房屋特有的灰味儿。
  周晋跟着严郡走进二楼的小会客室,他坐下以后,严郡十分一视同仁地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并一模一样地也给他倒了一杯。
  沙发以三面环绕厚重的红木大茶几。
  他坐在一侧的客位上,严郡坐相邻的主坐。
  从周晋的位置看出去,能看见葱葱郁郁爬满了窗台栏杆的藤蔓,植物被打整得很好,枝蔓粗壮,但是规规矩矩地照着主人想要的模样生长。
  严郡点燃一支长相有些奇怪的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大得有些夸张的长沙发上只坐了他一个人,他姿态舒展而懒散,端着酒的那侧手肘搭在靠背边缘,酒杯被他从杯口处用四个手指捻着,来回晃荡。
  等了有几分钟,严郡都不说话。
  周晋百无聊懒地喝了一口酒,开始望着窗外的绿植发呆。
  他的一举一动被严郡尽收眼底,但严郡不着急,像熬鹰一样熬着他。
  还不到二十分钟,周晋就坐不住了。
  严郡饶有兴味地观察到,周晋即使在失去耐性的时候,也不会像多数人那样动来动去,更没有要主动打破寂静的意图,但他会死死握住拳头,胳膊上的肌肉崩得线条分明,那双像没有生命的玻璃珠似的眼睛里,会迸出极具攻击性的光亮。
  让人想起捕食前一秒的年轻猎豹。
  “那天你看破了荷官的小伎俩,”终于,严郡开口了,“她做牌的速度很快,但你每一个动作几乎都记住了。
  就连洗牌机里的情况,你也能捕捉到,不简单。”
  周晋“切”了一声,向后一倒,靠在沙发背上:“你既然都知道了,还找我干嘛?”严郡微微挑了挑唇角,继续陈述:“但你只看了她四局,就让那个男人全押对子,你低估了她做牌的能力。
  如果那天再多旁观两局,你就会知道不能那么赌。”
  说完,他好整以暇地看向周晋,好像早知道这几句话能引起对方的兴趣。
  果然,周晋脸色变了变,质疑地回视严郡。
  然而让周晋怒火陡增的是,对话才刚刚触到关键处,让他起了好奇心,严郡却恍若未觉,令人扫兴地转开了话题:“那天你赢,是很幸运的。
  ——在赌局里光靠运气的人赢不多,但是如果没有运气,一个牌桌上,五十二张*、五十四张*、甚至四百三十二张牌*,再懂看懂算的人,也未必能保证聚局局赢。”
  周晋咬牙注视着严郡,他那双上目线长而锋利的眼睛,此刻敛住了全部的张扬,沉静得如同一潭深水一般回望着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晋厉声问道。
  “在说服你入局,”严郡转开目光,手一压一推,把酒杯扔在了桌上,随手从旁边杂物盘里抽出一张纸,细致地擦掉溅在指尖的酒,又从盘里拣出两枚银质的收藏币,摊在手掌上递给周晋,“挑一枚,我们玩儿个游戏。”
  *注:52张:按照德州扑克的规则,一副牌中要摘出大王小王54张:正常一副牌的数目432张:一些纸牌赌博(百家乐等)最多可以使用八副牌
 
 
第6章 
  周晋只看了那两枚银币一眼,就不留余地地回绝道:“我没钱。”
  “你不需要出钱,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严郡说着,打开自己的钱夹,先是抽出两张大面额的纸钞压在红酒杯底,又从杂物盒里抓出一大把硬币,都是一块或者两块的。
  他手里飞速动作,不一会儿就把两种币值分开,整齐地码作两堆,然后又像分筹码似的,把两摞分别剖半,推到周晋面前,说道:“你就当我是赌场里的客人,这些是赌资,赢或输都不归你”说着,他又指了指酒杯底下的两张一百美金,“那些是佣金,如果赢了我,两张都归你,如果输了,一张归你,如何?”周晋怀疑地端详着他,却从严郡的眼神中找不到半点可疑的行迹:好像无论怎么看,都是自己稳赚不赔。
  “行吧,”他妥协地选取一枚银币,道,“说说规则。”
  严郡满意地提了提唇角,点了点剩下那枚银币朝上的一面:“这是正面,规则很简单,你可以自己选择出正或者反,每一轮如果同为正,你赢三块钱,如果同为反,你赢一块钱;如果一正一反,我赢两块钱。”
  严郡一边说着,周晋就一边在心中掂量,凭他的经验来看,这是一个绝对公平且简单明了的规则,没什么可挑剔的,而且作为双方都拥有极高掌控权的对局,连出老千的可能性都基本不存在。
  准确来讲,这确实只能算作一个对弈游戏,根本算不得赌博。
  周晋愈发看不明白严郡想做什么,渐渐生出一丝好奇心。
  “可以,”他点点头道,“多少轮算一局?”严郡风度翩翩地摊开手掌朝周晋指了指,道:“随你。”
  周晋也不推辞,立时决定道:“那就二十轮,开始吧。”
  第一局只进行了一半,周晋就发现,严郡每一轮出牌时看似审慎,其实似乎早已决定好了选项。
