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摸摸鼻子跑去厨房倒水。
这一沉默,就都看出来了。
许知远一下找到了快乐的源泉,巴巴地迈着小碎步冲到客厅,兴奋地扯着许文远问:“他他他,他是不是不行?”
“??????”
罗子君“蹭”地一下瞪他。
许文远拍拍美人儿的手,又给他连发了十个大红包,把他哄到一边玩去了。
徐晨陪着刚结束巡演的李亮在一边睡觉,头也不抬。年晁云假装和他们家老戚打牌,嘴角的弧度是控制不住地上扬。
罗子君闭闭眼睛,觉得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小孩在厨房徘徊了半天,端了杯热茶出来,一本正经补充:“罗叔叔可以!我……帮他,咳,每次都很久……”
?????
年老板终于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连老戚都偷偷弯了嘴角,许知远更是抱着肚子在沙发上打滚。
罗子君觉得自己从额头到眼角都在疼,他哀伤地看着小孩:“宝贝儿,你可以不说话。”
这边都城易还在恍神,林小圆忽然又叹了口气,有点羡慕地说:“开玩笑,其实我挺羡慕你们的,一直很羡慕。”
小孩咬着勺子一抖一抖:“你不顺利?”
“说不上来,算了大过年的,以后再告诉你,一会儿我还要陪庄大少爷去医院。”
“他病了?”
“不是他。”林小圆两三口就吞了三明治,一抬手包装袋化成一道漂亮的弧线,准确落进路边的垃圾箱里:“是他亲妹妹,从小心脏不好,当时他送她去美国也是因为病,医生说很难活过20。”
这件事庄世怀好像也一直没有和他们说起过。
难怪庄世怀着急要那个药方。
小孩若有所思地跑到书房门口,本来想敲门,又怕打扰他,转了半圈刚要离开。
书房里老罗喊了:“进来吧。”
小孩探进半个脑袋小心翼翼:“不会打扰你么?”
罗子君往椅背后面一靠,摘下眼镜,对嘟嘟招手。小孩小鸟似的飞奔过去,抱着他的罗叔叔亲了半天。
“怎么了?”
“我们能,早点把药方找出来么?”
嘟嘟把前因后果对他说了,罗子君抱着他沉默了老长一会儿:“我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掘地三尺,单凭普通本事,很难把它翻出来,但可以试试。”
罗子君还有话他没往下说,但抱着他的手臂却用力过度,收拢了。小孩忽然懂了。
罗老师一直不出手,是因为他在害怕。天不怕地不怕的罗老师,在害怕。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害怕他被夺舍,害怕现在的自己消失,害怕那些未知的、不可控的事情,那些非做不可的事情,把这个宝贝从他身边收走。
所以不敢再碰他,不敢再多挖掘一步。
小孩忽然很难过,很心疼。
他跳出老罗的怀抱,哒哒哒跑回自己屋子,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淡蓝色的日记本——这是当初《猜猜我有多爱你》的绘本套装附赠的。
他又哒哒哒跑回老罗身边,往他跟前一窝,躲在他怀里让他整个圈住自己。
日记本附带密码,四位数很简单,就是老罗的生日。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是我了,你就给那个人看这本子,我把我们的故事都记在上面,我看了就肯定会想起来,我会努力回来找你的。”
日记写了好几年,从一开始歪歪扭扭,还用拼音替代,图文并茂的几行,到最近整齐规整,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中间有些页码已经被翻烂了,写错了橡皮也没擦干净。
小孩小孩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着,就好像时间突然倒退了十几年,自己都有点怀念。
突然他觉得头顶有点儿凉意,一摸一手水渍。小孩抬头,看见一个泪流满面的罗子君。
他把手臂收拢再收拢,像是要把小孩揉进自己血肉骨头里:“放屁,管你消失到哪里,老子上天入地都要把你抓回来。”
罗老师又骂人了。
又又又又又爆粗口了。
小孩却爱死了这粗口,笑得眉眼都弯得看不见了,他反手一勾,把罗子君的脖子往下压。
“要亲亲。”他说。
罗子君眼里落了星辰,温软下来满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好,亲亲。”
年三十一过,那帮狐朋狗友出国度假的度假,消失的日常消失,罗老师决定带着小孩再回一次老家。
小镇今年推进文化改革,很多原来名不见经传的博物馆、科普馆、名人故居,都开始热热闹闹地宣传开放了,一下引来大批人流。
还有一间原来香火并不旺盛的寺庙,今年居然也排起了长队。
门口两棵大树上挂满了各种红丝带,小木牌和许愿签。
小孩好奇地看了半天,很神奇,大部分都是家长写来替孩子求学业考试的。当然也有少部分是许愿身体健康,平安如意的。
总之都是很琐碎平实的愿望。
罗子君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问他:“你要写么?”
