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我得回去了。”白濯十分糟心。
“你如今住哪?”乔央离试探性问道。
白濯道:“住天宫。请殿下放手,不然老子要打人了。”
乔央离从善如流,松开手,见白濯走人,他立马跟了上去,既不开口,也不似寻常跟踪人那样躲躲藏藏,就这样大摇大摆跟着,让人无法忽视。
白濯走到哪身后都有条大尾巴,他一心想甩开乔央离,索性往人堆里扎,看这厮还跟不跟得上。
对自己的长相一无所知的白公子忘了,他即便穿着暗沉的黑色,单凭一张脸、一个身影就足够让人将他从人群中分出来,更别说他身后还背着醒目的于鹤。
两人你追我赶,不知疲倦,绕了大半夜还是如胶似漆地没有分开丝毫。
白濯站在桥头,怒指离王:“你究竟想干嘛!”
“白姑……”
“白姑娘真的没来!你要是在篷州找得到她,老子跟你姓!”
乔央离打量着他,不得不信了,突然十分后悔去抢大皇子巡视江南的职务了,现在也没办法马上回京。
怀春少年的心崩崩裂。
乔央离道:“行吧。那你怎么带着于鹤?”
“我的琴我想带就带。”白濯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众所周知,于鹤是白濯的爱琴。
果不其然,乔央离皱眉,“你的?”
“我妹妹的。她借给肖辞,我拿来玩玩。”白濯不欲多解释,说完便想走。
乔央离习惯性手一伸,再次抓住了白濯,谁知白濯站定,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有这么一瞬间,乔央离以为面前的人就是白姑娘。
“离王殿下,你是不是纠缠我妹不够还要来纠缠我啊。”白濯彻底没了脾气,抱着臂冷道:“若我将那夜的事告知于她,你觉得你还有脸见你的白姑娘吗?”
乔央离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夜?”
白濯笑了笑,骤然凑到他跟前,几乎跟他脸贴着脸,谈吐间气息全喷在了对方的脸上,“殿下忘了,需要我帮你找回记忆吗?”
乔央离脸轰得红了,猛地推开白濯,无比尴尬,“当时,本王以为你是白姑娘。”
白濯本来只是试探而已,没想到乔央离竟然真的记得。“我可不管,我这人啊嘴皮子溜得很,惹急了啥话都说。殿下的名声我是不敢随意损毁的,不过损损自己的还行,比如啊,我跟妹妹说我是断袖,心系殿下已久,你觉得我妹妹会怎么做?”
乔央离的脸唰地变白,“你敢?”
“有何不敢?”成功吓唬到他,白濯很是高兴,拍拍他的肩膀,“所以离王殿下,我劝你善良,得罪我还不如讨好我。”
离王殿下虚心请教:“那要如何讨好你?”
白濯道:“离我远点就成,我见不到你,自然就不会提及你,你说是吧。”
乔央离道:“本王怎么不相信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你杀了好了。”
白濯:”??“请按剧本走。
白濯道:“您在开玩笑吗?”
乔央离阴恻恻笑道:“本王像是在开玩笑吗?”
说着,乔央离手一挥,平地出现了几个暗卫,目露凶光,将白濯团团围住。
胆大妄为的小白濯笑容一僵,“你……离王殿下,我可是白姑娘的兄长,你敢动我,你就真的别想再见她了。”
乔央离一抬眼,暗卫上前将人抓住,有过路的游人瞧见这阵势,缩在一旁皆不敢开口阻止。
白濯心惊胆战,看着乔央离步步靠近,忍不住闭上眼等死。
岂知,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反倒是乔央离噗嗤地笑了出来。白濯惊觉受骗,重新睁开眼,发现乔央离手上拿着一个让他移不开眼睛的东西。
一支玉簪子。
十分眼熟的簪子。
白濯一把夺了过来,怒道:“这不是我的簪子吗!”
“不是你的,是白姑娘的。这是本王从她那儿拿的,一直忘记还了,今日交给你,帮本王转交给她。”乔央离道。
白濯本能想要拒绝,可暗卫的刀还悬在脖子旁边,能屈能伸的白濯将簪子揣入衣里,“行,还有吗?”
