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还能算是人吗?儿子跟自己的那些勾当,那些暗中让竞争对手头破血流的勾当,眼瞅着已然被识破,为了保命,为了保他妈龟孙子的狗命!竟然,竟然诬陷自己的亲生女儿,把女儿牺牲掉!
“老大!”
“全副队!”
一时间,大队门口拉架的乱作一团。全一峰看了看自己发麻的拳头,再看看地上那个披着人皮的禽兽,从那张脸上留下来的血,简直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肮脏的东西。
他这才发现身后紧紧抱住自己的是季廉,季廉刚刚还在混乱中吃了自己手肘一记!全一峰赶忙放松了浑身紧绷的肌肉,只见季廉有点呼吸不畅,想必胸口肯定已经淤青一块了。
季廉忍住想给自己胀痛的前胸揉一揉的念头,他心里明白,这里已经失控了一个,不能连他也被情绪牵着走。内心那个黑着脸的小人儿,强压着并不比任何一个人要来得小的怒火,沉着脸冷冰冰地注视着这个黑不见底的深渊。
自以为是的吴杰这算是彻底的弄巧成拙了,牺牲吴敏瑶,无疑会成为彻底激怒吴嘉辉这根□□上的一把明火。那么,吴嘉辉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是去找媒体曝光吴杰的罪行?是要曝光自己的行踪让绑匪意识到人质搞错了?还是……?
“富哥,你马上联络各大媒体,技术组的各位组员们,立即暂停吴嘉辉的所有社交账号,我去季局那里申请紧急网络监控,我们务必全面拦截吴嘉辉的一切曝光!”
对于季廉越俎代庖式的发号施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丝毫没有异议,当即投入到了各自的任务中去。
“糟了!”季廉跑到一半,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缓过神来的全一峰冲到他的身后。
季廉圆瞪着双眼,扭头看向全一峰,“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整一个绑架,就是吴忠利父子兵行险着,为了打压吴杰父子让他们‘安守本分’而演的一场大戏,结果,后者的无耻和险恶却彻底让吴嘉辉失去了理智,那……”
“那吴敏国就真要玩儿完了。”全一峰已经全然回复了冷静,“我去把那玩意儿找出来!”
“等等,”季廉拉住转身要跑的全一峰,“你还记得我刚才在医院里打给你的那通电话么?”
“当然记得。你是想说,无论吴嘉辉为了什么原因跟踪季靖,并且选在今天动手制造车祸……”
“难道是为了让我们分心?”季廉把自己说出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一边是富豪之子的绑架案,一边是自己至亲的跟踪和车祸,即使神探三头六臂,也不见得能兼顾得过来。”
正当其时,于建海的电话打了进来:“老大,我刚刚在追踪肇事车辆的监控录像里,意外看见了一张老面孔。”
“什么情况?”全一峰把手机也凑到季廉耳边。
“你还记得‘增光修车行’吗?我在镜头里看到的那个‘熟人’,有点像当时我跟方芳去修车行侦查的时候见到过的一位修车师傅。那人姓郑,我刚刚把影像传给方芳,她看完后跟我想法一致。但是当时我们只在修车行跟他见过一面,并没有向他要过联系方式,一时半会儿的,恐怕……”
“打给那个会计卫东,曾氏兄妹的档案里有他的手机号码,不行的话他老家的座机号码也在那儿。”全一峰还记得“热心群众”卫东,当时是如何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塞到他手上的。
“好,我立即联系他。”于建海挂掉电话,已全身心投入另一场战役。
吴嘉辉和“增光修车行”?完全出乎全一峰和季廉意料之外的诡异组合。
究竟谁才是义信贸易背后的靠山,才是那个躲藏在邓中义身后的魔鬼真身?
难道当年跟继舅舅的那出大庭广众之下的矛盾,也是吴忠利父子精心设计的一场大戏?
“你上去吧。我来找吴嘉辉。”季廉拍拍全一峰的肩膀,后者朝他点点头,径直向楼上跑去。
城南新区的那个修车行在老板出事后没多久早就关门大吉了,现在换成了一家装修耗材批发店。神奇的是卫东竟然还是在那里当着他的会计兼人事,连手机号码都不曾换过。
“哎哟,记得记得,于警官和方芳警官,好久不见啊。”大晚上的接到来自市刑警大队的电话,对于普通群众而言心情肯定愉悦不到哪儿去,偏偏电话那头的卫东却表现得满心满眼的喜出望外,仿佛白捡了个什么好事儿似的。
于建海将事情掐头去尾地跟卫东说明了来电话的意图,卫东看着手机上刚收到的监控截屏,不假思索地说:“对,是老郑没错。他这件衣服我之前还见他经常穿来着,袖口都破了个洞都不舍得扔,也不见他找人缝缝。不过也怪不得他,他老光棍一条,日子过得粗糙是正常。”
“你们现在还有来往?”