  他十六岁起替人在赌桌上周旋,旁观过无数的赌客,对阵过各式各样的对手,像严郡这种从一开始就把整个局面装在脑子里,甚至推演好自己和对手每一步的类型是相当少见的,而且一般见到这样的,周晋绝不会贸然插手,因为知道自己绝对赢不了。
  前半段有赢有输,总体来看,周晋面前的硬币堆还是小有增长的,然而到了后半期,局势不知怎么忽然就逆转过来,没有明确翻盘的时间点,好像是在这二十轮之中,周晋这边的硬币就莫名其妙地全都去到了严郡手里。
  而严郡本人对这个结局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并把纸钞递给周晋。
  后者没有接,而是说道:“再来一次,五十轮一局。”
  严郡心下一动,意识到这就是他在等待的契机了。
  会客室里光线刚好,有些西垂的太阳把不太刺眼,也不太暗淡的光投到周晋脸上,他的所有面部表情、眼神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严郡眼中。
  严郡不动声色地观察,发现在要求再来一局的时候,周晋果然和上次一样,没有显露出一般赌徒那种对获胜的执念,即使明知道获胜会多拿到一百美金。
  写在他脸上的神色更多是一种精细、沉着和认真,说话的时候,周晋甚至没有将目光挪向严郡的眼睛,而是专注地盯着他的手部。
  显然,周晋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次的输赢当作巧合。
  “好啊,难得你有兴趣。”
  严郡从善如流地笑了笑,打算再次均分作为筹码的硬币,却被周晋拦住了。
  “不用,就这样。”
  严郡看这少年一脸严肃,势必要搞清楚其中隐曲的样子,心里不觉也起了玩兴,原本只是想小露一手,为顺利拉周晋入伙增加些筹码,最后却陪着他玩满了五个回合。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坐在我对面的周晋也跟着笑。
  我从他的神色中看出浓浓的怀念:那个晚上,在谈起他在梅菲斯特的过往时,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色,让我终于有感觉到,那些混迹繁华之城的时光——或者至少是在那里遇见了严郡以后的时光——对他而言总还是有幸福的、美好的片段。
  墙上的时钟已经走向凌晨三点。
  窗外一片寂静,高瘦的路灯在细雨织成的雾中盈盈洒落着光辉,街道上不再有游人的影子,我看到,街对面的店铺全都打烊了,大门落锁,看过去一整片沉眠般的黢黑。
  周晋站起来,问我想不想喝点儿酒。
  我问他还不准备关店吗,他说,要营业到最后一个客人离开,这是老板的经营准则;而且他也还愿意再和我聊聊——如果我想听的话。
  我有些奇怪,因为之前他说,他就是这家店的店主。
  周晋在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我也是,他也是,两个老板。”
  我想问另一个人是不是严郡,但我隐约记得,当初在梅菲斯特听说关于红骑士的传说时,听到的是一个十分令人唏嘘的结尾。
  我害怕太早揭晓血淋淋的结果,以至于无法再面对过程,虽然心底愈发好奇,却反而不太敢问了。
  我也要了一杯酒,请周晋帮我挑选。
  他给了我一杯甜味的果酒,有乳酸的味道、草莓的味道,只有一点点酒精味。
  我其实是更爱喝龙舌兰的,或者白兰地,像这种喝起来都不太像酒的饮料,平时很少会选择。
  ——我想,周晋大概很缺少看女孩的直觉。
  我又问他要了一杯红酒,品尝着那略带涩意的浓郁香味,想象许多年前的那天,两个男人在没有人气的住宅里,玩了大半天猜硬币游戏的场面,越想越觉得幽默。
  那是完全能预料到结局的对局,我忍不住笑起来,边笑边引周晋继续说:“我猜你那天输得很惨吧?”“是啊,如果那天是真刀真枪赌,我已经输得只能砍胳膊赔给他了。”
  他点点头,玩笑地摆出一副懊丧的神色。
  而那双眼睛里面闪烁的光,则透露着他时至今日还为这段相遇倍感幸运的真心。
  “后来我才知道,严郡是不需要在手上下功夫的人,”他摇晃着酒杯里的液体,再次陷入回忆,“他只要动脑子就可以了。”
  我没有再说话,沉默地等待着他继续下去。
  而周晋在继续讲述以前,忽然问我:“你听过柯朗数学研究所吗?”这问题倒让我始料未及。
  这个著名的高智商人才聚集地,我是略有耳闻的,不过真的在现实中和它产生关联,又是另一番新奇而令人兴奋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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