暗卫将刀收了起来,但还是围着人不让他走。
乔央离道:“还有就是乔某不敢信白公子的为人,所以在确认白姑娘真的没在篷州之前,还请白公子随本王走走。”
白濯敢怒不敢言。
篷州近海,夏夜的天气说变就变,两人话还未说完,雨便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一下子将南街的热闹冲散。
白濯反应过来,将于鹤取下来抱在前面,弯着身子护住,生怕被雨淋到。
乔央离左顾右盼,示意暗卫离开后,一把抱起白濯,没等他反抗,飞身往桥下一跳,带着人躲入桥洞中。下一刻,大雨倾盆,溅湿了两人的鞋袜。
两人缩在桥洞中,看着外头的大雨,街边慢慢熄灭的烛光,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白濯靠着角落坐下来,将于鹤拿出细细查看,确认没淋到雨后才松了口气,真挚道:“多谢。”
要不是乔央离反应快,估计于鹤在劫难逃。
“不必。”乔央离靠着他坐下,完全不顾形象,将鞋袜给拖了下来,双脚伸入溪流中,感觉一股清爽之意沿着脚心蔓延而上。
白濯啧了一声,没拦着,指尖轻轻一拨,在雨声夹杂的夜里,回荡出一丝琴音。
乔央离有些意外,“你会弹?”
“不会我背着琴干什么。”白濯盘腿做好,心血来潮弹弄了几声,杂乱无章中颇有韵味,清灵的琴音安抚人心。
乔央离静静听着,忍不住赞道:“挺好听的。”
话落,琴声戛然而止。
白濯一边装着于鹤,一边嘀咕,“真奇怪,我干嘛要弹给你听。”
乔央离:“……你是有多不待见我?”
白濯笑出一口白牙:“十分不待见,希望殿下要有自知之明。”
乔央离道:“你就不怕本王把你按河里淹死吗?”
白濯:“……”
乔央离捧腹大笑,“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好骗。”
白濯微笑,“因为白某也不相信离王殿下的为人。”
离王殿下佯装没听出他话中的讽刺之意,将脚缩了回来,学着他盘腿坐着。
两人沉默了片刻,白濯问道:“离王殿下,你……为何会喜欢白濯?”
乔央离勾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答非所问:“你笑一下试试看?”
亟待解决追求者的白濯十分怀疑,却还是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展颜一笑。同一个人,同一个笑,面前的黑衣少年仿佛跟那日惊鸿一瞥的白衣女子重叠,光影朦胧,亦正亦邪。
乔央离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现在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笑啊,本王就喜欢白姑娘的笑,尽管她好像从来没对本王真诚地笑过。”乔央离偷偷看他,“不过说来,你笑起来跟她真像,如出一辙。”
白濯将头扭到另一边,“是吗,大概是亲兄妹吧。离王殿下,能否再问你一个问题?”
“说。”
白濯手指抠着装于鹤的袋子,犹豫半晌,“您真的不是断袖吗?”
离王殿下十分生气,恶狠狠地瞪着他的后脑勺,咬牙切齿道:“不是,本王府上一个娈童都没有,怎么可能是断袖。”
白濯道:“别人是别人。白濯跟我同胎而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你看我的时候,会不会对我有非分之想?”
乔央离下意识想要反驳,但眼前突然闪过那个吻、刚刚的笑,他突然底气有点不足了。
白濯回头看他,惊恐地退开半尺,“你真对我有非分之想?”
“没有!你跟白姑娘长得虽像,性格却天差地别,本王瞎了才会看上你。”乔央离恼羞成怒,试图用穿鞋来掩盖自己的尴尬。
白濯一点儿也不相信,他也是男的,怎会不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个道理。他死死盯着乔央离,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点别的什么东西。
他目光如炬,看得乔央离周身不舒服,这才悠悠道:“在下就姑且信殿下这么一回。那等雨停了,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可别再跟着我了。至于殿下要如何追求白姑娘,便凭你本事了,毕竟白姑娘爱慕者可是遍布五湖四海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男人白濯亦是如此。
乔央离道:“行,那你也要答应本王,那日的事不能告知别人,尤其是白姑娘。”
哥哥,白姑娘已经知道了。
白濯道:“没问题。这件事只会烂在我肚子里,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暂时达成共识的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伸手握住了对方,像是一种不可告人的发誓仪式。