“他早就不在这儿干啦,原本他是修车行的老员工,听别人说他是除了老板以外在修车行里干得最久的了,不过后来走的倒是一个快啊。诶,对了,好像就是你们二位来问话之后,你们那天上午刚过来,那天中午之后就没了他的踪影,连剩下半个月的工资都没结呢,让我好一通找啊。”
“你后来又找到他了?”
“不找到可还行?我手里还拿着人家的钱呢。”别人都是上门讨欠薪,敢情这卫东倒是自动自觉地千里寻债主,硬要把人家都不在乎了的工钱往人手里塞。
“老大,我们从卫东那边得到了郑亿军的住址,并且根据卫东的说法,郑亿军之前在修车行就非常沉迷于车辆改造的技术,平时为人沉默无趣,却是个玩电机的老手。”
“好,你带上两个兄弟一起过去逮他,重点调查他跟吴嘉辉的关系。”
全一峰还在跟于建海交代着,已经在联合小组的办公室里忙活了一阵的季廉跑到他跟前,没等他挂掉电话,就着急地说:“刚刚找到吴嘉辉今晚失联之前的最后踪迹了!”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的?”全一峰感觉到他们离谜底十分接近了。
“他刚才上了一辆车。而那辆车,昨天晚上9:41曾出现在距离吴敏国消失地点五公里外的浦嘉公路近闵东马路出口处。”
全一峰心里咯噔一下,有了答案。他挂掉跟于建海的通话,旋即又拨通了小徐的:“是我。你立刻控制住周锦,带回队里录口供。”
“看来这场绑架果真是那人的自编自演。”季廉把嫌疑车辆的追踪信息交给全一峰,看着他带领在场的队员穿戴好装备鱼贯而出,心里的鼓点打得砰砰直响,“我们还来得及吗?”
城南新区,闵东马路的南端尽头,没有划破长空的警笛声,只有一队训练有素的便衣刑警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路边加油站后的一处平房。
刑警队员们冒着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在一片漆黑中监视着一个鬼祟的影子。
突然,一道强光直插黑夜的深处。那团黑影不自觉地抬起手臂挡住双眼,而那手心里握着的,分明是打火机的形状。
在黑影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高踢腿,让他手中的打火机应声飞出了五六米之外。
“警察!不许动!”
那个鬼祟的男人被四周同时冲出的便衣团团包围,180度立体环绕式的黑洞洞的枪口把他吓得肝胆俱颤,直接跪地求饶:“不关我的事啊!我就是留下来收拾清理的,不是我干的啊!”
这时,一位队员从平房内间冲了出来:“老大!里面还躺着一个!”
尽管那张惨白的脸上,那表情已经扭曲到了非人的地步,全一峰还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内间泛着恶臭的空气里,除去汽油味,一股强烈的血腥味独占鳌头。
强光电筒的角度往下偏了偏,在场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吴敏国血肉模糊的下半身,已经被捅烂了。
第98章 彭大富
临州刑警大队的审讯室里,某汽配王国的继承者面如死灰。
从对吴嘉辉的失联心怀侥幸般的半信半疑,到获知吴嘉辉事实上遭遇的是绑架,到最后得到的却是吴嘉辉的死讯,这位二代圈里风流倜傥的花花肠子,在警局审讯室里上演了一场从精神涣散、消极配合,到撒泼打滚、拒绝交代,直至最后魂飞魄散、当场失禁,徒留前来救场的律师既尴尬又无奈。
凌晨一点四十,小徐满面倦容地从审讯室出来,掩上房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全一峰和季廉两人匆匆路过。他朝两人摇了摇头,大队最年轻的队员,平日里最愣劲十足的精神小伙子,看来是因为第一次独自承担着这么艰巨的审问任务,被那丑态百出的闹剧折磨得心很累。
“里面那位怎么样?”全一峰语气匆忙。
“招了。周锦刚刚承认说,昨晚的那两通电话,是他故意将吴敏国引导向监控失效的嘉湖快速上去。”想起自己的审问起码是卓有成效的,小徐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晴朗起来,“周锦听说吴敏国被绑架后,看样子受到了很大打击,除了坚持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颓废得很。后来我们把技术组找到的吴敏国最后一通电话之前试图跟周锦共享定位的记录拿了出来,他变的很暴躁,闹着要找律师。最后吴嘉辉的死讯,算是让他彻底崩溃了,翻来覆去地说自己被人暗中监视,威胁要他给吴敏国引路,否则就曝光他嫖宿幼女的证据”
“嫖宿幼女?”季廉不禁也吃了一惊。
“是的。原本这种事情,依靠他们家财大气粗的公关,要压下去也不一定算什么大事。但好巧不巧的,你们应该还记得的,前不久有一家知名企业的实控人的类似劣迹才刚刚被媒体曝光,网络上民意鼎沸。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周锦他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就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这都什么事呀。”全一峰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用力揉了把脸,“刚刚抓回来的绑架犯,已经供出了主谋吴嘉辉。你去拿他们两人的口供做一个相互印证吧。”
“是!”小徐接到新指令,马上又来了精神。
他小跑着经过市局的大门,在扭头往门外不经意的一瞥中,隐约看到了正往外护送的担架,还有外面停靠着的救护车。疯狂旋转着的救护车灯,打下一大片红红绿绿的明暗交错,映照在一大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体面人士的身上。那群人里,或西装革履,或披金戴银,不知所措的、全神贯注的、急切慌张的、冷漠敷衍的,表情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哦,他这才反应过来,看来承受不了吴敏国之死的,除了审讯室里那位精虫上脑的损友,还有吴敏国的大伯公。现在绑架案的基本事实算是真相大白了。只是不知道,在今天上午踏进警局大门的那一刻,大吴董事长有没有预料到自己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结局呢?