小孩抿嘴一笑:“不了,我现在挺满足的,没什么愿望。”
冬天的太阳照在他头顶,合着这个微笑,闪得罗子君有点眼花心悸。
他牵起小孩的手,把他悄悄带到小院的一间厢房门口。
楼上传来隐隐念经的声音。
“我其实一直都挺不喜欢诵经的声音,听着难受,浑身膈应,但小时候我爸妈老带我来,后来有快十五六年没来过了吧。”
小孩应了声,他没说,其实他也难受,心慌气闷,想夺门而出。
门开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把他们迎进屋。
罗子君毕恭毕敬,管他叫“师傅”,但那人也没有穿着寺院的僧袍,只是冬日寻常老人的打扮,见到罗子君一点也不惊讶,给他们沏了壶茶,只说了句:“回来了?”
罗子君应了声,一屁股在屋里坐下,笑着说:“您老人家别来无恙?”
老人摆摆手:“还行,年纪大了就这样。”
老罗转头对小孩解释:“小时候我爸妈常带我来这儿,我不爱在前院呆着就一个人偷偷溜过来玩。”
老人不吭声。
“师傅在我小时候,就说我前缘未了有执念要解,一会儿又说我命中凶煞,那合着就是我一辈子求而不得呗,不然找了对象一身凶煞不是害人嘛。”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小孩笑。
小孩对这老头莫名有点敬畏之心,怕罗子君这么说,彻底得罪人,就悄悄在桌底下撵了他一脚。
没想到这大师也不恼,自顾自一面斟茶,一面淡淡看了眼小孩、
这一眼把小孩看得心里直犯怵。
老头最后也没多说什么,只回了罗子君两个字:“天意难违。”
第44章 出柜坦蛋蛋
这次回老宅,罗子君先带小孩回了趟祠堂。
主要是这次嘟嘟的身份不一样了,罗老师觉得应该郑重地,把他介绍给那帮老祖宗们,
小孩很紧张,手心被汗都打湿了。
罗老师捏捏他手上了三炷香,拜了几拜。
罗子君开口说:“情况就这样你们也看到了,这个人是我一辈子要守着的,他很好,特别好,我很喜欢他,也希望你们都喜欢他。”
一席话说得很有罗子君的风格。
出来的时候小孩没忍住,撞撞他胳膊肘:“你的……列祖列宗如果生气怎么办?”
从祠堂出来的阳光太刺眼,罗子君没忍住眯了眯眼睛哈哈大笑:“有本事就出来打我。”
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真的是很有罗子君的风格。
晚上两人睡在大宅子里,听屋外淅淅沥沥开始落雪,斗大的雪花在冬夜里纷纷扬扬,玻璃窗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雾气。
罗子君用被子把小孩裹在身体前,下巴也搁在他头顶蹭来蹭去,暖得不行。俗话说得好,饱暖思那个什么,这人一旦舒服了,手就开始不守规矩,这里捏捏那里揉揉,一会儿摸一把他胸口,一会儿又搓搓他大腿。
“宝贝儿你最近是不是长肉了?”
嘟嘟被他圈在怀里太舒服,困得直打瞌睡,对他这种无休止的骚扰行为有点儿迟钝。
“嗯?”
“挺好,再接再厉,以前太瘦了,现在这样抱起来手感好。”
罗老师的手顺着他腰窝按了两下就收手了,柔软有弹性,让他心猿意马,下身的棍子支起来顶着小孩屁股,要不是嘟嘟昏昏欲睡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又该骂他流氓了。
罗子君叹口气,开始从马哲默背到清心咒。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外头居然银装素裹一片,屋檐到树上居然铺天盖地都是棉白色的积雪。这天气在南方是相当罕见的。一般南方多是雨夹雪,下了一夜第二天也徒留一地的雨水,不存在什么积雪的说法。今年是有异象。
罗子君又是被梦惊醒的,梦里一情一景过于真实,他脑袋有点发愣,刚要披衣服,发现小孩居然也醒了,定定看着天花板发愣。
“怎么了?”
罗子君大手揽过他肩搓了搓。
“啊,做梦了。”
小孩反应有点迟钝。
罗老师皱皱眉头,突然有一种预感:“跪着挨板子了?”
小孩吓一跳,以为他有特异功能:“你怎么知道?”