一场雨还未停歇,白濯浮躁的心莫名静了下来。这一静,困意席卷而来,他听着雨落溪水的声音,眼前越来越暗,耳边乔央离的话已经化作一缕炊烟,飘散远方。
乔央离其实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关于白姑娘的话,他不在乎身旁的人在没在听,自顾自说得起劲,直到肩膀一沉,一颗脑袋砸在上面,他才发现白濯已然熟睡。
这小子比起清醒时张牙舞爪的凶样,还是睡着时看起来顺眼多了,有种莫名的乖巧。
乔央离被自己的想法惊住,险些连人带琴给掀了下去,他刚刚是产生了什么可怕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小剧场= =
第27章 小桥
乔央离吓得冷汗冒了一身,试图将白濯摇摇欲坠的脑袋移开,但他只是抬了一下,白濯立刻拦腰抱住自己,脑袋蹭了蹭,嘟哝道:“娘,别动。”
尽管白濯还用男音,乔央离还是忍不住心神荡漾,毕竟单凭这张脸,就足够让离王殿下斥下千金去保护了。
大概是躺得不舒服,白濯又转了个身子,将脸埋入他的衣裳中,感觉到绸缎的顺滑细腻,睡梦中的白濯以为是在含烟楼堆满锦被的床|上,睡得更沉了。
两个大男子在炎炎夏季抱在一起,实属不易,清醒的乔央离背上的衣裳都被汗浸湿了,无处安放的手搭在白濯的手臂上,亦是炽热无比。
乔央离捉摸不透,他分明是来跟白姑娘雨下执伞,闲庭信步的,怎的就换了一人,还是个男的。
胡思乱想了大半天,乔央离也困顿异常,一手控住白濯,一手抓紧于鹤,确保这一人一琴不会掉河里,这才靠在墙上,慢慢闭上了眼。
自幼生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中,乔央离几乎没有熟睡的时候,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刻清醒,更别说是在这简陋得人都几乎无处落脚的桥洞下。他只是闭目养神,连外头雨何时停的,都听得一清二楚。
雨落,人寂。雨寂,人闹。
天已泛白,南街行人渐多,河中乌篷船也撑出了一两只,有人发现桥洞中二人,还特地停了下来,神色怪异地询问一番。
乔央离通透似明镜,当即明白这人的意思,急忙解释道:“昨夜大雨,这才跟自己弟弟躲在这里的,等他醒了我们就走。”
那人半信半疑,视线落在乔央离那只放在白濯腰侧的手,指尖泛白,青筋凸起,衣服还被按出了一道道褶皱,看来放在那里的时间还不短。
乔央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觉跳进眼前的篷江水的洗不清了,只好笑笑,继续解释:“我怕他掉下去。”
篷州商旅来自五湖四海,为此处带来了众多异域风情,彻彻底底打开了篷州人的眼界,一个小小的断袖,还不至于让篷州人大惊失色。只是醒着的公子风度翩翩,气度高贵,竟然不舍得将人带回客栈,反而是躲在了桥洞下,真是世风日下。
那人忍不住道:“公子,不是我说,你抠得连间客栈的钱都付不出的话,不仅小姑娘不要,连小伙子都不会要你的。”
“啊?不是,昨夜大雨……”
“别解释了,街尾有间客栈,赶紧带人去吧。看这小伙子挺俊俏的,可别把人气跑了。”那人自顾自说着,无奈地摇摇头,撑船而去。
离王殿下指着他离开的方向,憋屈而郁闷。
这么一闹,白濯依旧没醒。乔央离生怕再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赶紧起身,将白濯扶起来,背到了背上。
白濯不太|安稳,又开始说胡话:“别动……别动……妆要掉了,等会儿还要……”
乔央离道,“还要什么?”
“还要……还要……”白濯重复半天,在乔央离几乎要放弃时,才接了话,“娘,我饿了。”
“你娘在京中呢。”
乔央离带好琴,飞身一跃,离开了桥洞。他轻功不弱,带着个人还能稳稳当当穿梭在篷州中,片刻便到了驿馆。
不过他并没有机会带人进去,才落地,背上的人便清了,趴在他的肩膀上回神,“娘,这是哪儿?”
“驿馆。下来吧,儿子。”乔央离将人放了下来,还不忘扶他一把。
白濯的记忆瞬间回笼,他一把抢回于鹤,仔细查看,确保于鹤完好无损后,漠然道:“再见。”
“站住!”
乔央离再次揪住他的领子,被三番五次戏弄的白濯眉一挑,转身狠狠挥去一拳,而早有防备的乔央离一把抓住他,笑道:“事不过三,本王不傻。”
“是么。”
乔央离松开他的领子,另一只手迅速抓住他的手,认真点头,“是的。”
殊不知,他小瞧了白濯。
白濯原本就矮他半截,这会儿双手被擒住,但脑袋还是能动的,他反手拉过乔央离,借着惯力,用脑袋狠狠地撞向乔央离的下巴,白濯力道不清,自己都头晕目眩了好一会儿,乔央离更是讨不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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