小徐甩甩脑袋,把那些有的没的扔到一边,他毕竟是一个更擅长专注于眼下的新人,太复杂的问题,暂时还是留给老大们去思考吧。
深夜里的临州中心医院住院部,楼梯间和过道的灯火通明,宛如在这个安静却不安宁的夜空下环绕在漆黑中的条条白蛇。
全贵芳今天眼皮都跳了一整天了,直到这夜深人静,仍旧心绪烦乱。
她知道全一峰和季廉今天快忙疯了。白天里一直陪在身边的那个叫易剑平的小同学,刚才也被家人领走了。虽然助理和保姆阿姨都还在,但看看病床上熟睡的季小靖,又看看窗外远处火链般的高架路灯,她感觉这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似的。
吴敏瑶她哥哥的事她也知道了,听说死状惨烈。
死状惨烈?,她深吸了口气,似乎她命中早就注定会跟这些惊世骇俗的际遇纠缠不清,她明明就一普通人家出生的普通女人。
哦,也不对,她的出生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家。村里祠堂供奉着的族谱上,她的父亲、祖父和曾祖父,可都是大名赫赫的一代文人学者。即使是本村的小年轻们,现在可能都不曾听闻过那些过往的辉煌和落寞了吧?但作为亲历者,那些都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例如之前闹得满城风雨的吕国栋侵占别墅一案里,不为众人熟知的苏珊珊的外祖母,那个只共同生活过短短两年但对她十分疼爱的姑姑全秀竹。呵呵,一峰那愣小子,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也是不得善终的人。
据她所知,最近一次“死状惨烈”的是谁来着?人上了年纪,身体机能的衰退是身不由己了。到底是谁来着?
对了,是那个叫彭大辉的、被亲侄子剖了的、彭大富的弟弟。
彭大富!
全贵芳突然惊醒。左边发麻的手肘手腕和脸颊,让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刚刚在迷迷糊糊之中,坐在病床边上昏睡了过去。
“彭大辉”,全贵芳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倒霉的名字。她看着在柔和的月光里季小靖熟睡的脸蛋,轻轻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吧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
“孩子,你可不可以跟我说一说那个叫彭大辉的人?”
几乎呆坐了一夜,全贵芳在季靖清晨醒来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脱口而出了这一句憋在心里好几个月的问话。
“辉、叔?”季靖眼神迷茫地看向全奶奶。
全贵芳这才又如梦中惊醒,急忙叫醒了助理和保姆,去叫唤医生护士和过来伺候病人,条理清晰地吩咐了一通。
各种检查的一番折腾下来,已是日上三竿。
“吃不下啦?”全贵芳拿起手帕给季靖擦了擦嘴。
“嗯,全奶奶我吃饱了。”季靖看着餐车上还剩着的半壶瘦肉粥,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小病号得管住自己的胃口。
“你啊,以后只叫奶奶就可以了,‘全奶奶’什么的,太生分,我听了会不开心的哦。”全贵芳把碗筷递给保姆。
“嗯,”小家伙虽然并不知道昨天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却能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他认真地对着全贵芳说道:“谢谢奶奶。”
一声“奶奶”叫出口,他自己倒是先开心起来,转头看向坐在一边的易剑平,笑的一个阳光灿烂,把大家心里因为他昨天的突然晕厥而笼罩上的阴霾驱散了大半。
“对了,奶奶您刚才是不是想问我关于辉叔的事情?”
全贵芳跟保姆一起收拾餐具的手顿了顿。她眼角描了一眼小易同学,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边说:“这个不着急,等你身体恢复了再说。我也就随便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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