罗老师满脸复杂,和他一合计,两人居然做了同一个梦,双视角。
梦里,他俩手拉手在祠堂跪着,罗子君把小孩牢牢护在怀里,相当硬气地说:“你们别碰他,要打打我。”正对着他们是俩白发苍苍的老人,罗子君依稀感觉是自己的外公外婆。
他外公指着罗子君的鼻子说他不孝,外婆在边上一边拦着一边安慰他说:“老头子算了,我们君君自己有主意。”
梦的最后没有结果,老人同没同意自然也是不知道。
老罗心里一合计,就拉着小孩去给老祖宗又上了次香,两人手拉手再去吃了两碗锅盖面,回来就准备着手翻药方的事儿。
他们把房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什么影子都没找到。捣鼓书房的时候,小孩被椅子绊了下,没站稳背砸在书架上,一借力书架晃了几下,顶上那堆瓶瓶罐罐夹杂着灰尘就噼噼啪啪往下掉。
罗子君反应快,一把揽过小孩把他按在怀里,自己劈头盖脑被砸了一顿,痛得要命,耳边还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
小孩脸色煞白地看着地上一堆白花花的瓷器。
“这是……多少年的?”
“不知道。”罗子君无所谓地耸耸肩:“一两百年吧。”
嘟嘟倒抽一口冷气,脸更白了。
但巧的是,瓷器碎了,居然掉出来一个锦囊,一看就是上好的布料,手工缝制,还是有好些年份的那种。
两人心跳到飞起。
锦囊里有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两个男人,一个手搭在另一个肩上,头挨着头很近,其中一个面容清秀,眉眼间笑得甜蜜。他把长发挽在脑后,脸上似是还有两个梨涡。男人旁边的那人,照片被剪了,只能判断出身高要比长发的那人高出许多。
这个长发男人罗子君熟悉,嘟嘟也熟悉。
千百次在两人梦里出现的姜子苓,就像他们的老朋友,一眼就能认出来。按这逻辑,那边上那人会不会是……?两人小心翼翼,紧张地呼吸都要停了。
锦囊里还有一块不知道什么用处的机巧碎片。
看到碎片,小孩脑袋里金光一闪,飞快去扒老罗的领口,把之前自己送他的那条怀表链子掏出来,一比对,上面的花纹和锦囊里的碎片居然是一样的。
碎片卡进去之后,从来没打开过的怀表“咔哒”一声,居然分开了。
这哪里是怀表,里面居然藏着一张被剪过的黑白照,正好可以拼到原来的照片里。照片上的男人英气逼人,和罗子君居然有八分相似。
是谁不言而喻。
罗老师和小孩都沉默了一会儿,一点细碎的线索逐渐在老罗脑海里拼凑起来。
“我老祖宗,也就是那个庄百部,是格物司专门研究偃甲的,这种小机关对他应该没什么难度。他当时设计那个东西,应该花了不少时间,如果我没记错,庄世怀给我的日记里有记载,庄百部当时为了研究这个足足半个多月没出门。”
“我感兴趣的是,这照片为什么要单独剪下?”
是的,单独剪了,把对方的影像随身携带,仿佛是带着某种郑重的承诺,天各一方,生死离别。
小孩捏着照片坐在书桌前,愣神了好一会儿,罗子君还在翻线索,不多会儿,他一回头,发现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桌边上睡着了。
罗子君轻手轻脚把他抱到床上,密密盖上被子,又在他额前印下一个吻,自己一个人继续倒腾线索。
快临近下午一点,罗子君想着应该带小孩去吃午饭了,他跑回卧室,发现嘟嘟已经醒过来披了外套坐床边上发呆,眼神定定看着窗外。
“醒了?”罗子君问。
小孩听见声音回眸,这一刹那,罗老师心里飘过一抹说不上的变扭。
不像以前他习惯性地抿嘴,这一次笑,小孩单边嘴角一勾,眉毛和单侧的眼角上扬,划出艳丽的弧度。他的眼神在罗子君脸上流连很久,带了点儿贪婪和痴情,还多了一丝丝的,春意盎然。
“嗯,鞋。”嘟嘟理直气壮地伸脚。
罗子君皱皱眉头,不动声色地单膝下跪帮他穿了。嘟嘟两手一撑,从床上一跃而下,一蹦一跳出门了。
是的,一蹦一跳。
前所未有的孩子气。
古镇下午的时候,各种小摊贩热热闹闹摆满道两边。
小孩举着一串糖葫芦,又蹭蹭跑到做麦芽糖的摊前面,弯腰看了半天,恳切的目光投向罗子君。
罗老师叹口气:“你吃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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